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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可仿佛死了一般的闭着双眼,那团已然成了碎末的破棉絮给他提供了唯一的温暖。
面对那孩子的眼神,谢晚已经顾不得多加安慰了,反而伸出了手探了探江可的鼻息,一颗心跟吊在半空中一样。
还好,虽然微弱,但是谢晚仍然感觉到了他的呼吸吹拂过自己的指尖,若有若无似游丝一般。
皱着眉头又摸了摸他的额角,触手的温度高的不像话,恐怕再让他这么躺下去,就算现在活着过不了一会儿也得死。
“你叫什么名字?”谢晚先是问了问旁边的小男孩。
“江书易,”那孩子看她的动作便知道她是想帮自己的,不由得带上了期盼的神色道:“姐姐可以救救我爹爹嘛?”
江书易这些日子以来,能做的都做了,刚开始还有些铜子儿拿去买些吃的、喝的,可是只有出项没有进项的他根本维持不了多久,于是便将屋子里稍稍看的过去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去变卖,到最后却是连身上的棉衣都当了。
看着自己的爹爹一日衰弱过一日,这还未长大的孩子只得咬着牙齿出去乞讨,若是幸运能讨点儿吃的便全部给了江可,而自己则每日去市场人家丢下的烂菜叶子煮煮水喝下去。
以前的他虽也不是过的如何的锦衣玉食,但江可非常的疼爱他,从未曾让他过过如此这般的日子。
这番变故,也让这个孩子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儿郎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一样,小小的脸庞居然隐约的透出一股子沧桑的感觉出来。
谢晚按住他的肩膀道:“好,书易你听我说,你爹爹现在病的很重,我现在便去请郎中来。”说罢想起了还在外头等候的苏婆子,又道:“外头还有位婆婆,待会儿我让她进来帮你看着你爹爹。”
待江书易乖巧的点了点头,谢晚才急匆匆的又除了这破落的院子。
“怎样?有人嘛?”谢晚进去的时间有点儿长,苏婆子在外头已经等得有些心焦了。看到她便急忙的问。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谢晚心中着急,也没办法仔细的说明,只告诉苏婆子里头有人病着,让她进去烧点热水帮帮忙,又说:“我这就去请郎中去。”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回春坊赶去,她记得上次阮东敬是去那儿给江可抓药,想必那边的郎中对他的病情也略知一二。
这边苏婆子被她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语弄得有些踌躇,细思了片刻还是进了那院子,待看到江可父子的时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江书易知道这便是刚才那位姐姐说的要来帮忙的婆子。连忙起了身有些局促的问好。
苏婆子也不知道这躺在地上的人是谁。得的是什么病症。只能去烧点热水先给他擦擦手脚回回暖。
好在虽说这屋子里能卖的都卖了,但是灶还是在的,从外头随意的捡了些枯枝,好不容易的点着火。烧了一大锅的开水,却发现居然连条布巾都没有。
无奈之下,苏婆子只得撕了自己的内裙,这还是今年刚制的新衣呢,只是如今救人要紧,哪里还顾得上。
叫那乖巧的孩子帮着手,苏婆子用浸得的滚烫的布条将地上那人的脸先擦干净了,才不住的搓着他感觉有些冰凉的手脚。
不管是什么病,暖和起来总比冻着强吧。
苏婆子也不懂医。只能尽量的让他好受一些,也不知道谢晚那边的郎中请到了没有?
而谢晚提着裙角三步并做两步的奔跑着,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回春坊。
里头的小哥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连忙上前问道:“娘子可是有急症?”
“呼……”谢晚一边顺着气一边点头道:“快、快……郎中……”
那小哥看她急的不行,连忙安抚道:“您先别急。说说是什么病状咱们医馆才好知道让那位郎中跟您去啊。”
每个郎中都有自个儿拿手的病状,若是请错了怕是要耽误工夫的。
谢晚想了想,上次阮东敬似乎说过这江可得的是肺疾,却忘了具体究竟是何病,只得说:“肺、好像是肺,患者名江可,以前在这儿看过郎中的!”
也不管究竟说出名字有没有用,总之死马当活马医了。
哪知道那小哥的脸一僵,好像是知道江可一般,面带难色的说:“那位江相公啊,这……”
“怎么了?!”谢晚连忙问。
“不瞒您说,那位相公前前后后已经欠了医馆五两银子了,这……”小哥也觉得犯难啊,要说开医馆的肯定都是秉着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理想,可是这医馆却也不能一直这么垫付下去啊。
谢晚一听就急了,眉毛的竖了起来破口叫道:“如今还讲什么银子!人都快不行了!”说罢从怀里掏了一锭银子出来啪的砸到柜台上说:“这些银子够了吧?!”
那小哥被谢晚的怒气吓得有些畏缩,一脸的苦闷,却也知道在病者那头而言,医馆这般说总是让人接受不了的。
“够了够了,”那小哥也不敢去掂量那锭银子的到底多重,只赶紧说:“小的这就去请郎中,娘子您稍待一会儿。”说罢一溜烟的就跑进了内堂,只剩谢晚在那儿生气。
不一会儿,便见着一个郎中后头跟着背药箱的小药童急匆匆的出来,还是熟人呢,正是给谢晚看过病的那位冯郎中。、
那冯郎中看到谢晚也是一愣,但很快的回过神来道:“在哪?带路!”言语间也是很心急的样子。
谢晚临走时又狠狠的瞪了那无辜的小哥一眼,领着冯郎中往回赶。
一路上冯郎中详细的问了问江可的情况,奈何谢晚也是瞧上了一眼而已,说也说不清楚,只让他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要说这冯郎中也算是个很好的医者,江可那病症那般的重他也一直记挂着,还经常的绕过医馆偷偷的送些汤药给阮东敬,只是后来不见人来,他又不知道病者在哪儿才只能作罢,今日一听是要出江可的诊,连交替的郎中都没等就急匆匆的出来了。
待冯郎中见到了江可,这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吩咐药童取了垫枕,便闭上眼睛细细的把着他的脉搏。
众人见状连大气也不敢出,江易书更是紧紧的攥着拳头,一双眼睛眨也不敢眨的直愣愣的盯着冯郎中。
这把脉的时间显得特别的漫长,谢晚觉得简直是度日如年的,心中跟沉了一块大石头一般的闷。
好不容易冯郎中终于移开了自个儿的手,但却又拈着胡须半响没说话。
“如何?”谢晚已经等不及了,出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冯郎中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江书易,叹了一口气道:“在下只能尽力,却也只是可以替他稍稍去一些痛楚罢了。”
这人病根深入,原本就需要静养用药调理,可是看这情况别说是药,怕是连吃食也都顾不上的情景,哪里可能呢?
如今要想治好哪怕是华佗在世也没有多大的希望了,他更是无能为力。
这话一出,江书易的脸就唰的变得惨白,小小的身躯不断的颤抖着,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其实这话谢晚早有心理准备,虽说她不懂药理,但是察言观色也可知一二,当下便低下了头,有些不忍的握了握江书易的肩膀。
“烧些热水来,待在下替他行几针,”冯郎中也是心中暗叹,行医多年见过诸多的生老病死,在面对一条人命的时候这种乏力感觉却仍然让他久久不能释怀,待苏婆子点头出去烧热水之后,他又说:“在下写一张药方,你们……”后面的半截话却也有些说不出口,这家徒四壁的模样,如何抓的起药呢?
“您写,要什么都成,我马上就去抓药!”谢晚却想也不想的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的在意这名叫江可的男子是生是死,或许是那双清透的眼睛,又或许是因为阮东敬吧。
待冯郎中将墨迹未干的药方递给了谢晚,一旁一直咬着嘴唇的江书易却忽然开口道:“我去吧。”稚嫩的同音让在场的几人俱是一愣。
“我跑的快!”江书易高声的说,说完抢过药方便要往外冲。
“等等!”谢晚连忙叫住了他,他跑的快是没错,可是哪来的银子抓药?从怀中又掏了些银子仔细的塞进他已经破的不成样子的衣袖中,说:“去吧,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嗯!”江书易的双眼微红,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重重的点了点头,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冯郎中看着忽然便叹了一口气道:“娘子怕是与他也不甚相熟吧?”
“……怎么?”谢晚愣了愣,寻思了片刻问道。
“却是不知道那位姓阮的郎君如何了?”冯郎中摇了摇头,言语中带着惋惜,似乎是知道什么一般。
谢晚心中猛地一跳,是了!二郎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一通乱子下来,她居然忘了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