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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暗流汹涌。
宫九却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保证了下一代皇帝依旧是穆叶两家的血脉,又交给叶孤城亲自教导,若这样都教出个不成器的,又或者教出来一个弹压不住穆家宗室、又或者对叶家忌惮在心容之不得的,也再怨不得他。
他现在只愿意顾一个阿伍。
宫九记得很清楚,第一次带着阿伍登泰山时,阿伍说他一千七百九十三岁;后来闲谈之中,也曾偶然提起,他是一千八百岁便可成年。
宫九在等阿伍长大的时候,也想过一直长半寸、缩一寸的阿伍,到了成年之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同;而在阿伍沉睡之后,宫九更是将最大的希望,都等在阿伍成年这一天。
——虽然因阿伍从来不过生日,宫九都不知道阿伍哪天正式成年,但算来,也只在今年了。
宫九也不敢肯定阿伍成年后就会醒来,但不寄望于此,又能如何?这些年叶西花和他自己,并他动用皇权召集的许多江湖人……算起来,给阿伍输送过内力的人,没有一万八千,起码也该有三四千人,可阿伍不说一寸半寸,便是一丝一毫,也没见长。
而且只是睡,睡得脸蛋儿酡红呼吸浅浅,十分可爱,但无论宫九是喊他还是求他,他就是连眼睫毛也不曾颤动一下。
宫九已经等了一天、十天、一年、两年。
等得心都冷了。
给宫九自己狠狠冰冻冷的。
因为他不敢发疯。
哪怕万一,万一阿伍在成年之后依然没醒来,宫九也宁可自己的心冻住,也不敢发疯。
他现在甚至连看到有人挥鞭子,都会在眼睛发红之前,将挥鞭子的人杀了、将鞭子折断了,而不是顺从自己的*肆意倒地翻滚求挨抽。
因为他不敢发疯。
因为他手里还有个阿伍,哪怕一直醒不过来,但依然浅浅呼吸着,随时可能醒来的阿伍。
宫九连如厕、沐浴时,都要抱着的阿伍,怎么可能会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就放下来?
至于不放下来一起翻滚在鞭影下?更不可能!宫九不可能让阿伍沾上尘埃、没入阴影,更不愿意在他睡不过来的时候,让别人来抽自己。
虽然宫九答应的绝对不让阿伍之外的任何人伤他的诺言,早已经做不到。
——宫九的手上,有他自己啃出来的、就算以他的变态恢复能力也没能彻底恢复的、一层层叠加的伤疤。
但宫九自己可以伤害自己,却绝对不会让阿伍之外的人来伤害自己。
避着人的时候,宫九常常拿脸颊蹭着阿伍的脸颊,呢喃着:“哪,我很乖哦,我们都很乖呢!阿伍什么时候起来陪我们玩游戏?”
又或者一下下咬着自己没抱阿伍的那只手,一边吞噬着咬下来的皮肉、一边舔着滴到阿伍脸上的血,轻笑:“哪,我们都不乖了啊,但阿伍为什么还不醒来?阿九等着你来惩罚我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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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铁珊、叶孤城、西门吹雪,都不只一次撞上那样痴傻的宫九。
连花满楼,都好几次听到那样的呢喃,闻到那本该是狰狞、却莫名只让人觉得凄凉的血腥味儿。
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阿伍三年不曾有任何变化的迹象,他们有时候说起来,也会安慰彼此“没有迹象有时候也是好迹象”,但那样的话如何安慰得了宫九?
所以他们除了定时进宫来为阿伍输内力,并帮着阿伍搜罗各种还没给阿伍输过内力的习武之人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虽然已经用了四千多人的内力,来证明阿伍现在缺的不是内力,但叶西花甚至陆三蛋司空猴精等人,总是忍不住想,也许不是没用,只是不够呢?
所以这几年,进宫为阿伍输送内力的,居然有不少是飞仙岛万梅山庄江南花家寻摸来的,也有不少是陆小凤司空摘星的朋友。
而宫九,西叶花等人尚且不死心,宫九自然更不会死心,他早在立太子前就颁下旨意,请天下习武之人入宫,且这习武之人只需修得内力即可,不求多寡强弱,进宫一回便能得白银五十两,而若是能挑战胜过任意一名御前侍卫,还能白得一个参加武举的资格。
虽然这个旨意颇引得朝中御史劝谏不已,但宫九执意,况且给的只是参加武举的资格,又不是直接给了举人功名,宫九甚至绕过门下省直接将旨意传达九州,御史们说过几回,也不能真的让天子朝令夕改,终只得认下。
就是后来立下太子,宫九虽然还没有退位,却也当即就任命叶孤城为太子师,又挑了四个大臣协助叶孤城摄政。之后,宫九就彻底当起甩手掌柜,再也没有去上朝,这项政令却始终实施了下来,又有宫九为了让民间更多一些真正习得内力的人,还自己掏了腰包,于各地建立武馆,专门传授基本的武学内功。
虽然他为的只是第一次给阿伍输内力时,效果尤其好的私心,但民间一时习武之风大盛,便是文人为了迎合上意、捞得一个入宫面圣的机会,也有许多习武强身。
又宫九为了让天下习武之人进京之路走得更加顺畅,广修桥路,后来那专门于各处城门宣读他征集天下习武之人旨意的小役,又变成宣读朝廷各项政令的小官,一时间无论是否识字、只要每日清早往城门那儿走一走,都能知道赋税几何、劳役若干,政令通达之下,四海清明。
这些却都只是无意为之的好处了。
宫九自己每日除了吃喝拉撒睡,加蹭阿伍、咬自己,就是打坐恢复内力,或者给阿伍输内力,又或者监督其他人给阿伍输内力。
他已经不在乎天下如何。
若非不放心将阿伍给任何人,若非还惦记着阿伍有朝一日醒来……
他甚至都要不在乎自己如何了。
又是一年七月过,天气渐凉,好在这天下资源不说都尽着皇帝一人享用,总不会委屈到他头上,因此乾清宫后殿早早就燃起了地龙,但门窗四处又都开得恰到好处,只用了些纱帘幔帐遮住,满室温度恰好,一池浴汤水汽氤氲。
宫九早就练得这一手阿伍、一手做任何事的好技艺,将阿伍在两手之间换过一回,他自己身上的衣裳鞋袜就尽皆褪进,头发也披散了下来。
赤脚踏在玉石上,先在一边用水略将自身冲洗过后,才伸脚进去浴池里头探了探温度,满意点头,方在池子边上坐了下来,将阿伍放在膝头,阿伍因着缩水的缘故,头发也越发短了,宫九又不忍他连醒不来时、都不能睡舒服,不肯硬是折腾着为他束发,因此不需去冠解发,只需解衣裳、褪鞋袜即可。
这些活计宫九这几年已是做惯了的,不多时,阿伍身上就片缕也无,一个光溜溜圆胖胖的三头身小娃娃就露了出来。
阿伍的肌肤是很漂亮的蜜色,而且大部分肤色都很均匀,除了那微微鼓胀起来的小肚皮显得仿佛格外白一点,也就是脐下的小小阿伍颜色显得格外粉嫩,摸起来的手感也好极了。
宫九帮他洗得格外仔细,单是头发就仔仔细细按摩了半个时辰,而后指甲缝、脚趾缝、耳后、肋下、脐中……
连小阿伍的外皮都被很轻柔地翻过来,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
当然j□j那朵小雏菊也是,宫九仔细得每一个褶皱都照顾到了。
虽然阿伍从睡着起,不管宫九哺喂给他的是连肉渣都用纱布蛋清等去过几遍的清汤、又或者是用各种米粉干果粉调得恰到好处的糊糊,他都是只吃、不拉、也不撒。
若非阿伍怎么吃肚子都还只是鼓胀那么一点点,如果不是阿伍始终浅浅呼吸着,宫九都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哪个自己使坏,避开了所有其他自己,悄悄儿将他打认识阿伍的第一天起,就不停琢磨着的、将阿伍给做成人偶娃娃独个儿珍藏起来的坏主意,真给实现了。
但阿伍一直有呼吸,也一直怎么吃都看不出来。
所以宫九们虽然恨死了自己曾经打过那样的坏主意,但总算不至于彼此相疑。
不相疑,只是恨。
恨曾经始终不死心地、一抽风就想起将阿伍做成人偶的自己,和其他自己们。
那个时候不管哪个宫九占据了身体的主动权,咬自己时总是特别狠,对阿伍笑时的脸总是特别扭曲诡异。
因为他们总是忍不住一下子想着:阿伍,阿伍,只要你醒过来,我们就再也不敢想那样的坏主意,我们什么都听你的……
又忍不住一下子想:阿伍,阿伍,你到底什么时候才醒来?要不我们干脆真把你做成人偶,然后陪你一道儿沉睡,再也不需如此煎熬了,好不好?
——然后每一次,都有那么一个两个宫九,觉得好,也有更多的宫九,觉得不好。
天下已经到手,下一代皇帝也定了是叶家子弟,母妃的心愿算是完结了,宫九本来没什么牵挂了。
但总是舍不得。
阿伍只是睡着了,他不会永远睡下去,他总是会醒来的。
虽然等待的滋味很煎熬,虽然一想到万一阿伍睡的时间和他的一千七八百岁一样漫长、自己也许永远等不到他醒来的那一天,而也许阿伍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是沧海桑田的过往,会另外找一个人陪他践行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盟约,宫九们就恨得几乎要把阿伍彻底吃下肚子里头去……
但他们就算轮番出来将自己咬得鲜血淋漓,也没舍得真咬阿伍一口。
——不舍得啊!
所以还是等吧,一千八百岁成年时能等到最好,万一不能……
那就等到自己再也没有时间等的时候,再把阿伍带回家吧!
——所谓家,在宫九六岁半那年、目睹太平王杀死太平王妃之后,就只有他亲眼看着太平王妃布置起来的、飞仙岛的地宫才算是家。
——哪怕后来宫九弄明白了,那天不是太平王要杀太平王妃,而是太平王妃叶氏女的身份暴露,不甘如太祖元妻、睿亲王妃那般,从嫡妻原配沦落族谱无名、子嗣或者干脆死绝或者苟且偷生的下场,决绝自戮,太平王其实是想去抢下她横向自己脖颈的剑,而不是要杀她……宫九也无法再拿太平王府当家。
——本来有阿伍的地方也可以是家,可惜阿伍一直睡、一直睡,根本无暇布置新家,那么就只有飞仙岛地宫才是最安静安全的地方。
用细柔的棉布将阿伍擦干,在为他穿上衣服之前,宫九再一次俯□去,倾听那胸腔里头平稳有力的心跳。
想着等到哪天他再也没时间等下去,那就带着阿伍回地宫,再将飞仙岛彻底弄沉了……
想象着静谧至极的黑暗中,只有阿伍的呼吸和心跳,陪着逐渐僵硬的他,宫九们就都觉得很幸福。
哪,就算我等不到和你白头到老,但起码我自己是和你白头到老了哦!
宫九唇边溢出一抹笑。
然后忽然皱起眉头。
若是到时候舍得下将阿伍也彻底带走也罢了,若是舍不得,那等阿伍醒来之后,看到身边躺着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头子,又或者干脆只是一具骷髅架子……
不不不,绝不!
宫九忽然明白了汉时李夫人为何生病之后、直到死前都不肯与武帝相见了。
就算再也看不到阿伍睁开眼睛的那一天,他也宁可阿伍永远只看到他最年轻完美时的睡颜。
眷恋地在阿伍的胸膛上蹭了蹭,宫九迅速为他穿上衣物,同时想着,到底该去哪儿寻找不只生前能驻颜、死后容颜也依旧的法子?
生前驻颜的武功他倒会一样,可惜是一旦人死内力散,模样立刻大变的……
武功之外,什么女子养颜之法,什么炼丹长生之术……
女子养颜之法还不如他那武功,而炼丹长生之术?他原本最是不信,自秦始皇开始,多少皇帝求仙问道,可真得长生的有哪个?但现在,如果阿伍一直醒不过来,就算仙道飘渺,他也只得一试了。
宫九皱着眉,狠狠拿额头顶了顶阿伍的额头:“坏阿伍,都是你不好!害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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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得我什么呢?
害我玩游戏都没心情,就算想享受疼痛也只得自己咬自己,根本不想从别人那儿得到欢愉!
害我不足而立之年就傻乎乎地到处寻访仙道长生之法,变得根本不像自己?
害得我……
可是,我,我们,都不后悔那天星月之下,向你伸出手去。
宫九抵着阿伍的额头,悠悠叹息。
然后他就忽然听到一声熟悉又陌生的:“我怎么不好?害得你什么?”
宫九浑身一震,似乎立刻就要抬头,却又不敢抬头,狠狠抿紧唇、闭上眼,却拦不住眼中滑落的泪滴。
泪水滴到阿伍眼中,很烫,仿佛能烫到他心里去。
阿伍睡的时候总是很沉,只要能安心,只要没醒过来,他会完全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的沉。
所以阿伍睁开眼睛时,虽然神思清明,连声音都没有丝毫几年不曾说话的干涩痕迹,但他完全不知道,他已经睡了一千一百一十一天。
而宫九,也已经独自看了一千一百一十一个日落、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夜幕临。
——好在,好在第一千一百一十二个日出日落,都可以有你。
宫九笑着,笑眯了眼睛。
又一滴泪珠滚落,落在阿伍的脸颊上,却一样烫进了他的心底。
阿伍叹息着伸出手,手仿佛有点软,但不严重,他轻轻擦去宫九脸颊上又滚落的泪:“怎么了?”
宫九笑,笑得又温柔、又狰狞,张开嘴,仿佛是在j□j,又仿佛是在咆哮:“你这一次,睡了好久好久……久到我都忍不住想吃了你了……”
阿伍也回想起自己睡前发生的事情,眉毛一挑、眼睛一瞪:“你居然还敢说?是谁说是去做点心,结果偷偷跑到京郊去,还弄了一身伤回来的?”
宫九眨眨眼睛,狰狞咆哮都潜了下去,只有温柔j□j在阿伍耳边摩挲:“好了好了,你好不容易醒来,我们不提这个啦……”
阿伍哪里肯不提?宫九不只一次答应要好好保重自己了!结果小伤倒是少了,这重伤却更加要命!
但他眼睛才一瞪,忽然嗷呜一声,又像幼犬、又像狼嚎,把宫九吓得越发将他抱紧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刚才还小小的三头身阿伍,忽然长得他双手张开都保不住了!
——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连这屋子里,都快装不下了!
宫九抬头顾盼,只见触目所及之处,都是各种毛绒绒,雪白的、棕色的……
他想站起来,却不小心一头栽进去的时候,那软软暖暖柔柔绒绒的触感,却像极了那天晚上,他重伤迷蒙之间……
原来,那天不是梦,而是真的阿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