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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在郊外,虫鸣声比山庄里的要娇弱一些。
在深夜听来,也越发的扰人清净。
月光从阳台探进来,夹杂一股淡淡的气息,混着烟草味,交织着渗透进漂浮的空气中。
木地板发出很小的声响,有脚在上面踩着。
一声一声的,步伐坚定。
没有丝毫闯入他人之地的心虚和犹豫。
那一串声响蔓延至床前,消失了。
闭着眼睛,苏夏平躺着,双手垂放在两侧,这样的姿势将身上脆弱的部位全部暴露出来,极没有安全感。
后悔已经来不及,她屏住呼吸,眼睫克制不住地轻微颤动,从未像现在这么清晰地听着自己的心跳。
枕边陷下去一块,从力道和面积上判断,像是手撑在上面。
就挨着脸颊。
苏夏想起她前两天梦到的那条蛇,差不多的位置,蛇头亲近着她。
霎那间,有一种情绪在心底最深处滋生,又在瞬间扩散,流窜四肢百骸,势不可挡。
那是比害怕更加令她崩溃的情绪,发疯的撕扯着苏夏的理智,试图撕的粉碎。
正当苏夏快要受不了的叫出来时,身旁熟睡的沈肆突然翻身,长腿一抬,大半个身子压上来。
他的脸在她的脖子里蹭蹭,手无意识地在她胸口揉了一下。
苏夏的眼睫颤的更加厉害,要不是情势所逼,她已经一掌拍过去了。
但此刻她不能动。
苏夏明显地感觉另一边的气息变的极度阴冷,导致她那半边身子上起了一层小颗粒,有种听到蛇吐信子的错觉。
正当她止不住的胡思乱想时,那道呼吸由远及近,停在她的额头。
又慢慢往下移动,掠过她的眉心,鼻梁,双唇,锁骨,再往下。
苏夏的胸口一下一下起伏着,那道呼吸仿佛具备穿透力,锋利坚硬,轻易地刺透那层睡衣,沾染她的皮肤,侵蚀每一个毛孔。
胸前一轻,沈肆的手被拿开了,搁在一边的毛巾被盖到了她的身上。
动作轻柔,甚至小心翼翼,像是对待多么珍贵的易碎品。
苏夏的脑子空白了,又有一大堆杂乱的思绪蜂拥而至。
那道呼吸还在,目光是居高临下的,不偏不离的落在她的脸上,那么深,如一块湿布盖上来,苏夏觉得自己的口鼻被捂住,快窒息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几分钟,又或是大半个小时,枕边陷下去的那块一点点往上拱,淡淡的烟草味和那道视线离开苏夏。
又倏然贴了上来,停在一寸距离。
彼此的气息一下子就触碰上了,又融到了一起。
房间的光亮微弱,遮掩了苏夏脸上的恐惧。
她真怕自己这会儿睁开眼睛,沈穆锌会一慌,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苏夏想,如果沈穆锌敢碰她,她不可能再装下去。
就那么熬了两三分钟,对方什么也没做,仅仅是维持着那个距离。
苏夏第一反应是,他不敢。
这种想法太离谱了。
一个连自己的嫂子都敢动心思,大半夜翻阳台过来的人,还会有所顾忌?
但这却是苏夏的直觉。
说不上来理由。
脚步声往阳台走去,房间静下来,苏夏黏湿的眼皮睁开,她惊魂未定的盯着阳台方向,浑身湿透。
从起疑心开始,苏夏就坐立不安。
现在亲自验证了,事实让她不能平静。
一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有个男人偷偷的趴在床边,撑着头看她,她就毛骨悚然。
除了变态,她想不出还有别的形容词了。
这些年里,追求她的男人一直有,绅士的,傲娇的,纯情的,死皮赖脸的,威胁的……五花八门。
在凑上来的那些人里面,有俩个的行为最难让人接受。
一个是有严重的幻想症,跑到她面前,说是她的丈夫,他们已经结婚,养了一只拉布拉多,那天是他们结婚一周年。
那人长的正经,穿着体面,说的有模有样,就连白明明都有一度怀疑她真的和对方结婚了。
还有一个,是个富二代,耳朵挂一溜耳钉,每天去学院宿舍堵她,玫瑰,蜡烛,一排跑车摆成心型,怎么高调怎么来,后来不知道家里用了什么手段,他混进舞蹈班,成了她的学生。
之后又是常人理解不了的死缠烂打,那段时间苏夏神经衰弱。
但是那俩人只是让苏夏厌恶,心烦气躁,而沈穆锌是单纯的瘆人。
她惊慌之余,不禁纳闷,她和沈穆锌相处的时间很短,也就是嫁进沈家以后的事。
前前后后加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举动和目光。
身上黏糊糊的,苏夏瞪着对面的墙壁,她不敢洗澡,怕惊动隔壁的沈穆锌。
沈肆又缠上来,第一次被苏夏拨开,第二次还是得逞了。
被他结结实实的抱着,苏夏的鼻端围绕着熟悉的气息,心跳渐渐回到原来的频率,“沈肆,你能不能快点好起来。”
她的声音很轻,接近呢喃,“我害怕。”
男人摩|挲了几下她的肩头,嘟囔了什么,苏夏没听清,依然感到不再那么恐慌。
一面墙之隔,沈穆锌深坐在椅子里,身子前倾,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上夹着一支烟,手指细细长长的,指甲透着干净的粉色,骨节匀称好看。
他把烟送到嘴边,用力吸了一口,再缓缓的吐出一团白雾。
尼古丁的味道冲击着大脑皮层,沈穆锌揉了揉太阳穴,陷入多年以前的回忆里。
那天下大雨,学校提前放学,他没有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自己去了书店,打算买几本漫画书回去看。
“喂,前面的死胖子,给我让开!”
“那么一大摊肉,还走路中间,嫌不嫌恶心啊。”
“就是,死胖子,滚边儿去。”
背后的几个少年染了头发,一身古惑仔打扮,一口一个死胖子,沈穆锌经常被嘲笑,他习惯了。
但是那天不知道怎么了,他没有让到一旁,而是转身,愤怒地瞪着那几个少年。
为首的黄毛少年和同伴哈哈大笑,“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吓唬谁啊,自己长的跟猪一样,还不能让人说了?”
沈穆锌一脚踹向黄毛少年的自行车,对方跳下来,招呼同伴对他围攻。
“呸!”黄毛少年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回家找你妈哭鼻子去吧,肥猪!”
沈穆锌趴在雨里,眼睛鼻子嘴里都是水,像个小丑,不堪,愤然,懦弱,绝望。
只有永无休止的黑暗,活下去有什么意思。
行人路过,都加快脚步离开,个别好奇的,会看两眼地上的胖子,没有人上前。
“你没事吧?”
头顶响起一道声音,夹在雨声里,有些不清晰,沈穆锌慢吞吞的爬起来,一双球鞋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抬头,看见了一个瘦高的女生。
她穿着一中的校服,乌黑的头发长到腰部,眼睛很大,生的好看,而神情是冰冰冷冷的,比秋天的雨还要凉,让人难以接近,似乎多看几眼,就会冻住。
沈穆锌就那么仰望着女生,连呼吸都忘了。
女生又重复一遍,“没事吧?”
这次沈穆锌听清了,她的声音也是冷的,看他的时候,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蔑和嘲讽。
沈穆锌鼻青脸肿,雨水不停冲刷,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过于肥胖的身子越发明显,他偷偷吸气,不让肚子那么挺,结结巴巴道,“没,没事。”
女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你头上有伤,还是尽早让你家人陪你去医院比较好。”
伸手接住纸巾,紧紧的攥着,沈穆锌垂下眼睛,自卑的不敢和她直视,“谢谢。”
那双球鞋离开,沈穆锌望着女生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烟烫到手,沈穆锌的思绪回来,他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去浴室。
片刻后,沈穆锌带着一身水汽上床,手放在脑后枕着。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还是什么人,他的唇角上扬了几分,笑意温柔,不见半点阴冷。
将电视打开,沈穆锌听着嘈杂的声音,不再寂寞,没多久就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苏夏哄着沈肆待在房间不出去了,为的就是怕碰到沈穆锌,被他发现自己的异常。
她还不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怕一看到沈穆锌那张脸,就会忍不住扇过去。
那又是一出糟心的事。
不如先缓缓,冷静点,想想怎么办。
到饭点了,老爷子见只有沈穆锌,没苏夏和沈肆,就让陈伯上楼问情况,以为是两人闹不愉快了。
苏夏把门打开一条缝,说出准备好的万能借口,“他不肯下去。”
陈伯立刻关心的问,“大少爷不舒服?”
“不是。”苏夏说,“就是有点小情绪。”
陈伯明白了,“那我让下人把饭菜送来。”
苏夏说,“那麻烦陈伯跟爷爷说声。”
陈伯说,“好。”
他下楼很老爷子说明了情况,老爷子的脸一扳,“小夏那孩子怎么能
由着他任性。”
陈伯说,“大少奶奶对大少爷真的很好,我没见他对大少爷发过一次脾气……”
一道嗓音从左侧响了起来,打断陈伯的话,透着几分漫不经心,“陈伯,给我倒杯水。”
陈伯哎一声,“我马上去。”
沈穆锌胃口不佳,吃了两口就没再动筷子。
老爷子吃着菜,“穆锌,你不吃了?”
沈穆锌拧着眉心,“胃有点不适。”
“是不是夜里着凉了?”老爷子说,“吃点药,喝两杯热水,躺一躺。”
椅子拉开,擦过大理石地面,沈穆锌起身,“爷爷,那我回房了。”
老爷子一个人对着一大桌子菜,心想,还是人多热闹。
也不知道能抱到重孙子。
穿过走廊,沈穆锌立在那扇门的门口,揣测里面的情形。
一旦揣测起来,每一种情形都不是他想要的,只会让他更加抑郁。
手放进口袋,摸了个空,沈穆锌迈步踏进自己的房间,点燃一支烟叼住。
自从回国后,他抽烟的次数就多了,每次都压制不了。
房里的茶室飘散着饭菜香,苏夏跟沈肆盘腿坐在垫子上吃饭。
“刚才你为什么不拆穿我?”
“不想你不高兴。”
苏夏抬头,“不问我原因?”
沈肆扒拉白米饭,“我都听你的。”
苏夏给他夹肉,沈肆给她夹鸡腿,不一会儿,两人的碗里都堆满了。
“老婆,你是不是有心事?”
苏夏啃鸡腿的动作一滞,傻子都发觉到了?有那么明显吗?
沈肆吃着肉,含糊道,“我要照顾你一辈子。”
他认真的看着苏夏,“一辈子好长的,我们之间不可以有小秘密。”
苏夏也看过去,神情复杂,“你真想照顾我一辈子?”
沈肆大力点头,“想。”
想到什么,苏夏忽然问,“那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沈肆老实交代,“爷爷。”
苏夏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
“等你知道什么是一辈子,我们再来聊这个话题。”
沈肆撇嘴,“好吧。”
他凑到苏夏旁边,抱着她,撒娇道,“老婆,我想看你跳舞。”
苏夏说,“吃饭呢。”
沈肆的手在她腰上摸摸,“那吃完跳好不好?”
男人本意不掺情|欲,苏夏做不到淡定,想起昨晚他揉自己那一下,直接就翻脸了。
沈肆不知道怎么惹老婆不高兴了,他很主动的低头认错,爷爷说的,男人要让着老婆,无论错没错,都不能顶嘴。
苏夏哭笑不得,态度很好,就是不知道错在哪儿,下次还是会犯。
饭后,过了差不多一小时,沈肆抱着小娃娃找苏夏。
苏夏放下笔记本,笑问,“你为什么喜欢这个娃娃?”
沈肆说,“像你。”
苏夏又问,“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沈肆一呆,“为什么呢?”
他像是遇到了很困难的问题,着急答案,又想不出来,“老婆,我不知道。”
看他急的快哭出来了,苏夏无奈道,“那你就慢慢想,想到了告诉我。”
沈肆一个劲的点头,来没忘要看跳舞,特别执着。
“你去沙发上坐着,别靠我太近。”
见沈肆坐好了,苏夏的上半身直立,脚背向外打开,绷直,开始前,后,旁三个方向的压腿。
她平时是每天都会练几个小时,来老宅后一次都没练过。
没有配乐,苏夏跳了她新编的一段现代舞,动作幅度很大,同样也很尽兴。
沈肆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那里面的喜欢和专注一览无遗。
她愿意跟沈肆待在一起,舒服,又放松,什么都明明白白的,不用去猜来猜去。
画展当天,苏夏不得不出门。
尽管苏夏竭力装的若无其事,沈穆锌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太了解她了,胜过她自己。
因此沈穆锌断定。
她知道了。
难怪昨天一天不出来,原来是在调整情绪。
原来前天晚上她在装睡。
“聪明了啊……”
沈穆锌的唇角压了压,有些阴沉,懊恼,又有些兴奋,紧张。
接下来她会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是躲避,还是当面对质。
如果是后者,沈穆锌理了理袖口,目光闪了闪。
这是沈穆锌回国后的第一个个人展,每一幅作品都价值连城,最大的墟头是他会在这次公开最新的创作。
他的画和脾性一样出名,随心所欲,收到邀请函的并非都是开口都散发着名利味的上流社会人士,也有一些得到他赏识的无名小辈。
展览馆在南士街,很多粉丝在外围,看到沈穆锌从车里出来,他们的喊声激烈,有的甚至激动的哭了。
苏夏知道沈穆锌的画值钱,却不知道有那么多人支持,和追星没区别。
脚步一停,她好像听到了苏小雪的声音,“小夏!苏夏!”
被保安拦着,她不停的挥动手臂,在沈穆锌寻着苏夏的视线望过去时,立刻变的娇羞,淑女。
老爷子也瞧见了,“小夏,她是?”
苏夏说,“我堂姐。”
沈峰问,“怎么回事?”
苏夏把事情说了。
也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别的,沈穆锌问,“嫂子说什么?”
苏夏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她崇拜你。”
原以为沈穆锌会漠视,他清高,倨傲,没想到会迈步朝苏小雪那边走了过去。
田箐桦蹙眉打量苏小雪,姿色中等,气质一般,身材普通,笑的跟花痴一样,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入的了儿子的眼。
她松口气,自己多想了。
被众多粉丝嫉妒的目光盯着,苏小雪的眼里只有面前的男人,她的心如鹿撞,面颊飞上两片红霞。
既是堂姐妹,却及不上那女人的万分之一,沈穆锌双手插兜,“听说你崇拜我?”
苏小雪语无伦次,“是,对,沈先生,我很喜欢你的画,你是我的信仰。”
沈穆锌挑眉,“哦?”
他意味不明的吐出两个字,“信仰?”
苏小雪害羞的点头,“嗯。”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你的画给了我力量,陪我度过那段低谷,我开始找你的画看,也深深的爱上了画画,第二年我就报考了艺术学院。”
“现在我从事的是原画工作,我过的恨快乐。”
她的脸红的滴血,“沈先生,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所以真的很谢谢你。”
一口气说了很多,却迟迟没有回应,苏小雪忐忑的握紧双手,应该少说一点的,千万别把第一印象搞差了。
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跟上。”
苏小雪心中一喜,飞速涌到脸上,沈穆锌的步子迈的大,她穿了双恨天高,跟的有点吃力。
过去的时候,苏小雪得意的朝苏夏笑,不用你,我照样可以。
苏夏的脸色不好,苏小雪误以为是她不乐意自己进展览馆,暗暗的瞪了她一眼。
眼神询问小儿子,田箐桦的脸色也不好,她才是真不乐意苏小雪进去。
确切来说,是不乐意看到小儿子为个陌生女人破例。
沈穆锌落后两步,“妈,她是嫂子的堂姐,我总不能让嫂子难做。”
说罢,他侧头,视线越过挡在中间的沈肆,落在苏夏身上。
苏夏置若罔闻。
一进去,她的目光就被正中间的那副画吸引。
只是一个纤细的背影,却能让人感到寂寞,柔弱,又坚强。
苏夏盯着那副画,按理说,她后面没长眼睛,也没拍过背面的照片,不知道自己的背影是什么样子。
但她竟然觉得古怪。
沈肆说,“老婆,这是你。”
苏夏一时没听清,“什么?”
沈肆指着画,又去指苏夏,“一样。”
苏夏僵在原地。
“你肯定是看错了。”她冷声说,“不许胡说八道。”
沈肆委屈的说,“那就是你啊。”
苏夏刚要制止沈肆,她扫动的目光落在斜对面的一幅画上面。
如果面前这张是沈肆胡说,那斜对面的……
除非她眼睛瞎了,否则不可能找不出欺骗自己的理由。
画中的女孩穿着一套黑色的衣服,她抱着膝盖蹲在地上,长发垂到地上,看不清脸,背景是同样的色调,大面积的黑铺在画布上,如泼墨般,深且沉重。
将女孩衬的那么悲伤,让人心疼,想去呵护。
苏夏的呼吸急促,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那身舞蹈服是她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时候穿的,也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拿下了冠军,所以记的很深。
快十年了,舞蹈服和奖杯还收在家里放着。
苏夏的记忆强行被那副画拽到那一年,她怀揣着梦想登上人生的第一个舞台,青涩,紧张。
父亲答应来看她比赛,却没有出现,她难过的蹲在地上,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沈肆拉拉苏夏,“那也是你。”
苏夏的指尖颤抖,她用力攥住沈肆的大手,寻求依靠。
沈穆锌认识她,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他办这个画展,是在把埋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东西摊到太阳底下。
从今往后,他不再遮掩。
沈穆锌喜欢她。
以一种可怕的方式表达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决绝。
在告诉她,他是不会放手的。
苏夏的气息抖的厉害,庆幸没有人认出来是她。
不对,沈肆为什么能认出年少时期的自己?
脑子乱糟糟的,她扭头问沈肆。
沈肆傻傻的想了一会儿,似乎不明白眼睛一看就能看到,有什么难的,“老婆,那是你啊。”
苏夏紧抿唇角,沈肆,你最好别跟你弟弟一样,是个喜欢偷窥的变|态。
还是个自卑,担心,懦弱的变态。
老爷子喊苏夏跟沈肆过去,沈肆不肯走,“老婆,穆锌为什么要画你?”
苏夏噎住。
“都说了那不是我了。”
沈肆的嘴巴一瘪,“骗我!”
已经有人注意这边了,苏夏低呵道,“不准闹。”
高大的男人垂着头,受了很大的委屈。
苏夏抬手,在他的发顶摸了摸。
“回去我们再说,好吗?”
沈肆蹭蹭她的手心,“好。”
两人去老爷子那边看画,老爷子满口夸赞,“小夏,肆儿,你们看这副,穆锌把暴风雨来临之际的现象画的非常真实。”
苏夏看了一眼,压抑。
下一刻,老爷子也说了,“穆锌的画好是好,就就太沉重了,爷爷还是喜欢颜色鲜艳一点,生机勃勃的,那样才让人看到阳光,积极的一面。”
苏夏“嗯”了一声。
心里有什么,眼睛就能看到什么。
老爷子看大孙子不太精神,问他是不是困了。
沈肆摇头,又点头,“我想回去。”
拍拍他的胳膊,老爷子说,“再等一会儿,爷爷跟你们一起走。”
田箐桦过来说,“爸,穆锌的新作和以往的风格都不同。”
老爷子问道,“哪边?”
田箐桦带他去看。
最新的那副画前停着不少人,也有记者,他们都对沈穆锌改变巨大的画风感到惊诧。
整幅画用了,给人的感觉就是希望,和其他作品截然不同。
众人不免猜测是什么原因。
恋爱了?这是女性会想到的。
苏小雪也很震惊,难道沈穆锌有喜欢的人了?
不可能,她没听说过。
门口传来骚动,程家父女走了进来。
这个节骨眼上,他们现身这里,打破了程沈两家分裂的谣言。
这次weiyui美白乳液出事,公司也在最短的时候对外发出声明。
提醒顾客保留购买时的□□,如果造成了伤害,也要存医疗的票据,凭这些会给予相应的赔偿。
不管怎么说,weiyui在这件事的处理上面,比其他发生过类似情况的品牌做的要好。
苏夏看到沈峰和田箐桦笑脸相迎,和之前的态度完全不同,程家恐怕拿出了那百分之五的股权。
程玉穗的目光和苏夏对上,又错开,去看她身后不远处的沈肆,却没过去,而是跟认识的生意场的人寒暄。
“沈先生,你的新画……”
苏小雪的话还没说完,沈穆锌就转身走了。
她怔了一下,那人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发现苏夏的身影,苏小雪走到她面前,“不祝贺一下你堂姐愿望成真?”
苏夏问了句,“堂姐,你喜欢沈穆锌?”
“是又怎么样。”苏小雪说,“好好做你的沈家大少奶奶,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苏夏一言不发,苏小雪自尊心很强,她真心为对方考虑,一番好意会被当成恶意。
“那些废话就少说了,祝福我就行了。”苏小雪拨了拨发丝,“别忘了,论了解男人,我比你在行。”
苏夏说,“也是。”
她说的如此简短,眼睛里又没什么笑意,苏小雪以为对方是在嘲讽自己交过那么多男朋友,“沈肆傻了,你们结婚到现在,还没发生过关系吧?”
苏夏的脸一变。
憋着笑,苏小雪叹口气,“不是堂姐说你,你都二十多岁了,一次恋爱没谈过,也没体会过男女之事,你不懂,他不会,这哪是夫妻啊,不就是过家家嘛。”
苏夏说,“堂姐,我不如你。”
苏小雪脸上的笑容刚浮出来,就僵住了,这次苏夏真的在讽刺她。
瞥到沈肆跟老爷子往这边来,苏小雪赶紧溜了。
走前还不忘说,“你等着看我怎么一步步跨进沈家大门吧。”
苏夏捏了捏手指头,可别把自己搭进去,什么也捞不到。
停在一角,目光习惯的锁住那道身影,沈穆锌的心情糟糕透顶,那两幅画是他特意放进去的,天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决定,又为此失眠了多少个夜晚。
可那个女人在看了画之后,没逃跑,也没找他问个明白,继续在展览馆走动。
这样的结果令沈穆锌极度不满意。
他要看看,她能装傻装到什么时候。
沈穆锌接受记者采访,被问到回国的原因,他的凤眸微挑,优雅而禁|欲,“我回来克服自己的自卑心理。”
记者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沈先生真会开玩笑。”
这样的天之骄子,还会知道什么是自卑?
沈穆锌笑了笑。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说假话,别人信,最真诚的时候说的,别人不信。
宴会在圣德酒店举行,苏夏的二十五岁就这样过去了,开始往三十的怀抱靠拢。
白明明的电话在苏长洺之后,对苏夏送上生日祝福,永远十八岁,永远貌美如花,全是他想要的。
他听出苏夏的情绪不高,“你家傻子惹你生气了?”
“不是。”顿了顿,苏夏压低声音说,“明明,我有个朋友……”
听完苏夏的描述,白明明夸张的叫,“卧槽,我一直以为那种变|态只存在小说里,我太天真了。”
他开玩笑,“要是谁那么对我,想想还有点刺激。”
苏夏翻白眼,“刺激个头啊,吓都吓死了。”
“吓什么?”白明明不以为意,“他喜欢就让他喜欢呗,你朋友不喜欢就是了。”
苏夏说,“不觉得很可怕吗?”
“有一点,那也没办法,喜欢又不犯法。”白明明的言词直白,“再说了,你朋友可以选择喜欢谁,但她不能阻止别人喜欢她啊。”
苏夏说,“那你的意思,不管了?”
“只能让你朋友小心点了。”白明明喜欢看小说,那一款的偏执变态不少,他给苏夏说了还记得的一些内容,还很严肃的叫她选择性的告诉那个朋友。
但他不知道那个朋友就是苏夏本人。
更不知道的是,苏夏已经后悔说了。
她突然转身,沈穆锌立在她背后,大半个身子与夜色融为一体。
人有时候比鬼怪还要可怕。
比如现在。
苏夏掐断通话,脸发白。
沈穆锌的嘴角勾着,“嫂子,你那个朋友的事我有兴趣,不妨跟我说说?”
苏夏的身子僵硬。
他听了全部。
心跳的很快,苏夏说,“我还有事。”
“你堂姐挺可爱的。”沈穆锌嘴边的弧度不变,“装摔倒,投怀送抱,她还真是急切。”
苏夏说,“她只是喜欢你。”
沈穆锌掀了掀眼皮,“那又如何?”
他不笑了,“嫂子,你说是不是只要很喜欢,就能得到?”
苏夏闭口不答。
沈穆锌一把拽住苏夏的手腕,五指一再收紧,“害怕,恶心,这就是你的感受?”
跟在她后面出来,听到她给朋友打电话,说了那些话,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的。
苏夏说,“对。”
弄疼她了,沈穆锌立刻松手,自责的皱起眉头。
苏夏揉着手腕,“沈穆锌,我不管你为什么喜欢我,有多喜欢,请你不要再那么做了。”
“嫂子,你说的我不太明白。”沈穆锌的神情阴柔,“我做什么了?”
苏夏的呼吸窒住了。
他的确没有亲口向她表白过。
“你心里清楚。”
苏夏冷冷的说,“我是你嫂子,如果你还是不肯放过我,我会告诉爷爷。”
沈穆锌不但不生气,反而轻轻的笑起来,“好啊。”
她不知道,比起她的愤怒,他更害怕被无视。
跟着王义出来找苏夏,沈肆就看到他的弟弟跟苏夏在一起。
“你们在干什么?”
他生气的时候,不自觉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强大的气势,和沈穆锌持平,又盖过他。
苏夏跑到沈肆身边。
沈穆锌懒懒的抬眼,“哥。”
沈肆摸摸苏夏的脸,胳膊,“是不是穆锌欺负你了?”
苏夏摇头。
沈穆锌还是那副懒散的姿态。
沈肆质问,“穆锌,你为什么要画苏夏?”
沈穆锌露出惊讶的表情,“哥,我怎么会画嫂子。”
沈肆绷着脸,和傻笑的时候判若两人,“我都看见了!”
“看错了吧。”沈穆锌说,“哥,那是我喜欢的人。”
“你现在忘了很多事,以前我们讨论过,我跟你的品位不同。”
沈肆半信半疑,“老婆,我们走。”
他不喜欢看到苏夏跟穆锌在一起,非常不喜欢。
想发火,也想打人。
苏夏被沈肆牵着回酒店,经过王义身边时,他投过去一个充满深意的眼神,像是知道了什么。
把苏夏带到蛋糕前,沈肆这才露出笑容,“老婆,生日快乐。”
苏夏笑,“谢谢。”
沈肆认真的说,“要许愿。”
拄着拐杖,老爷子笑眯眯的,“听肆儿的,小夏,许个愿吧。”
多道目光注视着,田箐桦跟沈峰的脸上也挂着笑。
一家和乐融融。
抿了抿唇,苏夏闭上眼睛。
她在心里说,希望沈肆快点好起来。
听了王义的提醒,苏夏不出大门,也不管事,在宅子里度过假期的最后一点时间。
苏夏每天晚上睡前都去检查阳台的窗户,确保关严实了,她能避开沈穆锌,就不和他碰面。
表面上,都很平静。
八月末的一天,沈肆在玩着积木,他突然捂住头,看起来很痛苦。
苏夏担心的问,“怎么了?”
沈肆说,“头疼。”
苏夏说,“你去床上躺会儿吧。”
慢吞吞上楼,沈肆拉着苏夏,“你也躺着,陪我。”
苏夏只好躺在他旁边,陪着他。
沈肆攥着苏夏的手,疼厉害了,想攥的更紧,又怕伤到她。
不知道沈肆不舒服的事怎么被沈峰知道了,他从公司回来,连鞋都没换,上楼问情况,神色中有着紧张。
“大概是吃多了冰西瓜。”苏夏说,“他肚子有点疼。”
“肚子疼?”沈峰的眉头,“我带他去医院看看。”
苏夏说,“不用了。”
她笑了一下,说,“爸,沈肆已经睡了。”
沈峰于是说,“那就别吵到他了,再有不舒服,第一时间告诉我。”
苏夏,“嗯。”
目送沈峰下楼,她退回房里,关上门,锁上了。
手脚蜷着,沈肆眉头紧锁,很不舒服。
苏夏静静的坐着,不知道在等什么,但她觉得,不能有别人发现沈肆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