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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去往灵谷寺无量殿前月台的路上,徐北游在脑中慢慢梳拢自己最近积攒下来的人脉。
比不得师父经营几十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大网,但也算是初具雏形。
师父公孙仲谋和先生韩瑄是与他关系最为亲厚的,以两人为基点,又分别发展出两条线。师父公孙仲谋这条线比较庞杂,从剑气凌空堂十二剑师到灵武郡王萧摩诃和辽王牧棠之,再到慕容玄阴,甚至还要再加上一个送出一枚私章的镇魔殿殿主尘叶。相对而言,先生韩瑄的那条线迄今为止还要稍微简单明了一些,只是多了一个病虎张无病。
这两条线上的人无一不是手握实权乃至于雄踞一方的大人物,在徐北游没有足够分量证明自己之前,基本上只会冷眼壁上观。就算张无病这个例外曾经多次出手相助,那也仅仅是因为他要借助徐北游去见唐圣月的缘故。
再然后就是萧知南这条线,除了萧知南外,还有萧元婴、张百岁、墨书、谢苏卿等人,这条线无疑是让徐北游最花心思的,也最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画蛇添足,不过就整体而言,他与萧知南的关系正在逐步走上一个新的高度,说不上利用,只是有了份共同的默契,也算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萧知南俨然已经将他视作朋友。
以萧知南的性子而言,朋友二字可不是酒肉之友,乃是可以推心置腹之人,足见弥足珍贵。
至于师母张雪瑶,徐北游之所以不把她列入师父公孙仲谋那条线,除了因为两人多年老死不相往来的缘故,还有就是因为张雪瑶与秦穆绵、唐圣月二人牵扯太深,已经成为另外一条完整的线。
徐北游如今正在辛勤耕耘的就是这条线。
一条条人脉之线并非毫不关联,而是相互交错交叉,只要有足够多的线就能交织成网,一张足以覆盖整个天下的大网。
当然,在徐北游的所有人脉线中,也并非全都是友非敌,抛开巍巍道门不说,还有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端木氏父子。
齐初三杰,分别是徐琰、端木睿晟、韩瑄,再加上当时的太子太师蓝玉,这是萧皇萧煜为自己儿子萧玄准备的四大辅臣,也存了由三位“新臣”来制衡蓝玉这位“老臣”的心思。
“三杰”的命运各不相同,但有一点相同,就是同样的位高权重。
三杰之首的徐琰是西河郡王徐林嫡孙,也是徐皇后之兄,正经八百的功勋外戚,本来被视为蓝玉的接班人,只是可惜英年早逝,未能在承平朝大展拳脚。剩下的端木睿晟和韩瑄两人也不遑多让,韩瑄以寒门出身却能登上次辅之位,与执掌内阁数十载的蓝玉争锋,端木睿晟更是官至暗卫府掌印都督。
随着韩瑄在承平初年被打落尘埃,三杰中只剩下端木睿晟一人,也就越发一家独大,单就权势而言,也只是仅次于蓝玉和魏禁两人而已。即便如今韩瑄重返庙堂已成定局,离开朝堂二十年的韩瑄与二十年来深深扎根庙堂的端木睿晟相较,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以徐北游的分量,还不入不得端木睿晟的法眼,事实上一个端木玉就已经让徐北游有些招架乏力,可以说这就已经是他的极限,再往上的刀光剑影和风霜雨雪,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承受起的。
此时在无量殿前月台这儿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多是书生士子打扮,在这酷夏天气里,个个手摇折扇,各色扇面,题字的,画山水的,画美人的,各色各式。
无量殿**奉有无量寿佛,整栋建筑没有半根梁柱,故而又称无梁殿,乃是灵谷寺中最为精华的所在,待能进无量殿的都是这次集会中的大人物,包括几位三司主官在内,都是江州一带呼风唤雨的角色,放在一府之地更是能一言九鼎。
时辰还没到,还有几人人站在殿外不急着入内,大多都是而立到不惑年纪,既不会因为年纪太轻而没有话语权,又暂时还体会不到年老体衰的苦楚,如日中天,正是人生最得意的时候。
其中犹以三四人为甚,站在一旁谈笑,自然而然地与周围寻常士子划分开一道无形的界线鸿沟,话语间大有指点江山的意味。
“听说这次有个刚到江南不久的人物要现身,算是拜拜码头。”其中一个富商打扮的胖子说道:“不知谁有消息,给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我也听说了。”另外一个在江南颇有名气的大儒说道:“是江都那边透过来的信,至于那人的底细,以前未曾听说,更未曾见过。”
其余人也说没有见过,唯独一个身着玉白色华服的翩翩公子轻声道:“应该是张雪瑶的弟子到了。”
“张雪瑶?”富商男子有点好奇,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且这似乎是个女人的名字。在这江南地界,上至三司衙门的内宅,下至十里秦淮的画舫,可都没有个叫张雪瑶的女子。
手持一柄象牙扇骨折扇的年轻公子轻摇折扇,见几人都是有些茫然的神色,不紧不慢道:“不知几位可曾听说过罗夫人。”
富商男子眼神一亮,道:“这个自然听过,罗夫人的千金楼可是秦淮第一楼,既有其中女子皆为千金之意,又有让人千金散尽之意,号称王孙进孙子出,实是一等一的好去处。”
说起这处地方,原本还端着架子的几人就难免有些心思浮动起来,显然都是领教过其中滋味,一时间众人都是心照不宣地会心而笑。
“罗夫人的手腕如何,想必几位都有所耳闻,早些年也是被叫做罗刹女的人物,与江北的玉观音齐名。”青年公子笑眯眯地解释道:“入庙拜佛,先过天王殿,不妨与几位明说,这罗夫人就是真佛前的护法天王,只是个摆在明面上的掌柜,背后的东家另有其人,那才是真正的通天人物,别说三司主官,就是暗卫府的几位堂官和湖州的几位都督也要恭让几分,这张雪瑶就是其中之一。”
“这么厉害。”富商男子咋舌道:“都说江南水深,算是长见识了。”
年轻公子的眼睛眯成一道缝,轻声道:“想见真佛,要先过庙门,多少人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这三位啊,可是江都城的三尊大佛。”
当这话出口后,一道声音远远传来,“既然知道江都有三尊大佛,你还要来凑这个热闹,莫不是偌大一个帝都都容不下你了?”
说话间,一袭黑袍的徐北游出现在月台下,抬头望向端木玉,云淡风轻。
啪的一声,年轻公子手中的折扇合拢起来,轻轻拍打着掌心,嘴角勾了勾,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徐兄。”
徐北游平淡道:“端木兄,久违了。”
原本远远站着个身着黑色锦衣的中年汉子,很不起眼,在徐北游现身后,他瞬间来到端木玉的身旁,如临大敌。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姓徐,端木氏,帝都,难不成这两个年轻人是帝都那边的王孙公子?
若是如此,那可真是贵不可言呐。
在场的众人虽然地位比不上两人,但哪个不是人精,自然看得出两人之间并不像称呼上那般亲厚,反倒是有些暗流涌动的意思,一时间都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这场“帝都贵胄”之间的斗法。
一时间倒是没人去注意徐北游身边的女冠张安和李青莲。
徐北游将手中一直把玩的雪云短刃丢到端木玉的脚下,淡笑道:“刚才有只疯狗乱咬人,被我失手打死,想来以端木兄的气量不会介意才是。”
端木玉不愧是世家出来的公子,看也不看那柄雪云,一脸不以为意,淡然道:“既然是疯狗,打死就打死了,我还要多谢徐兄出手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