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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八十七毫米榴炮弹拖着长长的呼啸声落了下来,在泥泞的土地上砸出一个深坑,硝烟冉冉升起,宛如一棵枯树。
吴畏沉默的走在队伍当中,只是握紧了手里当做手杖的木棍,从远处隐约传来的枪声判断,这里离战场已经不远了。
说实在的,从前如果有人告诉他,会有机会使用栓动步枪参加一场战争,他一定会笑话这个人是个神经病。但是现在,他就在一群拿着栓动步枪的士兵监视下向着战场前进,更糟糕的是,他手里甚至没有步枪,只有一根木棍。
在穿越到这个世界前,吴畏是pla第十五集团军的一名伞兵中士。半个月前,他和战友们一起参加一年一度的朱日和实兵军演,奉命乘坐动力翼伞突袭蓝军前指。
对于吴畏他们这个团来说,这种活算熟练工种,只要能够躲过对方的制空战机和防空火力,携带全套特战装备的他们甚至可以硬扛装甲部队。
显然蓝军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意图,这个并不出乎意料,所有参加学习的部队都在私下里吐槽说导演部和蓝军是一伙的。
轰十刚刚接近战区,就发现蓝军用j20模拟的f35机群,护航的棍子冲上去挡了一下,轰十机群则降低高度试图沿山脊线低空突防,无论是f35的下视雷达还是地面导弹部队的战场雷达对于山区的控制能力都是最低的。
导演部很快中止了轰八师飞行员的这种冒险行为,判轰十中队全体撞山,但是这时吴畏乘坐的轰炸机已经突近到蓝军前指十公里的地方,正是动力翼伞的攻击范围,所以吴畏这个排已经准备离机了。
吴畏做为尖兵班的班长,是第一个离机的,结果就在他跳出减压舱之后,导演部宣布这架轰十违规,其他人立刻停止行动。
动力翼伞再快也追不上飞机,于是吴畏只能眼睁睁看着轰十飞走,自己孤独的飘进一片浓雾里,然后就出现在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
在这片荒原上逛了几天后,吴畏就发现了一个淘金者部落,然后很快就和这群操着山东口音的淘金客混熟了,知道满人皇帝已经退位,继位的大总统姓叶,改国号中华,建元一九零零年,一切都和吴畏所模糊知道的历史似是而非。
从这些人的口中,吴畏模模糊糊的发现,他们这里已经是黑龙江北,按照他的记忆,这里应该是俄罗斯的国土,但是在淘金客们嘴里,俄国兵的确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但是大多集中在靠海的那一边,中国的近代史也是一部屈辱史,所以吴畏一直不愿意接触这个部分,这个时候才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就算觉得哪里不对,也提不出证据来。
炮击还在继续,又一颗炮弹落下来,打断了吴畏回忆。
接近战场后,类似的场面已经出现过很多次,所以大多数人虽然惊慌,却也没有像开始时那样炸营,仍然保持着散乱的行军队列。
他们就是吴畏在半个月前结识的淘金者,被那个满脸大胡子的国防军连长从刘家窝棚强拉了出来,在吴畏看来,这与其说是征兵,倒不如说是拉壮丁,至少就吴畏所知,这位连长并没有给任何人拒绝的机会。
押送这个壮丁队伍的是大约一个连的国防军士兵,他们穿着土黄色的军装,身上的装备就这个时代来说还算齐全,只是磨损得已经很严重了,吴畏看到有些士兵的布鞋已经开裂了,只得用绳子绑在脚上,有一些手艺好的还换上了草鞋,据吴畏观察,会这门手艺的人还不在少数。
从这些人的对话中,吴畏听出他们是黑龙江吴师长手下的兵,赶了一个月的路才到达这里,有这幅惨样倒也不奇怪。
这支队伍出现在这里是增援前面三十二师的,据说在前面的某个地方,三十二师和俄国人交上手,打得很是激烈。现在不时落下的炮弹也证明了这个说明,很显然俄国人认为胜利比炮弹更重要。
这个发现让吴畏小小的兴奋了一下,在他那个时代,随着俄罗斯国力衰退,pla已经不怎么重视身边的这位邻居,而是拿美国大兵当假想敌了,但是俄罗斯军方仍然还有一些值得骄傲的地方,伞兵部队就是其中之一。
做为同行,吴畏和俄罗斯伞兵切磋过几次,彼此都有惊喜,不过就算是实战演习,比起真正的战争来也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吴畏一直都很想和战斗民族的战士交一下手。
长长的队伍前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让本来松散的行军队列变得更乱,吴畏好奇的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两个士兵揪着一个穿同样军装的人走了过来。
这个倒霉的家伙比身边的人更惨,身上的军装撕得一条一条的,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头上的帽子也没了,脸上的污秽被留出的泪水稀释,画得五颜六色,倒也能看出一点原来的肤色。
大胡子连长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连里有一匹老马,不过一直用来驮运给养,他也是一路走过来的,早已疲惫到了极处,脾气自然也就更坏。
他打量着那个士兵,问道:“你是哪部份的?咋跑这嘎儿来了?”
听到长官问话,两个揪着那人的士兵松开了手,结果那人一下就跪倒在大胡子连长的面前,大哭了起来:“长官,让我走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没了我他们都活不下去啊。”
“妈巴拉是个逃兵。”大胡子连长晦气的骂了一句,伸手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那人虽然瘦弱,总有一百来斤的体重,却被大胡子连长一只手就提了起来。
“少废话。”大胡子连长骂道:“从哪来给老子回哪去。”
“回不去了啊。”那人软绵绵的吊在大胡子连长的手里,喃喃哭泣道:“毛子冲上来,都死了,都死光了。”
大胡子连长愣了一下,抬头向枪声传来的方向看了看,毛子的步枪比国防军的射速快一点,枪声也更沉闷,很容易分辨,不过除非双方对射,不然也很难从零乱的枪声中判断战场的情况。
他犹豫了一下,扔掉手里的逃兵,挥手叫道:“一排长,整队,跟老子先走。”又回头叫道:“二排三排带着这帮家伙跟上来,吃食弹药都给老子看住了。”
说着完连看都没看那个瘫在地上的逃兵一眼,大步向前走去,那两个把逃兵捉来的士兵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下还想请示一下怎么处置这个逃兵,另一个拉了他一把,于是他就把话留在了肚子里,两个人一起转身走开了。
接到命令的一排士兵迅速脱离队伍,开始在路边简单整队。吴畏犹豫了一下,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向一排长说道:“长官,我跟你们走吧。”
半个月下来,国防军们虽然不怎么看得起抓来的淘金者,但是也混了个脸熟,吴畏体力很好,也从不给军人们找麻烦,还经常主动帮助别人,所以几个军官都认识他。
一排长姓赵,三十多岁的样子,吴畏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吴畏,皱眉说道:“你知道咱们去干什么吗?”
“不是干毛子吗?”吴畏淡淡说道:“咱们就是来干这事儿的。”
“成。”赵排长说道:“是条汉子,把你的东西扔车上,一起走吧。”
这支连队从前是驻防东北的北洋兵,转成国防军时间还不长,武器装备半新不旧,东西倒是不少。
据说队伍中本来很有一些人力大车,可惜在长途行军中都散花了,现在只剩下有限的几辆,运力有限,主要用来集中运送食物,像弹药之类的东西都是民夫来背,吴畏扛的箱子里装的是满满的七点九二毫米圆头弹。
听到赵排长同意了自己的请求,吴畏咧嘴笑了一下,并没有把箱子放下的意思,他向赵排长说道:“打毛子,没准用得着。”
赵排长让他放下箱子,是因为担心他跟不上一排的速度,反正这段时间下来,知道他体力好,也就没在坚持。
大约半个小时后,跑步前进的一排在大胡子连长的带领下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敌人,而这时本来应该是他们增援目的地的金水河还不知道在哪里。
俄国兵的军装样式和国防军差不多,只是颜色不同。沾满泥泞之后很难分辨。所以作为前哨的士兵看到前面突然冒出来的俄国人后居然犹豫了一下。
显然那几个跑得太快的俄国兵也没想到这里会突然出现一队中国人,不过他们的目标更容易辨认,于是立刻举枪射击。
在稍显零星的枪声中,一排的尖兵倒下了两个。然后反应过来的士兵们立刻还击,乒乒乓乓的枪声零乱的响了起来。
国防军的步枪用的还是黑火药,一开枪立刻烟雾缭绕,在这烟雾当中,传来大胡子连长暴怒的声音:“妈巴的别开枪,上刺刀,干死他们。”
双方手里长长的栓动步枪对于快速移动的目标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所以这一顿短暂的对射其实没多少效果,不过一排这边人多枪多,成功的压制住了对方。那几个匆忙卧倒准备射击的俄国兵没想到敌人这么快就上刺刀,再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国防军士兵已经冲到了面前,反应快的转身就逃,反应慢的则同时被几把刺刀戳中身体,像漏气的皮球一样瘫倒下去。
吴畏走在队伍中段,听到枪声下意识的弯腰找掩护,结果落后了一步,一排的士兵们已经清除了敌人,他才扛着弹药箱跑上来。
除了一排外,这里就吴畏一个穿平民服装的人,很是显眼,大胡子连长看了他一眼,倒是认识这个大个子,也就没有说话,大叫着动员道:“前面阵地怕是不成了,弟兄们快跑,给老子把毛子打回去。”
已经摆出冲锋姿态的士兵们胡乱的答应了一声,跟在赵排长的身后向那几个逃跑的俄国兵身后追去,吴畏迟疑了一下,弯腰捡起一支俄国兵的步枪。
连里的给养中有一批备用的步枪,不过国防军不怎么相信淘金者们,所以并没有给他们发枪,更多的是当成民夫用,吴畏这还是第一次摸到这个世界的制式武器。
俄国人的步枪比国防军的要长一些,算上刺刀大概超过了一米七,几乎赶上吴畏的身高,看外型也更简单。吴畏从前对这种老掉牙的东西没什么兴趣,所以也无从分辨这玩意在自己世界是不是出现过。
前面已经可以看到大批俄国人的身影,缓缓流淌的金水河就在他们的身后隐约可见,所以这时国防军士兵们也没空理会拎着步枪端详的吴畏,平端起步枪低吼着向敌人冲了过去。
赵排长是北洋时代的老兵,跟着大胡子连长打过内战,还和日本人见过红,虽然觉得俄国人块头大了一点,倒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他平端着步枪迎上一个俄国兵,然后突然加速突刺。对面的俄国兵反应慢了一点,被他一下戳倒。
赵排长一击得手,却没觉得高兴,因为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一排士兵都倒了下去,第一个照面,只有他这一个人刺倒了对手。
俄国步枪比国防军手里的步枪长出接近三十厘米,一排的士兵们措不及防之下顿时吃了大亏。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赵排长叫了一声,奋力抽出刺进对方身体里的刺刀,却来不及赶在下一个敌人之前出枪,只好侧转步枪挡了一下。
俄国人的力量出乎赵排长的意料,这一枪仓促间没有完全挑开,要不是他反间快,扭了一下身子,肚皮就要不保,虽然这样,对方的刺刀仍然划破了他的军装。
这时吴畏赶了上来,隔着一个国防军士兵把肩上的弹药箱扔了过去。
和赵排长放对的俄国兵猛然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砸过来,顾不得再向赵排长进攻,侧身躲了一下,木箱摔在地上,顿时散了开来,子弹摔得满地都是。
这个俄国兵还没来得及看清扔过来的是什么,肋下已经被赵排长的刺刀戳穿,身上的力气一下子随着鲜血涌了出去,庞大的身体正好摔倒在黄澄澄的子弹上面。
冲上来的士兵分担了赵排长的压力,他喘了口气,抽出刺刀,正好看到吴畏端着俄国步枪冲到身边,样子居然也有模有样。
“这家伙胆子还真大,就不知道命长不长。”赵排长想,他盯着面前冲过来的俄国人,大声向吴畏叫道:“跟在我身后……”
话音未落,吴畏已经突然加速从他的身体超了过去,然后一个挺步突刺,把面前的俄国人的步枪挡在身外,手里的刺刀则将对方戳了个对穿。
赵排长一愣,还没想明白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就看到吴畏已经借着抽枪的动作越过了那个还没有完全倒下的俄国兵,挥起手里的步枪向下一个敌人砸去,这一刻,赵排长甚至能清晰看到那个俄国人脸上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