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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在于江南各处的树木、青草、石塔,都挂上了一层浅白色的冬霜。
在寒风呼啸着江南时,在那条浩瀚无际的长江之上,漕船络绎,驶于江心,帆墙林立,遮天蔽日。
只有这些劳力人才是永远都起这么早。此时,朱元璋站在采石矶的码头上,望着自元军退却以来在这金陵地区就是络绎不绝的商船船只,还有在那码头边永远都是做不完活的搬货脚夫。
虽然在这大冬天,寒风呼啸之下,那些个脚夫都是常年累月背负货物而有些佝偻的身子,在厚重麻袋下汗流浃背的狼狈模样,可是朱元璋总是能够看到在他们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透露着无线的满足。
一个个从身旁走过,在见到一个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时,虽然他身体健壮,可是那代表岁月的皱纹早已爬上他的脸颊,加上常日的风吹日晒就这一看恐也是有五十岁上下了。就在这不断战乱的古代来说,这样的人能够活到这样的岁数也算是长寿的了。
在见着他刚领了代表着搬运货物数目的签字,扬起那满足的笑容就要往回走。朱元璋赶忙是迎了过去,先向他打了个招呼,见着他疑惑的神情便随意谎称自己是调查的官员,访问他家中的情况。
那汉子见着这一个身形看似有些消瘦,那圆圆的脸小小的眼睛看起来满是亲切但又不缺少着威严,而且在严责的刑法之下,这金陵之中可是没人敢冒充官员的。
当下便也是十分信任,汉子咧起大嘴豪迈的道:“哎~俺还当是啥呢,吴地的官员啥都好就是爱穿便装,可不是就吓俺一跳。呵呵,你是问俺家中情况吧?俺叫做牛耿,是从那滁州那块逃难来的,到这也是有两个年份了。家里有四个小子,都是长大啦,二小子跟三小子从了军,大小子可是不行,他是要传宗接代的……”
朱元璋一直满带笑意的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讲这讲那,老人么,可不就是这样有人谈心唠嗑便是说起来没完,也就是他自己都是不知道自己要讲些什么。
一直听,一直听,也不知几时过去。在听着牛耿说自己从滁州逃难来,带着四个娃身无分文,一度乞讨度日,还是那码头的刘管事给着他一份活计所以才能在这里做下去。朱元璋也不禁唏嘘,毕竟一个大老爷们带着四个十几岁的孩子,想他那时也是挺难的。
“……虽然这一年日子越过越好,家里也是分了许多的田地,日子也是殷实起来了。可是人也不能够忘本啊,所以农闲时候就是来帮这老伙计的忙。”牛耿手中紧握签字,粗糙的脸上也有些萧瑟的说道。
朱元璋见着他这幅模样,要是在后世的话还是要给他点一根烟,在烟雾环绕下才能配得上此情此景的。
恰在此时,那坐在码头货堆上的刘管事,眼见着牛耿居然跟一个年轻的陌生小子聊起话来了,等了许久还见他没有絮叨完,不禁出声大吼道:“牛蛮子,你还要不要做了,你家的四小子可是还等着娶媳妇呐!”
听到这一声吼,牛耿顿时就一矮身缩了缩脖子,对着朱元璋讪讪一笑,便一边往货船那走嘴中一边大声回应道:“就来,就来。”
朱元璋见此也是摇头笑了笑,毕竟都是些普通人都有自己的生计,耽误了他这么些时间,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而且自己也只需要知道他们百姓能过得好,能在吴地吃饱饭也就足够了。
冬日的太阳日头正高,照在身上也有一股暖阳阳的感觉。就在此时,就在一队队的脚力背上陀着货物行走于船岸间时,就有一个如同猴子般灵活的人逆着人流而上,不断穿梭在人群之中。直至最后跑到江边码头口,见着那高高堆积的货物,他那瘦小的身子跑过去只是原地一跳便是很有弹性般的蹦了上去。
待他停止下身子来,朱元璋才是看清他的身形来,只见着他嘴上无须,脸庞稚嫩看起来也至多超不过十七岁。
在他那满头大汗瘦小的身子中,手上挥舞着一团写满字迹的报纸,此时在于他来说就是充满了无穷力量的一般。看来他也是跑累了,一只手虽然高高扬起报纸,可是他现在也只能够单手扶着大腿不断的喘气咽口水,说不出话来。
刘管事方才还不觉得,直到看见那小孩是站在自家的货堆上,顿时那撇在嘴上的八字须一抖,大声吼道:“你这野小子往哪跑呐!这可都是粮草垛子啊,是能够随便站立的吗?”
那小子先对着刘管事咧嘴憨憨的笑笑,待喘够了气,使用了这小小身体里全身力气一般,举着手中的纸张大声叫喊道:“大胜,大胜啊!汉国将军张定边率领江南多位诸侯二十五万大军,把着王保保的七十万大军给杀退了,现在元军逃窜的可是不如狗啊!”
原本众人还只道是小孩子玩闹并不在意,可是在听到王保保的七十万元军被杀败了,一众人顿时来了精神。这里的一众脚力本来就是从北方逃难而来的,大都年轻的面孔里也是藏着对于元军南下屠戮时刻骨的仇恨,这下一知道元军倒霉了,顿时激动的把背上的货物都扔了,大声对着那满是得意的小子七嘴八舌问道:“猴子,你可说的是真的?”
猴子见着所有人都已经理会自己了,仿佛自己就是站在了人流的中心,昂起头顿时咧着嘴指着手中报纸说道:“这可都是写着呐!在那楚什么王的韩明袭营失败,葬送了几十万大军以后,还是汉国张将军力挽狂澜率领大军奇袭了泽西口处的元军粮草,这才是杀败王保保的。这可都是千真万确,报纸上白纸黑字记着的,俺还是听见那些个吃茶的先生们说过的。”
利于码头边的刘管事见着众人都如此关心这事情,也是不好惹了众怒,加上自己也是挺好奇。便是把猴子手中的报纸拿了过来,看过几道之后也是脸色激动的对着那些平凡脚力道:“是真的!上头写着在在昨日丑时,张定边率领着大军奇袭了泽西口……”
众人可是不太关心具体的过程,就是全部读出来,就那些报社们文绉绉的句子也不是他们所能听懂的。在听闻这事是真的,这群蒙古杂碎在自年初南下以来,无恶不作,害得自己家破人亡。这下好了,终于是破败了,众人纷纷高兴的欢呼起来。
见着他们众人都是开心的样子,朱元璋也是非常的高兴。其实在于昨天第一时间自己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想不到张定边在得到泽西口屯扎着元军粮食的消息,在不了解周围的情形之下,还是如此出色的完成了任务,不愧是当下的名将,自此一役也是足够让他名扬天下了。
而在此时,一队黑衣兵士一列列走近驱散了人群,那魁梧的亲卫头领在见着自家吴王果然是在这里之后,不禁双目含泪,急急忙忙跑过来,顿时双膝跪地就嚎道:“吴王啊!还请您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兵士吧?我能可是受不得你总是突然不见的,要是您出了些什么事情,我们这一众三百亲卫可是有何面目再活在世间啊?呜呜~”
在见着这一个满脸胡须的铁血汉子,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朱元璋也是感觉有些不好意思,随便打了个哈哈便是岔开话题道:“你们着急来是有何事?”
那亲卫头领胡乱擦了把糊弄着脸上的水渍,倒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恭敬回声道:“刘尚书派人全城寻你,只怕是有大事要商议。”
朱元璋顿时咧嘴一笑,就是知道这刘鼻子找自己肯发是有事情发生,便也就不在这码头待下去,上了一匹青色战马却是绝尘向着金陵城奔驰而去,那些个百人的亲卫兵士见此也是骑上战马跟随而去。
而此时站立于码头上的脚力们也都惊呆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吴王本尊,而此时原本还抱着同伴咧嘴大笑的牛耿见了,他那张开的如河马般的大嘴怎么样也是合不下去了……
此时在于襄河城南二十里处元军驻扎的刘家堡城垛上到处都是刀斧印子,现下堡内已是一片狼藉,各处房屋已然塌陷,熊熊火焰所带来的浓烟黑压压的飘散在上空之中盘踞不散。
身为汉国大将,攻破元军大营的大英雄张定边此时就巡视在堡内。见着各处墙壁角落里到处都是死尸,不但有着混杂衣服义军和元军的尸首,还有着衣衫褴褛的百姓掺杂着躺在其中。张定边只是看一眼他们身上那被刀剑枪砍刺的血肉模糊的躯体,就是知道这些人不是元军杀的,而是所谓那些自诩为正义之师的江南各军,也只有他们有使用如此混杂的武器。
又是见着浑身****的女人尸体随意摆放在路边,而她的下体早已狼藉,张定边不禁微微闭起眼睛强压着自己的愤怒,这都是些什么军队啊!异族人都不屑为之的事情,反而自家族人却干的事最起劲,一群人中总是有着那么些害群之马。
“啊,救命啊!”又是听见一声娇呼,听着那绝望的呼喊声,张定边终于是忍耐不住,一下睁开那锐利的眼神就是望向那发出声音的的破烂屋子。
手持着直刀,见着那随意抵住的破烂木门,又是听着那不断传出的淫笑之声,张定边此时平静下脸色一力重脚就踹烂了开来。
听见门外一声响,这时在里头的兵士正暗恼那个不开眼的人坏了自己的好事,转身从这昏暗的屋子望出去。只见着门外立着一个持刀魁梧的汉子,因光线太强看不清他的脸色,反而是承托出他颌下的胡须特别的长。
此时被着一众兵士压在身下的女子,也是朝着那亮光的门外望去,可能是光线加上心理的原因,此时她望向那满脸胡须的大汉身上就是笼罩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见着里头一共是有着四个小兵,又见他们挂在身上的盔甲都是不太整齐。张定边森森的声音便是在周围暗房里响起:“黄白蓝,倒是有三军兵士,在各处战乱之时,想不到你们是有着如此好兴致。”
这四人对视一眼,顿时就有些恼怒,决定要给这不开眼的小子一点颜色瞧瞧,见他魁梧身子又是摸不清他的套路,便也不出声向着他缓缓靠拢而去。
见着他们缓缓逼近,张定边冷笑一声混不在意,在他们走近之后,轮起那粗重的直刀就是向他们甩去。
那四人眼睛都是一直盯着那魁梧汉子不敢放松,他这身形一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来,直晃花了他们的眼珠。也就是这一瞬的时间,张定边把握这一空挡当是利用到了极致,瞅准了站立临近的两人就是一刀背甩过去,顿时就把他们扫落在地上。
见两人倒下,张定边趁势一个回转,一个手肘就是狠狠撞击在第三人的脑门之上,只听一声痛苦的惨叫声响起那人便是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整个身体都撞在了墙壁之上,吐血不已。
在张定边把头转向身后那最后一人时,只见着他早已面露恐惧两腿发软,“砰”的一声那比黄金还重的膝盖就是跪在了地上,口中不断喊着:“张将军饶命!饶命……”
此时见着那汉子三两下便是解决了那万恶的坏人,那衣衫已经有些撕碎的女子捂住了胸口春光部位,就是跑到了张定边的身后,仿佛就是在那坚实的后背遮蔽下她才有那么一些的安全感。
见着这些人这般没用,不能让自己痛快打个一场,解除消散些压抑在心头的恨意,但是再追着打下去除了把他们打死也于事无补,便是对那门外的一众亲卫道:“私自立营,****妇人,现下还是大战之时便是从简,一人打满五十军杖便是放他们各自回营吧。”
那跪地不断磕头的犯错兵士一听着居然要被打五十军棍,这可是在战时的军中可是没有那么多水好放,这几十棍结结实实的打在身上跟要命有什么不一样?在那兵士更加恐惧在地上不断磕头连呼饶命之时,汉军的亲卫也都是些精锐组成的,领了军令不会废话上前几步,不管在地上躺着的还是跪着的,双手架着他们的腋下便是脱了出去。
张定边此时才是有空闲看了看身后这女子来,一看之下除了身材饱满些,脸上都是灰垢看不出什么样子来,想着不能够用对兵士那般的大声响对女娃子讲话,也就尽量压低了声音温和的问道:“我便是这军中统帅汉国张定边,小姑娘你也不用害怕,要是哪里还有亲族朋友之类的人,我便是派人把你送过去?”
此时那女子听着那“轰轰”般回响在耳边的声音,脑子中也只剩下了“张定边”的这个名字。
到底是军伍中人,没有那么些细腻的心思,见着那女子就呆愣着站立一旁,自己对他说的话也没有回应,也只道是她在方才被吓坏了。想起自己还是要找那些义军将领们商议事情,而现在时候也是不早了,便也先不去管她就是往城中走去。
而那女子见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走了,虽然脑子中还是不太清醒,但还鬼使神差一般的就是跟了上去……
此时,张定边已然到了元军的帅帐处。瞧着这处宽大的大帐,已然就是这所有义军商议大事的场所了。
张定边到了帐外,见着里头还是吵吵闹闹一片,浑然没有一丝军人该有的肃然,随着一声“汉国张将军到”的喊出,这时所有人才是安定下来。
张定边见着所有人的目光向着他望来,板着脸色走了进去,而此时一直跟屁虫般的那个女子换了一身粗布衣服,脸也没来得及梳洗就是随来。见着前头那人影走了进去,面对着将军们血杀目光,如此压迫的气氛下,她也是浑然不惧,昂着那脏兮兮的脑袋也是随步踏了进去。
张定边一路走过,见着他们所带来崇敬的眼神,直至走到了位于右首位置的楚王韩明处,望着他那满是不甘愤恨的眼神,轻笑一声便也不去管他,安然坐在了首位。
面对着底下众义军的将领,也是笑道:“既然胜局已定,元军现在在这江南之地已然乱窜,诸位将军还有什么事情,便是都说出来吧?”
这时处于庆元方国珍所部的领兵将军刘琪站出身来凛然道:“元人大军已然破灭,所以我们大军应当是乘胜追击攻上北方才是。”
攻上北方?张定边笑而不语,自己现下大军虽攻破了元军,俘虏也抓了二十万,但是他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这些人大多是蒙古人他实在是没有那个胆量去用他们。这样实打实算起来自己所部,除了分守各城外,所带来的二十万大军也只剩下了十三万可战之士。说起来自己这只不过战损了三万兵马就能够打败元军,这就是一场旷世的大胜了。
虽然此时是极佳攻伐北地的时候,可是张定边却是知道这样所来对于自己所处汉国并无好处,就算攻取了城池距离遥远下也是望尘莫及的。况且现下最大的威胁才是吴地的朱元璋,不把他给解决了,汉国大军何来北上之言?
而此时做于右首的韩明见着坐在首位的张定边只是不断喝着茶水,跟那刘琪说话只是左顾而言他,绝口不提北上的事情。这可就是让他着急了,这番自己战损了二十万大军,整个算起来也只剩下了十万不到。
整个宋国还是能有多少大军?这下被自己给败掉了一大半,守卫各处城池都是个问题了。所以也只有北上攻取大城不断扩兵才是自己唯一的活路了。不然在那朱元璋与着陈友谅不断的夹击之下,大宋也只剩下了亡国的下场。
此时坐在右边第二位置的刘全,见着张定边那副淡然绝无要北上意思的神情,也是叹了口气。现下大军都是没有了,还能怎样和他争?
转眼又是见着身旁韩明满脸怒容,就是要站立起身,刘全顿然一惊,连忙使用大力拉扯住他的手臂。
韩明转过头来,见着刘全只是不断摇头的样子,自己的心思也定然是被他猜住了。虽然有心不去管他,可是现下十万大军倒是有八万掌握在这位“大臣”的手中,自己现下已然是大势已去啦!
韩明脑中回转几圈,最后使用大力挣脱了刘全的钳臂,也是没有打算再上前去,一下就是坐在了座椅上。
虽然在不断应付着烦人的刘琪,但是韩明所做的一举一动张定边都是看在眼里,在见着他经过一番挣扎之后愤然坐下的样子,自己紧握的手掌也是松了下来,原本还是想依此为借口,随便打他几十军棍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气的,倒是让韩明逃过一劫去。
而此时位于哀州周子旺所部的湘王周子旭,便是大周所派来的领兵将军,他在见着张定边与着刘琪在不断扯皮,而那延平陈友定所部的阮咸则翘着二郎腿一副悠然的样子,不禁怒火丛生。
“砰”的一声手掌拍在案几上发出的大响,站起身来用手指指着那阮咸就是怒吼道:“阮丫头你平白无故克扣我大军的粮饷,就是趁此地方,便是要你说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事情?”
那阮咸平素最恨别人喊他阮丫头的小名,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喊出来,自然是大为光火,冷哼一声道:“粮食不够,自然是要节损开支,你不是最能抢么,元军粮食有一多半就是被你抢去了的,自然是没有你那份了。”
听着这牵强的解释,周子旭满脸怒容的望向张定边去,只见着他只是平淡喝着那永远都喝不完的茶水,没有一丝打算出来调节放粮的意思。怒极反笑之下不禁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们陈友谅与着陈友定本就是一家的,自建国以来就是亡我大周之心不死啊!既然如此这联军还有什么必要再联合下去,就我大周便是不再奉陪了。”
本来就是不想要这样的联盟形势存在下去,不然自己的军队攻取那周子旺还有一番大义存在的问题,名不正言不顺下,倒是有些麻烦。而这下好了,散了也就是散了,正好自己省心。
张定边见着那些所有灰心的将领不断离开大帐,也是没有出声挽留一声,直到见着大帐内没有多少义军将领存在了,而那韩明还是坐在其中,便对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也就是对众人道:“既然人都走了,此次的北伐事情也就商议到这里。现在的主要任务便是搜捕逃窜在各地的元卒,防止他们骚扰各地百姓,大事已定,诸位都是散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