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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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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朝中出了科考弊案,姜文因避嫌自请暂时在家歇着,另一位重臣常大人陪着放假,贾琏被莫名其妙调入内阁。贾赦得了信儿白毛汗都出来了,急慌慌把白安郎请来。

    白安郎听罢笑道:“赦公莫急,圣人这是欲让齐大人入阁。”

    贾赦一愣:“小齐?那关我家琏儿什么事?”

    白安郎叹道:“如今朝中因皇子相争,圣人信得过的且有能耐的孤臣也不多了。”

    贾赦道:“他直接让小齐入阁不就完了?琏儿不论如何也不够格的,傻子都知道罢。”

    白安郎笑道:“便是因为不够格才选的他。圣人说了,琏二爷今番只是暂入内阁,说白了,不过替姜大人顶三五个月的班罢了,过后还出来的。姜贾两家为通家之好,又是姻亲,姜大人一直待琏二爷如子侄,此事尽人皆知。圣人这是让满朝文武知道,他最信的仍是姜大人并荣国府、齐大人这一系。况若选个够格的,日后反倒不便让他再出来了。唯有琏二爷这样的,纵过三五个月出来也是一桩得事,日后他正经再入阁也便宜。”

    贾赦想了想:“也就是说,琏儿其实是替隽之占地方的。”

    白安郎笑道:“是。”

    贾赦皱眉道:“难道就没有旁人了?琏儿总归是元春的堂哥,外戚身份得忌讳些。”

    白安郎摇头道:“赦公想多了。十一皇子将将五岁,在诸皇子中年纪最小、听闻最是个淘气的,至今不曾开蒙。况于圣人而言,后宫总归不如前朝重要。赦公莫忘了,齐大人只考上了个秀才。非庶吉士出身的阁臣,日后还不定得多麻烦。偏琏二爷连秀才都不是。琏二爷虽是替姜大人去内阁占三五个月的位,总归是入过阁的。日后齐大人入阁便省去许多口舌。”

    半日,贾赦抽抽嘴角:“合着琏儿只是一架梯子。”

    白安郎笑道:“琏二爷入阁也是早晚的事。”

    贾赦叹道:“入什么阁啊,年纪轻轻的犯得上爬那么高么。圣人只怕是想让我又不拿俸禄替他干什么的吧。”

    白安郎微微一笑,这会子方有功夫寻了茶壶来斟了一盅茶,自己喝了。笑道:“待琏二爷回来,赦公便可借机去一回姜家的。”

    贾赦哼道:“我去看小星星哪里要找什么借口。”黛玉之子乳名小星星,贾赦取的,正月里方满周岁。

    待贾琏下了衙,果然才进门便让他老子直拎去寻姜文了。

    爷俩踏入姜文书房,打了个招呼,贾赦忙细问今日到底出了何事。姜文便从头说了一遍。贾赦皱了皱眉:“此事一时半刻怕是查不清楚的。”乃将儿子往姜文面前一丢:“这小子你先教着。”转身直奔姜昭黛玉那院子而去。

    贾琏无奈向姜文行了个礼。

    姜文摇了摇头,走过来拍拍贾琏的肩,指椅子道:“坐吧。”他二人开始内阁教学。

    贾赦一溜烟儿奔到姜昭他们的小暖厅,等不得下人上前,亲掀了帘子进去,只听黛玉笑道:“我就知道舅舅会来。”接着是一阵“啊啊”声,一个小小的小东西跌跌撞撞扑过来。

    贾赦五脏六腑都软了,忙蹲下来张开胳膊,一把将小家伙抱住举了起来狠狠亲了几下:“我的小心肝儿,想死舅爷爷了。”

    小星星七个月大便开始说话,如今早会叫人了,蹭着贾赦的脖子咯咯直笑,嫩嫩的小嗓子喊“舅爷爷”。这个舅爷爷虽不是日日得见,每回他来了便有举高高并骑马马,又能爬椅子背又能踩大案子顽,小星星最喜欢了。

    贾赦也蹭着他的小脸蛋叹道:“宝贝儿你怎么还是这么软啊,舅爷爷还不敢使劲儿抱呢。”

    黛玉与姜昭已过来行礼,贾赦摆摆手,将小星星顶在肩头,也不客气,直往上首的椅子坐了。

    黛玉醋道:“自打有了小星星,玉儿便失宠了。”

    贾赦笑道:“那是自然,你都那么大了,哪有他可爱。”又打量了姜昭几眼道,“昭儿这脸色当真不太好,莫非不是装病?真把自己弄病了?”

    姜昭苦笑道:“只是熬了会子夜罢了,总有人来探的。”

    贾赦道:“笨蛋,不会装见不得风么?还真让他们来瞧你啊。”

    小星星开始不老实了,要爬椅子背顽。贾赦便站起来在旁托了他、让他顺着一溜儿椅子背并茶几爬着、遇到空中断层便直接把人抱过去接着爬,口里一面说:“迟一科考也好,省的年纪轻轻要上什么朝,那么早便得起床,太可怜了。”

    姜昭笑道:“我也巴不得呢。”

    贾赦双臂虚圈小星星防着他掉下来,道:“那个常庸,我虽不大认得,能与隽之比肩之人想来不是傻子。纵然背后偷偷跟哪位皇子勾搭上了,想来也不会在面上显出来。”

    姜昭点头道:“常大人有些迂腐,然对圣人之忠心,我父亲怕是比不上的。我父亲也猜他让人哄骗了。”

    贾赦笑道:“他怕是不好哄骗的。换了我要使他入套,得立在风里头捎过去三两句听不大清的话,引得他胡思乱想。”

    姜昭偏着脑袋想了想:“倒是有理。这般纵圣人使人去问他,他也不好意思说清楚,他可是个爱面子的。”又说,“舅舅瞧着,这回的事儿是谁弄出来的?”

    贾赦似笑非笑撇了他一眼:“你说呢?”

    姜昭道:“我琢磨了许久,满朝没人能从昭狱灭口,除非是冯紫英。偏他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位。”

    贾赦摇头:“你用了最笨的法子。玉儿说呢?”

    黛玉拍手道:“依我说,这回假若咱们没事先得信儿,他们也是无有证据的。左不过几位大人对公公疑心一番、圣人却是信公公的。大约也如眼下这般,公公与常大人都得暂离了内阁。只是圣人必定不会调琏二哥哥入阁。只需算算谁会补进内阁去,纵不是他弄出来的、也必与他有关。”

    贾赦点头道:“看见没?这就是贾赦教出来的孩子与姜文教出来的孩子不同之处,也是聪明孩子与笨孩子之不同。”

    姜昭道:“只是这般算出的数人悉数不曾混入皇子之争。”

    贾赦笑道:“你又不是冯紫英,便是冯紫英也有查不出来的东西,他又不曾长千里眼顺风耳。人家暗地里站了队,外头未必能显出来。纵是圣人在他们府中有密探,也未必什么都能探的到。”

    说话的当口儿小星星已是麻利的爬完了一边的椅子背,“啊啊”的指着架子上一盆文竹盆景儿。贾赦便抱了他过去让他祸害。

    姜昭喊了起来:“舅舅!那个别给他!”

    他说迟了,小星星早一爪子上去捏住文竹那秀气的小叶子。姜昭几步窜了过来,一手夺了盆景儿骂道:“不是让收拾起来的?怎么还留在这儿呢。”

    小星星不干了,爹抢人家东西!两只爪子都扑上去攥着文竹叶子,口里“啊啊”直叫。

    贾赦也不干了:“不就一盆竹子么?你一个当爹的好意思跟儿子抢东西么?明儿我上花市给你拉一车来。”

    姜昭急道:“这个是我日日细心修剪的,您瞧他乱祸害的。”一面去掰小星星的小爪子。

    小星星两只小脚丫子乱蹬,小拳头攥的紧紧的,一时还掰不开。

    贾赦哼道:“祸害都祸害了,你还能吹口气变回去不成。哎呀你别用力啊!他才一岁呢你还真有脸!这是你儿子!”又扭头喊,“玉儿还不来帮忙,我抱着他呢分不出手来。”

    黛玉早笑得伏在茶几上起不来了。

    待姜昭将文竹从儿子爪下抢救出来,早歪七歪八不复旧时风采了。他儿子还不依不饶,搂着舅爷爷脖子掉金豆豆了,小胳膊指着亲爹哇哇哇告状。姜昭忙向外头喊:“都是死的吗?随便给他搬一盆子什么过来。”低头看着自己日日精心伺候的文竹,心下也十分委屈,又无处可诉。

    贾赦压根儿顾不上他,抱着小星星直哄:“乖宝贝,舅爷爷明儿给你买十大车来,你挨个捏挨个拔,不拔干净不算完。”

    这会子黛玉也过来了,拉着姜昭道:“大爷,罢了,日后这些可莫摆到外头来,只在爷书房里藏着便是。”

    姜昭哼道:“我当老子的还要躲着他不成。”

    贾赦也哼道:“他懂什么?纵不是你儿子,你多大了,好意思跟他计较么?况你说了他他能听明白么?这么点子大的小人儿能说话能祸害东西都是小天才了。”

    黛玉委实撑不住了,靠在姜昭身上笑的直喊“哎呦”。

    姜昭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委屈也不是,忙亲抱了自己的宝贝盆景儿送回书房去,保不齐这个不讲理的老丈人回头非要拿去给他儿子撒气。

    待他回来,黛玉早喊人送了一大匣子五颜六色的小布球来,布球里头都藏着一只小铃铛。贾赦揽住小星星立在大案子边上,将小布球一个个拿起来递给他,小星星一个个往地下丢,丢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来,已是破涕为笑了。

    直待小星星顽累了,扭头伸着小胳膊要黛玉。黛玉便抱了他哄他睡觉,下人来收拾满地乱滚的小布球。贾赦姜昭爷俩松了口气,各自喝上两盏茶,总算能接着上头说正经事儿了。

    姜昭道:“我纳罕的很。此事看着许是为了冤我们家弄出来的,然我父亲与圣人这么些年过来,如何冤的了呢?”

    贾赦点头道:“不止隽之与圣人君臣之情。此事有个极易戳破之处,便是昭儿你之才。依着你的本事压根儿犯不上弄什么考题,自然能考上。故此构陷你与隽之必然只是幌子,幕后之人想来不是为了这个。玉儿方才说的才是近路,若咱们不曾预先得了信儿,会怎样。何人能入阁、入阁后能做甚。至于张大人是如何死在昭狱的、又是何人指使的他,都有待慢慢查证。我总觉得张大人死的时间点儿蹊跷的很。他招供了考题不是卖的乃是送人的。连这个都招了为何不干脆将幕后之人供出来?人死了便无对证,保不齐他说的不是实话也未必可知。”

    姜昭也思忖了会子道:“若依着舅舅这想法,他们弄出科举弊案来竟是幌子不成?这幌子也太大了。”

    贾赦叹道:“故此,幌子后头的事儿想必是更大的。否则岂非对不住这幌子?”

    这话已然直指夺嫡了。

    过了会子,他又问:“那些考生如何了?”

    姜昭道:“还在贡院关着呢,每日有人送水食进去,有身子弱的也请了大夫,只不得出来便是。”等于一个大监牢了。

    贾赦道:“不若先放出来。一来显得圣人看重天下学子,二来将人放出来了没准还能有线索。”

    姜昭笑道:“此二个借口太牵强。舅舅不过是担心出人命罢了。”

    贾赦叹道:“哪科春闱没几个抬出来的?那些书生也怪可怜见的。横竖这些考生多住在户部的客栈,也好查访些。卷子收好了,可再出一回考题,下月再考。也可比对学子的文章、查出蛛丝马迹来。”

    姜皎点点头。

    贾赦扭头看小星星在黛玉怀里早睡得香喷喷的,又稀罕了他一会子,与姜昭一同往姜文书房去了。

    次日贾琏当真入阁了,因贾赦让他莫丢了姜文的脸面,倒还颇为得体。他竟初生牛犊子似的,圣人问有什么要说的,立时第一个上去奏了开贡院一事,还直说是昨晚姜文的主意。圣人想了会子,也有道理,这两科举子对他称颂得了不得,一气儿断了这称颂声他还有点不习惯,便准了。

    考生们起初惊惧万分,后来又有许多人觉得朝廷冤屈了他们,很是受辱。终于有官员宣布,圣人虽知道本科有人舞弊,因怜悯众多不曾舞弊之学子,特暂将考生悉数放了,四月再考。舞弊者,圣人自谴能手查处。学子一听还有考试机会,山呼万岁。

    贾赦当真亲去花市买了两大车的文竹,又亲送去姜府给小星星掐。谁知小星星又不爱掐那个顽了。贾赦也不介意,趁机又与他顽了大半日才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金子小时候,专门祸害祖父养的文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