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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人仿佛从天而降,跪倒在满是残雪的通道里,谨恭地低下如鹰隼般高傲的头颅,小心地保护着两位高高在上的主子,静静地等着他们的归去……
月影疏,照残雪。一行人无声无息地走出那个长长的通道,然后簇拥那辆华贵却并不张扬的马车,正渐去渐远。
月落了,人去了,只有明明暗暗的光线,还静静地投射在那一片灯火通明的青楼之中,仿佛眷眷不去。
在这个世上,永远不缺少真相,就如永远都不缺少妄想去扑火的飞蛾一般。一场赌注,一纸荒唐,在绵绵无绝期的阴谋算计里,有些人胜了,有些人败了。可是,论胜败输赢,无论成王败寇,都仿佛是树荫之下,青河之上的涟漪一般,在下一波赶来之时,上一波的纹理,随之变幻……
没有人能抵挡住历史前进的脚步,就如没有人可以阻止人心里的阴暗和算计仿佛洪水一般地泛滥,然后淹没所有一样。
利益、权势、地位、美人、江山。
残雪轻吟,流风四起,在寒冷静得几乎结冰的通道里,所有的在这里演绎着不同情绪的人,都已渐去渐远。窄窄的通道,又恢复了平时午夜时的死寂。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另一处,才有人静静地闪出躲避的角落,然后站在通道之中犹豫了一下,直朝着和安炎兄弟相反的方向掠去。
安炎兄弟的视线,成功地被吸引,那么,他得赶快告诉主子,要展开第三步计划了……
深夜时分,上官冰浅终于醉倒在小亭里。
她静静地趴在冰凉的石几上,感觉着身上冰凉的冷意,一波一波地冰冻着自己的细胞,冰冻着自己因为酒精而彻底放松的神经,仿佛沉睡在莲底的鱼儿一般,一动也不动一下。
冷昊,冷昊……
眼前,脑海里,全部都是那个人的影子,就仿佛是她的诅咒一般,挥之不去。
为什么总是想那个人呢?
想他温柔如水的眸光,想他宽厚温和的肩膀,想他激烈得仿佛祭献的吻?还是想他彻底背叛自己时的样子……
冰凉的泪水无声地落下,浸染着上官冰浅冰凉的面颊。她静静地趴在石几上,任那寒风的凉,冰雪的冷,将自己全身的温度,全部都抽走……
眼皮重重,倦意袭来。上官冰浅慢慢地闭上眸子,一向冷醒得几乎残酷的眼里,终于有冰凉的泪水再一次滑落。
“主子……”看到上官冰浅睡去了。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萱儿蹑手蹑脚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想提醒她夜凉风浓。
可是,她还没有拍到上官冰浅身上的手,却只见上官冰浅的一侧,有人身子一闪,下一秒钟,萱儿还没有拍到上官冰浅的手,却被生生地执在一个人的手里。萱儿诧异抬眸,正对上少年庄聪一对湛深如海的眸子。
冷风飘摇的小亭里,萱儿和少年庄庄聪对面而立。两人眸子里的光芒,仿佛是璀璨灯火的流光一般,隐隐闪着暗彩萱儿闪了闪眉,正要开口,却被庄聪严厉地制止了。他望着萱儿瞬间诧异的眼睛,摇头。
知道庄聪的暗示究竟代表着什么。更知道这个年轻的主子在这个向来沉默如冰的少年心里的位置,,可是,对萱儿的脸色惨淡了一下,她抿了抿唇,再望了一眼庄聪,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庄聪望着已经沉沉睡去的女子,小心地拿过放在一侧的、他早已细心准备好的毛毯,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再静静地伫立片刻,这才随着萱儿,轻步向小亭外走去。
这个年轻的主子,有着如山一般的执念,无论是爱,还是恨,只要选择了,就会义无反顾。可是,此时的她遇人不淑,终于遭遇了一场别样的劫难。只是不知,等她心伤痊愈,是否还会记得,有个人,在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一直的,都在等着她的回眸……
时光流年,岁月倥偬。要知道,多少个午夜梦回,一身冷汗独自醒来的庄聪,都会辗转难眠直到天亮——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的恐惧,就如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的怕一样——他很怕,怕自己还来不及长大,这女子,就已将一生轻许……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那才是少年庄聪,永远都不能释怀的执念……
那样的几岁的时光错过,那样的几乎是亲人一般的信赖,可是那个年轻的主子,视他如亲如弟,却从来都没有将他放在和自己对等的位置。他曾经无数次地问自己,这就是她,希望给予他的全部吗?还是,她在用这样的方法,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拒之门外,想要生生地断了自己的念想?
萱儿和庄聪联袂离去,小亭之中,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平静。冰雪依然凝涸,烛光飘摇。那样的、还没有被人彻底地践踏过的如盖冰雪,在红晕的灯光下,早已失去了原先的洁白色泽。落在夜行者的眼里,只是一片一片的暗黄,仿佛是一段早已被尘封在过去的,色调黯淡的前尘往事。
扬州一梦,十里远。不知道,那个静静地趴在石几上的女子,在梦里,可还会梦到曾经属于自己的幸福么?
只愿,这幸福,能与她同在。
远处的远处,是在浓浓的深如墨染的夜色之中,泛着浓浓的峥嵘气息的、相对而立的飞檐兽角。
冰雪覆盖之下,色彩峥嵘的琉璃瓦片,昏昏淡淡,毫无色彩。灯光,在没有月的夜晚,成了唯一的光源,而又有谁,正用眷恋十分的神色,望着自己梦里面转的良人……
小小的阁楼里,有一个小小的窗口,窗子内的灯,是亮着的,仿佛黑夜的风向标一般,将眼前的路,几乎点亮。
没有人看到,小小的窗口前,正静静地伫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那个男子,一身黑色的狐裘,利落挺拔的身材。在不停摇摆的烛光的照耀下,他的身上,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极淡的,温暖的色调。
而他身上的气质,则是绝冷的。仿佛是浸在雪中的寒梅,即便花瓣落下,也只能触到一手一冰屑。
而他的眼睛,几乎是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个在小亭之中,独自沉醉,独自睡去的女子。风扬起挂在小亭四周的帷幕,点点拂到她的脸上。那样的月白色的轻纱,被温暖的烛光,轻轻地渲染着,泛着一种近乎温暖的色泽。而它迅急的飘动,那样的急切的拂扬,更象是在殷切劝导的劝慰者一般,轻轻地抚平那个独醉的女子的肩膀,仿佛在轻轻地抚慰这痛苦得无可自拔的灵魂,以期让这痛苦的灵魂,早日解脱。
那个男子看着,看着,眸子里的痛苦和自责,仿佛寒风拂过的塞外原野一般,冷得透骨,冷得,仿佛是流动着的冰……
男子静冰浅……
你可知道,你的痛苦,就是他的痛苦。你的绝望,就是他的绝望……
方寸之内,不过近在咫尺的距离,可是,就因为他们所站的位面不同,就因为双方不是站在同一样的高度,不是站在没有岁月阻隔的荒漠,所以,即便男子用力地伸出了手,却再也握不住他曾经视为生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