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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静,寒风摇曳着树影,树叶婆娑着沙沙的声音。随着在刘家堡内一阵阵的脚步声及近、渐远,草丛中的虫鸣声也时急、时停。
虽然联盟军各部已然闹翻,义军们都是要打算撤军了。但是时间一瞬就是到了黑夜,现下江南各处都是被打散溃逃的元卒,夜里行军之下也是不太安全,所以都是驻扎在这堡内没有离去。
巡逻的一队队士卒走过离去,一脸不情愿的韩明被着刘全一路拽进了位于堡西的宋军大寨之内。
待步入营帐,刘全才是送了一口气,他真的是生怕这背后的这楞小子去找那张定边理论争吵。先不提这道理的是非对错,就是韩明那一只高傲无比的臭嘴就能够让张定边寻到许多理由把他仗杀了。
回过头来见着韩明穿着红色大袍脸上还是一副生气的模样,满脸的不耐。刘全想着自己大哥刘福通与那韩林儿一直斗法争权,韩明对自己没有好脸色也是有理由的,便也没有生气。
此时在大帐内的气氛是安静极了,没有办法,刘全只好对这“长不大的孩子”般的楚王,把现下所有的局势细细剥开好让他看清楚形势,不要再任性胡作非为,宋国可谓真的是耗不太起了。
“殿下,臣有一言当着这面也是不得不说了。现下他张定边得势,二十万的大军分布在庐江庐州各处,现在这整片的西南之地都是与那汉国为尊的。而我们宋国虽为白莲教正统,可是在元军南下以来,精锐尽失,早已柔弱不堪。
所以对于那张定边所能代表的蛮横汉国来说,我们能做的便是能忍则忍,可是不能够再惹出大事情来的。”
韩明听着刘全语重心长的话语,他何时不知道自家大宋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虽然他也是不相信昔日鼎盛的大宋,不过一年的时间就是破败到了如此境地。
可是事实也就摆在眼前了,就这南方一个诸侯将领便是让自己不得不低头,这也容不得自己不信。韩明万分绝望之下也就问道:“那依刘将军你所说,这元军大败之后,天下间就再没有人能够治得住他陈友谅了么?我大宋再是没有了翻身之地?本王不甘心啊!”
见韩明终于是放下了心中的芥蒂,神情恢复了理智,刘全舒了口气之余断然回声道:“要说他陈友谅天下无敌还是不见得,至少这南方之中金陵的朱元璋就是能与他分庭抗争,所以说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天终将不会亡我大宋!
呵呵,殿下别不信还听臣娓娓道来。这陈友谅虽然是天纵奇才,自从军以来以一个穷酸秀才是身份入军,便是在徐寿辉帐下作战屡战屡胜,这汉国的建立倒是有他一大半的功劳。
只是这陈友谅太过于独断专行了,加上一个监国大帅名不正言不顺的统御国家,上头还有一个被他囚禁的汉帝徐寿辉,底下一众文武老臣要求复辟之下肯定是会给他添些乱子。呵呵,就是要看他陈友谅有多大的耐心和心胸了,只是这一旦野心生成就决然不会满足与这大将军的职位,只要他一旦篡位,汉国顿时就会有混乱发生。
而朱元璋则是随和很多,广言纳谏,不失为一明主。军中粮草自是不愁,又是在金陵宝地中立称吴王从未称帝。呵呵,他倒是下了一步好棋,一旦等朱元璋建国称帝便是会大封群臣,在开国元勋的吸引之下自会大有贤人会去投奔。届时万众一心,又有火器营加身,便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此为陈友谅的一大劲敌。”
见着韩明只是面露沉思,并没有表态。刘全知道他定然是不信,这两个大国会打起来,所以也就拿出了一份南方各处局势地形的地图来,对着这迷糊的楚王,指着上方就是讲解道:“现下朱军左路先锋大将徐达已然攻破了滁州、明光等府,正往着濠州袭来,而右路先锋常遇春已然攻破了仪征、天长等府,向着盱眙袭去。
见其向北向东一路攻伐,所做意义就是在肃清北方的残敌。而现下朱元璋又是攻破了扬州、镇江等府,已然把着张士诚给逼到了姑苏一角去,所以这南方也是不足为虑。而观其形势,为什么就是不派兵攻打西南等地,这宁国府可是扼守住金陵门户之所在。
臣观其形势日思苦想,终于是明白了过来,除了这宁国大将朱亮祖守城确实有几分本事之外,他这是在用这处缓冲之地,在不断肃清周边之敌,时刻准备着要与那汉国的陈友谅大战,在这南方地区分出一个高下来。
而这陈友谅现下趁此北伐之际,也是不断向西扩边扩充实力,与着他那本族人陈友定,一左一右率领着大军不断向着哀州周子旺攻伐。想此而来,陈友谅也是知晓了与朱元璋大军决战在即,便是不断肃清这西北之敌,好准备即将到来的大决战。”
韩明仔细看了看襄河南方地区各处义军势力的分布,见着果然是如刘全所说的一般,朱元璋与着陈友谅都是这样做的。但是没有明确消息之前从来不敢断定事情,这是他大哥宋帝韩林儿交给他的,时刻都记在心中不忘。
自己也没有什么想法去反驳,韩明姑且相信这所预料的时局,便是向着刘全问道:“既然如此,刘将军可是认为这汉吴大战,到底谁人可胜?”
刘全眼睛在这地图之上的吴汉两地转了一圈,眼中虽然有些明悟,但是口中所说的话语还是有些模棱两可的味道:“就这吴汉两地而言,都是各有春秋。汉国陈友谅虽然战船坚厉,就论水师而言天下间无人可以出其左右。可守这陆地上可就是一块短板了,想必楚王也是知晓了,就在那江浦城之中,就是朱军一队两千人的火器营,在那街巷之中便硬生生的阻挡住了元军几十万大军的不断进攻。
再加上他这轰天雷的巨大威力,在这陆战而言天下无敌恐还是不及,可是对付那陈友谅的兵士来说便是足够了。就这一陆一江河,两不相干,又是确实之所需,所以微臣也是不知晓这到底谁人能胜!”
韩明点了点头,便是这水陆来说,确实是分不出谁胜谁败,只是心中还有一丝疑惑便是问出来道:“那依先生先前所说,只要他吴汉大战,我大宋为何就有这起死回生的余地?”
听着楚王韩明从直接称呼自己名字,到刘将军,再是先生,这称呼的一路改变,态度也是恭敬了许多。刘全再是听闻这问题便微微一笑解释道:“既然他吴汉要大战,必然也是在南方,定然就是管不到我们北地亳州了。
而这朱元璋准备与汉大战时,必然就是要北方无战事能够侵扰到他,所以这便是派大将徐达向北攻伐下濠州,进逼亳州的道理。而我们便可以借此机会,与那徐州占山为王的芝麻李和徘徊于汴梁一带的范孟合力,一路北伐而去。
这样一下于明来说可以把这大军调集出去,以安金陵朱元璋的心,在这劲敌汉国没有消灭之前,他断然也不会冒这大不义之名来攻破我们大宋国都,所以楚王也是可以放心。暗中这北方元军南下大败,定然是空虚无比,而大军在向北而伐的时候,也是可以大肆发展教众,极力在军中补充精壮。
待那吴汉分出胜负之时,肯定也是三五年之后了。到那之时,我们大宋便是大势已成,几十万大军握在手中。就朱元璋与陈友谅不论谁胜谁负,都是元气大伤,所以到那时的天下我们大宋便也是大有机会争夺的。”
越听韩明的眼睛也是越亮,此时在于这昏暗的烛光之中,透露着他的那双黑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我大宋有二刘辅佐可真为是洪福齐天啊!如此绝地,先生三言两语便是解决了,真可谓是诸葛亮再世,我大宋可是有福啦……”
听着这不断夸赞的话语,虽然刘全那满带笑意的圆脸之中满是谦虚,可是在那韩明所没有发现的那眯成一缝,小小的眼睛之内满是担忧。虽然外局危险易解,可是这内部的忧患可是没这么容易解决的,就这宋帝与平章宰相刘福通来说,这恨不得吃对方肉的矛盾可不是短时间内就形成的。
可是怕他们再是为了这北伐聚集教众之事再明争暗斗起来,一个再是强健的团体要是内部不和谐,终将是会垮塌的……
就在于刘全在这刘家堡内不断忧虑之时,趁着夜色一路溃兵逃跑到水口处的王保保也是着急起来。
夜色深沉,天边隐隐地露出了一抹白,但是还没有释放出晨曦。
又是要天亮了,原本奔袭一夜,此时在停歇下来的王保保应该是非常困倦才是,可是现下在他赤红的眼丝中看不到一丝的累意。
王保保裹着黑色大袍,在这呼啸的寒风之中整个身体被严严实实遮蔽住,但他却是在其中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温暖,手脚依旧冰冷。特别是听着在这临时驻扎起来的大寨之内,兵士们不断惨嚎的声音,看着他们已是溃烂的脚掌再也跑不动了,王保保感到的那股凉意顿时就从手掌间传到了心里。
想着自己身边只是剩下了三千兵马,而在不远处的滁州府和自己必经的北方之路上,到处徘徊着二三十万的朱军,长江之内又是日夜巡曳的水师,身后则聚集了几十万恨不得啃食自己骨头的南方各义军,王保保的心中就是充满了绝望之感。
自己这三千人马奔驰而过断然是瞒不过朱元璋的哨探,天也是快要亮了,自己各营的兵士们累的跑都跑不动,何来的战力可言?迟早都是要被发现的,为什么就是不能够自己去向那朱元璋投诚,说明白自己回北方后牵制义军们所带的厉害关系,这样也许就是有一条活路。
可是这身为堂堂元廷封下的统军大帅,再是身为世家贵族子弟那与生俱来所带来的骄傲可是渗入到骨子里的,怎能够向一贼子摇首乞怜?
恰在此时,一斥候快马加鞭急急忙忙来报,手中拿着一封纸信,哆哆嗦嗦的神情连话语都是说不清了,只是在他那断断续续的话语之中,王保保是知道他先前陷入了朱军的团团包围之中。就在于前方聚集着一队队的朱军正在等待着自己,王保保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
王保保拆开了手中的信纸,见着那满篇歪歪扭扭的臭字,顿时就是知道这是朱元璋亲自书写的了。待看到最后,知道了朱元璋与刘基等人早就知道了自己逃跑行踪,在于前方明确的告诉自己聚集排布了二十三万大军,插翅也是难逃的。
在得知朱元璋邀请自己前去不远处的滁州府城议事,王保保不知是为何反而是舒缓了一口气。既然不杀自己,除了为自己后方的几十万马匹还能为何?所以这就是一场交易,一场能够换取自己大军入北方的交易。交易而已自己做的多了去了,只要保命资本在手他又能如何?
所以王保保在看过信后,哈哈一笑,一扫先前颓废之势,回复到了以往领兵时气宇轩昂的神情,只是召集了两个随行亲卫便是向着那滁州而去……
说是水口,自然是有水的。这条连接长江的支流,直是通向那滁州城。虽然元军驻扎地与府城之间隔着十里地,行军也是要三两个时辰。
可是坐于船中,加上大风袭来一路顺流而下,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在天空露出晨曦天色大亮之时,就是隐隐看见了滁州古朴的城墙。
王保保此时站于船只的甲板之上,见着那斑驳的滁州城墙,也是想不到自己三月前大军压境,所过之地无不望风而降。这才是过几月时间就从一个统御百万大军的大帅,变成了一个残兵败卒的将领,而这一切就是在那比乌龟壳还硬的江浦城所开始的……
此时,朱元璋高高站在这临江的城墙之上,眼睛直望着往来的船只,希望能瞧见自己所苦等待的人。
虽然寒风不断吹来,吹的朱元璋脸上红彤彤的一片,可是一想着那几十万的战马,内心之中便是暖暖的一片,仿佛这天地间所有的严寒都是不能够吹到他的心里去般。
恰在此时,朱元璋一眼就是望见在一处战船之中,那高高飘扬的朱字旌旗之下,一个身穿大袍的汉子独自站立于船头吹着那更甚的寒风,倒是有一种傲士萧瑟的意味。
只是一看见他那身形,虽然憔悴背部也佝偻了许多,彼此熟悉之下朱元璋只是一瞧就是知道这便是王保保了。
就在此时,王保保也转过头来,四目相对,这么远的距离模样都看不清楚,但是他们都笑了……
见到王保保之后,朱元璋自然也是要一番客套缅怀,之后便是连忙把他邀请到了前滁阳王郭子兴的行宫之处,见着这富丽堂皇的行宫,想着自己那三进院子的吴王府,朱元璋也是有些羡慕的。
可是他知道现在可不是享乐的时候,李善长提出过几次要修缮行宫都是拒绝了。现下吴汉大战在即,要把所有的钱都是要用在这刀刃上,绝不能够浪费一点,这可是决定自己命运的大战不能马虎一点。
朱元璋只是一怔便是回过神来,连忙把着王保保请进了这非常干净、洁净的一尘不染的大殿之内。王保保才入其中便是有一种浑身舒服的感觉,直感觉连日里紧绷的神经也是放松了下来。
闻着满室的馨香,王保保着眼只见着堂内几、案、橱、柜、屏风,进皆端重厚实,大方美观,用料也皆是紫檀、花梨、楠木等昂贵的材料。
在王保保舒心之时,朱元璋闻着那香味脸却是一抽一抽的,这可都是上好的龙涎香啊!
宾主落座,上了杯好茶,在茶杯上不断飘散的云雾之中,两人都是不开说话,自己可是要做生意的,朱元璋见着这样的气氛那哪行,便是打了个哈哈道:“前几日不过才是与大帅见过,没想到今日……”
还不待话语说完,王保保自知自己没有时间干耗下去,便是直接插言道:“想那日吴王在说出条件之后决然的背影,还是长长浮现在保保的眼前。想吴王也是个痛快的人,我们便是快人快语,今日要我来可是要谈怎样的事情?”
虽然王保保把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可是这事情也不能由自己说出来,一方面是讨价还价的问题,另一方面便是要朱元璋亲口说出声来,毕竟再是精准的猜测也只是猜想,万万不能够当真,成为所持资本。
朱元璋押了一口茶,抬起头来哈哈一笑道:“那便快人快语,今日寻大帅前来便是商议这过路费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元璋便是停顿一下,见着王保保脸上满是淡然之色,想必把自己所要的东西也是猜住了。
至此朱元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也不怕吓住了他,便是继续说道:“元军自南下以来,都是五十万精骑,一人双骑三骑者大有人在,姑且算是百万战马。这过路之时,我也是要担很大责任的。但本王也是不贪心的人,这过路费的事宜我们就是一半分,就…五十万战马如何?”
王保保忽的一下抬起头来,五十万匹战马开什么玩笑?自己南下确实带了一百二十万战马,可是在连年征战,战损劳损,加上这几日因粮食紧缺又是大肆宰杀马匹。现在能够剩下八十万就是不错了,再被朱元璋敲去五十万,没了骑军,自己再回北方还有什么意义?
“吴王,不是我不与你战马,先前已然交易过一次,所以保保心下真没有什么芥蒂。可是这五十万战马之数实在是拿不出来的,就不论战损宰杀,先前也是卖与吴王那五万匹。所以依本……保保来说,最多只能够拿出十万匹。”
原本这自己起价客人作地还钱的事也是天经地义的,朱元璋也是没有真的想过要拿五十万战马,毕竟这也超出王保保能力范围之外了。
可是这不提那五万战马还好,一提朱元璋就是满肚子火气,居然全是用那阉马糊弄自己,硬是连着一匹种马都是没留下。
又是见着王保保咬死十万匹不松口的样子,朱元璋笑眯眯着眼睛断然道:“大帅现下还在与我讨价还价,定是心中有所持吧?呵呵,其实这战马交易与无,对本王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要不是怕伤了马儿也不会请你前来了。
自昨日起本王可是听闻和州来报,在这韶关与着含山环峰处常常能听见马啸声,派斥候前看可都是密密麻麻的战马群。即使如此,到底是谁人拥有有这样多的战马,要是西去,可想渡过长江投往那宁国处?”
听闻自己心中计策都已被朱元璋识破,王保保刚抬起茶杯的手顿时一抖,那滚烫的茶水撒在大腿上都浑然不知。既然马匹的地点都是被他知晓了,自己还这么严守秘密还有何用处?
王保保颤抖着手掌缓缓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气闭起眼睛,解下腰间的玉佩递过去恭敬道:“想吴王不去力夺,想来也是爱马之人。保保也不再辩言了,五十万就是五十万吧!不过吴王还请容许我元军都安然渡过北方去才是,想来吴王也是不想看见元军在北方兵力空虚,又在与那汉国陈友谅大战之时,让宋国得了便宜吧?”
朱元璋在手中不断把玩着那玉,手摸之下很是温润,没想这还是羊脂玉制成的信物,见着王伯伯那满是哀求的眼神,顿时哈哈一笑道:“最多放你十五万元军出去,至于剩下的元卒你也不用操心衣食问题。吴地正在大发展时期,有的是地方修建道路,所以也正是用人之际。
好啦!不用再说了,本王也知大帅是累了。来人,带着元军大帅去上好卧房休息!”
王保保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是被殿外冲出的一群兵士给带了出去。他是知道在没得到战马之时,自己是离不开滁州的。但能逃回十五万元卒也好,至少还能给大元留个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