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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输钱的胡励剑居然想跑,顿时有人不干了。 这倒不是一直赢钱的陈顺庆不干,而是输的倒数第二多的领事馆翻译徐泽不干了——刚赢了两把胡老板就要拆台,这如何使得?他抓住胡励剑的手道:“胡老板你可不能走,你走了兄弟我可要跟你翻脸。”
徐泽是驻汉堡总领事张赓年的亲信,而张赓年又是浙江奉化人,与委员长关系据说非同一般,而之所以会外派出国传说是说在海关贪污了。他出来也就是避避风头,毕竟党国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贪污更不是什么大事,即便有什么大事,也应该当作是交了学费嘛。
徐翻译拉着自己不让走,楼下柏林武官处许上校的人又有要务在身,胡励剑顿时起了苦瓜脸,他道:“徐兄,要不咱们先打完这局,完了先吃些宵夜,我这边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
“不行。”徐泽头摇得像拨浪鼓,“待会手气要是不顺了怎么办?我说老胡啊,你理你那些亲戚干嘛!又不是着火出人命,就是着火出人命,也不要你去救啊!……八万!”
徐泽一边说一边打牌,还别提,他这会手气真不错,扔掉个八万就开始听牌了。徐泽打的兴高采烈,胡励剑却坐立不安——他表面上仅仅是一个光荣的国民党员,可实际他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就是复兴社汉堡负责人。而柏林复兴社支部暂时是由陈介生负责,可陈介生过几月可是要走的,他一走自然是许伯洲接任。现在自己怠慢了许伯洲派来的有要务在身的干员,不耽误事情还好,真要是耽误了,他可吃罪不起。
屁股上像长了疮一般,扭捏到徐泽和了这把,胡励剑才交代伙计马上给下面那两位同志安排吃饭,再就是转告他们自己一时走不开云云。他这边吩咐完又想打电话叫两个妓女过去陪客,可毕竟没亲自见到人,不知道底细不好安排;且领袖这几年一直在提倡新生活运动,当下便不敢造次,挥挥手打伙计去了。
胡励剑在四楼打麻将,李孔荣少校和钟前功则被一个管事带到了包间,两人还没有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堂倌就把酒菜端上来了。满脸迷糊的李孔荣问道:“你们胡老板呢?”
“两位长官一路辛苦,还是先用些饭菜,我们老爷一会就来。”一个年长的管事满脸含笑。他说完饭菜又说住宿,“外头天色已晚,两位长官如果不嫌弃,晚上就在这里休息吧,这虽比不上大旅馆,可也算干净。”
从早上五点折腾到下午六点,中间只吃了几个面包、两根火腿的李孔荣也是饿了,此时菜香扑鼻,他和钟前功两人在管事说话的时候便开始狼吞虎咽,待一碗饭三口两口吃完,少校才看着他道:“你们胡老板什么时候来?”
“我们老爷……”伙计转告老板被徐翻译拉住翻本不让走的事后,管事就一直在想怎么先把这两位长官安顿下来。此时见为的李孔荣追问老板,他当即把包间的门关上,道:“两位长官有什么事可以跟鄙人说啊。”
“跟你说?”李孔荣少校有些意外,潜艇之事虽然不是太过机密的事情,毕竟日本人会从德国那边知道一切信息,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略略的想了之后,他才道:“兄弟是想赶往基尔,就是想问问胡老板在那边是否有熟人?”
“基尔?”管事的眼睛转了转,笑道:“基尔是德**港,长官莫非是想……打听一些德国海军的事情?”
“算是吧。”李孔荣不可置否。“造船厂也是要紧的地方,咱们可有同胞在造船厂能帮上忙的?”
军港和造船厂,管事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他使劲的拍了一下大腿:“长官可来对地方了!今天下午就有几个海军学员刚才基尔回来,就住在我们中华楼,要不我马上给您请下来?”
“海军学员?哪来的海军学员啊?”作为海军少校的李孔荣真有些蒙了,据他所知,留德的海军学员还在国内呢。而在荷兰候令的哪几个也要等陈绍宽跟英国海军彻底交涉之后才可能过来,这些人全都不在德国,这怎么有海军学员呢?!
“哎呀,就是海军学员啊。他们是去年中秋来的,现在学习完正要赶回国。”管事的再道。“他们穿的可全是海军官服,袖子上上还有一颗大雷……”
一说袖子上有一颗大雷,李孔荣顿时明悟了。这不是海军派出的学员,这是电雷学校派出的学员。英国那边不待见中国海军学员后,电雷学校就把学员转到了德国,他们更在德国订造了不少鱼雷快艇和鱼雷母舰——按照另一个自己的说法,这东西并没有什么卵用。
“我还帮您叫下来吧。”管事见李孔荣若有所思,当即转身就要出去。
“回来。”李孔荣少校喊了一句,待见管事的转回,他才道:“这些人还是不打扰为好。你还是早些将你们胡老板请来吧,我有要事相商,真要是耽误了,那就……”
本以为用那八个海军学员能搪塞住这位长官,不想人家不愿见那八个愣头青,还是要见胡老爷。管事的谦笑之后就退下了,待回到四楼,他又在胡励剑耳边低语了几句。这下胡励剑真坐不住了,他趁着徐泽没注意就一溜烟跑了出去,那徐泽要抓他回来却被管事给拦住了。
“两位同志恕罪恕罪,胡某来迟了!”满脸堆笑的胡励剑跑到二楼包间,还没有进门就喊着恕罪。此时李孔荣和钟前功已经吃完了饭,正在喝茶。
“胡老板能来就好!”李孔荣含笑道,他并不是那种善于玩弄手腕之人。他随即拿出自己的军官证和大使馆、武官处开出的介绍信,道:“李某公务在身,若有得罪,还请海涵。”
“好说好说。”胡励剑飞快的扫了证件和介绍信几眼,而后又双手奉还给李孔荣,估计是孔祥熙副官的身份在,他此时笑意更甚。“李副官有什么事情请尽管说,只要我胡励剑办得到。即便是办不到,为党国牺牲也在所不惜!”
“胡老板党国栋梁,牺牲就不必了,我只是想打听一些事和一些人。”李孔荣道。
“李副官请说。”胡励剑听闻只是打听,绷紧的心弦终于松了松。
“是否有同胞在基尔、不来梅的军港和造船厂工作?对那里熟悉的人也行。我们想去看看那里的军港和造船厂,当然,汉堡也是要看的。”李孔荣说道。
“军港和造船厂?”胡励剑当即思索起来,和那管事的一样,不一会他的麻子脸便笑脸如花:“实在是太巧了!今天晚上就有几位赴德学习的海军学员在本馆入住,他们明天就赶往柏林回国。此前他们就在基尔和不来梅实习的,要不我马上请他们下来和李副官叙话?”
“不必了。”李孔荣少校再次摇头——闽系和电雷早就是死敌,不说那些学员不会说什么,就是他打听之事也会被他们汇报给电雷学校的校长欧阳格。“胡老板就没有其他人了吗?”摇完头的李孔荣少校再问。
“其他人?”胡励剑又思索起来,这下他倒是花了些时间,他道:“德国的军港历来管束的都很严,除非许可入内,闲人是进不去的。不过水手馆的陈先生也许会些有办法。”
“陈先生?”李孔荣少校见钟前功少尉正在记录信息,满意的点了一支烟。
“就是陈顺庆先生,他是浙江鄞县人。”胡励剑见李孔荣对此一无所知,当即细细解释起来:“陈顺庆先生之父陈纪林先生上次世界大战时就来了汉堡,大战后德国航运水手稀缺,蒙北德轮船公司信任,陈先生就在汉堡开了一间水手馆,除了招募水手外,还负责为到岸的水手提供食宿,遇有难事,比如水手和轮船公司的管事纠纷,也会代为出面解决……”
孤身而来的李孔荣少校对德国的情况真是一无所知,而胡励剑赴德近十年,对这里的情况倒比一般人更清楚,只是他还不是最老的,真正要说在德国人面广、关系深的老华侨,且又能找得着的,那就非水手馆的陈顺庆莫属。
听完这陈顺庆的情况,李孔荣颇为动容,他道:“那陈顺庆先生现在何处?”
“陈顺庆先生……”胡励剑不好说陈顺庆现在就在四楼打麻将,还赢了一堆钱,他苦笑道:“李副官从柏林远来一路辛苦,还是先好好歇息一晚吧。明日上午我亲自带长官去会陈顺庆先生。他在德十多年,总是能想到办法的!”
胡励剑的说辞很让李孔荣少校安心,既然那陈顺庆就在汉堡,那他也不急了,当下就在胡励剑的安排下入住休息。不过他临睡前的日记却让半夜起来、指挥当下一切的李孔荣不悦。
“什么玩意啊!”看到日记上少校写的电雷学校那几个学员的情况,李孔荣亮着的眼睛如有实质。他以前就知道民国海军各派争斗多,不想自己就遇上了。这电雷学校的八个学员若真是从基尔和不来梅过来的、还在那里训练了数个月,那肯定知道不少有用的信息——他虽然知道德国潜艇的参数,可对德国潜艇部队的情况、造船厂的情况却一无所知。
有些激动的在房里度了几步,不断的看手表,终于,李孔荣穿起那身少校军服走了出去,他出门一会又折回来打电话。现在是半夜,他总不能直接破门而入、闯到人家房间去吧?还是要让中华楼的人出面为好,最少让他们负责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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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八个赴德学习鱼雷艇的电雷学校学员来说,在德国这十个月是人生中最值得回忆的日子。第一,他们已经出了洋,这就算是镀了金,回去肯定能担当大用;第二,德国海军不管如何弱小,也要比民国海军强大,更何况电雷学校只有鱼雷艇,巡洋舰、驱逐舰、炮艇一概没有;第三,身处海外才知道军人荣辱——在德国,黄种人唯有日本人才受人尊敬,一旦说明自己其实是中国人,那德国人的态度当即大异,即便不变化,也会有一些诘问和嘲笑
——表示同情的则说:‘为什么你们时常自家打仗?’;表示轻蔑的则眉头一皱、肩膀一耸,“啊,中国!尽是土匪!”。而德国的报纸最喜欢刊载有关中国黑暗的照片,比如卧吸鴉片、枪毙土匪、小脚女人、男子拖辫以及北方穷人争食互斗。那些好事者每每看到此处,就会指着报纸给学员看,那真是让人如剑剖心,不知如何是好。
此夜,三楼3o2房的几个电雷学校学员毫无睡意,马上要离开的他们正在卧谈,正在开口说话的是后来有电雷学校四大金刚之称的齐鸿章,至于话题,就是海军部长陈绍宽。
“陈绍宽那个老甲鱼在海军部长的位置上呆不长了!这次赴英参加完加冕,他就会外放出去做大使,欧阳校长将带领我们接管中央海军!”
“说了多久的事情了!”四大金刚的另一个黎玉玺少尉对此完全不信,“陈绍宽要是能外放早就外放了,何必等到今天?于我国海军而言,有日本在,就难有大展,这也是委员长一直未给海军添造军舰的根本原因。既如海军都不重要,那陈绍宽这个老甲鱼能在海军部长的位置上待多久委员长并不太在乎。”
“那我们的前途岂不是一片黑暗?”赴德学习驾驶的崔之道吐了一句。“有那些腐朽的闽人压着,电雷学校何时才能真正成为海军的黄埔军校?”
“等着吧。”对取代闽系一直充满信心的齐鸿章说道。“委员长既然能在电雷开学时对我们训话,那自然是看重我们。你们也不想想,这些年陈绍宽派了多少人出国学习,我们又派了多少人出国(学习)?你们可不要忘了电雷学校才成立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