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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能够告诉胤禩这个答案。
他脑中纷纷扰扰地想着前段时日点点滴滴,从太子与德住丑事曝光,到四哥对太子言语之中不屑,接着是虽然同枕同心,翁吉大功面前四哥却表现出不愿他抢功之意,随后又希望他为他瞒下策旺阿拉布坦军中派出15援军,后,便是那碗红枣燕窝盏。
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看似惊鸿一瞥。细想下来,却似乎早有筹谋。
若非看不上太子,何至于口出谰言?若非势必得,何苦为了一处不知是赢是负隘谷虎视眈眈?再深究一步,那终从翁吉逃走5援军,又与前几日太子哥哥运送粮草部队前逡巡徘徊,会不会是同一批人?
四哥知道镇守粮仓横竖会有损失。
四哥知道翁吉一役噶尔丹势必亲临。
四哥知道如若活捉贼首,损失粮草几乎可以略过不记。
四哥知道,一旦中军缺粮,太子便会迫不及待立下功勋。
而四哥亦知道,那日信使进出总卤簿,自己这里……
胤禩越想越觉得遍体生寒。他知自己由于母族无力,少年不顺,有些敏感多疑;知道自己所有想法皆不过是空口无凭猜测。然而,他却忍不住不这样去想,正因为知道这是他心有所系四哥,正因为了解这人秉性……
——四哥这人,平素不显山不露水,却是十分有主意。被他看上东西,从来都是不达目誓不罢休。
胤禩想到此处,忍不住抖了一下,金秋十月蒙古草原,是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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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心腹并不多,却亦有那么零星三两只,多半是当年读书时候伴读哈哈珠子里精挑细选出来,以及小九这个小棉袄给他匀来几个奴才——按理说,皇子与伴读关系不宜过密,因由皇子能想到从伴读当中结党营私,旁人就想不到伴读里头安插眼线了么?然这点上胤禩却捡了一个让他哭笑不得便宜:由于他母族过于低微,他平素也跟着四哥学得恭顺警惕。所以除却大哥那头,几乎就无人再有闲心他身匝安插钉子了。
这次行军打仗,营里头便还有几个得用人。
卯时刚过,再也躺不住了胤禩招来了郝进,附于耳边吩咐了下去。郝进眸光一闪,似乎有些诧异,却上道未发一言,领命而去。
三日以后,胤禩一名心腹找到了当时负责搬运箱子兵士,扮作康熙帝这几日调查太子军情泄露例行巡查:“觉罗华大人返还行囊之中,可有什么诡异?”
下等兵士素来信念不坚,雍正爷即便要做手脚,也决计不会留下把柄给这种杂鱼虾蟹。果不其然,那士兵犹豫了下,搔着后脑勺:“觉罗华大人啊……只记得有一口三尺来长,两尺高宽大乌木箱子,净重死沉,底似乎有些厚。可要说旁,便再没什么了。”
这则消息很由郝进传到了八阿哥耳中。
胤禩沉吟了半晌,指甲扣进了掌心。
这么大木箱子,镂空底部藏个会功夫又瘦削死士,简直太容易了,甚至不需要是死士,一只会送信猎鹰……乌木净重很沉,造价却十足便宜,一来一去黑黢黢哪里就惹了眼?真真乃神不知鬼不觉。
他微阖着双眼唇瓣发白,却只能径直安慰自己,是他想错了。
是,其实他想对了又能怎么样呢?说来说去,四哥并没有坑害到他。如果当真是按他料想这般形势,倒霉也只是太子哥哥又皇父心头留下了糟心一笔而已。其余众弟兄各得其所,无甚别碍。
然而,胤禩却压抑不住自己心头阵阵寒意。
如若这当真是四哥为之,那就说明四哥早已同策妄阿拉布坦有所联系,皇宫内院,胤禩不相信四哥有本事直接将手伸到蒙古草原。如此一来,曾经有机会与策旺搭上线,就只有一件事——康熙三十二年,策旺之子策伊来京。
那次四哥热情地邀请他与胤禟、胤俄出宫去耍,然好巧不巧地就四夷馆外面看到了鬼鬼祟祟策伊,企图窥视内城军营。他虽雪地当中滚了一圈儿,却依旧撑着病体将这则消息告知了大哥,策旺没能完成他哭穷亲清大计,但听大哥当时回述,四哥由于立了小功,又到了领差事年纪,终就跟随大哥一同去审问了策伊。如若当时四哥就打着汗阿玛旗号笼络了那没骨气男人……
胤禩攥紧了衣摆那枚白玉双夔佩,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只因为这之后,是大哥迅速受宠,及迅速地马失前蹄。
受宠是因为策伊,失宠是因为锋芒太过遭了太子忌讳。十三鲜血淋漓右腿胤禩眼面前来回摇晃,这个弟弟自那之后身体一直抱恙,至今骑马尚且勉强,再谈何日后出息?四哥从来疼爱十三犹如半个儿子,若只是为了扳倒大哥,代价是不是太过诛心?晨夕聚处弟弟,四哥他……
但是按照常理,即便四哥聪颖,当年一个区区十六没有固定差使少年,不应该有能力将手伸入大哥军营。
这样说来,十三是这场势力纠纷之中“误伤”?
那自己又算什么呢?四哥应该晓得,大哥遭受了挂碍,自己势必无依,宫中暗涛汹涌,实力不均,飘摇孤独母子俩只能重找颗大树好乘凉。胤禩咽了下吐沫——是了,自己正是那个时候和四哥真正熟络起来。甚至就十三出事之后五天,自己眼瞅着大哥倒台,迷情叛逆亦有些情势所逼焦灼之下,应了四哥情爱……
后面事情,胤禩已不想再去想了。
四哥思虑考虑有多远?
四哥能力到底有多大?
四哥究竟又想要做什么?
扳倒了大哥,推翻了太子……如若这些都乃四哥一手布局,那么他目昭然若揭……
但话又说回来了,面对太子,难道自己就没有生过别样心思么?太子数是年来享了皇父恩宠,而同样是天家子嗣,凭什么自己与母亲就要宫中风雨飘摇?他承认二哥是日表英奇、天资粹美、颇有治事之才,皇父甚至赞胤礽乃“承祧衍庆第一人”。然胤禩少时仰望着皇父明黄色身影时候,亦想过日后要做个辅国良臣、国之栋梁。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却越渐明晰——即便是你想要当个贤王,也要上位者给你这个机会才行。
太子,从来都是看他不起。
因为生母来自辛者库,因为母族无根无依,因为,他曾经养惠妃母身边,近乎就是天然大千岁党……再联想起太子应付被牵扯入德住一事时,对底下一圈奴才狠辣手段。
胤禩不知是自我欺骗还是福至心灵,猛然间想到——那十三,当年会不会就是太子殿下下黑手?是了……四哥彼时尚幼,而二哥能力足可以撼动军营。
于是一个无端端地想法划过脑海。如若上位人是四哥,会不会……
他知道自己如斯幼稚,甚至知道自己就像个捅了篓子却有自圆其说跳梁小丑。然而十六岁少年即便理智早慧,情感却依旧浓烈而柔绵。他不愿承认自己拿得起、放不下,便只能将思绪挪开风暴中心。理智中聪颖叛逆,与行动上寡断优柔,将少年内心搅成一团乱麻……
前途路远,何去何从?
胤禩喉头一滚,只觉得莫名发苦。
很苦。
◆◆◆◆
“主子爷!用些东西吧?”正当胤禩思绪飘渺关头,一个熟悉公鸭嗓子将他猛然拖回了人间。抬首一看,正是捧了一屉糕点郝进,“您这样食欲不振也有三四日了,四阿哥公务繁忙,却还记得督促奴才让您多用一口呢。”
胤禩唇角噏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出声。
郝进却已然手脚地将糕点推到了他面前,同时上来,还有一盏炖好红枣燕窝羹。
胤禩瞅着那白瓷盅内莹润燕窝半晌没有吭声。
郝进鲜少见自家小主子如此,也是觑着胤禩脸面想词儿,正想要说些什么时候,却听胤禩开口了。
“郝进,那日是苏公公亲自炖燕窝么?”
郝进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回爷话,苏公公只将燕窝交给了奴才,让奴才点一个伶俐点去炖了。”
胤禩抬头飞地瞥了郝进一眼,郝进只觉得心头一抖,膝盖险些软了。胤禩却没有再说话,硬生生地将那句“人可靠么”压回了肚子里——如果郝进都不能相信了话,那还有谁……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拿起调羹,像是做了什么艰难地决定一般,将温润清甜燕窝送入了口中。调羹轻轻地刮过了白瓷盅侧壁,发出了细微脆响,入喉燕窝同那日滋味别无二致,还是润肺滋养并捎带带上了哥哥浓浓情谊。
三年间,四哥但凡得了什么好物,从来都是先想着他。
三年间,两人同心与共,知己蜜意,从来都不是作假。
三年间,如若还按照之前套路,一路追随着大哥,纵观皇父制衡手法,自己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
再见四年前,小九罹患了耳部痈疮,如果不是四哥建议寻来了洋人教士,胤禟早已不会有机会活到今天。
四年前,如果不是四哥一次茶余饭后提点一二,小十不会注意到母妃身体已然开始不适……
三年前,正是因为四哥未雨绸缪,引着他谨小慎微,绝不会让他这样就能借着帝党这颗大树好乘凉。
三年前,如若不是他救了十三一命,而四哥亲自到皇父面前进言,他额娘冷宫十四年将依旧仅是个品级低微“贵人”。
而就前不久,如若翁吉一役四哥是早已料定能够胜利话,他完全没有必要让自己去分这一半功。四哥却不仅这样做了,后来联合戴维递交考察翁吉隘谷条陈,不是亦努力将自己摘出去了么?
翁吉一役活捉了噶尔丹,他回去以后想来能够封爵。四哥依旧没有忘记提点他,完全可以少要些赏赐,多给他额娘博来一个位份。
几乎可以说,他今兹胤禩所得来一切,即便不愿意承认,然一大半都是仰仗四哥。皇宫内院里从来都没有单纯感情,四哥为什么要这样帮他?他胤禩哪一点就值得四哥青睐了?
这份情,他已然还不清。
再退一步来说,揣度四哥设计坑害太子哥哥这一番事故,他又有何证据?仅凭吃完四哥送燕窝贪睡了一晚,及四个略深些墨渍么?滑天下之大稽!说到底,只是自己警敏过头一番凭空妄想罢了……
母亲和自己,还需要宫中立稳脚跟。
四哥同自己,是自幼聚处、三载结发情谊。
而大哥已无希望,太子从不看好自己。
一盅红枣燕窝羹下肚之后,胤禩缓缓地放下了餐具,用帕子揩了揩唇角。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倚了榻上,等了莫约两刻钟功夫,毫无睡意。
那几天,应当是他自己忙活累了。
就此时,郝进打起了外头门帘:“八爷,四爷来了。”
胤禩一顿,随即唇边漾出了一记温润如初笑意:“四哥来了啊~”
笑容清甜,不见丝毫有异。
TBC
(感谢白发一直给我捉虫,顺带自己抚摸一下自家小狐狸~~白白、毛绒绒,好想欺负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迟了,和编辑讨论文梗,耽误了些时间。
四哥虽然有些渣,但是其实这些年一直挺照顾小八有木有?所以小狐狸犹豫了,不舍得了,彷徨了,不过诸位看官不要着急,怀疑种子已经种下,慢慢会越演越大……
从今日开始起日,小剧场两章一次,作者不知道能坚持日多久。量保证,期待很多回帖表扬~
《子难言》
卫禟与卫俄哪儿是真傻?卫禩要寻他们从来只要顺着气息一路嗅过去便是了,何曾用得上“召唤符”这样东西,何况那“召唤符”上浑然没有哥哥味道,只有一句口信,让爱哥如命两只小狐狸立刻支楞起耳朵、抖起毛、警觉起来。
等到顶着树叶,冲到哥哥身边,扑进怀中闻闻、蹭蹭,那股子怎也挥之不去人类气息便缭绕于鼻尖——果然是……
酸臭酸臭,一股子迂腐僵硬不同情理混账味儿!
小九对于吃一向比较敏感,顺着这股子“混账味儿”抽了抽小鼻子,便立时发觉那欺负了哥哥罪魁祸首就站身边,幸好被卫禩眼明手掐住了满是肉肉小肥腰,才装出一副冷笑强自按捺。小十比较心细一些,望着八哥明显被一道金气箍住手腕,心疼不行,伸爪子就想要给哥哥揉揉,被卫禩眼明手地绕开了。
事情到了这地步,两只小狐狸自然都晓得自家哥哥受人欺负了,而且这作死还敢站旁边颐指气使——看本狐爷非啃你肠穿肚烂!
遂,有了弟弟撑腰,卫禩还会怕这装13臭道士?找准了殷禛扮演酷帅狂霸拽一瞬间,用积蓄许久法力豁然冲开了封印桎梏,招呼着弟弟便扑杀了过去……
卫禟与卫俄是被卫禩故意养成这样。狐狸原先是动物之中为聪明一支,修仙问道也比其他非人来迅捷、容易,且由于天性使然,底子也好,多修习媚术惑人之法,攫取阳气只求速成。
卫禩身份原本不低,是白狐一族卫良公主唯一嫡子,其父是九尾狐祖。奈何父亲去早,卫良公主他少时不知何故无法镇住狐群,被族人群起而攻之,甚至一口咬定卫禩是人狐混血杂种。有甚者,不知缘何,狼妖此刻趁乱偷袭,而狐族自己因为动静太大惹怒了天庭,兜头降下数道闪电。被狼妖扑杀一半,被天雷烧焦一半。母亲死于保护族人战场,年幼卫禩只有能力冲入火海,带出了一个尚襁褓、一个刚刚会爬弟弟。
从此一家三狐,浪迹天涯,相依为命。
卫禩不想弟弟再走那条狐媚惑人老路——月华阳精全部变作了一身皮囊,几道天雷就可以去了大半性命,山精群起而攻之是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他已然修习此法是改不了了,便迫着弟弟们勤加锻炼身体、以防身攻击性法术为主要修习。
所以说卫禩若是个文雅,弟弟们便被他养成了剽悍!
殷禛只觉着面前一灰一红两只小狐狸张开血盆大口便扑杀了过来。而卫禩长袖一展,结界已然布下。殷禛大叹不妙,连忙祭出浮尘,荡开扑过来狐狸,同时袖中五道天柱符飞出,地面上登时拔地而起五根石柱,硬生生结界上冲出缺口,决计不能让它合拢。
卫禩唇角漾出一抹柔和微笑:“有些本事。”
卫禟与卫俄狐火便已然冲着殷禛烧了过去。
道士拧起眉宇,啐了一口:“骚狐狸鬼道狠!”口念避火咒,手掐六阴诀,身匝蓝光一荡,晕开一层小型防护层。
卫禟与卫俄却未停止口中火焰,卫禩状似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站外侧,一道道红光化作利剑便沾上了弟弟们狐火,往那防护层上射了过去。
渐渐地,即便卫禩攻击性法术并不强悍,配上弟弟们狐火,殷禛里面被烤得汗如雨下。透过蓝色防护层,殷禛只能瞅见书生发巾再度散落,银白色雪丝荡开凡尘,并未生出狐耳与狐尾,却是一身白衣胜雪,凛然渊清。
殷禛不知为何,喉结突然滚动了一下。随后,他心头飙升除了一股子闷火——昨晚上你不是也爽到了么?今日如此作为,也不嫌翻脸太,做作骄矜?!殷禛决定不再留后手,金光神咒三匝护体,五雷密法喃喃道出。
孰料,就此刻,卫禩手里陡然换了个招式,大喝一声:“小九、小十!”
手中由火变冰,便兜头砸了过来。一冷一热之际,殷禛身匝那成蓝色避火层猝然冒起了一阵青烟,道士眼前也变得模糊不清,他心内暗道一声:不妙!
只猛然感觉蓝色避火层碎裂同时,两道硕大黑影当头压下。
少年稚童声音,却带了不可忽视怒气:“硕狐压顶——!!”
殷禛惊骇地抬头,只见两只陡然变得巨大无比小狐狸当头扑下。只听“轰隆”一声,被千斤坠压下头道士,顷刻间是再也动不得了……
四桀被两只小狐狸揪起来,五花大绑地搡到了卫禩身前。彼时书生白衣胜雪,而道士零落狼狈。却是同一日之前天差地别、河东河西。
卫禩笑了,修长手指捏住了四桀下巴,微微抬起:“准备好……受死了么?”</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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