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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宗有山名曰清凉山,这个名字乃是佛宗的信众所取,名为清凉圣境之意,这座山的原名已经为世人所遗忘,到了讲经堂首座传到枯念大师手里,清凉圣境的意味更盛往昔。
与佛宗不同,道门所在那座山的名字是道门前代掌教自己所改,原名叫神山,现在山的名字叫无名山,这个名字也是前代道门掌教取的,他认为敬奉神明不是在放在嘴上,而是在心里。
既然在心不在嘴,那么又何必成日里念叨什么神不神山的。
一心求道,便该无名。
无名山距离燕国都城三百余里,上好的快马一日可以跑个来回。无名山上一年四季山风不断,对于无名山上的山风,有人曾玩笑的说道,无名山上的山风每年只有两季,每季的时间恰好是半年。
终年不断的山风把山上白雪的表面吹的很光滑,厚厚的雪覆盖着蜿蜒起伏的无名山,让整个山也跟着显得圆润了些。一个耄耋之年的老道穿着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的道袍,站在无名山的山顶之上,在他下方的不远处,是一座座相连的大殿与一排排精美的屋舍。
耄耋之年的老道站在山顶看着下面不远处的那一座座大殿,满头的白发已经被这咧咧的山风吹乱,显得他如同这整座山中的树木一样萧索。
他正是这一代的道门掌教,道号青玄。
道门立于世间千年,自然也传了很多代,但掌教之位传到他手中的这些年,是道门在世上从没有过的低谷期,道门从没有在哪一代掌教的手中遭遇过这么多的耻辱与挫败。这些年来,有很多人发出声音,指责他作为道门掌教的失败。
甚至有的声音直接说出了很多人想说而不敢说的话,他的能力,根本已经不适合再坐在这个位置上。
从二十年前周国皇帝的那道旨意开始,到神都城内的那场大战,再到他师弟百莲十年前的受伤及这一次的修为尽废,等等,那些声音一直在持续,持续了很多年,但直到现在,他依然还坐在掌教的这个位置上。
或许,在发出那些声音的人眼里,他身为道门的掌教,唯一能让他们满意的地方就是教出了和赵庆之一样出色的弟子,吴江月。
但不可否认的是,吴江月在出色的同时,那怪异或者说是有些扭曲的性子也多为那些指责他的人所诟病。
是的,吴江月在他这个做老师的眼里,只是性子有些扭曲,用怪异来形容或许更恰当些。
前些日子,身在周国的慕容雪向燕国皇帝请示的在那些谈和条件,在整个燕国都引起了轩然大波,朝臣们吵的不可开交。痛哭流涕者有之,甚至撞头死谏的也大有人在,燕国皇帝在委实拿不定注意的时候,写的一封信给他,向他求教。
他的看法最终变成了燕国皇帝的决定。
他在给燕国皇帝的回信中之写了一句话,“全部按周国所要求的来。”
至于朝臣们所争论的重点,那片草原……
那片草原每年为燕国贡献了很多战马,但同时每年也为燕国带来了很多的麻烦,燕国有两片草原,只所以周国会点名要这一片,是因为两片草原中只有这一片是与周国相连的。
但这片草原不仅仅是与周国相连,它与燕国,与草原中的南牙帐所占的区域一样相连。
不可否认的是,这片草原不管是对于燕国还是周国,都是一块带皮的肥肉,但肥肉皮上的毛如果太多又太硬,那么吃到嘴里,便很可能会被皮上的硬毛扎伤嘴巴。
他的眼睛扫过下面一座座的大殿,扫过那些精美的房舍,扫过一片片光秃秃的树木,扫过青山,扫过荒原,落在了北方的那片草原上。
满头白发,已是耄耋之年的青玄,看着北方的那片草原,站在山顶上的身影渐渐淡去……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有时候越是不想让人知道的消息,往往就传的越快,那些断了小腿的燕国修者,无论是来自燕国不知名的宗门或是家族,甚至是道门下的某一道观,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很年轻。
年轻的人都比较顾忌面子。
所以被人敲昏后,又被人无耻的踩断了他们的小腿这件事情无疑是很不光彩的,而且是很让他们伤面子的一件事情,没有人愿意伤面子,何况伤的还是自己的面子。
除了文子布之外,其余的修者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在周国靠近燕国的边境小城内修养,等到断掉的小腿长好后再回到燕国。
这样,就算是都知道他们输了,也不至于让人看到他们输的那么难看。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一个照面被人敲昏,并被人踩断了小腿的事情宣扬了出去,沸沸扬扬,并很快从这座周国边境的小城传到了燕国,又很快传到了燕国的都城。
这件传遍了整个燕国的事情除了让这些年轻的修者们自己大伤面子、身后的老师长辈们恼怒之外,更是让那个把他们敲昏后又踩断了他们小腿的安然也跟着沾了光,虽然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大多在之前都知道这个人,有的甚至还看过他的画像,但在这次事情发生之前,谁也没有想过,修经处这名学生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为境界便能超越这么多的同龄修者。
这种进步的速度为委实有些太快了些。
当然,在得知这件事情后,安然的名声在燕国也传扬开来,无耻的名声。
修者里无耻的典范由此诞生了。
不无耻到一定的地步,又怎么会在把人敲昏后,在对手毫无法抗之力的情况下去踩断对手的腿呢。
因为安然的无耻行径,连带着那些燕国人对周国的修经处也开始在心里重新审视起来,准确的说,是对那位教出这样学生的老师,开始重新审视起来。
学生都这么无耻,那么老师呢……
于是他们把过去那些年这位老师所做的,他们所能知道的一切全部翻出来,重新查看研究,看看这位老师是不是也能和‘无耻’这两个字沾上关系。
就算燕国在战争中输给了周国,燕国或是道门的修者在周国不断的遭受耻辱,就算……他们自己也打不过那个教出无耻学生的老师,但只要能让这两个字和那位沾上一点关系,那么就算他们现在趋于燕国的形式,不能畅快的发出嘲讽的声音,但不妨碍他们在内心里让自己偷偷的愉悦起来。
于是,关于修者里那位无耻典范的老师的各种小道消息,一时间在燕国上下漫天飞舞。
就连燕国那位二世子,在神都城内被那位无耻之人划瞎了一只眼睛的消息,都没有得到这些人更多的关注,得到这个消息的人只是恰到好处的表示了对施暴者的愤怒,以及对二世子的惋惜与同情。
对于这些人的所做、所为、所想,心智清明者无不暗自叹息,燕国上下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要靠这种方式来聊以自慰的地步了。
与在燕国上下转的沸沸扬扬的‘断腿’事件相比,被安然在路上前后几次,杀掉不少的黑衣人这件事却没有传出半点的风声。
如同这些黑衣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如同安然前后几次与黑衣人的打斗,都只是臆想,亦或是在梦境里发生的。
……
赵庆之看着手里的那几页纸,看的很认真,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是把那几页纸看完之后,手轻轻一扬,几页写满了各种消息的纸飘到了身前的地上,跪在地上的道童忐忑的用眼睛偷偷瞄着赵庆之的脸色,希望能从脸色中看出些什么,或是能流露出一些他能读懂的东西,比如,面前的这位大人物对这些消息在不在意,满意如否。
“以后这样的消息不要再拿给我看了。”赵庆之淡淡的说道。
“都是一些蠢货,为了让自己心里愉悦起来,就想方设法的编一些没脑子的消息出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如同以往一样,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只是在平铺直述。
“如果你想讨好我。”赵庆之静静的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道童,说道:“那么你就应该要了解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比如,飞进神都城内那家饭馆里的木匾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不缺你这一个消息的来源,但能得到关于这方面的更多消息,终究是有益无害的。”
跪在地上的道童恭谨的点头称是,坐在椅子上的与跪在地上的经过短暂的沉默后,道童确定椅子上的那人在没有别的吩咐,便起身慢慢的退了出去。
赵庆之坐在椅子上,看着慢慢退出去的那名道童,眼睛里还是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存在,他静静的看着被自己仍在地上的那几页纸,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椅子的扶手。
与很多人想的不同的是,他对那个划瞎他弟弟的那个人没有愤怒,在正面挑战中那怕是那个人最终杀死了他弟弟,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愤怒,技不如人被伤或是被杀,在他看来那都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在以后的某一日,当他正式挑战那个弄瞎他弟弟一只眼睛的那个人时,无论最终那人被他杀掉还是被他废掉,或是也被他弄瞎眼睛,那便也是理所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