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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担心迎春,哪里肯走呢,执意要迎春跟他回去:“二姐姐,这样粗鲁的疯婆子做婆婆,还有狠心中山狼,这日子如何过得,还是回去的好,二姐姐甭担心,老祖宗那里有我去说!”
迎春知道宝玉心性纯良,不说清楚他不会离开,因此悄声告诉宝玉:“如今跟当初不同了,你瞧瞧我们这一行人三十六人,孙家的下人买了多半,拢共不过十人,那孙绍祖又缺了腿杆子,怕他怎的呢,你放心回去,我绝吃不了亏!”
媚人也在一边劝慰:“二爷还是听姑奶奶,快些回去吧,免得老太太担心。姑奶奶这里二爷放心,即便是叫她们打死我,也不能再叫他们沾染姑奶奶半分毫!”
如画兄嫂也是迎春新挑的陪房之意,忙忙着作保。宝玉这才释怀,絮絮叨叨叮嘱半天,大意就是在孙家过不下去,就让贾芸再去报信,自己必定派人来迎接迎春回府。
贾芸作揖应了,又把宝玉贾环贾琮三位叔叔送出了孙府。
那孙婆子还在一声声喝骂,外面看热闹之人不在少数,当着外人,迎春并不答话,只是吩咐几个执事婆子将他母子送去后面养伤。自己也作势上前搀扶孙婆子,却被孙婆子挥手一掌想扇迎春耳光,迎春岂肯被她殴打,手上用劲儿死死在孙婆子胳肢窝里一捏,孙婆子一声嗷叫没出口,迎春另一只抚上孙婆子后背,手指一拂点了她哑穴,嘴里却柔声劝道:“婆婆,大爷身体必定无碍,您老就安心吧。”
旋即强行提溜着孙婆子进了三进仪门,瞥见府门已经关闭,迎春手里用劲儿将她丢给她孙家三小姐孙金枝,却在一丢一放之间将孙婆子胳膊卸脱臼。
孙婆子立时疼得冷汗淋淋,只是发不出声音,双眼往上一插,晕厥过去。
孙金枝眼见她娘好好的软绵绵就瘫倒了,吓得失声惊叫:“娘啊,您怎的了?”旋即张牙舞爪的冲着迎春喷火:“你这个丧门星,毒妇,你对多我娘做了什么?”
迎春淡笑:“你都看着,我不过搀扶一下,能做什么?”随后拍拍手:“小姑搀扶婆婆回去吧,我才刚回来,还要去收拾收拾屋子。”
孙金枝顿时变脸:“嫂子?你既然知道摆嫂子谱儿,怎不知道伺候应该伺候婆婆丈夫?”
迎春本当佛袖而去,抬眼瞧见孙金枝头上竟然戴着凤钗,正是迎春累金丝凤钗,顺手拔了:“记得小姑上次借了我一套红宝首饰,镶玉头面,这些日子,也该用完了,等下记得奉还。”
孙金枝扬手就往迎春手里来抢金凤,迎春瞅着孙婆子身边两个婆子来了,遂故作慌张将金钗一样,好不好拿簪尖刚巧戳在孙金枝手上。这还是迎春不想叫人看出端倪,否则,轻松插她个透心过,叫她废了手。
迎春眼眸清凌凌一笑:“记得原物奉还,否则,下次就废了爱偷拿东西贼手!”
孙金枝吃疼缩回手去,想要叫骂,却被迎春森冷的眼神吓住了。
及至两个使唤婆子送了孙绍祖回转,迎春后退一步身子一软靠在司棋身上,扬手指着孙金枝:“小姑,你不想还我金凤钗好好说就是了,何苦下这样狠手呢?”
两个婆子闻言抬眸,却见迎春雪白指缝间有醒目血迹,她们是孙府老人,见惯了孙家母女欺负迎春手段,却是双双低头装聋作哑,低头去搀扶地上孙婆子,一言不发往后宅去了。
这个意思是留下孙金枝欺负迎春了。
孙金枝气懵了,手指迎春直颤抖。
司棋不是綉橘,见她竟敢指着迎春,叉腰挡在迎春面前,一双眼睛狠狠瞪着孙金枝:“谁敢动我们姑娘一指头,我拼了命不要,也要把她手撅折了!”
司棋说这话,眸光直如冬日寒冰,凛然闪烁。
司棋身材比一般女子都要高达壮实,孙金枝却是那种身材小巧肉呼呼的女子,见识了迎春冷狠,再对上身材高大,眼眸凶狠的司棋,孙金枝落荒而逃,嘴里哭喊道:“好你个贾迎春,你竟敢打我,还叫奴才欺负我,你给我等着,看我不叫我哥哥杀了你!”
綉橘那次因为孙家不给迎春热菜热饭曾经到厨房去讨要,结果就跟管理厨房的孙金枝对上了,綉橘虽然不懦弱,却有迎春这个不受宠主子,她又没有司棋的力量与彪悍,结果是被孙金枝丫头吐了吐沫,外带挨了孙金枝一耳刮子,一坡脚。
綉橘很担忧司棋也会挨打,却不料孙金枝竟然落荒而逃,不由对司棋佩服的五服投地:“看来你的话不错,恶人也怕狠人!”
迎春搀扶孙婆子,綉橘亦步亦趋跟着,迎春算计孙婆子綉橘没看出来,但是迎春扎伤了孙金枝,威胁孙金枝言语綉橘一清二楚,正在惊讶,却见又吓走了孙金枝,綉橘顿时雄心万丈的,搀扶着迎春高兴地只要哭:“姑娘,您早些儿如此,也不会......”
李莫愁司棋都听明白了,綉橘想说迎春早些硬气些,立起来,也不至于被一家子土鳖拿捏欺压。
司棋怕迎春伤心,忙着居中一插,抓起迎春手来细瞧:“我方才瞧着似乎有血迹,可是被那丫头扎伤了,真是可恼,看我明儿不抽她丫头养的,咦?”
司棋一边骂着一边用丝绢给迎春擦拭,并不见伤口,讶异抬头瞧着迎春:“姑娘并不曾受伤,何来血迹?”
綉橘搀扶着迎春,抿嘴瞅着司棋笑:“走啦,走啦,回去告诉你!”
待主仆们回到自己院子,綉橘才把孙金枝如何抢夺金凤钗,被迎春戳伤事情说了。綉橘摸着脸颊嘻嘻笑:“今儿我可平了气了,姑娘总算替我抱了那一耳刮子丑了。只可恨咱们嘴笨,她骂我那些下贱话还不回去!”
孙家原本只是四川乡下土著,孙父乃是个靠杀猪贩卖猪鬃过日子,后来被抽兵丁成了军中走卒,因为战场上不要命,又有些凶性戾气,最终爬成个小武官儿,他又低头做小,攀附贾赦父亲贾代善,得了个世袭武职。这才一家子鸡犬升天,那婆娘原是个杀猪娘子,孙金枝一是个杀猪人家姑娘,恁有什么好性儿。
这一对母女本就是散漫少教,不识得礼数,偏又少了庄稼人的良善,生性凶很,市侩刻薄,对迎春这种锦衣玉食大小小姐有一种天生敌意,心中又妒又恨,且她们总有一种被迫害妄想症,总觉得迎春行动坐卧,甚至一个眼神,都有鄙薄之意。
何不该凑巧,贾赦因为之前答应给孙绍祖,替他走路子寻摸升迁补缺门路,故而收了孙家五千银子盘费,也是贾赦品行低劣不要脸,事儿没办成,银子竟不思退换。孙绍祖补缺无望,倒地不敢招惹荣国府,也只有忍下了。
后来孙绍祖遍动了联姻心思,心想这样既做了皇帝连襟,又可以接着妆奁把五千银子捞补回来。熟料贾赦这个老不羞,竟然只给迎春一千银子薄薄妆奁,逗惹得孙家上下翻脸,一家子借口五千银子事情,骑在迎春头上拿捏迎春,变着花样折磨。
特别是孙金枝,她因为嫁得穷秀才,心中憋屈,时时唆使孙婆子磋磨迎春,似乎这般就可以掩盖她们母女粗俗,抬高她们孙家地位。
之前在荣府之时,司棋重获姑娘信任进府,一心一意为迎春搬倒王氏斡旋忙碌,想要立个功劳,答谢迎春厚爱。根本没空细细追问迎春在孙家事情,且她想着,再怎么夫妻不睦,新婚也要顾全些颜面。哪里知道孙家根本就是不要脸面人家,竟然这般正大光明作恶。
咋闻綉橘诉说,得知主子竟然在孙府受这样熬煎,差点要把胸膛气炸了。司棋是个炮仗性子,荣国府里她也敢撸袖子打砸的主儿,遑论是孙家这种不入流土鳖,撸袖子就要去寻找孙金枝干一仗。
亏得媚人在侧喝住了:“姑娘才回来,衣食住行尚未铺排,你倒有心去吵嚷,以后还有大长日子,你怕没得吵呢?”
司棋闻言这才一笑罢了。
虽然孙绍祖暂时并不在这里居住,李莫愁也不想住那孙绍祖睡过房子,因为当初被孙绍祖撵去下院,正房迎春的行礼摆设又被孙绍祖糟蹋稀烂,这倒正好有了借口,李莫愁因此询问綉橘:“可知道旁边跨院作甚用?”
綉橘道:“那边做了库房,姑爷东西,还有姑娘陪嫁的字画古董这些都在那边锁着。”
李莫愁凝眸盯着满地狼藉,因此把头一偏忙吩咐媚人:“媚人,你带人把我东西归置起来,搬去半边院里,从今儿起,咱们就住小跨院里了。”
媚人答应一声待人去了。
綉橘看着满地碎瓷玉屑直心疼:“孙家人真不是东西,这些可都是老太太与舅太太屋里挪出来好东西。”
李莫愁并不看重这些东西,闲闲瞅着綉橘一笑:“今日你先跟芸把田庄账目对了,无误之后,让芸儿抄写一套给你。再把凤姐与我的那八千银子与他,叫他去外头寻一个熟悉的牙行,看看能不能在京都之外十里左右,置办一座庄子,账目另立。”
李莫愁说着踢一脚地上垃圾,笑道:“至于这些东西,明儿你得空你把清单理一理,再估算估算价值,咱们明儿叫她们给我们赔补银子!”
綉橘见自己姑娘这般气定神闲,威风八面口气,心中直觉扬眉吐气时候到了,喜滋滋应了。
李莫愁坐在堂上,瞅着贾府带来之人,指着新增加陪房晴雯嫂子多姑娘一笑:“明儿起,你们两口子去厨房帮忙,孙家人人头不用你们操心,你只管咱们府里出来的三十几口子。”
多姑娘嗤的一笑,扭扭捏捏走成三道弯儿:“姑娘就放心吧,咱们那口子啊......”
李莫愁把脸板,道:“你男人去厨房上灶,厨房自有人负责,你不许进厨房,那手做的饭想必没人敢吃,工钱一两不少你。你负责的事情凤嫂子想必交代了你了。可好记得?”
多姑娘丝绢子遮住嘴巴,声音酥麻妖娆:“您等着吧,不消三日,我保管把他拿下来。”
李莫愁笑道:“只要你哄着他休了那孙婆子,驱赶她家女儿回婆家去,再把府库钥匙交给我,届时,除了凤嫂子答应条件,我在提一成给你!三日太急,三月为限,得手之后,我放你们夫妻自由,再派人护送你们衣锦返乡,南下金陵与家人团聚!”
多姑娘是自小被j□j侄子糟蹋又被买给人做灶婢,一路靠着皮肉换取衣食住行,所说嬉笑怒骂不在乎,其实早就厌倦了,无一日不想着回去收拾j□j报仇雪恨。凤姐答应给她一千两,这已经是泼天富贵大家事儿了。再有孙家一成家产,起码又是千两银子。这一桩买卖成了,她便心愿得偿,报仇有望了。她收起骚媚,敛眉福身:“小妇人必定不辱使命!”
李莫愁直管这些辛密事情,余者自幼媚人司棋几个操心,反正在荣府磨练出来之人,运作一个小小孙府绰绰有余。
孙家老夫在战争年月发了许多不义之财,孙婆子又厉害,只看孙家老爷并无小妾通房这些存在就知道了。
孙婆子虽然粗鄙不堪,却知道土地是好东西,四川又是天赋之徒,插根枯竹枝,隔天也能发芽地界。这些年孙家不光买田置地积攒不少家财。
孙绍祖这人粗鲁凶残,却有一桩贾琏这些纨绔子弟不具备的赚钱本领。当初孙老爷打仗时候,孙家人都憎恨战争,孙绍祖却看准了战乱不光能死人,还能赚银子。他贩卖四川富足的粮食布匹去北方,然后再把北方的牛马与药材偷运回内地贩卖。
孙家又是土包子,也没什么大排场,银钱委实积攒不少。
李莫愁在荣府边让贾琏暗中调查了孙家底细,孙婆子扬言说孙家银子被奴才骗了,其实不过掩人耳目,暗自把儿子名下已毕钱财贴补了女儿,孙金枝的男人据说是个天才读书人,只是这个天才儿童却没变成青年才俊,考了许多年,还是个童生。
孙家要迎娶国公府小姐,孙婆子一听孙家钱财要给外人享受,便舍弃了四川安逸,亲自上京都来看管属于孙家钱财了。
这孙婆子母女因为满身土腥子味,人家说她们土气不失礼数还是客气,这母女二人时常因为奇葩举止,被人当成猴子围观。这是孙绍祖当初迎娶迎春原因,也是孙婆子母女磋磨迎春泄愤缘故。
这日午餐,因为李莫愁吩咐,厨房只做了迎春一行人饭食。
孙婆子午时见无人送饭,这才知道迎春行为,顿时气得半死,却不敢再跟迎春对仗,孙绍祖这个炮仗又断了腿,孙婆子在一个时辰j□j位自解之后,多番唆使孙老爷前来教训媳妇迎春。
说白了,就是唆使孙老爷大迎春一顿出气。
孙老爷当初既然知道巴结上荣国公成为世袭武职,还有些脑子,虽然也憎恨贾府不念旧情,将孙绍祖整成这个样子,却也没有殴打媳妇之意,因为孙婆子想要磋磨迎春,把府里仆人几乎卖空,只余下一个门子,再有孙婆子自己身边两个婆子,以及孙金枝身边一个小丫头。再有孙绍祖几个姨娘,孙老爷因怕她们腹中有货,故而阻住没卖出去。
孙婆子原是要磋磨迎春伺候一家老小,却不料被迎春一个绝地反弹吓破了胆子。
府里人手有限,几个婆子忙着替孙绍祖熬药尚且裹乱,孙老爷府中实在饿得慌,孙家也不是什么体统人家,这孙老爷便亲自到了厨下查看究竟。
这一来,正好碰见多姑娘这个空闲之人招待于他,不仅热菜热饭伺候她,还妖娆婉转与他赔情做小。
孙老爷顿时晕晕乎乎,被多姑娘眼里火星钩子勾了魂儿了。
迎春这里得了消息只有些不能置信,要不要这般顺利,这般快呢?
孙金枝因为没有等到迎春挨打消息,她这些年有做惯了小姐了,只好问孙婆子要了银子,央求门子出去与她去酒楼办了食盒回来。
孙婆子母女不免把迎春娼妇再行丧门星的乱骂一通。
及至,綉橘司棋傍晚时分去向孙金枝讨还她们偷摸迎春收拾,孙金枝因为有孙婆子撑腰将司棋綉橘连带迎春骂了个狗血淋头,那骂人之词是司棋綉橘两个闻所未闻。
不过,司棋綉橘骂不赢,却是带人进房,将她们母女偷摸迎春陪嫁,无论衣服首饰摆件,悉数抢了回来。
只是司棋綉橘从来没有挨着这种龌龊谩骂,直气得肝儿疼。
不过,次日一早,司棋綉橘便消了气。
无他,孙婆子母女这晚被鬼压了。
母女二人都被大成猪头,孙婆子一嘴牙齿掉了多半,孙金枝除了变成‘猪小姐’,浑身上下被揍的没有一块好皮儿。之前那只打过綉橘嘴巴手腕子,被鬼给她掰断了。那条踢过綉橘右腿也被鬼儿给她碾成了粉碎性骨折了。
据孙婆子说,那鬼一身雪白,在空中飘来飘去,嘴里哈口鬼气,烛台上五根蜡烛瞬间熄灭。
那鬼进屋之时,更是阴风阵阵,吹得满屋子门窗帐幔稀里哗啦。
当时他母女们吓晕了,夜半疼醒了,却是浑身不能动弹,这才喊叫起了。
綉橘司棋如画几个不信,亲自带了一班子小丫头假说拜见老太太,回来一个个笑成搓肠子,因为不光是孙家母女遭了鬼整治,孙绍祖也成了猪头了,且他昨日只是断了一条腿,今晨起来,却是全身瘫痪,那腿骨手骨齐齐粉碎了。四肢铃铛一般,只差随风荡悠,叮当作响了!
孙家上下唯有孙老爷没有被鬼压。其余无一幸免。
綉橘司棋如画几个都说这鬼是个正气鬼,侠义鬼。怎么绕开了二进迎春这些人,偏生跑到后院去祸害孙家人呢?
唯有媚人心生疑惑,将怀疑眸光偷香主子迎春,那一日,她护着迎春去辞别大老爷,回来却见主子一弹指,对面竹林便狂风大作。媚人当时只当自己眼花了,此刻却有些笃定了,只怕这位二姑娘能够通神驱鬼也不定!
只是她做梦也想不到,主子迎春不是传说中的神婆,乃是一位女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