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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点半,罗老板那辆阿斯顿马丁还泊在元里派出所外,一遍一遍看着里面,明知道没什么事,可还是忍不住担心做笔录的仇笛,这时间简直是一分一秒地熬,现在是根本不敢开手机,一开就是成批的电话和短信轰炸,其实最大的麻烦还在他头上,而解决这个麻烦的钥匙,还在派出所里。
其实也不麻烦,办案的民警整理着笔录,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嫌疑人都朝军,绰号老毒,纠集保安公司数名人员,于当晚十一时左右在门头区建望巷拦截受害人包小三,并对其实施毒打,之后又毒打并非法拘禁另一受害人丁二雷,直到今晨报案解救。
这事错不了,就警察也清楚是老毒这个老流氓干的事,那位陈队皱皱眉头,问了仇笛一句道:“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纠纷。”
“没纠纷,我都不认识他,他扣着人,勒索钱,我朋友拿不出来,我也没钱,只能报警了。”仇笛慢吞吞地道,这是他和老毒之间的事,扯吧,扯清才见鬼呢。
“昨晚……还发生了两起和都朝军有关的打砸。”陈队道。
“那不他们的专业么?”仇笛道。
“不,是都朝军的生意被人砸了。”陈队马上道,他看着仇笛的表情变化。仇笛依然是慢吞吞地道着:“哦,那真是老天有眼啊。”
“凌晨三时,你在什么地方?”陈队问。
“盛华厂部,有几百人能证明我在那儿。”仇笛道,这就说到敏感的东西了,陈队的眉头皱皱,这一次仇笛却不隐瞒了,他欠身道着:“没错,我是找人了,总得有人助威啊,否则我得被他们打成生活不能自理……没错,我是打他了,扇了他多少耳光,我也记不清了,该什么处罚我认了。”
处罚,顶多能拿耳光说事,其他的,都不是个事了,怎么,总不至于去查查那千把人“义务劳动”是怎么回事吧?
这事已有定论,无非是走个过场而已。陈队一言未发,起身离去,另一位民警整着笔录,给仇笛安排了几项,先回去吧,24小时开机,接到通知务必来此接受询问及处罚。
于是在八时四十分,罗成仁终于看到了从派出所信步出来的仇笛,他亲自驾着车,泊到了门口,鬼鬼祟祟地朝仇笛摆头,示意上车,仇笛不上,他下了车,硬生生把仇笛拽上后座,坐好,这才开车驶离。
“去医院。”仇笛道。
“不用去,我助理给你安排着呢,你难道比专业伺候人的还优秀?”罗老板道。
“那去二院,我另一个兄弟在重症监护呢?”仇笛道。
“更别去,那儿守着警察呢,你放心,没人巴着他死,他要死了,刚抓的那几位得判重刑,就警察也不敢巴着他死的,辖区出个人命案,不是小事。”罗成仁道。
这倒把仇笛的路给堵了,他双手扶着坐背问着:“那你让我去哪儿?你也准备挟持我?”
“那我还得敢啊?哎我说,我怎么听说,老毒市里两处生意给砸了,还有人操到人家家里去了。”罗成仁惊愕道,和俞世诚相关的事传得很快,包括老毒这事。
“啊?法制社会,居然发生了这种耸人听闻的事?”仇笛惊讶道。
罗成仁给气着了,他回头看了仇笛一眼,评价道:“得嘞,去了个老毒,又要生出个更毒的毒瘤来。不过你不能这么没点义气吧?这可全是我厂里人啊。”
“是啊,没说不领情啊,要不你昨天能撤出钱来?你可一毛钱报酬也没给我,还揍了我一顿,扯平了。”仇笛道。
车嘎然而停,泊到了应急车道上,罗成仁回头看看仇笛,愤怒的眼光,不过想想,好像没有什么指责人家的,毕竟挽回了一大笔损失,他顿了顿道着:“好,扯平了,那你意思是,各走各的?我可没少在分局给你使劲啊!要不就这事,查查也得滞留你个把月啊,更何况都朝军不可能不咬你,警察不可能不从他的仇家查起,你觉得凭你自己在撇干净?”
“呵呵。”仇笛笑了,笑着道:“哟,搁你这么一说,危险都还在我身上……你情绪激动、紧张什么?法律讲证据,不凭瞎猜,我还说是你干的呢,俞世诚一倒,吞并他的生意,你我放一块谁能办到?”
“嗨!?”罗成仁给噎了一下,他恨恨地道:“我这可真是给你很大的面子了啊,都不愿意告诉我一句实话?”
“我要面子没用啊。”仇笛道。
“那你要什么?”罗成仁问,一问他反应过来道:“明白了,要钱。”
“对呀,我们就给人跑腿的,被人坑了不说,这都有两个重伤残了,总得有点钱养伤吧?”仇笛问,罗成仁气愤地道:“那你讹我说不过去啊。”
“我没讹你,你不给我又没逼着你要,这不扯平了,帮我一把,少亏多少钱,挺划算的。”仇笛道。
特么滴,这有钱人,纯粹一只铁公鸡,根本不想给钱。
特么滴,这无赖人,纯粹一只白眼狼,根本不认人,只认钱。
两人心思迥异,互瞪着,最终还是罗成仁软了,他看看时间道着:“好吧,你要多少?不过别觉得我是冤大头啊。”
“昨天不是说了吗?五百万。”仇笛梗着脖子道。
“我…操!”罗总爆了句粗口,瞪着铜铃大的眼睛道:“没把我当冤大头,当冤巨头了,五百万,你怎么不组织抢银行啊?”
“抢银行还真没您这事难,昨天还告诉你了,你要倒霉了,还记得不?”仇笛问。
“哇,兄弟,我能把这句话理解成,你皮又痒了么?真以为我忌惮你有一群混混朋友,法制社会,那不顶用,现在这个结果还没得到教训?要不是俞世诚倒了,你以为你动得了老毒?”罗成仁道,一副上位者的教育口吻。
仇笛一笑,哭笑不得地道:“但是你还没有得到教训啊,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处理什么?我有事吗?俞世诚跑了,81号倒了……我为难的,就是没法给我这个圈子里朋友解释,你呢,是亲身参与者对不对,帮我把这个事厘清,我好有个交待,别让人以为我和俞世诚一气坑大伙钱呢,这可都是难缠的事,那家钱也不少,这么不声不响就上缴国库了,搁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啊……哎,对了,真不是我威胁你啊,要让别人知道了,是你把81号捅了,那可以尽情想像会发生什么后果啊。”
罗成仁道,没多大要求,就是想摘清自己,而且把情况分析的很透彻,他看仇笛松动,竖了根指头道:“给你十万,告诉我是谁,是怎么回事。”
仇笛笑了,笑着逗人的语气道:“那我就和你谈十万块钱的,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像中多,其实是一位境外组织的派遣人物和当地的商谍在搞你们,他们手法很高明,俞世诚根本不是对手,81号只是个重要环节……你要只想知道这个环节,那不难,就是让我们几个痞子捣乱,然后趁机攻击服务器,入侵内部网络,控制81号里的交易微机,然后拿到那里的账户,密码,甚至电子信用证……”
咝……罗成仁吓得抽了一下,他能想像出,要这么干,简直是狐狸钻进鸡窝了,为所欲为了。
“之后呢?”罗成仁下意识地问。
“拿到之后,从里面挖一大把,然后再把你们扔给警察擦屁股,他们直接远走高飞……至于俞世诚呢,我想他明白的很快,所以毅然抛弃一切,逃离出境……然后你就可以想像这些钱的下落了,被劫走一部分,警察查封大部分,然后俞世诚走投无路,肯定还要吞一部分……就这么个情况,够十万了吧!?”仇笛伸着手,恬不知耻的表情。
罗成仁愤然打掉他的手,关键时候断了,撩得他心里直痒痒,他挑着刺道:“你在给我讲传奇故事啊?入侵81号?还有人悄悄拿走一大笔钱?骗鬼呢?”
似乎不可能,要是被警察查了倒更有可信度,罗成仁明显觉得事态重大了,仇笛顺着他的思路道着:“这骗不了鬼,不过肯定是人干的。”
“我这样谁信啊?再说,你说的我都不信。”罗成仁道。
确实很难相信,仇笛思忖片刻,知道这一切尚未揭晓,他眼光游移地道着:“你一直对我抱怀疑态度,咱们的合作没法进行。而且一毛一拔,更没法进行下去。”
“不能你说五百万,我就给你五百万啊?你看我像傻缺那种程度的吗?昨天是因为你提醒,我把两个亿资金挪走了……可我救了你一命啊,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或者,你可以到我公司任职,当个销售主管什么的,完全没问题,年薪三十万起跳……不要这种眼光看着我,钱得一分一分挣,没你这种一口吃成胖子的好事。”罗成仁说着,反正说到底,还是没准备掏钱,或者,根本没有把仇笛放到同等级别上。
这一点仇笛岂能看不出来,他也有点被富人吝啬气着了,这些人自己豪得让人羡慕,而对别人,可能要抠得出乎想像,他看着罗成仁,几次欲言又止,僵了好大一会儿,仇笛才郑重问着:“你真不准备给钱?”
“刚才都说了,给你十万……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背后是谁,我没威胁你的意思,但是你也别瞒我,你那帮狐朋狗友捅了81号的事,要是让投资的这个富人圈子知道了,你说后果会是什么?”罗成仁道,隐隐地已经有威胁了,收拾一个都朝军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收拾仇笛这样的,恐怕连手指都不用动,一个电话就解决问题了。
“啧……你这人呐!”仇笛道,犹豫的半天才说道:“你根本没看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其实最终的受害者,和最大的受害者,是你,别人不过遭了池鱼之殃啊。”
“什么什么?你说清楚点。”罗成仁懵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你遇到了什么?”仇笛反问。
“啊?”罗成仁一愣,这一想吓了他一跳,然后他愕然问着:“难道,肉联厂的事也是……你们干的?”
“那个不重要,对你有影响吗?”仇笛问。
“废话不是,当然有影响,现在报道满天飞,区政府都派人堵人,让我们厂方出面,我这不一直躲着么?上游影响下游产业这还用说,盛华供应首都的肉食、快餐食品,还有航空食品,都要受到波及。”罗成仁痛恨地道,看仇笛的眼光不善了。
“你在这些负面消息的损失上,会有多少……用你的话说,可以尽情想像后果。”仇笛道。
“损失少说也得几千万,负面影响可不好消化。”罗成仁道。
“太少了,几千万就架不住远渡重洋来整你了。”仇笛道。
“不可能吧,我们是在新加坡IPO上市的,我想过这一层,两地相隔很远,影响有限。”罗成仁道。
“但是,再加上点财务造假,配合其他内容,影响是不是会大点?或者,有人蓄意要狙击盛华的股票,是不是这不可能就成为可能……这样的话,针对81号也就说得通了,最低限度可以套住你手里的现钱,最高限度,如果你锒铛入狱的话……那盛华股票,是不是得成手纸了……如果恰巧有人做空,那可赚大了。我不太懂这个,不过恰好旁观者清,除了做这事,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仇笛道。
罗成仁霎时如遭雷击,他艰难地抿抿干燥的口舌,喃喃地道着:“不可能吧……绝对不可能……”
“我都提醒过你了,你公司已经进商谍了,连我都进得去,要是内部人,那拿走你点数据,是不是太容易了?我听说上市公司都是假账公司,差别就在做得好坏而已,贵公司应该不例外吧?”仇笛问。
“不可能吧……想做空,坏了……”罗成仁喃喃道着,不知不觉咬着拳头,想到了什么恐惧的事。
“有股权抵押的借款是吧?要是这一方参与的话,那就简单了,只要能借到,先售再做空,赚一笔差价,而且还可以趁低位建仓……这个好像能赚多少就不好说了。”仇笛道,他淡淡地看着罗成仁道着:“不要瞪我,还是昨天那句话,你要倒血霉了,谁也救不了你……我其实不该帮你,不帮你我们可以提前几个小时走,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那,你现在可以澄清了,你是最大的受害者……十万不用给我了,给昨晚出勤的工人发发吧,差不多就该裁裁员了。”
仇笛道,这一刻罗成仁终于冷静不住了,他回头发动着车,急速驶往公司,车飚得飞快,看得到罗总的脸上肌肉在抽、握方向盘的手在抖,脸色煞白,一路上再无赘言…………
刚下车开手机,信息和电话已经炸开了,罗成仁叫着门口的保安,指着车里的仇笛安排着:看住他!
看来是不让走了,几个从华贸写字楼出来的保安堵着车门,不知道里面这位何方人氏,在尴尬地笑。
人一到,这个办公地点的几位经理都迎出来了,拿着海峡另一边的各类报刊、杂志、网络新闻,几乎是清一色地冲着盛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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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股说明书夸大营收,上市期间至少虚增三分之一营收》
误导投资,号称盛华在与国内最大航空机构的最大供货商,纯属乌有,经证实,盛华仅占该航空公司供货百分之一点五。
又有报料称,盛华招股时所称公司的第二大客户……京城**连锁超市与该公司并无来往。
最大供应商,京城丰南、新华两家肉联厂因涉嫌加工病死畜禽,被新闻媒体报道,其负面影响已经导致盛华产品开始从各大超市全线下架。
财务造假,为了掩饰虚增利润,盛华食品夸大了10亿元的资本支出。“明显欺骗”监管机构和投资者,已有监管机构得到了确切的证据。譬如本财年三季度,盛华食品的航空食品的业务营业收入只占公司总营收的38%,利润占比却达到65%,前一财务年度甚至超过了80%。
做空机构在报告中称,将和其他组织联手一起直接或间接持续做空这只股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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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手机到平板,从各经理语速飞快的汇报,一路走回办公室,打开了电脑,一屏满是报道,罗成仁知道,被大鳄盯上了,放在京城如果还算条大鱼的话,要放到国际市场上,盛华不过是砧上的鱼而已,更恐惧的是,对方引用的都是内地的翔实报道以及盛华内部的财务数据,这个可信度,肯定是无人置疑了。
他形容枯槁,面如死灰,双手一直在抖,还抱着那怕万一之想打开了股市图,看着一条急剧下滑的价格曲线,他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满室员工都如丧考妣的等着,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股价线,一直在降,在降……
在不到两个小时候内,盛华食品急挫47。8%,数十亿蒸发,市值缩水近半。罗成仁能做的只剩一件事了:申请股票暂时停牌。
所谓大盗不盗,罗成仁彻底明白了,觉得最不可能的事,恰恰就是真相,确实是倒血霉了,谁也救不了!
对了,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疯也似地拔开一办公室的人群,飞奔下楼,那个被他关在车里的仇笛,肯定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