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叛徒

雨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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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枫心中大是惊惧不自觉探手摸刀()。着手处空荡荡长刀并不身畔。但只这么一下急用力他便觉周身上下各处伤口疼痛钻心头痛欲裂好一阵心慌气促几乎又要昏厥过去。他不敢再动静静躺着大口大口吞吐气息依着墨子定静心法慢慢定下心神好容易压下这阵剧烈眩晕感仍觉得浑身酸软一丝劲力也提不上来。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杨枫阖上眼帘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苦笑了一笑。心知那人所说不假自己受创甚重失血过度元气大损此时气虚体弱便是有刀手如果对方有不利之心又能济得甚事。瞧着那人身架和眼中神光虽则一袭褴褛布衣不修边幅无疑决非庸手眉目间隐有一份刚毅、严正。这到底是什么人?休说是一介穷渔夫纵是草泽英豪也未必能有这份气度、见识。六天了自己昏迷这六天里大梁情势如何?自己当时马疾驰记得失去知觉前似乎即已奔出数十里地为何竟依然大梁左近?而此地离着大梁近咫尺何以未曾有人搜索至此?

    一连串疑问瞬间掠过杨枫心头定定心他语意诚挚地道:“无论如何下总是兄台所救兄台不肯居功下身受大德却不能不铭于深心。还未请教兄台——”

    “蒲其。”很是平淡不意语气。随即一股呛人烟火味飘了进来那蒲其开始船头烧煮食物。

    “下赵人木易风原是打算到大梁这中原大都会游历一番。唉实想不到魏都近郊竟也有强梁横行杀人越货。下幸得尝习几年武技仗着马脱逃又遇兄台慨然施予援手方得免身死沟壑。”杨枫语下不胜唏嘘。

    “嘿!”蒲其仿佛冷冷地轻哼了一声并不搭腔()。

    杨枫又叹了口气愤愤地道:“闻说赵魏联姻即下本还打算大梁开开眼界瞧一瞧大国诸侯联姻‘百两彭彭八鸾锵锵’辉煌气派未料遭此厄运。真真是时乖运蹇。”

    烟火味淡了些除了几下碗盆响动蒲其声息全无。

    杨枫略一僵窒他原拟装作若不经意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向大梁探问大梁眼下情形。这儿离大梁既近蒲其又大非常人而龙阳君遇袭赵使失踪都足以波谲云诡、一触即大梁掀起轩然大波应当不难探知大略情形。不料这蒲其不似研判伤势时侃侃而谈忽然变得惜字如金了。杨枫一时也寻不到合适话题。气氛开始沉闷。

    舱帘一掀蒲其探进半个身子将一钵清粥和一小碟腊肉置于杨枫身侧缩了回去坐船头就着一锅鱼虾大口嚼着饼子。

    杨枫饿得狠了撑起身子捧过陶钵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虽是意犹未却知重伤初愈决不可暴饮暴食只得恋恋地把陶钵放下。

    搛了一尾虾连壳嚼得“咯咯”作响蒲其慢悠悠地道:“身为赵国送婚使臣大梁城中座上之客沦落至此时乖运蹇确是时乖运蹇!”说着转过头来神光炯炯目光紧盯着杨枫象一个守候多时猎人终于现了猎物。

    杨枫尚未缩回手臂一僵心里一颤背后滚过了几个冷战一种刀俎上鱼肉无助冷意包裹了全身。瞬间他眉梢一扬勉强提力拱手呛哑地大笑道:“失礼了!下赵国杨枫。隐匿踪迹情非得已实是不敬得很兄台见谅。”

    蒲其笑了笑微眯起眼睛很小心地把手上残留一点饼屑啜吮干净拍了拍手一指船舱淡然道:“你刀舱板下。”

    既已全身乏力杨枫也不忙着取刀瞥了一眼舱板涌起了一种哭笑不得感觉。这把刀还真是惹祸根苗。楚国符毒由李令一群人刀创追截上自己眼前这个蒲其想来也是由刀而辨认出主人身份()。

    蒲其倾过身子把锅里残汤倒入一个大陶碗直控得涓滴不剩才舒直腰身满意地轻嘘了口气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掷与杨枫“收好了。”语气难得地郑重了些。

    杨枫脸色一变惊疑不定。只一眼他便认出这是他贴身谨藏《墨氏兵法》蒲其趁着他昏迷时取了去这时却又还了回来用意何?他一边心念电转静静地看着一口口啜着羹汤蒲其一边拾起身上小包放入怀中就便摸了摸李嫣嫣那枚钗环下意识感到了一丝欣慰。

    舔了舔唇边一点汤汁蒲其并不看杨枫慢慢地道:“你居然身怀墨门瑰宝看来传言你与元宗交相契厚是不假了。”

    杨枫目光微微一缩沉定地问道:“蒲兄莫非与墨门有旧渊源?”

    “渊源?”蒲其突然狂放地大笑起来重重把大碗顿船板上斜背过身子提高了嗓音语调极冷漠“渊源?我与他们谈得上有什么渊源?所谓墨门弟子不是死抠教条泥古不化便是数典忘祖争权夺利。哼助守不助攻守不也同样杀人吗?那《墨氏兵法》记载了多少守城利器哪一样不能杀人盈野。墨门中人凭什么认为攻方就是恃强凌弱天下可多是桀宋般横挑强邻暴虐之流。‘赴火蹈刃死不旋踵。’若是义之所倒也罢了。却偏常以一己私义而罔顾公义。钜子孟胜为阳城君守城弟子从死者百八十五人看似伟烈壮哉实则阳城君何许人?参与攻杀吴起戮及王尸逆臣。楚收其封国孟胜起兵与拒放言‘君有难则死’实以一己小义弃国之公义。又若钜子腹其子杀人犯法秦惠文王以腹钜子年老独子欲赦其子死罪腹钜子以墨子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行墨子之法不行王之命而杀其子。虽谓无私实以一己私法废国之律法。种种所为乃至于纲伦法纪荡然。”不知为何言语间似乎弥漫着一股苍凉之意。

    杨枫听得暗暗咋舌。这蒲其一席话一柄刀也似锋锐訇然直破入墨家思想深处种种不足鄙陋之处。只怕便是元宗此也唯有瞠目无言以对。再看向蒲其时他目中含意已大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