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梨落最锦年

雪聿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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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才来,见皇后睡着,就未让宫人通报。”刘奭面色沉稳,信步走到床榻边扶王政君坐下,捋了捋她额头的发丝,带着一丝怜惜又问,“这些时日你太过劳累,怎不多睡一会儿?”

    王政君微微抬起头,笑着对他:“臣妾不累,反倒是皇上操劳国事辛苦了。”

    刘奭闻言朗朗微笑,轻扶王政君靠在他身上,暖暖地说:“朕知道,朕的皇后最是贤惠。”

    皇上这算是在称赞她吗?王政君双眸中尽是欣喜,却不想去细想,只低眉委婉地笑。这久违的温馨来得突然而难得,让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她动了动身子,仪态温逊地靠紧在刘奭怀里默不作声,眼睛随之微眯着似要睡下。

    “瑶儿前些时日有些胡闹了,可实属无心,你万不要放在心上。”刘奭轻拍着王政君的背脊,温和的声音突兀地在王政君耳边响起。王政君心一紧,轻轻地皱上了眉,了然于心地露出浅浅的微笑:“傅婕妤这么做全是为了皇上,臣妾又岂会怪罪于她?倒是傅婕妤,可不要生臣妾的气才好。”

    说完,王政君心里冷冷一笑,她自己倒没将此事放在心里,傅瑶倒是先告上了状!皇上竟也信了傅瑶,不仅偏袒着她,一句话里又无不是在为她说情。

    刘奭似乎并不解王政君话里浓浓的醋意,神情很是清净淡然地说:“看到你们能相互体谅,朕心里甚是高兴。”

    王政君低头没有吭声,浓重的睫毛下,一丝丝的哀伤从双眸里流淌而出。

    “皇后娘娘!”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渐近,就见雅竹有些冒失地冲进来。显然雅竹并不知刘奭在此,当看到身穿一袭玄色朝服的刘奭明然出现在她面前时,神色惊慌失措的她赶紧地俯身跪下,“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奴婢不知皇上在此,请皇上恕罪!”

    雅竹说的话,字字颤抖,惹得刘奭一阵浅笑,“朕不怪你,起来吧!”雅竹惶恐地谢恩,起身退到一旁静静地站着。刘奭这才回过脸,对王政君笑道:“皇后好生歇着吧,朕还有政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王政君目送着刘奭离去,见已走远,便迫不及待地拉着雅竹问:“雅竹,淑儿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雅竹脸色忧然地摇摇头,有些低沉地说:“皇后娘娘,萧府的少夫人今早走了。”

    “淑儿走了?”王政君踉跄地松开雅竹的衣袖,无力地往后退着,恐惧和悲伤猛然从心里涔出来,强烈地吞噬着她。雅竹哀伤地点点头,又忙上前扶住她,“请皇后娘娘节哀!”

    泪水滑下王政君的眼角,一点一滴,她却强装镇定,“雅竹,你说为什么会这样?淑儿还那么年轻,她不应该这么早就走的。不应该的……”

    “皇后娘娘不要太悲伤了,这是谁都不想发生的。奴婢想,萧少夫人生前为人善良,她定是成仙去了。”雅竹扶着王政君,倾心安慰着。王政君却若无闻,只一味地看向窗外,眼底水光盈盈,夹杂着不舍和难过。萧育,你定也是难过的吧?

    陶淑儿过世的那天晚上,倾盆大雨下满了整个荷花池。绿叶如盖,环盘若叠。沿路的梨花也随着湿润的风撒落了一地,似一片片流着泪的心。

    直至清晨,雨才慢慢变小,空气中的潮湿却仍浸着若有若无的花香,侵扰成千丝烦忧。王政君从屋檐下走出,站在荷花池边静静地看着。雅竹为她撑起雨伞,灵涓则为她拿好披风,许久,雅竹压低声音说:“皇后娘娘,外面太凉了,进屋吧!”

    王政君却仍是望,那片片离去的梨花仿佛是陶淑儿的魂,她看到陶淑儿真的在流泪。她低头,掩面抹泪,沉沉地说:“灵涓,帮本宫准备一下,本宫明日要出宫一趟。”

    “皇后娘娘是要去萧府吗?”灵涓一惊,忙低下头劝导,“皇后娘娘万万不可啊!您是千金之躯,怎可屈尊降贵去祭拜陶淑儿?这实在于理不合,还请皇后娘娘三思!”

    “是啊,皇后娘娘。您若去了,只怕该惹朝臣非议了。”雅竹也有些心急,见王政君半响未语,又慌慌张张道,“何况此事若是被傅婕妤知道了,又该大做文章了。”

    “好了,本宫心意已决,你们就不要劝本宫了。”王政君直直地打断了雅竹和灵涓的话,见她们仍有担忧,便抬眉静静地看向她们,“放心吧,本宫自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翌日,马车徐徐朝宫门驶去,守门的一名侍卫立马伸出长枪拦住,“何人?”

    雅竹掀开车帘,爽朗地拿出令牌,“我是椒房殿的雅竹,皇后娘娘吩咐我出宫采办一些丝线!”

    “原来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这位侍卫见此放下心来,正要放行,另外一眼尖的侍卫瞧见了坐在马车上的王政君,忙问:“里面那位呢?”

    已化作宫女模样的王政君见此,微微低下头,小心递出令牌,“我是薇儿,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那侍卫看了看递过来的令牌,又看了看王政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机灵的雅竹似乎看出了这名侍卫的疑虑,忙伸手狠狠拉下车帘挡住王政君,“喂!看够了没有?耽误了皇后娘娘办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两位侍卫闻言有些发慌,不再细想,忙挥手放行。马车才走远一点儿,雅竹就拍了拍胸口,喃喃道:“刚刚真是吓死奴婢了!”

    王政君看雅竹憨态可掬,嘴角不觉浮出一丝微笑:“怎么,后悔跟本宫一起出来了?”

    “皇后娘娘就会拿奴婢说笑,奴婢哪里就后悔了?”雅竹见王政君故意逗她,不免眼里带笑,眨着眼睛又说,“只要皇后娘娘舍不得放奴婢走,奴婢就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皇后娘娘!”话才说完,雅竹就带着一丝不安的眼神看着王政君,“可是,奴婢真的为皇后娘娘担心,皇后娘娘这次实在是太冒险了。”王政君知晓雅竹心中所想,双眸却仍带着莫名的镇定,还温和地拍了拍雅竹的手,示意她不必为她担心。

    马车依旧伴风飞驰,辘辘的车轮滚动声划破了寂静的长空,激起一群飞起的鸟雀四处逃逸。车内端坐着的王政君,眉眼间带着些愁思,只愿马车能够跑得更快些。

    而此时痛失**的萧育独自一人静坐在陶淑儿墓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酒水猛烈地被他灌进嘴里,又哗哗地涌了出来,流过他眼角,似冰冷绝望的泪。他却不理不顾,空洞无神的双眼仍只盯着面前笔直而肃冷的的墓碑。

    那是陶淑儿的墓,她正静静躺在里面。萧育双眼通红,狠狠地甩开手中还未喝完的酒杯,酒水顺势洒在了灰白无光的墓碑上,赫然耀眼地显示着陶淑儿的名字。

    “淑儿!”萧育低眉沉吟,深邃的眼里泪水轻溢,锥心刺骨的心痛随之撕裂开来,好痛,好痛。他恨自己的无能无力,右手不停地捶打地面,鲜红的血丝缓缓映红了他青筋蹦出的拳头。

    “你在干什么?”歇斯底里的喊声随着清冷的风呼啸而至,萧育扭头,瞧见了身穿一身白色常服的王政君快步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