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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呼吸,因为剑锋抵在喉咙,只差半寸就会隔断她最脆弱的血管。
轩辕一脉,向来是强大又脆弱的。
她眉头轻轻压着,仿佛秋日里成片的麦穗,金灿灿的,圣洁而美丽。只因她没有想到,一个濒死的人竟蕴藏着如此强大的爆发力。
隼不言唇已干透,面上没有一丝丝血色。他独自走过大半个沙漠,饿了就抓豺狼,渴了便喝兽血,已经变成茹毛饮血的野人。他本来是有马的,半途遇到沙尘暴脱缰而去。不久前他才见到一群野骆驼,驯服了其中一头才抵达附近。可就在他见到那青翠欲滴的圣城之时,竟栽下了骆驼,没有再爬起来。
经历过如此磨难,他依旧没有失去判断力,冷冷道:“令牌......还有,水。”
“哦,是这令牌么?”天舞笑着,将令牌举到身前,抛投玩闹。
隼不言难免惊奇,她的笑声竟是闻所未闻地空灵,每个动作,都似在月亮上肆意歌舞的白鹤。
空中忽然闪出刺眼的光泽。
白袍老者掷出那柄异常精美的长枪,瞬间穿过隼不言右肩,将他钉在沙地中。
她显然很惊奇,隼不言无法看清她的相貌,却觉得伤口一阵剧痛,毒辣的日头已将他最后的意识削抹干净。
模糊中,他看见那白袍老者的怒颜,天舞在替他说着什么......
之后他已陷入黑暗。
夜。
沙丘之夜。
百万沙砾随风飘散,宛若银白色的珍珠莹莹舞动。整条沙道也在风势下逐渐变化。
美丽而神秘的大沙漠,也是无数旅人的坟墓。
当他醒来时,半边身子已经埋入沙土。
风沙在低语,他伤口还在流血,撮一把身边沙土,竟是被染红的血沙。隼不言毅然用手中的血沙填住伤口!
“呃呀!”他如同野兽般咆哮起来。这种痛楚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他的牙关咯咯作响,终于平静了下来。
隼不言望见面前却放着一只羊皮袋。
他打开羊皮袋,将清水一点点地喝着,很快滋润了全身。
隼不言挣扎着站起身来,身后是一望无垠的沙丘,不远处便是那灯火通明的青州城。
他心知那两位身着白袍的旅人有些背景,之前他几度重伤,甚至身首分离都能痊愈,而这那杆枪......他低头看了看伤口,已经开始溃烂发炎。是触目惊心的血窟窿,若不是用沙子填补,理应能看到前后是中空的。
应该伤及了肾脏......
隼不言朝青州城蹒跚而去,他身边越来越冷。
西域白天酷热无比,晚上却阴寒到霜冻。隼不言赶路时都靠篝火取暖,现在却来不及了,他命在旦夕,呼出的气儿很快在眉毛凝成了雪白的霜花。
他嘴唇冻得发紫,寒风就从他伤口钻进去,连伤口的血液也冻结了。
远方闪烁着几对碧绿的眼睛。
那是群胡狼,它们闻得风中传递的血味,知道有猎物受伤了,便千里迢迢地赶来打劫。
隼不言一瞥到胡狼,便忍痛将伤口捧住,加快了脚底的步伐。
他跑得愈快,狼群的嚎叫也愈近!
在西域荒凉无人的沙漠里,猎手必须跑得比猎物快,才能保证自己不被饿死。
来不及了!隼不言当机立断,他背对一座沙丘,拔出剑来!
胡狼已经追来了,它们远比隼不言想象的多,竟有十三只,对着他嘶吼咆哮。
隼不言啐了口血:真叫虎落平阳被犬欺。
人狼就在沙丘下对峙。
胡狼本来身材矮小,没有一条狼大,他们必是饿得出奇才向人类发动进攻,而且隼不言受了重伤,它们便更容易得手了。
隼不言虽然占据了有利地形,可他晓得胡狼的厉害,记得初入西域时一些旅人讲的。说是胡狼贼得很,它们可以按计划捕捉猎物,甚至等到负伤的猎物精疲力竭再出击。所以它们个子不大,族群倒遍布了整个西域。
隼不言心知先下手为强,趁其不备,向左侧一头胡狼斩去!
那胡狼逃得虽快,还是被劈断右腿,仗着三条腿想要逃走,余下的胡狼立即一拥而上,将它活生生地分食了。
隼不言趁机跑掉,无奈只越过了几百米,又被它们围在沙丘之下。它们嘴角有血、有毛皮、甚至还咬着骨头,呜呜地咆哮着。
这次它们学乖了,离得隼不言稍远,隼不言试探性地出剑,它们马上卷着尾巴逃开,不一会儿又将他团团围住。
果然够贼。
隼不言用尽全身力气将羊皮壶尖锐的瓶塞掷了过去!将一头胡狼活生生砸死。
狼群又将伤者残忍地分食。
这回他跑了好远,甚至能沐浴到青州城的光辉了,可他大喊也无人听见,那群胡狼再次将他包围。
他将忍痛将伤口的沙子取出,减轻身体的重量。
——背水一战。
他吼道:“来吧!”顿时大步流星,想要砍死这些机会主义者。怎料胡狼扭头便跑,纵然他全力追赶,这些狼也总能与他保持着距离。
隼不言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躯体,眼睁睁看着胡狼围聚过来。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九婴也因为那一枪的缘故彻底没了动静。
他缓缓举起剑,将剑刃对准自己的咽喉......
——“噗。”
仿佛是有人憋笑,却还是没憋住,生生笑了出来。隼不言认得这声笑,空灵,神秘。
是那位抢他令牌的白袍女子——天舞。
她独立沙丘之上,身披青州城的灯火,宛若是这荒凉沙漠最神圣的雕塑。她离得很近,可隼不言就是无法看清她的样貌,只能见到她朦胧的美。
她缓缓地走来,胡狼如临大敌,竟撇下隼不言对着她呜呜咆哮。天舞将手蜷起,作那小猫扑食之样,竟吓得胡狼飞一般地逃走了。
隼不言立马瘫倒在地,大口喘气。
天舞道:“呵,你怎不乖乖待着,四处乱跑?害我一顿好找。”
隼不言道:“因为有人想杀我,还抢了我的令牌。”
天舞道:“对,我这便要取你性命,你有本事逃呀。”
隼不言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憋着不说话。
一旦没人搭话,她反倒憋不住了,道:“就算白天是我义叔不对,我不是来救你了么......”
隼不言将她打量一番,这个女人眉发是金色的,只因为蒙着薄纱,实在看不清楚。包括她的想法,虽然她总是喜笑颜开,却没人能摸清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隼不言半信半疑,道:“为什么你非要到晚上才来?”
天舞道:“因为我义叔主张杀了你,到晚上我才好偷偷溜出来呀。”
隼不言道:“呸。”
他拄着剑,一步步青州城蹒跚而去,就是不理天舞。
天舞第一次遇见这般人物,多了几分好奇,道:“我就跟在你后边,看你能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