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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月如霜才停下步子,神情有些踌躇。
月无缺很少见她有过这般心事重重难以出言的模样,心中不由有些疑虑,笑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月如霜秀眉微蹙,神情凝重,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我今日去见夜琉胤,却不想发现宗主龙镇天在他屋里。我便没有进去,可是却不想听到一个很惊人的消息,是有关弟弟你的。”
“是什么消息?”月无缺不动声色问道。月如霜为人一向警惕稳重,看她的神色,这件事肯定不简单。
月如霜的眉头皱得愈发深,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气愤和担忧:“那龙镇天竟然对夜琉胤说,他怀疑你是女子,并要他盯着你,调查清楚你的真实性别!哼,他这不是故意造谣,想除掉我们月家吗?!现在有谁不知道他那句什么神的预言!当初就是因为他一句话,你一出生就差点要了你的命,如今他又想故伎重施,不知道想搞什么鬼。”
“你说的可是真的?龙镇天当真这样对夜琉胤说?”月无缺闻言也有些惊讶,想那龙镇天行事向来谨慎,城府极深,怎可能对外人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还会叫月如霜偷听到?这不像是他的性格。而且,以他高深莫测的武功,又发现不了有人靠近?
月如霜肯定地点点头:“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断然不会错的。龙镇天向来忌惮我们月家,他这么说,肯定有阴谋,我们不得不防。这件事我会立即派人回去告诉爷爷他们,无缺你也要小心点,以免遭了龙镇天那只老狐狸的暗算。”
月无缺点了点头,总觉得此事有所古怪。
“夜琉胤可有说什么?”
“没有,龙镇天刚把话说完,夜琉胤好似发现门外有人,我怕被他们发现,就赶紧走了。”月如霜眸中露出复杂之色:“无缺,你可曾和如冰说,夜琉胤不是可信之人?”
月无缺看着她,挑眉问道:“怎么,姐姐可是要替他说话?”
谁知月如霜却摇了摇头,正色道:“你并不想要那金蚕盅,而且那金蚕盅并非没有副作用,夜琉胤那样做,实在是有失妥帖。若说他存心害你,却也说不过去。不过,”她语锋一转,郑重道,“若是他真要害你,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你是我的亲弟弟,比别人要重要的多!”
月无缺心下感动,展颜笑道:“谢谢姐姐,有你这样的姐姐,是我的福气。”
虽然月如霜并未意识到夜琉胤的别有用心,但有她这句话,已经足矣。
想到那个心计深沉的夜琉胤,月无缺忽然想到,这件事,会不会是他故意叫月如霜听到的,以此来向自己传达某个消息?是龙镇天已经开始怀疑她的真实性别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月如霜见到的那个龙镇天必然是假的!
她现在也有些糊涂了,那个腹黑如狐的少年,到底是想害她,还是想帮她?冷月山庄。
窗外星月黯淡,夜风凉冷。青希却依然未眠,坐于桌前,双眉微锁,就着一盏油灯翻看一本书册。虽然年近四十,却依然容颜未老,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成熟迷人的风韵。只是此刻,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苍白。
就在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这么晚了,娘亲怎么还不休息?”
青希一惊回头,见月无缺竟然笑吟吟站在身后,不由惊喜起身道:“无缺?你怎么回来了?”
“自然是想娘亲了。”月无缺笑道,却忽又皱起眉头道,“娘亲的脸色怎么这般憔悴?是不是生病了?”
青希拉着她坐下,笑道:“没有,只不过是偶感风寒,已经好了,只是身子有些虚,不碍事的。”
月无缺没有说话,却反手抓住她的手探她的脉象,青希心里一惊,想挣开,却根本挣不脱,脸色不由变得越发苍白。
月无缺一探之下,不由大吃一惊,青希的脉象混乱,绵软无力,体内竟然全无一点真气!魔族中拥有至深莫测幻力的圣女可不是这样的!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废了娘亲的一身幻力?”她缓缓放开青希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冷着脸沉声问道,心里隐隐翻起怒气。
青希将手缩回袖内,下意识握紧,脸上却平静地笑道:“没有谁,是娘亲自己想完全脱离魔族,才自废的。”
这番说辞,月无缺自是不信。虽然她与青希相处不长,却深知她的禀性。若不是迫不得已,她定然不会无缘无故自废功力。她来自魔族,虽有月孤城和爷爷的庇护,可总归还是有不少人鄙弃她的魔族身份。
想到风老爷子所说的有关风倾夜娘亲的事,月无缺只觉心里发冷,一股怒气缓缓自胸腔升起。她绝不能让这位温柔可亲的娘亲落得那个凄惨的下场!
“娘亲有事尽管直说,不必瞒着我,这月家若是谁敢欺负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虽然青希并没说,但她却想得到,在她去玄宗这段时间,月家肯定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青希却摇了摇头,目光柔和慈爱地看着她,柔声道:“不过是散了一身幻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正好可以修习玄心*。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满足了。”又道,“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回来?可千万别叫人发现了,不然光是擅自离宗和使用魔族幻术就是一条大罪。”
她一边说一边警惕地到窗口察看,又悄然将窗口闭紧。
月无缺拉住她,笑道:“娘亲尽管放心,我出来的时候很小心,没有叫人发现。这房间周围已叫我布下了结界,无论我们说什么,也不会有人听得到,更不会有人会突然闯进来。对了,爹爹呢?他不是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他的人?”
“你爹回来呆了几天,便被你爹爹派出去办事了。”青希答道。她望着眼前女扮男装的小女儿,灯光下她那一张俊颜如玉,焕发出朦胧清渺的光泽,眉宇间透出卓然傲气,令人不敢逼视,也舍不得移目。这副绝世风采,肖极了初见时月孤城的风采。只是月孤城的气质向来清冷如月,而无缺却高雅清傲,威势隐隐,宛如一把藏于鞘中的宝剑。剑一出鞘,便锋芒大露,惊艳绝伦。
青希不禁伸手抚上她的脸,不甚感慨道:“娘亲这几个月来,一直觉得像在做梦一般。本以为无缺你一辈子都那样痴痴傻傻的过了,心里也没抱什么希望,可是却没料到,我儿也有这般光芒四射的一天。果然是天意难测啊。”
那般充满母性温柔慈爱的眼神叫月无缺心中一暖,不由握住她的手,眼神清亮,柔声笑道:“这样不好吗?以前的我痴傻无用,只能靠爹爹娘亲和姐姐们保护我守护我,以后,就换成由我来守护你们了。只要有我月无缺在,就绝不能让别人伤害你们!”
无论她是不是真的月无缺,无论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是她的血缘亲人,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爱她,而她也爱他们,所以,必将用生命来珍重和守护这些爱她的亲人。
青希被她这句话感动之极,眼角依旧有泪花,笑道:“好,好,我们的无缺果然长大了,为娘真是开心。”
月无缺语锋一转,道:“那就请娘亲告诉我,到底是谁伤了你?或是逼你自废武功?”
青希却似不想谈这个话题,移开目光,轻描淡写道:“这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没了一身幻力,自然就没人以这个借口伤我了。”神色忽然一正,道,“到是你,为娘很担心,因为风家老爷子曾经派人来过一趟,说要尽早办你和风倾夜的婚事,你爷爷也答应了。”
见青希实不愿说,月无缺也不忍勉强,只能以后再查这件事。不过成亲这件事,她倒是早就知道,因为这本就是她与风老爷子商量好的事,便顺口问道:“娘亲可是有什么想法?”
青希秀眉蹙起,道:“风倾夜的名声不错,只是他以前曾经说话侮辱过你,而且三番两次的要求退婚,为娘对他着实不喜欢。而且这有关你的终身幸福,为娘不想勉强你,为难你。若是你不愿意,那我就去求你爷爷,让他拒绝了这门婚事。你是娘的女儿,将你当做男儿养大已经是委屈你了,我实在不愿你一辈子都受人欺负。”
月无缺却笑道:“原来娘亲担心的是这件事,娘亲倒是多虑了,以我的能力,还怕了那风倾夜不成!娘亲放心好了。不过,我这倒是有件事想要告诉娘亲,请娘亲转告爷爷,让他提高警惕。”
便将月如霜听到的话说给她听,却并未将自己的怀疑也说出来。
青希听了,心中自然是担忧焦急不已:“这么说,你在玄宗不是很危险?”
月无缺安慰道:“娘亲不必担忧,这件事我自有应对。”说着便抬手结了一道金印隐入青希体内,“刚才我进来娘亲都没有发现,若是有人想伤害你,那就不得了了。这道印是梵心印,可保娘亲暂时无虞。”
“梵心印?”青希又惊又喜,“没想到你天赋如此之高,短短时日竟然已练成梵心印,我倒是小瞧你了。”
梵心印是魔族圣灵之境幻印术中的一种,是一种极为难修的法术,可是月无缺却能随手结出,由此可见她的幻力修为已达到不可思议的程序。
她忽又皱起眉头道:“奇怪,我听说魔族的幻力和玄宗的玄力两种内功心法相冲,你修炼时可有不适之感?”
月无缺摇了摇头,心中却道,原本是有冲突的,可是有自从她有了金蚕盅之后,那种排斥冲突竟然莫名消失了,想来定然是那金蚕盅起的作用。看来那金蚕盅对武功修炼果然有奇效。
不过她没有将金蚕盅之事告诉青希,调转话题问道:“娘亲,你可知道金蚕盅?”
听到金蚕盅三个字,青希神色一变,眸中竟然浮起神往和恐惧两种极端之色,道:“金蚕盅,那是魔族的圣物,对修炼有奇效,可是当一个人的修炼达到满溢之态时,它却又会带来强烈的副作用,会吞噬掉寄主的肉身,经历过一番痛苦之后,寄主会变成有形无体不死之身举世通天的怪物,堕入魔道。无缺,那可是个至邪至煞之物,你可千万不要肖想,娘亲虽然希望你有出息,却不想看到你变成那样一个怪物。”她说完又叮嘱道。
“无缺知道了,娘亲放心吧。听说娘亲曾是魔族圣女,可知那金蚕盅的解法?”月无缺应道,夜琉胤,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份“好礼物”!他日我必会“回敬”你的!
青希想了想,道:“解法也不是没有,只是却没有人能办到。因为那金蚕盅的解法,便是冥息的祭司之冠——月魄宝冠,只要将那月魄宝冠戴在头上,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可除掉金蚕盅。可是,冥息神通广大,法力通神,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摘下他头上的月魄宝冠。”
难怪冥息敢将雄盅植入体内,原来那解法就在他的头上!
月无缺的眸光沉了沉,唇边勾出一抹冷笑。又闲聊几句,便复又施用瞬移术离开。
后面,将会有一场好戏上演。
可是,叫她感到意外的是,有人的动作竟比她还在快。
这日下午,月无缺与月出情颜月夭等人一桌用晚膳,席间几人皆时不时用怪异的目光扫视她,神情各异。月出情神情凝重,颜月夭似惊似喜,不时傻笑,却又充满疑惑,水清浅今日意外地也来同桌,望着她的神情也充满探究。
青滟也似不正常了,不时朝颜月夭嘻皮笑脸挤眼色,又不时看看她,眼神中充满深意,欲言又止。
唯有风倾夜,稍稍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面不改色吃饭,可是偶尔也会投来奇怪的一瞥。
往日此时,颜月夭必与青滟争嘴,今日两人倒都安静的很,席间除了吃饭的声音,竟然没有一丝声响。
周围也不时有怪异的目光投射过来,令月无缺如芒在背。她不动声色扫了周围一眼,那些看过来的士兵们立即假装若无其事回过头去吃饭。她心下更加狐疑了,回过头来,正好对上颜月夭的眼睛,那小子先是一愣,继而俊脸微微泛红,然后迅速垂下头去吃饭,但月无缺却明显看到,他又开始傻笑了。
这情景,这气氛实在是太过诡异,月无缺忍无可忍,眸光一沉,扔下手中筷子,目光冷冷自一桌少年脸上划过,说道:“你们怎么了?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
青滟憋不住嗤地一声笑了起来,还未开口,脚上便是一痛,有人狠狠踩了他的脚一下。他猝不及防痛得哎哟一声叫了起来,伸手推了颜月夭一把:“死小夭,你踩我做什么!”
月无缺望着颜月夭,似笑非笑:“怎么,不想说吗?”
颜月夭有些尴尬地横了青滟一眼,回头对月无缺笑道:“哪有,只是这两天我们都听到有关你的一些流言,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说吧,我也很想知道,我的什么事,能让你笑得这般开心。”她的语气充满戏谑之意。
颜月夭的俊脸不觉又红了一分,清咳一声,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干笑道:“也不是什么事,就是一些流言,我要说了,你不中听,可别跟我生气。”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众人的目光立刻落在颜月夭身上,不动声色竖耳倾听。
颜月夭哀怨地瞪了这些人一眼,呐呐道:“这两天,士兵们私底下议论,说你其实是一名女子。”
“哦,那你可知这流言是谁传出来的?”月无缺不动声色问道,心下却是一惊,难怪这两天众人看她的目光怪怪的,就连玄明长老也是意味深长,原来是这么回事!
看来,是有人沉不住气,预先行动了。
可是,她如今幻力大增,身上的障眼法又加了几层遮掩,除非魔族中幻力高深之人,否则旁人很难看得出来。这件事,要么是冥息故意派人混进宗中散播流言,以此来逼自己反玄入魔;要么就是龙镇天故意设的阴谋,一来试探自己,二来让自己在玄宗无立足之地,以此来达到借外人之手除掉月家的目的。
月无缺挑眉沉思。
颜月夭见她并未生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这流言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不过可以肯定,玄宗应该有一大半的人都听说了。”
若是月无缺真是个女的,那他喜欢她就不是变态了。颜月夭暗喜地想。他痴痴地望着眼前这绝绝色玉颜,想象着她身着一身飘逸女装,美若仙子朝他倾城一笑的情景,心中的喜悦怎么都压抑不住,不禁又开始傻笑。
水清浅却皱起了眉头,警惕地扫了周围一眼,压低声音道:“颜兄,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你可别忘了,宗主曾说过的有关无缺弟弟的预言。”
这句话顿时如惊雷般,立即将颜月夭自美梦中炸醒,一惊之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你说的不错,我差点忘记了。”他迅速沉下心思,思忖道,“这么说来,这件事是有人刻意而为,想借中伤无缺来毁掉她?”
水清浅还未答话,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充满挑衅的声音:“是不是有人中伤她,一看就知。月统领,不知你可愿脱掉上衣,在人家面前证明你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