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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鑫国旅被指内部问题重重,前经理人金彦国遭公司举报锒铛入狱》
《北宁市塞北庄园开发商跑路,或与华鑫入狱经理人牵涉》
《华鑫公布下一年度预算,拟向旗下大西北影视城项目注资五亿,打造亚洲最大影视项目基地》
《北宁市房地产行业提前入冬,银行一日之内起诉十四家欠贷房地产商》
………………
一页一页在谢纪锋手里平板上翻过,或网络信息、或报纸实媒,这像一个时间轴,记载着连续二十天发生的各类故事,事实上,一个地方繁荣脆弱的程度是超乎想像的,屯兵镇连一个月都没有坚持下去,不到一周,欠薪事件已经演绎成了打砸抢,那些剽悍的居民甚至组团到北宁围堵鹏程公司的产业。
不到两周,一向不作为的地方ZF也出面了,这时候华鑫是以一个怨妇的身份出现的,投资收益低下、治安环境太差、还有地方恶势力的侵扰等等,倒逼着市政府允诺了更多的优渥条件,两方才又一次羞答答地牵手,又炮制出了一份“招商引资”的成果。
他笑了,这个庞大的商业操作如果不在局中,根本无法窥得其中的奥妙,其实仅在税收和公共设施投资上得到的优渥条件,华鑫就已经很赚了,毕竟影视是个新兴的产业,放在数年前还没有那么赚钱。
又翻过一页,他继续在笑,驾车的唐瑛也笑了。
这估计是飓风传媒的前期铺垫,什么烂剧大本营、什么穿帮大盘点、什么雷剧一锅烩,等等,现在已经充斥于各个娱乐网站的视频,点击率相当高,各站的小编充分发挥着无节操无底线的从业素质,把大西北影视城出来的农村剧、民国剧、抗日剧、爱情剧,抹得黑了一遍又一遍,现在恐怕就不是影视行业的,也知道大西北这个专出雷剧的影视城了。
“就数这个炒得最火,花絮比正剧播放率还高。”唐瑛笑着提醒了一句。
“两家凑一块,可真是臭味相投了。”谢纪锋笑道,收起了平板。
“可这样,不是有关大西北的负面消息越来越多嘛?”唐瑛好奇了句,这种专走抹黑自己路线的,倒是少见。
“精髓就在这儿,负面的消息传播快,容易臭名远扬,这是其一;其二呢,现在谁都知道大西北是烂剧产地,外行看的是热闹,而内行,玩得是门道……门道就在于,很多内行会冲着这儿的低廉人工、场地、环境来;其三呢,如果做影视不是想挣钱,而是想洗钱,那这儿更是首选之地。”谢纪锋笑道。
唐瑛凛然受教,未敢再往深究,那一行的水,你真试去都是深不可测,就哈曼这一单生意,最终从华鑫拿到了一份商务策划、安全、调查、咨询类的合作协议,标的金额是每年两百万,她好长时间,都没有从这单生意提成的兴奋中清醒过来。
没什么说的,大获全胜,华鑫高调和哈曼合作的事,京城的同行差不多都传遍了,毕竟在商务调查领域,百万以上的大单并不多见。
将出省界的时候,车驶进了休息区,两人小憩片刻,不一会儿重新上车时,却是换了驾驶位置。唐瑛微微感激,连续数小时的开车确实有点累,好在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还有一百多公里就到北宁了,小唐,他们几位怎么样?”谢纪锋随意问着。
“还可以吧,在北宁玩了三周,我在网上给他们定的房间,应该很放松了。”唐瑛汇报道,这个权做公司的福利了,绝无仅有的一次。
“这几个人,我给你怎么样?”谢纪锋突然道。
“给……给我?”唐瑛愣了,没明白谢纪锋的用意。
“对,给你,如果提前几年的话,我未必舍得给你,仇笛、包小三、耿宝磊虽然是捡的,可管千娇可是货真价实的商业间谍,这几年不少外埠的调查生意都是她接手的,精通计算机语言,在民营通讯公司做过程序开发,能接触到的间谍装备,她都非常熟悉……这可是我手里的一张王牌啊,你意下如何?”谢纪锋道。
“这个……这是怎么操作的?人归我?不是公司招聘吗?”唐瑛有点懵,这种好事,让她有点惊讶,那几位,华鑫都不止一次到公司打探过,他们对这几位顶尖的“间谍”也兴趣颇浓,要放在同行的商务调查公司,肯定是灸手可热。这样的人物谢总处理的可比想像中精明,直接把几个“间谍”放大假了,根本没让他们回京城。,
“我们是正规、合法的商务调查公司……公司里怎么可能雇佣商业间谍?你说是吗?”谢纪锋笑着问,回眼时,唐瑛笑了笑,表面那一套,和实际可就相差甚远了。
“正常的模式是这样,我只给你讲一遍……”谢纪锋道,唐瑛赶紧地侧耳听着,就听谢纪锋慢悠悠地给她说着注意事项:
“商务调查公司,最大的秘密不是客户的秘密,也不是调查的手段,而是这个公司,能领导多少商务调查人员,商务调查人员能力大小,直接决定这个公司的盈利与否,本行最大的秘密就是,凡在面上的人,都不干活,真正干活的,从不露面。”
哦,唐瑛恍然间,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混在公司最底层了,为什么只能眼看着别人接单、拿提成,自己却不得其门而入了,现在看来,公司的各位主管,特别是京城那些土著,手里应该都有类似的调查人员在为他们服务。
“所以,你在本行的成功与否,取决于你的消息渠道,而消息渠道取决于,你能掌握多少那些不见光的商业间谍,想不想就从他们开始,组建你自己的信息网……或许数年之后,你就可以像我一样,用手里的资源,和别人讨价还价了。”
唐瑛兴奋了一下下,屯兵这一单生意的提成,几乎相当于她几年的薪水收入了,她明显心动地看了一眼侃侃而谈的谢纪锋,或许是因为法律专业出身的原因,对此尚存那么一点点疑虑。
“您的意思是……由我给他们发工资?”唐瑛狐疑地问。
“这个就靠你摸索了,有固定收入的,也有计件工资的,还有一次投入的,养活商谍的方式不一等,比如有些猎头公司,会揪着某些人的小辫,换他们掌握的商业情报;比如有些商务公司,会用合理的价格直接从专业人士手里收买情报;比如我,就喜欢培养专业间谍………这上面没有定式,但关键的是,需要用人的时候,你得指挥得动他们;出现问题的时候,不能牵连到自己……不必反感,这就是个生意,就是交易,如果你准备从道德或者法律的角度来看此事,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谢纪锋如是道,他看了唐瑛一眼,默默开着车,果真不再出声了。
对,已经实践过了,屯兵之行她已经真切地领教过了,从厚望到失望,从依赖到抛弃,都是快刀斩乱麻毫不留情,如果不是那几位又拿到足够有说服力的东西和公司谈条件的话,这件事早就终止了,也不会有今天两人专程驱车到北宁接人。
“他们……如果要应聘呢?我是说,我们先前已经有契约,如果他们愿意进公司,我们……”唐瑛稍稍迟疑地道。
“那就落了下乘了,如果进公司就和你无关了,也和将来任何的调查任务无关了,公司和商业间谍不会有任何关系,这是个原则问题,我们不能破坏。”谢纪锋笑着道。
唐瑛直撇嘴,她对于一明一暗,却实为一体的事,总是混淆,思忖了好久,她才弱弱地道着:“行吧,我试试,这几个人很个性啊,我不知道能不能驾驭得了。”
“每个人都有弱点,怎么可能驾驭不了呢?这里面的几位可是有成为高手的潜质啊,能看穿华鑫的布局,很不简单,他们拿祁连宝的投案自首作交易,我还真是捏了一把汗啊,这一点不仅迎合了华鑫急于清场的心态,而且击中了祁连宝的要害,同时也让华鑫通过胡雷的事,在当地成功地收买了人心……不简单啊,我自问,就我亲自上场,都未必能做这么完美。”谢纪锋道。
“这应该不是管千娇,不是包小三,应该也不是耿宝磊……好像是仇笛吧?”唐瑛思忖着,对那位几次大言不惭讨价还价,记忆犹新。
“对,技能可以学习,可眼光和思维,很多时候天生的,这个人的敏锐性超乎想像,如果有机会,把他们放到更大的舞台上。”谢纪锋道。打趣似的问唐瑛道:“怎么样?你如果不要,那我准备把他们卖个好价钱,随便介绍个任务,他们干活,我收佣金就得了。”
“要!”唐瑛脱口道。
谢纪锋哈哈大笑了,不管是什么底线,都拦不住,对于未来的可能盈利的渴望。
车如离弦之箭,在高速路上疾驶着,渐渐接近终点,那是终点,同时也是……另一个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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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个新的开始恐怕要出意外了。
两人的车驶进北宁市颐和商务酒店,看到了门厅处等着管千娇、包小三、耿宝磊三人,谢纪锋还开玩笑道,那位肯定耍大牌了,这种时候,你得学会晾晾他杀杀锐气,然后再礼贤下士。
下车,和三位迎上来的寒喧几句,相比在京城的应聘所见,果真有钱是英雄胆的感觉,包小三一身夹克加锃亮的皮鞋,耿宝磊一身西装,颇有谁家的少爷范儿,比曾经的苦逼生活可是超出了一大截,管千娇邀着二位,贵宾楼的午餐已经订好,倒先要给谢纪锋两人接风洗尘了。
次弟进了包厢,耿宝磊倒着茶水,小三问着两位吃什么菜,管千娇和唐瑛坐到了一起,两位女人,有天然的话题。谢纪锋保持着总经理的态势,本来想晾晾那位耍大牌的,屯兵之行的结果很出乎意料,但仇笛在他眼中也确实够出格了,握着消息逼着公司开价,在他看来,必须敲打一下,必须晾过一边,否则以后会越难控制。
他一直憋着没问,可真到饭吃开了,都不见人,他有点坐不住了,示意了唐瑛一眼,唐瑛心知肚明,看来这姿态做作不下去了,她问了句:“咦?好像少了一位?仇笛呢?一块来吃饭啊,吃完还有事商量。”
得了,这句话出口,都不吃了,包小三耷拉着眼皮,耿宝磊放下了筷子,管千娇却是躲闪着。似乎不愿意讲这个话题。
“到底怎么回事?”唐瑛加重的口气问。
“你说。”管千娇催耿宝磊。
“你说吧。”耿宝磊催包小三。
包小三禁不住催,一放筷子,气愤地道着:“走了呗。”
“走了?去哪儿了?”唐瑛疑惑地道:“怎么不早说?”
“你们来之前的走的,还没来得及说嘛。”包小三道。
“去哪儿了?”唐瑛问。
“回老家了。”包小三道。
“回老家了?”唐瑛一字一顿,似乎不太相信。
“真回老家了,昨晚他接了家里个电话,说家乡那一中有什么,教师统一招考,他就屁颠屁颠回去了……您别看我,我使劲挽留了,县城那挣个一两千有个毛意思啊,那如这间谍偷鸡摸狗滴舒服……嗨,俩月落了十万块。没办法,那****不听,非要回去。”包小三道着,管千娇一直在桌下踢他,不过踢归踢,他还是说完了,说得好像自己都一肚子气似的。
“他要去应聘老师?”唐瑛征询管千娇道。
“好像是,他说现如今能上编的机会不多,想回去试试。”管千娇道。
“那……关于公司和你们的事……”唐瑛隐晦地问。
管千娇看耿宝磊,耿宝磊道着:“说了,虽然坏事都是他带头干的,但他根本不想干什么商务间谍的活。”
“对,这活比卖保险的还不要脸。”包小三补充道,众人一呃,他赶紧解释着:“他说的,不是我说的,反正我也不要脸,比较适合干这活。”
唐瑛刚拉脸,一听又笑了,有点难堪地回看谢总,谢纪锋笑着问耿宝磊道着:“宝磊,你呢?合同我们带来了,你是想进公司挣月薪三千呢,还是想这样接单,挣这种有挑战性的报酬?”
“我……”耿宝磊游移不定,看看管千娇,包小三一拍桌子道着:“肯定和我们一块了,我告诉你啊,宝蛋,敢走小心我收拾你。”
“仇笛走了,你咋不拉住?”耿宝磊敢犟嘴了。
一犟包小三糗了,直道道:“我打不过他不是!?收拾你肯定没有问题。”
“你就能欺负了我,还能干什么?”耿宝磊像是心里不忿,直呛着包小三。
“你看你这人,玩笑开不起啊,要都走了,我一个人有啥意思?我也不干了。”包小三撒气道,管千娇愤然拍着桌嚷着:“别吵了,烦不烦呀。”
“他先说的。”耿宝磊嚷了。
“什么我先说的,是他们要问的。”包小三嚷了。
“都闭嘴。”管千娇愤然拍桌道。
两人虽然闭嘴了,可还是互瞪着,管千娇作为领队却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又能如何,连她也觉得烦躁得很。
这个状态谢纪锋看得出,是人心将散的前兆,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表示,笑了笑道:“吃饭。地球离了谁都要转,有活还怕没人干。”
于是,这顿宴席就在接下的沉默中结束了,饭后退了房,乘着谢总的车,几人告别了这处塞外之地,虽然囊中已经殷实,可似乎并不比平时有了多少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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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在北宁市第一看守所,也有一位与此相关的人,不过他已经被遗忘了。就像因为欠债失联的宗鹏程宗老板,谁会去关心他现在过着一个什么样的生活。
看守所的甬道里,推积如山的手推车,滑轮咣咣地响着,每到一处暗色铁门的监仓,管教随手把车上的东西扔到了门口,羁押仓里未判决的嫌疑人,是没有会面时间的,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把一些必需品送给关在号子里的人。
这时候,是每周人犯们最快乐的时间,有家属的在期待着,有挂念的也在期待着,042号监仓里,祁连宝躺在连体的床上小寐,他也很期待今天能送进什么东西来。
当然,是别人的东西,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很适合他,全仓的零食得过他一手,就像在外面营收费用一样,拿多少,他说了算。
咣当,门响,他喊了声坐好,满仓嫌疑人,动如脱兔般地齐齐排坐在通铺上,等着管教的开门。
一摞已经拆开的信,管教背着手,机械地喊着代号、人名,随意地伸腿,把仓门边的东西踢进去,喊到号的,急匆匆地去领物品。
“下一个,0216,祁连宝!”
嗯,祁连宝吓了一跳,在仓里已经抢惯别人东西了,怎么可能还有送东西的,他迟疑了下,赶紧地蹲到了仓门口,管教意外地瞥了他一眼,一指外面:“那……都是,自己搬。”
哇,好大的一包裹,已经拆散了,被子、大衣、一摞衣服,一箱吃的,他两次才挪进了仓里,管教随手扔给他一封信补充了句:“外面有人给你在所里存了一万块,需要买什么东西,自己递个单啊。”
“好嘞,谢谢管教。”祁连宝兴奋地道。
门咣声关上时,他才捡视着东西,这猝来的温暖让他兴奋得有点过头了,直抱着被子大衣往脸上贴,半晌才发现满仓都眼巴巴看着他,还有人穿着夏天裤子呢,他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脱了身上的衣服,仍扔着送人,掀开了食品箱,饼干、火腿肠、方便面,一古脑地散给众犯,像暴发户一样两眼发亮吼着:“吃吧,难友们,过年了哈,听见没,我兄弟给送钱了,一万块,够特么吃到上劳改场了。”
满仓的兴奋果真如过年一般,祁连宝坐下来,掏着信封,他知道是谁送的,他也知道,能记起他的,还有谁。
信封里没有信,只有一张打印的照片,自拍的,照片上,胡雷头上缠着绷带,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胡艳红和她妈妈在两侧,照片里,三人都笑着,而且他清楚地看着,胡雷的笑,似乎不那么傻了。
背面一行字:手术很成功,下次他们会来看你的。仇。
字,铁勾银划,很漂亮的魏体,像军体拳一样中正,大开大盍,吸引着祁连宝的目光,他看了又看,脸上洋溢着一种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