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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宫内因为刚刚上过的可丽饼,气氛有了缓和。
好吃的东西可以抚平人们烦躁的心灵,给干涸的心灵以慰藉滋润,吃的愉快的人们激烈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下来,国事暂且被放在脑后,此刻的人们愿意让自己的感官更多一会儿地沉浸在刚刚的美味里。
就在这时,第二道菜来了。
蜗牛在岳梁国很常见,可是这么大的蜗牛在座的绝对是第一次见。
梁锦之前有听说过科西国生长着大个儿的蜗牛,可亲眼瞧见还是头一回,他惊讶地嘀咕:
“这玩意儿该不会成精了吧?”
回味对蜗牛没有好感,更不想吃。
一次端上来的是两道菜,两道一模一样的菜,全部是蜗牛。
“怎么还是两盘子?”他皱着眉,不悦地问。
“这一盘是科西国的御厨做的,这一盘是苏妙姑娘做的。”上菜的宫女慌忙解释,嗓音轻盈柔和,十分好听。
回味看着宫女指出来的苏妙做的焗蜗牛,盯着看了半天,不甘不愿地拿起专门用来食用带壳食物的挑针,伸进蜗牛壳里,向外一勾,淡定地将蜗牛肉吃进去。
梁锦在一旁看着他,为了苏妙他还真拼!
儿子像老子,梁锦也就不说什么了。
岳梁国人的排斥表情比回味更明显,虽然蜗牛长的比普通的虫子好看一点,可这玩意儿跟丑陋的昆虫并没有区别,他们又没穷的吃不起饭,干吗要在国宴上吃昆虫?
科西国人倒是吃的津津有味,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这个国家的一切都很奇怪,他们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科西国人虽然在吃胡非做的烤蜗牛,眼睛却在看桌子上的另外一只盘子。先前岳梁国厨子做的可丽饼让他们惊艳,并不是刻意去在意,可他们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另一盘烤蜗牛上。据说这个叫“焗蜗牛”,“焗”这个字他们不太明白,在他们看来,这盘焗蜗牛和本国的烤蜗牛没什么两样,可是一个岳梁国的厨师为什么会做他们科西国的宫廷菜呢?
他们不解,在他们的想法里,在厨房中现学现卖是不可能的,可是为什么会一模一样呢?
岳梁国人忍耐着生理上的排斥,用挑针将蜗牛肉从壳里挑出来,颤巍巍地放进嘴里。
然而口感意外的好,滑嫩,鲜美,类似于田螺,但比田螺更加柔软细腻,还泛着一股浓醇的奶香。奶香中还带有一丝剔透的清新感,清新爽口,仿佛漫步在雨后的树林里,嗅到了树叶、蘑菇和雨水的气息。
两道相同的菜,食材相同,味道也差不多,但是说不出来为什么,人们情不自禁地将心倾向了其中一道。
同样的软滑,同样的柔嫩,同样的鲜美,同样的细腻爽口,可是苏妙做的焗蜗牛竟然在各种口感上都比胡非做的烤蜗牛要上一个档次,要高出一个级别。纵使做法一样用料相同,可是差别在吃过一口之后就能很清晰地分辨出来,这一道更加可口。品尝人不是专业的厨师,大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但就是觉得这一盘更优秀。
翻译官在科西国王子的授意下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
“岳梁国皇帝陛下,我国王子说,贵国人才辈出,居然连我国国宴上的菜肴都会做,王子十分惊讶。”
梁铄皮笑肉不笑地应和了两声,他也很惊讶,从科西国的嘴里从来就没听到过“人才辈出”这四个字,第一次听说却是因为苏妙做了一道和科西国相同的菜肴,想一想都觉得讽刺。
小金子兴高采烈地到厨房去,把前边大殿里的评价转述给苏妙听。
小金子感觉自己今晚要发达,皇上龙颜大悦,他作为上菜的总管,皇上高兴时,肯定会赏赐跟今晚的国宴有关的所有人,到时候他一定会得一个大大的封赏,说不定还能升个职。
“你为什么会做我国的烤蜗牛?”胡非很凶地瞪着苏妙,怀疑地问,他现在比做第一道菜时更加气愤。
苏妙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似笑非笑。
为什么会做?她主攻的可是西菜。为什么会赢了同样是做西菜的胡非?笑话!他是哪个年代,她又是哪个年代的,她可是在六星级酒店的西餐厅工作过许多年,经验、手艺、最高级的修行,比不赢他才有鬼。
跟她比做西菜,她玩不死他!
估计是因为前两场的比赛结果不尽人意,第三道菜胡非终于开始卖力了,虽然他仍旧看不起苏妙这个食土国的臭丫头,可却不敢再掉以轻心。他本来是抱着玩一玩就能交差的心态来的,现在却发现作为对手的这个女人好像十分厉害。他的心里憋着一股气,黑沉着一张脸,羊毛胡子下面的嘴巴紧紧地绷着,深陷在眼窝里的绿眼睛闪烁着可怕的光芒。
第三道菜用的食材是科西国最惯用的肉类——牛肉。
科西国畜牧业发达,他们有大片的农场用来养殖牛羊,牛羊也是他们的主要食物。因为在他们的国家牛羊是用来吃的,而不是像岳梁国,牛主要是用来耕地,羊主要是野生的,所以科西国的牛肉养殖即使是用现在的眼光看也很厉害。他们饲养专门用来食用的肉牛,已经改良过许多次,据说科西国宫廷中的肉牛都是用红酒来饲养的,肉质软嫩,浓香细滑,牛肉的纹理有如霜降,即使苏妙看,不可否认,这是真高级的牛肉。
苏妙突然很想向科西国要两头肉牛来养,要来一公一母,让它们两个繁殖,生小牛,挤牛奶,然后她就可以开牛肉养殖场了。
这是个好主意,苏妙的眼珠子开始滴溜乱转。
“你又在想什么呢?”佟染看她的眼神鬼鬼祟祟的就知道她肯定又神游太虚了,无奈地问。
苏妙瞅了他一眼,忽然开口,道:
“你说,我要是向科西国的人要两头牛,他们会给我吗?”
佟染没想到她在想的居然是这个,哑然无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正当苏妙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只听他用异常无奈的语气哭笑不得地说:
“你若想要,我找人去科西国给你买两头不就完了,两头牛也能让你打主意,你有那么穷吗?”
这个人绝对是在鄙视她,鄙视她是个穷鬼,他是豪门少爷他不在乎,她可是到现在连扩建店铺的钱都没攒齐呢,他高傲的嘴巴跟他这个人一样惹人讨厌!
苏妙恼怒地瞪了佟染一眼,没好气地说:
“要你管!”
佟染:“……”
这一回对面的胡非没有因为他们吵闹大声嚷嚷,之前他们这边出一点声音他都会大嚷大叫,警告他们不许说话不许破坏他的思路,现在的胡非已经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自己做的菜上,对一切噪音充耳不闻。
他将肥瘦均匀的牛肉纯手工用刀子切成一条条粗细均匀长短相同的肉粒,加盐、黑胡椒、茴香、迷迭香、辣椒粉、芝麻、圆葱、西芹、柠檬汁混合在一块,搅拌均匀,然后将这些肉粒摆放在盘子里,用双手做成粗圆柱状,打一颗鲜鸡蛋,只要蛋黄,将新鲜的生蛋黄放在圆柱形的顶端。
苏妙在胡非做到一半时才看清胡非的做法,先是一愣,紧接着扑哧一笑。
“又怎么了?”佟染虽然认同苏妙的手艺,可是和她共事之后他才发现,他再也不想和她共事了,她太磨蹭,还经常冒出奇怪的点子,或者想一些莫名其妙的压根就不应该在现在这种场合下思考的事,不紧不慢、自信满满、固执己见、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说法,这对急性子的佟染来说简直是地狱。
“你猜,他打算把那坨牛肉怎么办?”苏妙指了指对面胡非盘子里的生牛肉,似笑非笑地问他。
“啊?”佟染一愣,皱着眉,耐下性子去看对面的胡非,盯着那盘生牛肉,“谁知道,不是烤就是蒸,还能怎么办?”
“错了。”苏妙轻声细语地说,似笑非笑,“他们会把那坨牛肉让人端出去,让前面那帮人生吃。”
“啊?”佟染难以相信,以为她又在胡说八道,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他要是真那么端上去,皇上还不得砍了他。”
“啧啧啧,没见识,那可是鞑靼牛排。”苏妙笑吟吟地道,笑容有点高深莫测。
“达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有点自言自语的意思,佟染没听清,但又觉得她应该是在和自己说话,于是问。
“没什么。”苏妙慢吞吞地转过身,去看烤架上的牛肉片,翻了个个儿,又刷了一层酱汁,笑嘻嘻地说,“好的牛肉,生吃,才能吃出最为纯粹的细腻鲜嫩的肉感,就像鱼脍一样。”
“少胡扯了,牛肉和鱼肉能一样吗,鱼肉生吃吃的是鲜,牛肉生吃吃的是血,茹毛饮血是野人才干的事。”佟染不赞同地驳斥道。
他话音刚落,那一头,梅杰把上菜的宫女叫进来,一盘盘新鲜的生牛肉被交到宫女手中,让宫女们的花容在瞬间变了颜色。
小金子不可置信,赔着笑脸问:
“胡、胡非总管,这菜不再做做,就这么奉上去?”
“不是让你上菜么,哪那么多废话。”梅杰在将小金子的话翻译给胡非后,胡非没好气地嚷嚷了句,于是梅杰对小金子说。
“可是、可是……”小金子可不敢把生肉端去给皇上,他怕掉脑袋,小心翼翼地提醒,“这是生的啊!”
“就是生的!还不快去!”
“这……”小金子跟这两个外国人说不通,不由得将求助的眼光投向苏妙。
“小金子公公,你端上去吧,这道菜就这样,这是他们国的特色菜。”苏妙笑吟吟地说。
虽然小金子还是有点不相信,但苏妙发话了,他的心里好歹有了点底,满脸悲催地应了一声,认命地吩咐宫女将一盘盘生牛肉端了出去,战战兢兢地去上菜。
佟染同样不可置信,眼看着那一盘盘生牛肉按顺序被送了出去,愕然:
“还真是野人!”
“其实很好吃的,你想啊,甘香鲜嫩的霜花牛肉沾上略带腥滑的鲜蛋黄,混合在一块,更能体现出牛肉的鲜嫩多汁。西芹的特殊香味,酸豆的咸酸口感,融入进微微残余辛辣的味道里。粉嫩的肉丁滑进喉咙,丰美,口感浓郁,假如再搭配一杯相对厚重些的红葡萄酒,那瞬间的口感……”苏妙声情并茂地说着。
“只会让人觉得恶心。”佟染毫无感情地打断她。
“是刹那即为永恒!”苏妙不服气地反驳。
“人从最初的茹毛饮血,到后来会使用火,用火来烧烤食物,再到现在能够熟练地利用火去做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这是饮食的前进过程,像这种违背前进过程,强硬地回归原始的做法,美其名曰是为了给人最纯粹的食物本味,简直可笑!”
苏妙“嘁”了一声,撇了撇嘴:“你这是头发长见识短,人类的前进过程就是会在某一个时间节点重新返向原始的过程。”
……居然说他头发长见识短?你的头发比我的更长好吧,你算老几啊!
佟染的肺子都要被她气炸了,可还是要继续给她当助手,他到底是为什么来给她当助手的?
他已经气到忘记了。
“二位,”沉默寡言的阿吉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上前一步,介入二人之间,语气生硬地说,“能不能先把第三道菜做完你们再继续交谈,科西国的御厨已经上完菜了,人也已经走了,只剩下我们了。”
听他这么一说,苏妙和佟染才发现胡非和梅杰已经走掉了,人家三道菜都做完了,走掉也是正常的。
苏妙很高兴,没有胡非时不时地瞪她,她终于可以轻轻松松地继续刷酱汁了。
前面的大殿里。
也算是预料中的反应,在岳梁国人看见鞑靼牛排被端上来的一刻时,脸集体绿了,他们现在的心理活动和佟染的描述完全一致,出于礼貌勉强尝了一口之后,脸不只是绿,而是一阵白一阵绿。
“这是什么玩意儿!”梁锦把银匙扔下,没好气地说。
此时人们的心理活动是一致的:文雅一点的在心里说“此物实在恶心”,粗暴一点的则直接在心里怒骂“这他娘的也太恶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