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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微领着两人回了客房,张叔像旱地里的农民看到雨点一样扑了过来,哭嚎道:“大人夫人这是去哪儿啦?也不带上咱们,这是怎么整的一头水?老夫人啊,老张老李对不起您的嘱咐啊。”
冷澄倒是一脸温柔的包容,倚华气不忿起来,要不是这个老胳膊老腿的早上迷迷瞪瞪,看起来就不靠谱的样子,他们两也不会不带一个人就这么走了过去,也不面对尸身手足无措,更不会莫名其妙在草屋里演出那一副恩爱的戏码。
倚华刚要开口讥讽,张叔已是老泪纵横,一个劲儿抱着冷澄上下地看,像他身上少了块肉似的。又使出吃奶的劲儿给他拍打身上的水,连官袍都被拍的唰唰响,倚华听着都替冷澄担心,还好自己是女子,这两人要表忠心也不能上前表。看冷澄那副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尴尬样子,倚华不由把怒气丢到爪哇国,只是看戏一般地看着。
方知微看不得这主仆情深,忙找了个“大人夫人好好休息”的理由告了辞。
他这一走,像是暗示着什么似的。张叔住了手,倚华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冷澄窘迫的不得了,倚华“趁火打劫”,睥睨着刚才热情似火的人,用一副半流氓的腔调:“喊啊,喊啊,你们怎么不喊啦,咳——”润润喉,刚要开始长篇大论,被一声扑哧的笑声打断。
发出笑声的人,不是张叔,,是一贯对任倚华的话冷心冷面的冷澄。
任倚华用甜的腻死人的声调说:“大人您笑什么呢?难道是取笑妾身?”
冷澄憋着笑:“没,不是笑话女史,只是您刚才的话让我想到了村头的二愣子学人家调戏村里的姑娘,就是这个说法,在后面就该说,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哈哈哈——。”
冷澄少有地乐不可支,张叔也跟着张开大嘴傻乐,倚华满怀忧伤地扭过头去,不想看这“扭曲”的二人组。
冷澄笑起来没完没了,都快把眼泪笑出来了,倚华觉得不对,微微板起面孔对不明状况的张叔:“还不去打点热水来,想让我们一直就这么邋遢着不成?”
张叔慌忙走出门去,倚华带着一丝怜悯悄声问冷澄:“有那么好笑吗?”
冷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其实没那么好笑,只不过想想今天在村子里看到的,再想想以前的事,就觉得特别的好笑……。”
倚华面对着冷澄,近在咫尺却感觉面前这人远在天涯:“你要想哭就哭出来好了。”
冷澄还在笑,只不过笑声低了下来:“有什么好哭的,纵然你看不起我,我好歹还是七尺男儿,哪有在女人面前掉泪的道理。”
倚华沉默,看冷澄手故作潇洒地挥了一下,擦去眼角亮晶晶的泪水。
门外风声凄切,像是孤舟上孀妇压抑的哭泣,好端端的听着心寒起来。桌子上点着的红烛也开始滴了烛泪,鲜红的,不似朱砂,倒似血。
半晌,冷澄对着倚华一笑,不似刚才的疯狂,笑容平静的像无风午后的湖水,没有一丝情感波动的涟漪:“女史,明天能不能陪我演出戏?”
倚华听见自己漠然地回答:“敢不从命。”
又是一夜无眠,以前算的是同床异梦,如今连梦都没有了。两个人并肩躺着睁着眼看着空荡荡的房梁。
倚华舔舔嘴唇,干巴巴地问:“大人,明天演戏那事儿你行吗?”
冷澄枕着手臂:“不行也得行,不过我知道女史你肯定行。”
倚华负气接话:“我当然行,这场戏只要把我们这几天的样子改一下就行了,根本不用演这个字儿。”
冷澄:“行,那我就瞧好了。”
第二天当满脸不情愿的方知微带着以莫闻为中心的一群官儿,来请冷澄尽快查案的时候,他们在门外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窝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大人你就不出去应酬应酬意思一下?”百转千回,含着几分撒娇的意思。
“早在之前我就说过,我是来查案的,不是吃吃喝喝的!”在前面的纠缠下,少了几分底气。
“搞得那么严肃干嘛?又不是所有人都想向你行贿。”几分嗔怒,带着隐隐的不满。
“头发长见识短,妇人的话就是不能听,这是什么时候,这么多人看着,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个样子出来。”有点吹胡子瞪眼的意味,但还是没有底气。
莫闻听着就撇嘴,果不其然什么正气凛然为民做主不过是装出来的,有这样好掌握的对手是件好事,只是没意思。
“真是的,什么时候?不过就是你一时冲动惹了麻烦,来这敷衍敷衍给个不痛不痒的结果就完了吗?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口无遮拦,开门见山的贬低。
“任倚华,你别太过分了!”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我过分?你昨天把我带到你家里那个破房子里,还遇上大雨,就那个茅屋的顶,屋里和屋外一样的淋雨,冻得要死,要不是正好遇上一辆马车,说不定我们现在都回不来。哼,真弄不懂你怎么想的。”嫌弃加幽怨,完完全全的小女人口吻,还是嫌贫爱富,骄娇二气的小女人。
倚华听自己说话都觉得冷,关键是外边有人听着呐,她这回可是把面子折了个精光。
冷澄“不负众望”,冷笑一声,一挥袖子就把茶杯翻到了地下:“怎么着,任女史终于忍不了我这个穷官儿了?觉得委屈了?想一拍两散了”
任倚华似被吓住了一般,扮出捧心小白兔的样子来,带着哭音颤声说:“你,你,你怎么这样对我?我嫁给你,是想和你一辈子呢。你居然为刚才说的几句气话就吼我,我觉得你是个依靠终生的人,把我的嫁妆体己全都给了你,对安人我也是恭恭敬敬的,我那么喜欢你,你凭什么说要休了我?”说罢就呜咽了起来。
门外众人听冷澄无计可施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温柔地说:“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话赶话到了那里,你别哭,别哭啊,你说什么我依着你就是了。”
莫闻心里嘲笑般地想:“没看出来,冷郎中还是个多情种。”
门外众人听到任倚华抽抽搭搭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话:“闷死了,今天带我到附近逛逛。”
铁面无私的冷澄只是软语道:“好好好,这次依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