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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一个晌午杨枫一骑马来到了郭家山庄向守门武士报上姓名。武士们态度恭谨请他稍候一人飞也似地往里通报。
不多时郭纵带着几个人大笑着出迎“哎呀杨公子稀客稀客。郭某几度相邀今日可终于盼得公子登门了。”
杨枫也笑道：“倒是杨枫年少疏狂辜负了郭先生好意。今日特地登门致歉。”
“岂敢岂敢()。杨公子言重了公子肯光临寒舍郭某也觉着面上有光彩得很。”郭纵热切地拉着杨枫手含笑一一为他引见他身后诸人：郭家大少爷郭求、二少爷郭廷、管家高帛、门客商奇。然后一路携手谈笑将杨枫让进了大厅。
须知杨枫目前虽有些儿投闲置散味道但他年纪轻才气高得军方头面人物看重而赵国四面受敌战事频仍说不定哪一天孝成王又得重起用他。郭纵作为赵国两大豪门巨商之一对利益一贯算计极精自然不会对杨枫这样人物有所怠慢。
分宾主落座后寒暄几句杨枫微笑道：“郭先生下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可是有事相求。”
郭纵道：“杨公子有话管说只要郭某办得到莫不从命。”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劳烦郭先生为我护卫打造一百把弩弓三百把锋锐短匕二百把长刀。”
郭纵满口答应道：“杨公子放心我一定用上等材料让我郭家好工匠为先生锻造这批兵刃；；；；；；公子护卫莫非就是威名赫赫锋镝骑？”
杨枫微笑道：“不错我这些亲卫正是对阵匈奴百战余生锋镝骑精锐。不是我夸口邯郸城中各府邸卫士无一能与他们较一日之短长。”
郭求颇有些不服地道：“杨先生或许你初到邯郸不知道各公卿府中多聘得有高手护卫他们剑术武功又岂是寻常军中将士所能比拟。”
郭纵赶紧出言喝止：“求儿休得胡言。”
杨枫心中暗笑要不是你少不事郭大少跳出来搭言我还真不好继续下去。当下悠然道：“郭大少似乎并不清楚高手与死士区别。高手所为乃金帛所卖者武技主上富贵则侧肩争门而入一旦失势便纷纷散去树倒猢狲散说正是此辈。死士者肯为知己者死有死名之义虽赴火蹈刃亦不旋踵()。昔日之聂政、豫让皆死士也。何况所谓高手护卫又怎能与千军万马中搏命死士论长短。锋镝将士正为死士。”
郭纵、商奇闻言脸色皆是微微一变。
杨枫看眼中却不动声色地道：“郭先生李将军回代郡前又给了我些人手噢也就是些暗探斥侯。我这还有些零碎小玩意儿要多多劳烦郭先生。”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卷帛书“郭先生这儿方便吗？”
郭纵神色又是一动挥手斥退下人展开帛卷仔细看了一遍叹道：“我郭家世代冶铁为业锻造兵刃便是重要一项郭某也一生浸淫其中但杨公子种种鬼神莫测精妙设计实令人叹为观止。”
杨枫轻轻摇了摇头道：“所谓神兵利器不足以恃真正无上利器是人心得人心者方能得天下。但凡朝堂上少些社鼠则远甚于万千利器了。”
气氛一时沉闷下来。商奇似是有意避开这敏感话题笑道：“听说杨先生不独军功赫赫文采亦是高卓当日庆功宴上曾以四句诗赞誉廉老将军‘老骥伏枥志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妙实是妙！”说着摇头晃脑啧啧赞叹。
郭纵也呵呵笑道：“不知杨公子近来可又有什么作我虽是一介打铁粗人却也亟盼着欣赏‘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这样动人心魄佳句。”
老狐狸哪能就这么让你岔开话题。杨枫心中一动双目微阖手指案上轻叩几下道：“倒有一篇拙作我这便誊写出来请郭先生法眼指正如何？”
“不敢不敢。有那珠玉前想来杨公子此诗定是佳作。”郭纵急忙让高帛取来笔墨又亲自将一方白布摊放案几上。
众人围站杨枫背后看他走笔如飞商齐轻声念道：“邯郸才人嫁为厮养卒妇。咦好字！”当时所用字体乃是古篆笔画屈曲圆转繁复得紧杨枫实写不惯无奈写还是楷书只不过多用些“挑法”有波磔成为近似隶变字体免得让人看得茫茫然不知所书()。
“妾本崇台女扬蛾入丹阙。自倚颜如花宁知有凋歇。一辞玉阶下去若朝云没。每忆邯郸城深宫梦秋月。君王不可见惆怅至明。”商奇愈念声音愈低后几不可闻。
郭纵干咳了几声实不好褒贬只得含含糊糊地道：“公子好文采嗯好文采！”
杨枫却不放过他含笑问道：“郭先生认为此诗如何？”
郭纵勉强笑道：“此诗想必是杨公子游戏之作。”
“郭先生当真认为这是游戏之作吗？”杨枫宁澈目光直视郭纵“昔日原大夫赵衰助晋文公称霸；赵襄子联魏、韩灭智氏并代入赵；肃侯倡六国合纵；武灵王胡服骑射诈称使者亲入西秦窥其山川形势观秦王之为人；惠文王能守其土义不赂秦强秦致有渑池之挫阏于之败。嘿嘿赵氏先人伟烈丰功着实令人思之热血沸腾只恨未能生逢其时。”
他语气并不愤懑也不悲观平和得就象与老朋友娓娓谈天但厅中诸人俱是脸色颇不自然他这么长篇累牍夸扬赵氏先祖置当今孝成王于何地。
高帛插嘴道：“杨先生代郡大捷后我大赵人心昂奋北疆又拓地数百里邯郸城中莫不认为赵国中兴指日可待。”
杨枫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中兴？正所谓‘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若武灵王般暴霜露斩荆棘胼手胝足开疆拓土方不负了中兴二字。如今虽代郡大捷北疆拓土殄灭却只是林胡、襜褴部匈奴根本元气未伤。千里奔袭单于庭重要是赢得对匈奴心理优势。可这次胜利被人们怀着不同用心有意无意地加以夸大朝中是一片‘大王圣明’颂扬声而不愿正视匈奴寇边威胁根本未解强秦虎视眈眈无一日不存亡我大赵之心。哼危机四伏犹作痴人梦语。”
言罢并不理会众人反应一笑振衣而起别去。郭纵待要相送被他辞谢阻住。
一路欣赏着郭府富丽精巧建筑杨枫缓步向外行去此行出乎意料顺利结果完全他算中()。这趟郭府之行他一则为了加强卫队装备同时为向李牧索要一百哨探斥侯准备合用器械再则如手术刀般锐利地剖析了目前赵国局势彻底根绝郭纵残留对孝成王统治下赵国希望那么背负着家族兴衰重任郭纵定然要另寻出路这就为他日后联郭打下伏笔。
他并不怕郭纵会出卖他聪明人是懂得选择符合自己大利益。他与李牧交情无人不知适才也曾向郭纵点出目前手上拥有明暗实力何况以他才能声名如今无论向哪个国家伸出橄榄枝都会被待若上宾。郭纵出卖他充其量不过是得孝成王信任。为了得到一个国势岌岌可危多疑昏君靠不住信任所冒巨大风险却是作为一个庞大家族族长郭纵承受不起。
跟聪明人打交道有时候是很轻松。
行至大门处郭府小厮将马牵来杨枫刚欲上马一乘华丽马车正好驶到门口。幄幔掀开一名仆妇从车上扶下一位小姐两边家将仆从一起躬身行礼。
杨枫抬眼望去那少女眉目如画唇朱齿瓠身材袅娜窈窕举止娴雅有一种优雅温婉妩媚娴静得如一朵清芬茉莉。
看到少女几名丫鬟仆妇环簇下娉娉婷婷地朝大门冉冉走来杨枫微微侧身避让含笑道：“这位想必就是郭秀儿小姐了杨枫有礼了。”
“呀！”郭秀儿乌黑灵动瞳仁中亮起了两朵美丽萤火骤然红了脸羞赧一笑裣衽为礼“原来是杨先生秀儿早就听说过先生大名了。”愉悦声音甜美得如早春黄鹂。
杨枫目光柔和地看着郭秀儿谦让几句告辞上马而去。他心思已全部转到了下一程乌家之行上并没有觉背后一双美目正怔怔地追随着他渐行渐远背影。
且看第十九章《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