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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说丑这个字了,要嫌弃那身疤就不救你回来了。这些天我们同吃同住,你还不明白我的看法?我只是觉得早晚都要去做手术,早一天恢复就早一点好,何必拖着,整回原来的样子不好吗?”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最重要的是延误治疗,消极应对的态度让人很生气。
不好,我讨厌原来的脸——不想听他解释,哑巴也赌气,扒完饭,收拾碗碟下楼去了,剩下星骓一个人干瞪眼,大喊:“我还没吃完,给我端回来!”
“还长脾气了!”孕夫被气到胸闷不已,咚咚咚跑下楼,发现男人正在帮他热吃食,这才知道他还是关心自己的,态度又软了几分:“我是怕你时间拖得太长,以后真没办法恢复了。”
哑巴转过身,默默拉过星骓的手,把脸埋在他的掌心里。
恶心吗——他问。
平心而论,近距离观察烧伤患者的画面非常有冲击性,那些毁坏的皮肤几乎得用满目疮痍来形容,更别提极其粗糙的触感了,普通人恐怕光是看都会觉得恶心透顶。但星骓对他有感觉,又感激他照顾这个家,对自己和儿子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嫌弃,觉得哑巴无法靠近?
想说点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字句,心里那些安慰的话在这种场面下竟然变得苍白无力,说不出口。一时间,房里静极了,只有菜在锅里翻腾的滋滋声。他看着他,在那么生活化的厨房中升起莫名的悸动。
接着,他展开手掌,慢慢抚摸凹凸不平的半张脸,从额头开始,一点点地感受男人的面部轮廓,用指尖小心地擦过那些伤痕,像要抚平它们似的,一次又一次地轻抚触目惊心的皮肤。记得男人说过,他是被同父异母的兄弟烧伤的,那些人为了让他更痛苦,故意避开了眼睛,只把脸弄得面目全非,也许就是为了让他看到自己凄惨的样子……
他不知道哑巴心里有多大的仇恨,但很明白,无论是谁,把那些无法释怀的过去藏在心里,最后要变成巨大的痛苦。星骓忽然很怜惜他,他用手掌包住那张脸,轻声说:“我不在乎你长什么样,美或者丑,真的!”
男人没有回答,很明显他是感动的,只是暂时表达不出复杂的情绪。他猛地抱住星骓,却没有柔情的下一步,而是往他脸上狠狠咬了一口!
“你干嘛!”就算没有恋爱经验,凭电影电视小说游戏里的情景也知道,现在这气氛走向不是应该来个热吻,然后把藏在心里的感情全部暴露出来,最终水落石出,促成一段好姻缘?所以,不亲他就算了,咬他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嫌弃你脸上有个牙印——这是哑巴写的。
“你……”这家伙居然在发脾气!
原以为他是个绝世好男人,温和谦让彬彬有礼,没想到竟然也有闹别扭的时候,可见人无完人。然而星骓摸了摸还粘着口水的脸,一点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样很可爱:“看不出你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我比你成熟多了,至少不会以貌取人——明显还在怄气,直到星骓承诺不逼他去做手术,全凭他自己的意愿后才转怒为笑——吃饭吧,都要凉了。一会去河边钓虾,我准备了钓网和虾饵,要是顺利的话明天能做很多好吃的虾料理,豆豆肯定喜欢。
“连这个都会?真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全能。”儿子很喜欢吃虾,可惜他不会钓,都是买着吃,有时候拿回来已经死了,不够新鲜。现在好了,有个万能的哑巴,活蹦乱跳的虾子也不是问题。吃完饭,星骓本想把儿子带上一起去玩,没想到小家伙很有眼力见,一本正经地说:“爸爸要和哑巴妈妈要培养感情,豆豆才不去凑热闹,我要去找红红玩游戏。你们负责给豆豆钓虾,要好多好多!”
“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早熟了,你不会背着我教了他什么不该教的东西吧。”培养感情都说出来了,让父亲很不爽。
我只负责文化教学,生理卫生课程和性教育是你的事——哑巴摊手,表示不关他的事,不过很识相地没有说豆豆拿着一枚糖果戒指去跟红红求婚,结果小姑娘奶声奶气地说要先培养感情才能在一起的事。这个词,大概是从那学来的吧。
两人围绕豆豆是否太过成熟的事讨论了一会,哑巴的观点是童言童语不必当真,更别拿大人的想法去套,可星骓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想跟儿子谈一谈。争论当然没有结果,河边倒是到了,男人沿着河堤来回走了一趟,找了个水源回流溪草肥美的河湾,麻利地取出道具,动手布置。
其实他根本不会钓虾,方法是从网上学来的,这是首次实施,所以选择用比较简单钓网而非钓竿。
他的捕虾利器是一个直径约半米的圆形筛漏去掉底部,用纱网蒙上后改造的捞网。往四周系上线,中间放上碎肉和玉米面做成的饵料,慢慢沉入水中,等玉米杆做的浮漂有动静,确定虾子上钩再提起来,竟然有几个收获。
“这也太简单了。”还以为是多么有技术含量的事。
嫌简单,你来试试——把竹竿递过去,男人抱着胳膊看星骓小心翼翼地提起捞网,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啊!”反复几次,有些泄气。
因为你没耐心,动作又这么大,还没把网拉起来虾就吓跑了——哑巴解释,然后手把手示范——先观察浮漂,动了再用手臂的力量,提起来的时候要快。
“哎呦,麻烦死了,干不来,交给你了。”星骓不是没耐心,也不是干不了细致活,拿手术刀的人这点定力还是有的。他只是觉得可以交给哑巴,自己就不用那么累,干脆偷懒休息会,有点撒娇的意思,不过不明显,两人都没察觉这中间的变化。
此时,他躺在草丛里看天空。夏天的夜来得特别迟,到了晚上八点天还大亮着,常常出现日月同辉的奇异景象:“好久没那么放松了,你来了以后日子真好过,一眨眼一天就结束了。你看,那边的云多美,要是能每天这样看日落就好了。”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那我就一辈子陪着你,陪你哭、陪你笑、陪你难过、陪你喜悦、陪你看所有的美景——哑巴守着钓虾网,眼睛却随着星骓的目光望向天际,那天边火烧似的的云霞一团紧挨着一团,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男人看了一会,也跟着露出会心的笑容,好像他守着的不再是明天的吃食,而是整个家的希望。
“滚,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没良心的混蛋!”美好的氛围被清脆的耳光和尖锐的诅咒声打破,哭着从河堤上跑过的是那个非常美的少数民族少女,阿幼。
“快跟去看看,别闹出事。”好像是吵架,那男的捂着脸,也不去追,反而朝反方向跑了。星骓认得阿幼的家人,还很熟,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加上这孩子性子急躁,年龄又小,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就怕一时想不开做傻事,必须得跟去看看。哑巴明白他的焦虑,不用多说,立刻朝少女离开的方向追去。结果拐了个弯,看听见扑通一声,人没了,只剩下河面一圈水花。
喊不出来,这附近也没有人,没时间思考,哑巴把鞋和外衣甩掉,跳下去救人。
这附近水位较深,水流湍急,又长满半米长的水草,男人下去以后看不清底下的情况,扎了几个猛子才捞到已经半昏迷的少女,把她托到水面。
“没事吧。”星骓也赶过来了,帮忙把人拉上岸,开始急救,却忽略了哑巴还在水里。
男人水性虽好,但很少进入自然水域,游泳池里哪有这些危险。他被水草缠住左脚,越挣扎越紧,加上河床淤泥太厚,没有着力点,在水里沉浮了好久,竟然没办法挣脱困境。星骓正在帮女孩人工呼吸,一转头发现哑巴正在挣扎,吓得不轻,也是不经大脑思考喊了几声有人落水了就跳下去救人。
他潜下去拔缠住男人脚踝的水草,而哑巴已经急得脸色发白,两人在水里上上下下,居然谁也没救得了谁,最后还是听见呼喊的农民赶来把人拉上岸。
你疯了——哑巴摸出放在入水前脱下的上衣口袋中的手机,气得手抖发抖了——知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你有几条命啊!
“我只知道不能让你死了!”星骓的肚子有点不舒服,不知是不是跳下去的撞击造成了伤害,但他还是强忍着站起来:“你要是有个什么意外,让我和豆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写NP啊,下本书写NP吧,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