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夺舍一之秦可卿

香溪河畔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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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经历,犹如蛊咒一般,渗入瑞珠骨髓。

    原来,昨夜晚瑞珠姐妹挑灯引导主母可卿来至庭院,瑞珠原以大奶奶会吩咐把这些婆子捆了,明日一顿好打跑不掉了。

    鉴于可卿身上斑斑痕迹,瑞珠甚至做了最坏的设想,蓉大奶奶若是心狠,说不定每人再赏赐一碗啞药,从此嘴巴只能吃饭了。

    即便如此,瑞珠并不以为她们冤枉,平日仗着奶奶和蔼,作威作福也罢了,如今竟然玩忽职守,闯下这样要命纰漏,是该到了自食恶果的时候了。

    瑞珠不由一声暗啐:自作孽,不可活,怪的谁来!

    李莫愁并不知道瑞珠这些婉转回肠,她来至庭院,悄然独立,拧眉狠狠盯着大敞院门,冷声吩咐瑞珠:“将院门栓死!”

    瑞珠忙不迭应了,与宝珠合力将木门顶上,閂死。

    而后,瑞珠姐妹引导主母奶奶可卿,到了守夜门房,瑞珠推开房门,熏天酒气扑鼻而来。

    瑞珠忍住胃里翻腾,掩鼻进门,将灯芯挑亮,房中更是一片狼藉。

    炕上横七竖八睡着六个婆子,正是两个门房与四个巡夜婆子。

    炕桌上杯碟碗盏,胡乱堆着。地上滚着两个胖肚酒坛,炕沿歪着一个坛内,内里酒水细线似的流了一地。

    瑞珠快手快脚扶起几张推到板凳,随手搬出一方凳放在门扉,勾腰搀扶自己主母:“奶奶您坐这儿吧,有话吩咐奴婢就是,房中实在太腌臜。”

    李莫愁早就看清了房中情景,眼眸骤冷:巡夜守门的婆子一体醉死,院门大敞,自己这个少奶奶卧房无异幕天席地了。

    李莫愁攥紧粉拳,暗恨,难怪老贼有恃无恐,来去自如!

    李莫愁一把推开瑞珠,大步跨进房中,银牙紧咬咯咯作响,心中大怒,杀意骤浓!

    瑞珠被奶奶推个趔趄,抬眸陡见可卿星眸怒瞪,眸光凶猛,犹如大爷豢养那只猎鹰一般,冷飕飕,闪烁着嗜血光芒。

    瑞珠心头震惊,抢先下手,每个婆子脸上狠狠扇打两记耳光。希望这些人立时醒来,跟奶奶磕头求饶,至少留条残命。

    也是这些人贪杯好吃,合该倒霉,自从她们接过了鲍二家里送上酒菜,便已经注定了她们命运,好日子活到头了。

    瑞珠下手之狠,把她几个老脸都被打肿了,竟然没有丝毫醒酒迹象。

    李莫愁冷眼瞅着几个鼾声如雷婆子,心中愤怒已至巅峰。她弯腰捡起炕沿酒坛,晃了晃,尚余小半酒水,瞬间,李莫愁已经为这几个婆子规划了结局。

    她回首看着瑞珠:“厨下可有卤水?”

    卤水?瑞珠蓦地抬头,惊见主母满面煞气,瑞珠吓得一颗心肝儿乱蹦:“有是有的,可是奶奶,那卤水?”

    瑞珠想说卤水有毒吃不得。却被李莫愁塞过来一个空酒坛子,打断了话题:“速取一坛来。”

    瑞珠愣住。

    李莫愁已然找了张方凳坐定,橘黄灯光映照得可卿绝美容颜,圣洁华彩,彷如星夜降临的观音娘娘。

    只是,此刻观音娘娘,声音并不慈和:“宝珠,替她们斟酒!”

    宝珠眼眸飞快看了眼姐姐瑞珠,见姐姐愣愣的,忙又看向主母奶奶,顿时被主母冷冽眼神吓住,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婢子马上就好!”

    瑞珠知道主母杀意已定,再不敢多言,她闭一闭眼睛,知道今夜已经被无选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瑞珠咬唇,自己一直以来当差谨慎,并无差错,凭什么为了这些人违拗主子搭上性命??

    瑞珠握紧拳头,悄然而去。

    少时,瑞珠捧回来少半坛卤水奉上:“奶奶,卤水皆有定数,奴婢怕露行迹,不敢多取。”

    李莫愁当然知道瑞珠心思,从她扇耳光的时候就知道了,瑞珠大约窥破了自己身上秘密,也窥破了自己心思。她殴打这几个婆子,不过是想救下这些婆子性命。

    只是今日事情已经不过逆转,死贫道不如死道友。她李莫愁大仇未报,当然不能去死。

    李莫愁快手接了卤水,飞快瞅上一眼,微微一笑:“这些足够了!”

    随即,李莫愁将卤水递回给瑞珠:“将酒碗兑满!”

    瑞珠默默额首,依言一一注满。

    李莫愁抬眸,下颌冲着几个婆子:“一人半碗,灌下去!”

    瑞珠虽然早有猜测,事到临头还是手脚冰凉。她巴巴看着自己手掌,这可是人命啊!这卤水灌下去,就是自己亲手掐断了人命啊!

    这些婆子仗着在府里根基功劳,平日喜欢掐尖欺人,捧高踩低,却是罪不至死啊?瑞珠巴巴看眼自己奶奶,毒哑不成么?

    只是这话瑞珠没敢问出口,可卿身上那触目惊心斑斑掐痕,就如一道诅咒,随时随地可能要了自己性命。

    瑞珠咽咽口水,死死咬住嘴巴,弯腰端起酒碗,慢慢走向炕沿。

    宝珠并不知道今日祸事已经铸就,她以为这些婆子虽然贪嘴好杯,耽搁差事,可恶归可恶。二十板子,四十板子,随便打好了。撵出去也可以呀。

    如今,主母竟然吩咐要灌死水,且要自己动手?

    她惊愕的瞪大眼睛,不能置信:奶奶这手段实在太黑太毒。她惊恐万分,浑身抖索不成样子,最后竟然噗通跪地,磕起头来:“奶奶,婢子,婢子?”

    李莫愁一早料定如此,她面色清冷,眼神从瑞珠身上划过落到宝珠头顶,淡然问道:“看来你们已经不记得方才誓言了。也罢,我如今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你们领命将酒水喂给她们,再一个,你们自己喝下去。不过,等你们喝完了,我会亲手伺候这几位!”

    李莫愁这话简单明了,十分直白,无论瑞珠宝珠喝不喝,这些人必定要喝!

    宝珠再要分辨,瑞珠已经明白,奶奶今日铁了心以牙还牙。瑞珠很能理解奶奶的愤怒仇恨,知道多说无益,且奶奶如此并没错。她暗中一握宝珠,大声言道:“婢子谨听奶奶吩咐。”

    李莫愁额首:“如此甚好,动手吧!”

    宝珠心中恐惧,年岁又小,那首颤抖的筛糠一般,根本使不上力。瑞珠力气大些,她将婆子一个个自炕上翻起后仰,自己抱了婆子脑袋,示意宝珠一个个塞上枕头。然后,瑞珠狠狠心,伸手紧紧捏住一个婆子鼻子,目示宝珠灌酒。

    宝珠心知这卤水下去要出人命,拿手哆嗦抖索的不成样子,碗里酒水洒了一半,婆子嘴里却没喂进去一滴。

    李莫愁乃是杀伐决断之人,前生两个徒弟洪凌波,陆无双,无不心狠手辣,身手灵活,指哪儿打哪儿。她很看不上宝珠这等世俗丫头,不过收拾几个作恶多端婆子,竟然这般磨磨叽叽,真是烂柴无用!

    这是同情几个婆子要跟自己作对呢,她怒极冷笑:“你这是想自己喝呢?”

    宝珠正在期期艾艾,自我挣扎,却被她忽然出言受了惊吓,顿时双手一张,一酒碗,咣当一声跌落地上,瞬间打得粉碎。

    李莫愁顿时怒了,腾地站起身子,怒指宝珠,叱道:“没用的东西!”

    李莫愁眼中杀气让宝珠心惊肉跳,吓得扑地磕头:“奶奶饶命,婢子再不敢了!”

    瑞珠见事不好,哧溜一声滑下床板,拦在宝珠身前替她求情:“奶奶见谅,宝珠平日最是胆小如鼠,奶奶是知道的,并非有意违拗。”瞅了眼婆子,冷笑道:“这范婆子可是赖升娘子姑妹子婆婆,你今日放过她,明日她醒了,能放过你么?”

    可卿嫌弃她胆小误事,等那瑞珠再捏了刘婆子鼻子,可卿扶着宝珠手用力一倾,整碗卤水参酒一滴不漏被刘婆子饮下了。然后范婆子,可卿眼神请冷冷看着宝珠:“灌下去,还是自己喝下去,自己挑一个。”

    宝珠抖抖索索灌了范婆子卤水酒。

    再有四个巡夜婆子,瑞珠宝珠合力而为,如法炮制,一个捏鼻子强迫她们张大嘴巴,一个往嘴里灌卤水。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想着这些婆子平日仗势作恶,想到他们不死,自己必定要死。宝珠灌着灌着,那手竟然不抖了。

    李莫愁瞅着瑞珠姐妹手法越来越利索,心情稍稍舒缓。

    后院正方被贾蓉奶娘与养娘大刺刺占了,她们一个住了东稍,一个住了西稍,二人合用一个厅堂,平日里没少闹腾,今日却是一起挤在东稍间里。

    房内情景一如门房一般无二,酒盏乱堆,污秽满地。门房开启,酒臭熏人。偏偏这二人浑然不觉,竟然并头而眠,睡得死沉。地上一张矮桌上竟然趴着四个丫头,一色也是鼾声如雷。

    李莫愁冷冷站在门首,把手一挥,示意瑞珠二人速速动手。

    瑞珠瞬间面色煞白,这后院厢房正是沁芳苑大小丫头居所,住着包括瑞珠宝珠在内大小一十二名丫头。

    难道今日都要一体死在这里?

    瑞珠脚步迟缓难迈。

    这后院除了贾蓉奶妹金蝉十六岁,就是瑞珠最大了。

    奶娘与养娘虽说平日有些仗势作恶,今日吃酒误事,死也便罢了。

    这些小丫头实在无辜!

    瑞珠手抖的厉害,面对这些朝夕相处熟悉面容,她怎么也下不去手。

    最终,瑞珠砸了酒碗,咕咚一声跪下,砰砰砰,磕起头来:“奶奶,好奶奶,婢子知道您一贯菩萨心肠,求您抬抬手,饶了这几个丫头吧!”

    作者有话要说:  草草星星眼,盯着水下涟漪,圈圈撒饵,深情呼唤:出来呢,出来呢,吃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