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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彦点头,和花映月走了出去。蝤鴵裻晓
虽然海边景色极美,但是海风时时有,在隆冬时节,吹在脸上和刀子一样。花映月与何彦在主人家的花园里看了看梅花,便走到庭院里避风的玻璃亭子之中,在蒲团上坐下。亭子中间有个电火炉,热腾腾的,她把手悬在上面想让手暖和一些。
何彦对这东西很感兴趣,说道:“这是从古代的炭火盆上演变而来的,以前的富贵人家的炭盆做得十分精致,里面烧着最好的银霜炭,不带烟火气,有时候丢点竹叶,松果,或者橘皮上去,香气就会随着热气一起蒸起来。有些喜欢玩的,也会在上面架了铁丝网烤肉,你看红楼梦,一群小姐少奶奶不就是在芦雪庭烤鹿肉吃?”
“我记得。当时妈妈不许我看言情这些,只准我看名著。结果等我看了红楼梦,问我心得,我就只记着那些吃的了。爸爸把我说了一顿,说我看书不深入,不懂思考,骂完了,却又带我去大吃了一顿……”她眼神暗了下来,把手收回去。
何彦温和的看着她:“想爸爸了?别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他两次遇到危机,却都还活着,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果是普通市民,负担不起费用,也只有罢了,但是有池铭在,这个根本不是问题对不对?他会醒的。濡”
“谢谢你。”花映月微微一笑。
何彦沉默的坐了片刻,道:“映月,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爸说话太急了点,让你们尴尬了。”
花映月刚才心中的确有些怨气,可是何彦亲口说出来了,她又有些脸红,说道:“关心则乱,何叔应该没恶意。至”
毕竟是父亲,过错不宜在尚且交往不深的人面前多说,花映月既然给了台阶,他也就下来了,温言道:“我想,爸爸应该是把你完全当自己人了。他一向把阿铭当亲儿子一样,所以说话也不会考虑什么面子问题,有什么说什么。我找机会和他谈谈。”
“你太客气了,池铭有人肯真心对他,是他的福气。”
何彦见她面上浮出浅浅的笑容,脸颊被电炉的热气熏蒸得红扑扑的,即使没有化妆,也艳若桃李,不由得看得一呆,旋即忍着惆怅,说道:“他有你,也是福气。至少你还一直肯信她。”
说到这个,她沉默了。
何彦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迟疑片刻,问:“怎么了?”
花映月看着他目光坦然的双眼,问:“你刚才在吃饭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是你真的那样想,还是只是给池铭说说好话,暂时缓缓气氛而已?”
何彦道:“虽然一切证据都指向他,可我觉得,池铭不是这种人……”
“他也狠得下来的。”她出了会儿神,想起多年前池铭把她拖入房中,残忍的占有她的情形,他是动了杀机的。
“这个……你会错意了,男人如果没有一点狠心,这辈子绝对不会有什么大成就,我不是说他心狠不狠,而是觉得他不会胡乱撒谎,这种大事,他做了绝对会承认。”
花映月缓缓低下头:“我和你不一样,我和他之间隔了太多的恩怨,顾虑太多,事情发生的时候,看上去证据确凿,我很难给他完全的信任。后来越想越觉得可疑,我的心是悬着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何彦叹了口气,拿过旁边的果盘,把一个蜜橘放在电炉边,慢慢的转动,烤得温温的,剥开了递给她,微笑:“这样吃了不会受寒,我爸说过,情绪低落的时候,人的体质就会比平时敏感,此时如果受凉受热,更易生病。”
她接过橘子,捏起一瓣放进嘴里,果然不冰牙,吃着蛮舒服。
何彦缓缓道:“映月,我觉着,你还是该信他。如果真的有人对他下手,那他真是很辛苦,如果你再因为不信任,给他更多压力,他会承受不住的。”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呢?如果只是因为熟悉……何叔也和他很熟,为什么又和你的看法相反?”
“爸爸信证据。但是,我总觉着,证据都是可以做给人看的。而且……”他停了停,温柔的看着她,“你知道我怎么认识池铭的不?”
花映月摇头,眼睛一亮:“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一直没什么机会好好说话……你告诉我,好吗?”
何彦道:“是这样的,我旗下的服装定制品牌想要个模特,那些超模来应征,可我总觉得没有合适的感觉。你知道,他们是衣服架子,举止也受过训练,但是人的气质是从里而外散发的,许多模特私生活乱,人品也不好,姿态便总显得有些做作。我本来认识几个不错的世家子弟,但是他们生活讲求低调,不想抛头露面。我想,不如在别的圈子看看,或许茫茫人海里有真正能演绎出我们的设计理念的人。我贴了广告,许多人来应征,池铭也来了。”
“他被选上了?”
“我的员工先粗选出外形举止都不错的人,然后我亲自筛选。当时正是午饭时间,街道对面的面包店刚好烤出了新鲜的糕点,香得满街的人都忍不住多看那家店几眼。池铭当时已经有些营养不良了,可他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就专心的和我继续问答。他明显是喜欢那味道的,不刻意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很坦然,但是又很快收了心,克制力非常的强,而且依然坐得稳稳的,如果是一般人,饿坏了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的焦躁不安,即使不乱动,眼神也没法专注了。我觉得很满意他,稳重却不做作,是一个有傲骨的人。这种人是绝对不卑劣的,他会犯错,也会发狠,但是不可能做事不承认。”
花映月听得发怔:“他当时很瘦,很可怜,是不是?”
何彦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隧道,看到了曾经的那个落魄大学生:“是,脸色也不好,让人很想帮他一把,但是这种感觉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是完全平等的。面试完,我邀请他一起去吃饭,他站起来就倒了,我去扶他,才发现他正发着烧。那一次他病得实在凶险,爸给他针灸把他抢救了回来,需要的中药里又有几味珍稀药没货了,爸给他含了参片。转去了医院,那些医生都摇头,幸好当时曲叔叔也在美国,坐飞机赶了过来,拿了新研制的特效药,他才好转的。”
花映月闭上眼,眼角很快溢出泪,低落在她手心的橘子上。
“好了,别难受,后来他就再没过苦日子了。他拿当模特的收入做了一笔投资,效益不错,我也把部分资金交给他打理,分给他一半的收益,他说,靠做期货炒股票,总归是不稳当,不如投资实业这种泡沫少得多的东西,我和爸爸提供了一些支持,但是他能做到现在这么大,真的是出乎我们意料。”
“他那么苦,都是我爸造成的……”花映月低声道,“他肯定很恨。他有时候来我爸病房找我,看到我爸的那种目光……彦哥,我心里总归是有些防备的。所以爸爸一出事,加上有人证明他进过病房,我第一个就怀疑的他,后来他解释了,我想……他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就信了。后来接二连三出现对他不利的证据,甚至陈秘书都被警方控制了,我很难过,再看到爸爸情况那么差,不免又和他冲突。但是……这几天我想了想,池铭是个聪明人,如果真的对爸爸动手了,第一次可能是疏忽大意,被人看见进了病房,但是之后他不可能再不仔细的处理,但是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如你所说,真的像是故意露出破绽给人看的。”她闭了闭眼,手指轻轻的捏着橘皮,嗅着清香的气息,人也安静了许多,“我不会再因为这种事情和他争执。除非他自己承认,否则那些看似环环相扣的证据,我都不信。”
何彦笑了笑:“你能这样想最好了。等会儿我也和爸爸好好说说,看得出来,爸那样怀疑,阿铭很难过。”
花映月黯然道:“我一定要向他道歉……他已经尽力对我好了,我却不让他省心,他瘦了,还有了白头发,肯定有我的责任,是我不好……”
何彦递给她手帕:“这个也不能完全怪你。隔着家仇,你对他有戒备也是正常的。把你的眼睛擦擦吧,我想,爸诊脉应该也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被他们看见你这样,又问起来,解释着麻烦,是不是?”
花映月接过手帕,上面有清幽的檀香味,手帕的质地极好,织法也与众不同,很是精致,她笑了笑:“这真是好东西,擦眼泪可惜了,我都想供起来。”
“谢谢夸奖。如果喜欢的话,到时候我送你一打,今后你在外应酬的时候拿来用用,就是活广告。”
她道了谢,擦净眼泪,说道:“这檀香的味道很好闻,不像是市面上卖的。”
何彦笑:“我爸有制香的雅好,这是他收的香料,自己配的,我作画的时候会焚香,可以凝神静气。”
“池铭睡眠不好,何叔也给他配了香,效果真的很不错……”她眉头微微蹙起,“只是池铭怕是用太多了,有点依赖,而且用量越来越大。”
“是吗?”何彦微微一怔,又道,“不知道爸给他看诊的结果是什么,他失眠这么严重,不是安神香能治的,得系统的治疗。走吧,咱们回去问问。”
花映月拿出小梳妆镜看了看,见眼睛已经不怎么红肿,便和他走出了亭子,沿着小径往回走,路上忽然想起一事,抬头问他:“你刚才说,心不狠的男人,成不了大事,你狠心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何彦看上去温文舒雅,仿佛春风一般和煦,一接触他温和的双眼,便会不由自主的放下戒心。可是他的事业那样成功,按照他的理论,他的心也会狠的。
何彦没想到她这样问,愣了下,笑了:“我估计你这辈子都看不见。”
花映月也笑了。
池铭坐在落地窗前,把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
何念儒的声音响起:“阿铭?怎么了?”
他回过神:“没,只是在想事。”
何念儒也没多问,递给他一张纸:“给你开了个方子,去抓药吧,如何吃,有什么禁忌,都写在上面的。”
何彦此时也走进了屋,问:“爸,阿铭的病到底怎样?”
“还好年轻底子硬,调养调养还能补回来。”
何彦拿起药房看了看:“不怎么明白。”
何念儒白了他一眼:“谁让你自己不学?这么多年也没个有长性品格好的人跟着我学学,我懂的这些,怕是过不了多少年就失传了。”
“爸,您身体这么好,瞎说什么。现在想学中医的人多了去,说不定过两天你就收到满意的徒弟。”
何念儒站起来:“好了,我看外面云层又开始厚了,怕会下大雪,万一等会儿雪大得封路,就麻烦了。回去吧。”
“好,谢谢何叔。”池铭把药方收好。
一路上池铭都没说话,花映月见他脸色很差,问:“怎么了,刚才何叔说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你的病……”
“我好着呢!不过就是需要休息,少操心而已。”他冷着脸硬邦邦的回了句。
“既然没事,你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怎么了?”
“我有心事?只怕你倒是多了点心事吧。”
花映月愣住:“什么意思?”
杨学并没把车开回医院,而是开向池铭在滨海的别墅,她怔了下,说道:“我下午还有事呢……”
“杨学已经帮你请过假了。怎么,急着去干什么?就那么喜欢上班?”
他这是怎么了?花映月蹙眉道:“可你那里和连家隔那么远,我怎么回去?”
“你就这么担心他?他有两个家庭医生呢,还有一屋子的佣人,有的是人照顾。再说,你不回去,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风阿姨回来了!”
池铭眼神微微一变:“回来了?我怎么一点风儿都没听见?”
“她根本没告诉别人,自己坐着飞机悄悄的就回来了,我们都吓了一跳。”
“我不管,让连青自己解释去。他那么聪明,不至于连一条理由都编不出。”他说完,又不再搭理她,等车开到了别墅,径自下车往房子走。
花映月简直不明白他到底又在发什么神经,也窝火起来,咬咬牙,打开包,把自己在云南买的乌发膏和方子给了杨学:“我看当地居民用这个洗头,效果很好,纯中草药的,没什么刺激性,你拿给他。你把车钥匙给我,我想走了,明儿还你。反正你家汽车不止一部。”
池铭听见了,转身对杨学道:“你要记住,到底谁是你老板。”
杨学耸耸肩,露出抱歉的神色。
花映月恼怒:“池铭,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今天有惹你?”
池铭冷冷一笑:“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花映月莫名其妙的受了气,也不耐烦了:“池铭,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记不得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你告诉我行不行?这样突如其来的发火,也太过分了。”
“我过分?”
“不可理喻……”她被他冷冷的目光看得心里发酸,转身就走,“我走了。”
他抢上前把她拽住:“走哪儿去?”
“去街口打个车!”
“老老实实的给我呆着!”他把她拖了几步,觉得实在费力,干脆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往家走。她挣扎不动,咬住他肩膀,可是冬天的衣服厚实,她咬不疼他,反而让他冷冷的嗤笑,“咬吧,练练牙口。”
他把她扔在沙发上,即使沙发软软的,她也被冲击力弄得晕了晕,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你刚才和彦哥在花园里笑得真开心,都说了什么,嗯?”
花映月愣了下,脸倏地涨红:“你可真会怀疑!那你要我怎样对他?他和你情同兄弟,我自然要对他好些,难道你想我哭丧一张脸,还是当个没有表情的扑克牌?”
“那你至于那么高兴?他让你很开心?”
“他就是一个让人觉得轻松愉快的人!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喜怒无常?”
“你再说一遍?”他按住她肩膀,把她牢牢固定在沙发上,目光灼灼仿佛有火焰燃起。
他满眼的怀疑让她觉得羞辱莫名,咬着牙道:“你这还不叫喜怒无常?你怀疑我什么?我不过就和他说说话而已!你有资格说我吗?你可是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
池铭打断她:“少翻旧账!一码归一码!行,你和他说说笑笑也正常,那你刚才和他在花园里的那个玻璃亭子眉来眼去得真带劲!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哭哭啼啼,他又是给橘子又是递手帕,你在他面前倾诉心声?呵呵,严肃冷淡的花医生还有那样楚楚可怜的一面!在我面前你都没那么娇怯怯的撒娇!”
花映月真的气坏了,她明明是在为他心疼,却被他说得这么不像样,忍了又忍,说道:“我和他在说你的事,他说起你在美国的事,我听着难受……他给我递东西,也只是错开我的注意力,难道他要看着我一直哭?”
他心情好了些,脸上的阴云也淡了:“为了我?”
“你还不信?”
他松开她,淡淡道:“信你?你信我了吗?谁知道今天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只是说来好听的。”
她听他如此说,瞧了眼他零星的白发,心中浮出愧疚来,也不和他计较他的语气和措辞了。她看向茶几,发现杨学已经把那几个装着灰色半透明膏体的玻璃瓶子搁在上面,人很识趣的从后门溜了。
“池铭,你用用这个吧。”花映月拿起一瓶乌发膏递到他面前。
他瞄了一眼,并不接,问:“什么东西?”
“我去云南出差,在当地山村要的古方乌发膏,那里的人经常用,即使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头发都很黑很亮……”
“或许是那边水质好,空气清澈。再说,村民生活虽然不富裕,但是也不必操心什么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很符合养生之道。”
“你……你试试啊,我看了成分,有生姜,首乌,黑芝麻,都是生发乌发的好东西,在昆明也找了中医看过,都说值得研究。反正是纯天然的,你用用也没坏处……”
池铭站了起来:“你给我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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