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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驴没有再想着要去追赶吴江月,而是低着头满眼忧愁的看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安然。过了一会儿,它低着头把安然的上身拱起来一些,张开嘴咬住那把长剑的剑柄,把剑从安然肩膀里抽了出来,然后轻轻的帮安然翻了个身,使安然面向天空,在轻轻的咬住安然的脚,一点点的向后拖动。
拖了几步,灰驴停了下来,想了想,松开了安然的脚,静静的看着安然,它忽然间觉得,既然刚才跟主人打死打活的那个人已经走了,这时候还是不要再动安然要好一些。
灰驴静静的看着安然,耳朵软软的耷拉着,不眨眼睛,全身纹丝不动,如同雕塑一般。它有些担心,刚才它一直看着,看到了安然究竟吐了多少血,当然也能猜的到安然受了多重的伤。
它除了担心安然的伤势,隐约的还有些担心之前安然的那些承诺。
人要是都醒不过来了,那么以后酒是不会有的了。
没有了酒,那么母驴、母马,还会有么?
……好吧,那些暂时就先不要再想了。
灰驴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忽然间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想的太多了些,人现在都成这个样子了,自己居然还在想那些有的没的。
主人之前对自己不差,自己这样,好像有些……不太好。
……
吴江月只靠着一条伤腿在地上不断的蹦起落下,这般的前进,半柱香的时间很快便已过去,刚刚还充满力量与元气的身体如同一下子打开了无数个闸门,所有的力量与元气顷刻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吴江月的那条伤腿落地,脚下一软,身体倒向地面,吴江月本能的伸开双手,想要在落地时用双手撑住自己的身体,但身体内的力量与元气早已消失,双手又那里还有力量去支撑落地的身体。
于是,眼睁睁的看着里自己越来越近的地面,在脸接触到地面之前,只来的及扭转了下身子,后背刚刚接触地面,身体些微的震动,体内又是一股鲜血涌出了吴江月的喉咙,慢慢的从嘴角溢出。
吴江月想大声笑,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这也是他第一次动用‘舍身求道’这种秘技,刚刚那些微的震动,涌出喉咙的血,让他明白,自己现在比之前想象的还要糟糕。
变的像是布满了裂痕的瓦罐,一碰就会碎掉。
看着淡灰色的天空,吴江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已是月挂中空,淡白的月光均匀的洒落在地上的白雪上,地上的雪再反射出一些光作为回馈,使雪地上的一切事物,都变得很清晰。
吴江月试着活动了一下双手,发现已经比之前刚刚倒地的时候要好了很多,于是一只手在身便的地上摸索着,抓了一把雪,慢慢的把手中的那把雪塞到了嘴里,然后放下手,在地上又抓了一把,直道吴江月确认,口中冰冷的雪让自己的大脑以及思维都活了起来,才停止了手在地上抓雪的动作。
挣扎着坐了起来,忍着痛,慢慢的盘起双腿,开始调息,修复身体的损伤以及‘舍身求道’后,给身体带来的后患。
从吴江月把那块木匾扔进饭馆,到后来在酒楼上遥望安然与燕国二世子打斗,一直到出了神都一路追赶安然到最终两人相遇,在吴江月心里,虽然一直想把安然抓到手好好的玩弄一番,但在整个过程中,在对待安然上更多的是出于戏弄,像他以前抓到的那些个俊秀少年一般,是在戏弄中找寻快感。
无论安然是出身修经处还是师从修经处,都没有让他在心里真正的去正视过这个只修行了几个月的少年。
一直到后来安然不惜以伤换伤,甚至是以命换伤时,他心里也更多的是怀疑。
怀疑安然敢于以命换伤的勇气、决心。
他不认为那个少年小小年纪便会有决然赴死的勇气。
实际上,每一个能在修行路上不断前进的修者,意志的坚定都远远高于普通的人,正因为意志坚定,在修行上不断的前进便会是心中根深蒂固的梦想,基于这个根深蒂固的梦想,有很多的修者在生死关头都会选择求生。
活着,才能延续梦想,才能继续朝着梦想前进。
而现在,这个怀疑已经不再是怀疑,他自己早已因为这个怀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境界跌落外加断了一条大腿,如果不是他够果断,在那头灰驴两腿前蹄踩下之前发出‘舍身求道’,那么断了两腿后,等待他的就不是跌落境界可以解决的事情。
天空中的月亮渐渐的偏移。
用了很久的时间,他才把体内的伤势以及秘技带来的创伤给稳住。
月光斜斜的照在吴江月的脸上,照的吴江月的脸一边亮、一边暗,正恰如此时他的心情。
吴江月睁开了眼睛,一掌拍在了身前的雪地上,随后五指收拢,抓起地上的一团白雪,紧紧的捏在手心里,直到掌心里的雪全部融化,变成水滴从指缝里流出,吴江月伸开五指,怔怔的看着手心里残留的水渍,看了很久……
吐出心中的那股浊气,吴江月坐在地上转头看了看周围,两手撑地站起了起来,继续用那条伤腿在雪地里蹦着前进,往那边的那颗枯树蹦去。
坐在枯树下,吴江月把手里的枯枝折成一尺长短的几根,两手扶住那根被撞断骨头的大腿,手指在断骨处细细的摸索着,在确认断裂的骨头已经对正后,脱下身上的紫色道袍,撕成布条,把那几根折好的枯枝用布条死死的捆在大腿上。
做好了这些,接着便脱去鞋袜,看了看被那道气刃切透了的脚面,用地上的雪把脚面及脚底的污血擦净,一层层的缠上布带……
接着便是被扎了一刀的大腿根……
等把该绑的地方全部绑好,一件紫色道袍撕成的布带已经所剩不多。
吴江月看了看自己绑着枯枝的大腿,和另外的一条伤腿,笑了起来。
笑声听不出喜与悲。
就在前几天,自己还在教训那些断了腿的燕国修者,现在自己又与他们有什么分别,如果非要列出分别来,那么只是断小腿与断大腿的区别。
在雪后的夜里,在寂静的荒野中,这无关喜与悲的笑声,传出很远……
……
如果说从来到周国神都后有什么能让慕容雪稍微高兴些的事,那么便只有今天从燕国过来的那封信函了,燕国皇帝同意了周国提出来的所有的谈和条件,并对周国提出邀请,邀请周国派出使团出访燕国,以庆贺两国之好。
看着手里的这封信函,慕容雪如同他的那些手下或是现在很多燕国人一样,想不出这件事有什么值得好庆贺的,听着身后手下人的低声议论,他沉默的看着那封信函上的每一个字。与周国的这一场战争,最终是以燕国求和而结束。
丢了几座城池不算,还丢了燕国手里两个草原中的一个,特别是割让给周国的那一个草原牧场,此消彼长之下,无疑让燕国的军力在面对周国时更是雪上加霜。
庆贺……
周国在得到消息后,首先就谈和协议上的内容进行了最终确定,并签字盖印。
对于燕国皇帝发出的邀请,周国皇帝在过后给出的答复是,在来年开春,会派出周国的使团出访燕国,以庆贺两国间得来不易的和平、友好。
在得到周国皇帝的答复后,慕容雪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向周帝辞行,并与一众神都内一应相关的大臣告别。
下面关于城池与草原牧场的交割,已经没有他什么事了,他要赶紧返回燕国,好把二世子这个烫手的山芋交出去。
他已经做好了回到燕国后被人唾骂的准备。不管那份协议是不是经过皇帝的同意,上面盖着什么样的大印,都不会有人跳出来指责皇帝的不是,更不会有人会出言辱骂皇帝,他,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供人指责、辱骂的对象。
指责、辱骂已经是逃不脱的了,但他不想在这之外,还要承担二世子在神都瞎掉了一只眼睛这件事情所带来的怒火。
二世子伤势已经好转,只是瞎掉的那只眼睛已经成为了一个不争的事实,这也让二世子最近格外的暴躁,手下的人没有那一个没有挨过他的打骂,慕容雪在好言宽慰的同时,只盼着之前写出的关于二世子伤势的信能快些送到燕国都城,然后那边能快些给他回信。
现在,相比而言,死去的顾小楼就要幸运的多。
静坐在房间内,想到周国答复的来年开春派出使团以庆贺两国得来不易的和平、友好一说,慕容雪轻叹了一声。
得来不易,那也只是对于燕国、对于他慕容雪而言,这件事从头到尾周国又有那里不易过?只是希望两国间的和平能够保持到来年开春吧。
慕容雪想到。
皇帝既然可以把他推出来承受骂名一次,那么第二次就会变的更容易。
虱子多了不怕痒。他慕容雪反正是臭了的,与其臭一堆,那倒不如一直让他一个人臭下去,直到有一天臭的已经不能再臭时,便是臭死。
此时,又传来了二世子的骂声、拍打声、东西摔碎在地上的声音以及侍女抽噎声,所以的声音混在一起,显得格外的嘈杂。
慕容雪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最近这样的声音每天都会传过来很多次,二世子居住的房间内,能摔的东西也被他摔完了,骂人的方式也被他来回的用了许多遍,包括能打的人也被他打了个遍,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或是说唯一让下人们还敢去服侍二世子的,就是瞎了一只眼的二世子到现在也只是打骂,没有杀人。
因为慕容雪把从燕国带来的手下全部调离,服侍二世子的全部都是……周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