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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故应了一声,望向梁敕身后的苏妙和苏婵,笑问:
“这二位姑娘是?”
“咦,不认识了吗,苏家的二位姑娘,之前见过的。”梁敕笑说。
苏妙和苏婵对梁故见了礼,梁故仔细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点点头,向梁敕作辞后,他带着小太监离开了。
梁敕扭过头,望着他背影离去的方向,过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妙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已经走远的梁故,就在这时,只觉得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脊背上,就像锥子扎似的,让她浑身一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愕然回头,落入眼里的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怎么了?”梁敕觉察到她的异样,温和地问。
苏妙含笑摇摇头,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密林,依旧没有发现异样,她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晃了晃脑袋,跟上梁敕,继续向骑射场走去。
彼时,位于西方的茂密树林里,相貌斯文的青年透过树的缝隙望向已经走远的人,顿了顿,丰厚的嘴唇勾起一抹冷笑:
“挺机灵的嘛!”
“哥。”薛明珠拉扯着薛明的衣袖,用慌张的眼神望着他,眼里是掩饰不去的酸涩和苦楚。
薛明低下头,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拍拍她的手,温柔地笑说:
“明珠放心,一个小虫子而已,哥会帮你解决的。”他将宽厚的大掌放在薛明珠的头上,轻柔地摸了摸,“哥只有你一个妹妹,不管你要什么,哥就是去抢也会给你抢回来。”
薛明珠觉得心慌,因为过度心慌,呼吸不太稳定,可是同时她的心中又溢出一丝窃喜,将薛明的袍袖拽得更紧,顿了顿,她用力点点头。
“别怕,笑一笑。”薛明含着笑在她的下巴上捏了捏。
薛明珠便无声地绽开一个笑容,这笑容在薛明看来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珍贵的纯真与美丽。
……
“皇宫里还有这么窄的小路啊。”苏妙跟着梁敕走上一条九曲通幽的小路,惊诧地说。
“这是近路,旁人找不到的。”梁敕回过头,笑着对她解释道,“从建元门过去得绕一大圈,从凤仪宫穿过去,用不了一刻钟就到了。”
“凤仪宫?”苏妙一愣。
“是我母亲的寝宫。”梁敕笑着说,顿了顿,又有些遗憾地道,“虽说是我母亲的寝宫,不过我母亲一天也没住过,我母亲在父皇还是亲王时就过世了,父皇登基之后凤仪宫一直空着,这些小路都是父皇修建的,父皇说母亲最爱这样曲折通幽的小路,走在这样的小路上,风起时的落英缤纷是最美的景色。”
苏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但却没看到落英缤纷,羊肠小路的左右两旁只是一大片不知名的青翠灌木,根本就没有花,心里正想着虽然修建了这样漂亮的小径,可没有种花是不是太敷衍了,片刻之后,她随着梁敕走到蜿蜒小路的尽头,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唯美景致让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大片花海,一大片花海尽是纯白色的木芙蓉,皎若芙蓉出水却生长于陆地,艳似菡萏展瓣却能耐于深秋,迎风怒放,霜侵露凌却丰姿艳丽,占尽了晚秋风情,亭亭玉立,纤美动人!
洁白的木芙蓉花海衬托着背后朱红色的宫殿,纯澈而庄严。
木芙蓉的花语,纤细之美,贞静,纯洁。
风起时,雪白的花瓣飞扬,落英缤纷,那的确是一幅最美的风景画。
“哇,好漂亮的花!”苏妙瞪圆了眼睛惊叹。
“很美吧?”梁敕笑笑,又道,“路在这边,走吧。”
原来这大片的木芙蓉中竟修了小路,只不过因为这些花太过繁茂,不靠近根本看不到。
当梁敕轻车熟路地找到通往宫殿正门的石子路并踏上去时,苏妙才从惊艳中回过神,拉了苏婵的手快走几步跟上去。
这条石子路亦是歪歪扭扭的,姐妹二人跟在梁敕身后,苏妙拉着苏婵的手兴致勃勃地观赏了一阵,歪过头,笑嘻嘻地对苏婵小声说:
“这些花好看吧,宫里的花就是不一样,这么大的木芙蓉,要是有花种就好了,我拿回家去种,在品鲜楼种出一个小花坛。“
“反正到最后都是回味在伺候,你根本不会种东西吧,花和菜全都被你给种死了。”苏婵一脸无趣的表情,双手抱胸,用不咸不淡的语气拆穿她。
苏妙不高兴地撇了嘴。
“木芙蓉的花种不行,不过我有杞枝国送来的金线玫瑰的种子,你想要我可以送你一些。”梁敕的耳朵很灵,听了她们的私语,回过头来笑说。
“嗳,太子殿下养花吗?”
“没错,闲了的时候我会伺弄伺弄花草,花草比人有灵性。”梁敕不讳言自己的爱好,笑着说。
“小味味也爱种东西呢,虽然没看他种过花。”苏妙笑嘻嘻地道。
“阿味从小就是个温柔的孩子,只是他太愿意为别人着想,因为想得太多,顾虑重重,反而变成了一个沉重孤僻的孩子。”梁敕语调温和地说。
苏妙没想到会从他的嘴里听到对回味这样的评价,因为从外表上看回味是个冷漠又沉默的人,被说成是只想着自己事情的利己主义也不为过,可梁敕口中对回味的评价却是与他塑造的形象完全相反的,这让苏妙不得不吃惊,她诧异地望着他。
“看得出你是个心地纯良的女孩子,”梁敕笑着对她说,“纯良是一种救赎,阿味看上去冷漠实则内心纤细敏感,你要好好待他。”
苏妙呆住了,她用惊诧的表情看着他温和的笑颜,看了好一会儿,扑哧一笑,笑意盎然地看着他说:
“太子殿下你虽然是太子殿下,但更像哥哥呢。”
“我是他的哥哥,”梁敕笑道,“虽说是堂兄弟,但父皇和八皇叔不分家,我就是那最年长的一个。”
苏妙用惊呆的表情望着他,梁敕突然对她说起这些让她很惊讶,她能感觉到梁敕并不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者仅是随口说说,他是认真的,是发自内心的,作为一个兄长,他好像很担心回味。梁敕他似乎怀有一种很温柔的责任感,他是真的将自己置于长兄的位置上,他是怀抱着作为兄长的责任在去为他的弟弟操心,并不是虚伪,并不是假情,这是一个温柔且内心纤细的男子,他愿意为他人着想,且不避讳向他人袒露内心。
苏妙已经不愿意去想这样的男子究竟适不适合生存在皇室里,一国的太子是一个温柔并愿意为他人着想的人,这对一个国家一个家族来说都是一件幸运的事,至少他不是一个只想着自己心胸狭隘的坏人。
“我突然觉得嫁给太子殿下的太子妃好幸运呐!”苏妙忍不住感叹一声。
梁敕愣了愣,他笑起来,被她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并没有表现出腼腆,更没有否认,而是带了点温煦的自得,从善如流地说:
“太子妃正在孕中,无法见客,等孩子生下来你可以过来瞧瞧,太子妃最爱热闹,肯定会喜欢你,”
“好。”苏妙一口答应了。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穿过芙蓉花海,来到巍峨森严的凤仪宫前,凤仪宫的大门紧闭着,在静寂的环境下越发显得寂寞清冷。
“太子殿下,凤仪宫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我和婵儿就这样进去会不会不太合适啊?”站在紧闭的大门前,苏妙想了想,还是说出自己的顾虑。
“无妨,虽然平常鲜少有人进,但这里并不是禁地,再说我也是顺路来凤仪宫有些事情,你不必太拘谨,等你和阿味成亲就是我弟媳了,早晚你们两个要上宗谱的。”梁敕笑着说。
苏妙的心在听到他的后半段话时却微沉,原来不仅是回味的爹,就连皇上和太子也是希望回味能上宗谱的,这样的认知让苏妙的心情有些微妙,同时她亦有些不理解,这些人如此迫切地想让回味上皇室宗谱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不觉得回味本人会在意那个身份,可如果说迫切地想将回味的名字上宗谱是一种疼爱的方式,苏妙总觉得有点牵强。
梁氏皇室,看上去很和谐,每个人也都很亲切,那是不应该在弱肉强食的皇室中看到的亲切,偏偏这种不该出现的亲切让人看不到任何违和感,正因为如此,在感受到温暖和舒坦的同时,苏妙亦怀揣狐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她却说不出来。
凤仪宫正门边的墙壁上开了一扇偏门,这个门是开着的,苏妙跟着梁敕顺偏门进入凤仪宫内,让苏妙感到惊讶的是,她本以为没有皇后的凤仪宫只是一座空荡荡的宫殿,事实却并非如此,凤仪宫的宫人数量很显然是按照皇后在世的标准设立的,一进入宫殿,太监宫女噼里啪啦跪了一地,一个年过五旬的嬷嬷迎上来,行了礼,恭恭敬敬地唤了声:
“太子殿下!”
“崔嬷嬷身子可好?”梁敕亲切地握住那嬷嬷的手,温和地问。
“奴婢还好,劳殿下挂念,今日中秋,殿下怎么有空到凤仪宫来?”崔嬷嬷满眼慈爱地望着梁敕,仿佛看不够似的,笑着问。
“我顺路过来看看,给母后上柱香,今日是中秋,我让人备了几块月饼给嬷嬷应个景。”梁敕笑着说。
崔嬷嬷感动得热泪盈眶,接过小太监递来的点心盒子,差一点哭出来,慌忙擦了擦眼角,颤巍巍地笑道: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还能想起奴婢真是奴婢的福气,奴婢谢太子殿下赏赐!”说着跪下来磕了一个头。
梁敕亲自将她扶起来,安慰几句,让苏妙在庭院内稍等,他只带了崔嬷嬷向凤仪宫正殿走去。
苏妙和苏婵并肩站在庭院里,望着梁敕的身影消失在宫殿内,周围的宫人已经各司其职忙碌起来,井然有序,过了一会儿,苏妙偏过头,悄声问苏婵:
“你觉得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苏婵双手抱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处,沉默了半天,正当苏妙以为她又在发呆时,她突然冒出来两个字。
“就这些?”
“好人分很多种,好到底的好人、会分割界线的好人和表面上的好人。”苏婵淡淡地说。
“你觉得他是哪一种?”苏妙笑眯眯地问。
苏婵不回答。
“从前听小味味提过一次,太子殿下的母亲生下他之后就去世了,他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从小在蓬莱殿里长大,对哪一个兄弟都很照顾,小味味说他是个博爱的人。”
苏婵扭过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板地问:“那你说如果他弟弟跟他说‘把皇位让给我吧’,他会笑着说‘好’吗?”
苏妙一把捂住她的嘴,幸好旁边没人,没人听到苏婵这句胆大包天的话。
“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说‘好’,这可不是用来评判人好坏的标准。”
“那什么才是评判的标准?”苏婵在她的手心底下追问。
“……”这个应该没有标准答案吧,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转动着脑袋四处张望,笑说,“这凤仪宫可真漂亮!”
苏婵见她刻意转移话题,便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恰巧有两个宫女自侧面的月亮门走出来,因为有花圃遮挡,那两个人并没有看到苏妙二人在这里站着,其中一个宫女一脸慌张地对另一个小声说:
“昨晚上你听见了吗,那个又出来了,后半夜一直在哭……”
“别说了!”另一个宫女脸色发青地低斥,眼神里写满了恐慌。
“飘絮姐姐,怎么办啊,以前的凤仪宫不是这样的,自从今年皇后娘娘的忌日开始,怪事就没断过,我是真的受不了了,我太害怕了!”先前说话的姑娘都快哭出来了,拎着水桶的手一直在颤,一桶水都快因为她颤不停的手撒光了。
名唤“飘絮”的宫女才要说话,从花圃走过来时突然看见苏妙二人,吓了一跳,想要说出口的话被她生生咽了回去,从穿着上揣测身份飘絮也没敢问苏妙二人是谁,默默地行了礼,几乎是逃走的。
苏妙和苏婵继续站在原地。
“怪事是什么事?”良久之后,苏婵的眉角狠狠一抽,生硬地问。
苏妙耸耸肩表示不知。
正殿内。
梁敕接过崔嬷嬷递来的安魂香,默默地向足有一人高的母亲的画像供了一炷香,负手在母亲的画像前站了一会儿,沉声问崔嬷嬷:
“这些日子还是怪事不断吗?”
崔嬷嬷慈爱的笑容微僵,表情变得凄哀起来,顿了顿,轻点了点头:
“是。”
梁敕皱起眉,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