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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七郎就是朱村的村民们选出的报答赵千金的礼物,一个长相端正,性格温和的男人,最难得的是,他竟然还是个秀才!秀才,秀才是什么?一百年里朱村才出了两个,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啊!朱七郎绝对就是朱村最宝贵的财富了,把最宝贵的财富送给他们的恩人来报恩,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了么?
朱七郎是有理由委屈的,尽管他同样非常感激赵千金,可是在此之前,他真的只是感激她尊敬他,从没想过把自己的一辈子拴到她身上啊!他虽然穷,可是上门女婿什么的,他想都没有想过的。他的前途他的理想,为了这个报恩的行为,将全部化为乌有——此时的朱七郎,跟他的乡亲们一样,对赵千金的印象只是很古怪的好心小娘子,至于县里人说赵千金家很厉害,对于穷乡僻壤的朱村人而言,名震大宋的赵千金未必就比县太爷的千金听起来更威风。而且,家里厉害有什么用啊,连个婆家都找不到。
朱七郎是以一种豁出去的态度去接近赵平的。他知道这位赵千金的弟弟似乎出了许多的书,她的父亲,似乎官职也不低,这样的家庭,应该喜欢读书人。他努力的在赵平面前表现他最好的一面,说起话来都文绉绉的——天,虽然他是个秀才,可是也真对这些之乎者也的说话方式受不了,可是不这样子,读书人家出身的赵千金能喜欢他么?
事实上,即使他努力的按照“赵千金”的喜好来要求自己,赵千金也未必会喜欢他。
“虽然总是被人赖上,不过这次的情况似乎特别糟糕……”赵平的手指轻轻的敲着:“这么个满口之乎者也的酸秀才,能干什么啊,这次真的赔大了。”
赵平一路摸爬滚打的长大,她有个非常显著的优点,那就是不为乱七八糟的事情郁闷太久,她很快就不担心这个事儿了,管他呢,先回家再说!这次出来玩的时间太长了。
外面的自然风光虽然很美,但是开封的熟悉的繁华景象还是让赵平心情舒畅了起来:“一阵子没回来,再看这满街的人,居然也不觉得心烦了!”
朱七郎目瞪口呆的看着大街上攒动的人头,放眼望去,鳞次栉比的楼阁连绵,街上的人穿绸裹缎,似乎随便一个人都不比他们县里的首富穿的差。迎面来了一个带着穿着整齐的随从的英俊少年公子,见到赵千金的时候,忙下了马,端端正正的唱了个大喏:“赵小娘子回来了?”赵千金爱答不理的摆摆手:“行了行了,玩你的去吧,我今天累了,没精神跟你寒暄。”
那少年点点头,轻声说:“早点休息。”牵着马正想转身,却看到跟在赵平身后拱背缩头,骑马骑的快要趴在马上的朱七郎,忍不住道:“你又带回来一个?”
赵平病恹恹的说:“你少说一句会死么?”
少年咬咬嘴唇,轻声说:“他长得还不如前头那个呢!”
赵平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朱七郎从马上下来,还是恶心的要命。都说君子六艺,骑射是君子的必修课程,可穷人家的孩子,谁有马骑?他当初去考秀才,背着行李干粮,走了几十里的路。他们的村子太穷了,全村连头驴都没有,更不要说马了!其实赵平提出过给他雇辆马车让他在后头慢慢走,朱七郎死活没有答应。这么点事儿都要人照顾的话,到底是报恩啊还是给恩人添乱啊!
尽管赵平教了朱七郎骑马的要领,可毕竟是临上轿子现缠脚,他骑马骑的晕头转向,连着几天,下马的时候腿是僵的头是晕的。今天也不例外,晕马这个糟糕的病症让朱七郎的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并没有意识到如今已经到了赵平的家所在的城市,而她却把他领到了一个显然不是大户人家住宅的院子。
朱七郎被领进个整齐的单间,他见到床便一头栽了过去。
赵平把朱七郎丢到了自己名下的文具铺子,这件事儿立刻被抛到了脑后。类似的人类似的事儿太多了,她哪里有时间面面俱到的挨个操心,她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做呢!
赵平跟赵安才进门,便听到母亲李清照的唠叨声:“这么多,你犯得着全都自己去弄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了!”
两人忙撩开门帘走进去,只见赵明诚趴在塌上,李清照正在给他的腰上抹药油。一问情况,原来老头子跑去给家里的花木修剪枝叶去了,一不小心扭了腰。
赵平接过母亲手上的药油,给父亲的腰上揉着,边揉边吐槽:“还说阿爹什么事儿都要亲力亲为,阿娘你还不是一样?抹个药油而已,又不是没有女使。”
赵明诚小声吐槽:“她就是不想让女使动手么,醋缸!”
姐弟两个险些笑出声来,这两位如今一把年纪,反倒越发的肉麻。赵安思忖了一下,还是在此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阿爹阿娘,依我看,咱们也建个玻璃温室吧!玻璃纸大棚实在不好看,而且总要来来回回的搬进搬出,太累人了。过去是嫌玻璃贵,又怕被人说咱们家奢侈,可现在这个问题还算是问题么?阿爹早就退休了,谁不知道咱家的钱都是我们正经转来的,如今玻璃的价格一天比一天便宜,江北但凡讲究点的人家都要弄个玻璃花圃种些南方的花果。这东西还是舅舅弄出来的呢,怎么咱们自家人反倒不去建一个呢?”
李清照道:“玻璃纸也是你舅舅弄出来的啊!”说完自己也笑了:“我这是抬的哪门子的杠啊!”
玻璃温室的事情很快就确定了,这事情简单得很,只要到玻璃坊交代了式样付了定金,自然有人过来把温室建的漂漂亮亮的。所以姐弟俩也并不多操心,他们的事情多着呢!
赵安回家的第二天就开始闭关写小说,开什么玩笑,大江南北几百万的人眼巴巴的等着他的最新更新呢!敢断更,当心半个开封的人把赵家围了啊!
赵平的事情更多,她总有忙不完的事儿,这一次,是工部的官员们找她商量玻璃灯罩的事儿。
玻璃灯罩这种东西,实用性实在是很大,尤其在开封这种建筑物密集,很容易发生火灾的城市。油灯什么的一不小心就会酿成大祸,有了一层玻璃罩子,安全性会得到很大提高,但是目前的玻璃在耐热性上很成问题,一不小心就炸的话,还有什么安全可言?所以工部的官员们想到了跟她舅舅当年一样爱折腾的赵小娘子。
“你们当我是不花钱的劳力对吧!”赵平抓狂的叫道:“这玩意不会让你们的工匠自己研究啊!”
一脸正气的年轻官员义正言辞的说:“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还请赵小娘子……”
赵平怒道:“呸,我从来不做好事!”
“玻璃灯罩很好看啊,囡囡……”那年轻官员见赵平发飙,忽然放缓了声音,露出迷人的微笑“你想想,明年的灯会,别人都是各色的纸罩子,只有你,用了玻璃罩……”
“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赵平的眼神迷茫,似乎是在幻想自己的玻璃灯在元宵灯会上大放异彩,却又冷不丁沉下脸,“冯大郎,你又来哄我,少在这里到处抛媚眼儿,你当我不会跟冯叔告状么!”
姓冯的官员笑嘻嘻的说:“咱俩谁跟谁啊,你才不会告我的黑状呢对吧?再说了,三叔什么时候管过我啊……”
赵平嘴角抽了抽:“也是,冯三叔从来不管别人,都是别人管他!”
糊里糊涂的送走冯大郎,赵平意识到自己又被坑了,居然应承下这么麻烦的事情,我的天,又要做实验,该死的冯大郎,专坑自己人!
不管怎么郁闷,实验还是要做的,赵平一头钻进实验室,彻底把可怜的朱七郎忘了个干干净净。
朱七郎纠结的发现,他们县里那几个据说见过大世面的公子哥说的话是真的,赵千金果然是个女纨绔,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现在所在的店里,塞满了莺莺燕燕的男人。
原谅这个从小认真读书的年轻人乱七八糟的形容词吧!他现在早忘了自己还是个秀才了。这会儿朱七郎正在跟店里开门的掰手腕,没错,就是看门的!不要以为他掉价,朱七郎本人现在也不过就是这个店里的一个伙计——还是那种官话说不好只能搬东西的最次等伙计。
“就你这小样儿的,也想觊觎我们赵小娘子!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男人的力量!”满胳膊都是腱子肉的大汉嗷嗷的叫着,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朱七郎的胳膊都纹丝不动: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来自连一头驴都没有朱村啊!男人全都当牲口用懂不懂,没有一把力气我能被选中来报恩么?光凭我是秀才,别开玩笑了,在我们村儿,不能手提二百斤的男人不算男人啊!
朱七郎心里疯狂的吐槽着,然后右手略一用力,啪的一下把那大汉的手拍到了桌上:“从明天起,我就是看门的了”看门,是个好工作,赵千金过来的时候,看门的人有机会第一时间发现并接近他。这是除了掌柜,端茶小弟之外,这家店里竞争最激烈的工作。
没错,就是竞争,这家店里各种工作岗位上的工作人员的目的都很一致,那就是接近赵千金,让赵千金喜欢自己……
虽然朱七郎一开始十分郁闷,但他很快就认清了现实,报恩,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儿!瞧瞧这店里的二十二个人,就有八个是打了报恩的旗号过来的(当然,敢拿到明面上说的肯定不是朱七郎这种报恩,人家是理直气壮的过来当跟班报恩的),另外还有五个是欠债不还自己把自己押给赵平做伙计还债的(最久的一个已经还了六年的债还没还完),还有四个是死皮赖脸在恨不得抱了赵平大腿哭诉说他们没活路了请赵小娘子一定收留自己(这种事儿他们怎么就好意思大咧咧的讲出来,还敢理直气壮的说,脸皮不够厚,怎么能混进这里来啊!),居然还有因为被家暴不肯回家的离家出走的富家少年……来路最正常的是两个在街上乞讨,快病死的被赵平捡回来的孩子,当然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小的那个都二十一了,还有一个双腿残疾,只能坐着轮椅的没有亲人的退伍士兵。
朱七郎觉得,这里头,除去完全对赵平只有一颗感激之心的老兵,其他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对赵平有点意思。当然了,大部分是普通人对偶像的倾慕——追星族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生物。但是他想报恩,粉丝什么的绝对会变成可怕的敌人的。更不要说这其中有几个人根本就与他的目的相同!
虽然对手很多,但朱七郎反而被激出了斗志,一开始的那点不甘愿早被他扔到了脑后。他从来就是个倔强的人,凡是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要不是有这样子的精神,在那样的穷乡僻壤,连写字的纸一年都买不了几张,光凭所谓的天赋,怎么可能考得上秀才?此刻他的斗志又一次被激发了起来,村里人之所以采取这样的报恩方式的前提早被他抛到了脑后。他已经明白了赵千金其实并不是嫁不出去,但这不重要,他要报恩,所以,不管对手有多少,他都一定要让赵千金喜欢他!
或许,朱七郎心里也明白,他跟他乡亲们的报恩方式根本不是赵千金需要的,这位好心的小娘子,并不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用这样的方式报恩,那就一定要做到底!
说起来,赵平的婚姻,确实是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一方面,赵平的父母亲人愁的快要掉光了头发,我们囡囡这么好,怎么就没人来提亲?一方面,她的倾慕者能从开封的东门排到西门去,却没有人敢大大方方的去追求。
“如果她看不上我,那以后是不是连朋友都做不得了?”家财万贯的叶桂的表白代表了许多人的心声,赵千金都二十六岁了,要不是挑剔,怎么会拖到现在?若傻呵呵的去提亲,人家不同意,以后还怎么跟她说话?就像现在这样,起码,她会对着自己笑,所以这些人宁可钻破了脑袋挤到赵小娘子的小铺子里等候她三五不时的巡视,却不愿意大大方方的请个冰人去说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