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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君荣述说时,脸上的表情特别诡异,那种既想回忆又怕回忆的复杂感,看得范莹莹说不上为什么,后背一阵阵泛凉。┡Ω81中文 网
“我推开门时,我后妈叫她孩子的名字,动作特别麻利的从床上起来,按开床头灯。
我在她动作的同时,帮忙点开了屋里的大灯,大灯的开关还是有点迟钝,每次按时都得连按两下才会被点亮。
灯亮的一瞬,我听见后妈扯着嗓子刺耳的尖叫,她跟疯了似的想要扑上来,却又吓得腿软动弹不了。
当时我挺不理解的,她在害怕什么?就算被我拎在手里已经变成了干尸,但是这也是她的孩子不是么?”
周君荣笑了,特自嘲的那种。
“现在我明白了,其实当时我后妈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的孩子,所以才会被吓成了那样,一滩烂泥似的。我爸从床上下来,却没去扶她,而是看向我。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他当时的表情,震惊,愤怒,惊恐,自责,反正特别复杂,我就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当然,我对他的记忆不算太多,自从我后妈进了家门后,他一直忙着在外面挣钱养家,我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后来呢,你爸打你了么?”邹雨是真好奇,她没想到过周君荣的身世跟拍电影似的,这也太光怪6离了。
“没有,他总共就问了我一句话,恨不恨他。”周君荣笑出了声:“多好笑了,我怎么可能不恨他呢。当时我就告诉他了,我恨他,今天回来就是为了报复他的,谁让他当初非要娶我后妈进门,要不是因为我后妈进了门,就不会有后来因为被我撞破了丑事,把我给扔到了县里。”
周君荣似陷入了回忆之中,整个人的情绪变得格外激动。
“我把一切都告诉他了,包括我后妈进门后是如何对待的我,又是如何背叛的他,最后他竟然还跟着她一起幸福的过日子。我问他,他良心上过的去么?有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回来报复他?有没有在晚上睡觉时梦到我妈过来找他,替我抱不平?”
周君荣声音压的很低,嗓子里出一阵阵因为痛苦而变得嘶哑的低吼。
他喊了两声,才呼出一口气:“我爸其实当时是想和我说什么的,不过我没给他机会,我直接放出了阴魂,眼睁睁看着他和我后妈一个接着一个变成了干尸。我杀了他们三个人,最后放了一把火,把房子给点了,既然那个女人非要霸占我的家,我的房子,我的爸爸,那我就都送给她。
我把我妈的坟给牵走了,离村子里远远的,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我要让我爸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我妈,他不配。”
周君荣的故事讲完了,邹雨沉默了,范莹莹看着周君荣,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往下沉。
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为什么周君荣会愿意把这件事情从肚子里掏出来跟她们分享。
因为周君荣后来明白过来了,其实他爸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不知道就能换得原谅么?不能,因为他爸只要稍稍坚定一些的想要找到他,都会现些蛛丝马迹,但是没有。
周君荣恨他爸,更恨他自己,当时的他实在是太小了。
偏激,幼稚,总觉得没有得到别人的善待,就必须要报复回去。
其实他错了,真正要惩罚一个人,不是让他离开人世,而是让他一直活着,体会着被亲近的人背叛,最后一个人默默的孤独的痛苦的死去,才是最好的惩罚。
周君荣很痛苦,虽然他嘴上说的毫不在意,但是实际上他亲手杀了自己父亲的这件事情,给他所带来的痛苦一直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沉重。
他迫切的需要有人能够和他一起分享,所以才会当邹雨问起时,特别配合的讲述了出来。
那天晚上,张金霞他们一直没有回来,范莹莹洗漱好躺在床上,刚盖好被子,邹雨就敲门进来了,她站在门口时,看上去怯怯的:“晚上一起睡吧?”
范莹莹掀开被子,邹雨立马钻了进来。
黄夏夏搂着小猫睡在枕头边上,邹雨小心着没压到它们,躺好了,看着范莹莹:“我有点害怕。”
范莹莹理解的点了点头,她其实也有点怕,周君荣所描述的杀人场景当时听着只是觉得震撼,但是事后,当她们再一点点回想起来时,就会觉得有一股子侵入心底的寒意顺着血管往上攀爬。
邹雨挺感慨,拉着范莹莹谈心:“我爸那么混蛋,我都从来没想过要弄死他。你看他现在跟着那个小妖精两人过着甜蜜的二人世界,我都恨成什么样了,也没动过这样的念头,这么一对比,是不是显得我这人特别乖巧,特别善良啊?”
躺在床上的邹雨脆弱的像一个孩子,她渴望得到父亲的关注和爱护,却又咬死牙不肯承认这一点。
她怕父亲新娶的后妈是奔着她们家的钱过来的,等到她爸老了,不中用了,这女人再把她爸给踢了,老头子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多可怜。
这些事情她都是一个人默默的在心里琢磨着,思考着,从来没想过要和别人一起分享。
但是今天周君荣的事情刺激到了她脆弱的神经,她想说,想找个人把自己心里头那点话都说出来,想有个人能理解她的感受。
她害怕,不是害怕周君荣说的杀人场景,而是害怕有一天,她也会如同他那样的真的恨死了她爸。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要是真有这么一天,她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邹雨问范莹莹:“你说,要是有一天小妖精不爱我爸的钱了,不要他了,怎么办?”
范莹莹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在安抚一个忐忑不安的孩子:“如果真的那样,你说呢,你会怎么办?”
邹雨沉默了,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才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不要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