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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丫鬟领到父亲跟前时,文执初满身都是泥污。
文曙辉觑了儿子一眼,不由奇道:“这是怎么啦?上哪儿弄得这般狼狈?”
文执初哭丧着脸,凑到父亲跟前,扭扭捏捏地说道:“没什么,不过是过桃林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说这话时,他目光闪烁,一副不愿父亲追问下去的表情。
文曙辉心里顿生狐疑,忙将视线投向跟在儿子身后的小厮陆洪。
见主子责问于自己,陆洪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嘴上结结巴巴请罪道:“奴才该死,没照顾好少爷,请老爷责罚……”
文曙辉摆手打断他的话,问道:“怎会摔着的?”
偷偷斜睨了小主子一眼,陆洪欲言又止。
文曙辉顿觉不对劲,将目光转向他派去找人的丫鬟端砚。
“你找到他们时,都看见了什么?还不快快如实道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将气氛顿时给压了下来。
端砚见到这副阵仗,知道替文执初兜不住了,忙跪下答道:“到桃林找到少爷时,奴婢看见他…他……”她不敢说下去,拿眼睛求助地望了望旁边的蒋妈妈。
一瞧这副阵仗,文曙辉哪还有不明白的?
只见他怒喝一声:“在本老爷前面,还这般吞吞吐吐,你莫不是不想在这里干了,嗯?!”
没料想老爷真发怒了,端砚心里一紧,慌不迭地叩地求饶:“奴婢该死,是少爷不让讲的。奴婢赶到时,看见他跟薛家小少爷扭打在一起,后来,后来两人一起跌到泥泞里……”
文曙辉一听。不由愕然。
这儿子由他亲自抚养长大,平日性子颇为温顺知礼,无缘无故怎会跟到贺的客人厮打一起的?
此事定有蹊跷!
文曙辉拧起眉头,抬头望了眼垂着脑袋,在那儿一声不发,既不辩解也不求饶的儿子。
盯了文执初好一会儿,他这才扭过头去,质问陆洪:“薛家少爷可有受伤?如今安置在哪里了?”
跪在地上的陆洪打了千儿,恭声答道:“回禀老爷,小的见事情难以收拾。忙托人带信给了孙管家。没一会儿,他就带着蒋姑爷赶到了,拉着薛家小少爷。到客院梳洗换裳去了。”
听闻此事由蒋勇出面摆平,文曙辉暗松了口气。
他这便宜女婿,虽说品级不高,处事为人却极为稳重。加之行武出身,经常跟建安侯薛家此类将门打交道。有他出面处理,今日这事想来不会闹得不可开交。
等查明原因后,他少不得带上初儿,还要到薛府去请罪。
想到这里,他目光一轮,扫到正用脚尖在地方画圈的儿子。
想到此时宾客盈门。杂务缠身,不是教训儿子的时候,文曙辉对旁边的陆洪喝斥道:“还不起来。把你家少爷拉走。让他自己关在院子里闭门思过,罚抄《大学》十遍,没有完成不得出来……”
听到命令,陆洪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朝老爷揖了一礼。便去俯身去哄少爷。
文执初也没让他为难,朝自己父亲禀告了一声后。便跟他回院了。
儿子走后,文曙辉命人把蒋勇叫来,他想弄清儿子打架的原因。
“岳父大人,都是小孩子斗嘴,当不得真的。那薛家小公子仗着自己母亲曾是陛下的奶娘,便对初弟无礼,还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惹毛了他才会这样的。”
心知肯定不会如此简单,文曙辉略一沉吟,叫人把仆从们都带了下去。
屋里没其他人后,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什么不中听的话?该不会是有关齐家那小子的闲言闲语吧?!”
听到对方竟一语中的地猜了出来,蒋勇微愣,不过,随后他便恢复过来,双手一抱拳,对文曙辉道:“小婿不敢瞒您,确实是有关大姑奶奶的……薛家少爷年纪小不懂事,不知从那里听来些污七八糟的谣言,竟然对初弟出言不逊。说什么那样的姐夫弃了正好,总归以文府的实力……还说,齐四爷……呃……多亏了锦衣卫的兄弟们……”
说到这里,他略感紧张地觑了文曙辉一眼,踌躇着要不要说下去。
文曙辉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
那些话不听也罢,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只是这事如何跟锦衣卫又扯上关系?之前,他在窗外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难不成,这事真跟陛下扯上了关系?
文曙辉不由抚额。
如今坐在南楚金銮殿龙椅上的那位,只有十一岁不到。在燕京之变逃到南边来时,年纪更小。而且作为陈王幼子,以前都没当作继承王爵的继承人培养,从小就是娇惯着长大的。一下子被拱上那位置,难免颇不适应。
执儿从上个月起,就进宫陪伴在这位小皇帝身边。听大内传来的风声,以及儿子言谈中的蛛丝马迹,他知道这位陛下,平日颇爱玩耍。连着让好几位先生都束手无策。
林隆道还跟他私底下讨论过,该为他拜一位严厉的太傅。
可是,处在君王这个高位,上面没严父压着,试问天底下,又有哪位先生敢接下这吃亏不讨好的苦差事呢?
想到这里,文曙辉不禁摇头,吩咐蒋勇道:“此事你处置得颇为妥帖。待宴席散了后,晚上咱们去薛府登门致歉,毕竟是在文府出的这事。”
蒋勇点了点头,正要告辞出去,只见门外响起仆妇的声音:“老爷,孙管家遣人传信过来,说前院有贵客前来贺寿……”
文曙辉一怔,不由犯了糊涂,南楚朝廷的贵客,他都在前院已经招呼过。还哪有比得上拜为太师的林隆道更大的贵客?
文曙辉不敢想像,他理了理衣冠,便从书房里快步踱了出来。
※※※
再说回舒眉这边,自打听到齐峻被人诓到秦淮河画舫上,在南楚狠狠出了番洋相后,她便猜测起其中的缘故。
要说齐峻急色,她倒不那么认为。
毕竟,以前听人说他声色犬马,也只是耳听为虚,没亲眼见证过。
不过,自己嫁到齐府,先是守老国公爷的孝,接着便是齐屹亡故、先帝爷崩逝。齐峻就是想柳宿花眠,也没那个时机和条件。
难道真是江南女子多情,到秦淮河那种温柔乡里,他就挪不开脚步了?
望着被席上女眷哄得呵呵笑的儿子,舒眉心里掠过一丝烦躁。
想到自己跟他已经脱离了关系,她顿时又释然了。
以后,管着这小家伙便成了,管他爹爹有多少风流债呢!
还没有等她仔细思量,花厅外头响起一阵喧哗之声。
舒眉抬头,朝窗外望去,问旁边侍候的徽墨:“这是怎么了?”
徽墨福了一礼:“待奴婢瞧瞧去……”
说着,她便带着两小丫鬟出了门。
旁边的温氏,见舒眉身边没其他人了,忙凑到她耳边道:“听说,齐四爷被揍,有锦衣卫兄弟的影子。莫不是,有人实在看不过眼,要替你出这口气吧!顺便扬扬咱们大楚的国威。你知道,那人如今是大梁的驸马爷……”
舒眉一听,微微蹙起眉头。
“不会吧!这种手段……实在不怎么光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温氏以为她还念着齐峻,忙抿嘴笑道:“哪有什么损失?!是他自己送上门来讨揍的,要不是三叔,他怕是没那么容易走出金陵城……”
听她提起这话碴,舒眉便想起唐志远跟齐峻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这人到南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不会仅仅就为了看看儿子吧?!
可是,不为看小葡萄,他确实又未做其他什么事。
而且,就这样亲来一趟南楚,回去之后,恐怕对那边不好交待。
再说,秦姑娘是他自愿娶的,休书早递给他了,没道理特意来此一趟啊?
她正在冥思苦想,刚才出去的徽墨匆匆走了进来。
只见她凑到舒眉耳边,跟她汇报了刚从前面打探到的消息。
“什么?是真的吗?”舒眉错愕地抬起头。
徽墨点了点头,又别有深意地朝文执初所在的春华院方向指了指。
舒眉心领神会,嘱咐道:“既然他不欲人知晓,咱们便按爹爹的吩咐,就装着不知吧!这事恐怕也瞒不了多久……”
徽墨点了点头,忙接口道:“老爷的意思,姑奶奶你腿脚不便,就不用出去相迎了,总归不是什么正式的到访。”
舒眉微微颔首,心里深以为然。
她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忙问道:“这种日子,小弟怎会被爹爹禁足的?”
徽墨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听蒋妈妈说,是跟谁打了一架,被老爷知道了……”
跟人打架?在这种宾客盈门的日子?
舒眉有些不信。
要知道,她这个小弟,虽然年纪不大,却似个小大人一般,仿若爹爹的翻版,那种不合礼数以及粗野的举止,在他身上从来就见不到。
加之进学堂行拜师礼后,越发稳重知礼了。
还没等舒眉明白过来,就在文府寿宴的第二日,宫中派内侍到尚书府传旨。
说是曦裕公德高望重,才学兼备,知礼慎行,堪称世人表率,特拜为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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