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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各位,听我一言!”眼见事态有着扩大的迹象,泰迪赶紧双手高举,连连挥动,要是再任其发展下去,搞不好众人当场打死这些人的份都有的。
“却还说甚么,直接打死了干净!”有人愤愤不平,不愿就这样放过。
“不可不可——不管怎么说,这事是他们缺理,可我等再这般下去,却成输理了——先停了,听听黑壮士说甚罢。”也有老成些的,劝阻别人。
当下众人也干脆公推了数个当事人出面,专门来调解此事。有人跑去报公,更多人顾不上**,一心就守在这里,决心看到最后,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更有好事的甚至叫来了担着浆水的小贩,这些通常是早晨卖烙饼再带贩浆,此时正好把早上没卖光的又担出来。泰迪大喜,问清了钱钞,直接付了,请大伙愿吃愿喝的自由动手。
一传十十传百,人越围却是越多,没过多久,这里挤得插只脚进来都难为得很了。
蒲家的人脸色越来越是难看。人越是多,他们脱身的机会就越是小了。众口铄金,他们作的事本就不大占理,越发的下不了台。
事情闹大发了,两方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退让。泰迪不用说,总不可能把人救了,然后再送她回去进虎口去,而蒲家也是强硬无比,一定要把人抓回去抵命。
官差也是左右为难。蒲家承认当街杀人是他们的错,认打认罚,说个数字就成,但女孩绝对不放。可是女孩不放吧,这么多的人根本不答应,再是你家的人,也不能这样不是?
这里是大宋,不是大食——想耍威风可以回去耍,莫在这里弄这个,没人认你!
“这女孩是多少身价,说个数,我翻番付你!”泰迪一句话出口,却惹来莆家更深的愤怒。那点钱对这些海商来说根本放不到眼里,他们更看重的是面子。
他们反复就是一句话,黑妹子杀了他们一个人,这就不是钱的事了,必须用她偿命,要当众吊死才能符合他们的教义。不这样作,他们就对不起他们的真主。
连信仰问题都搬出来了,官差方面知道大食人这是动了真格,棘手了。这条街本就是为番商居住区所修,越来越多的大食海商知道消息都跑了过来,一致要求官府要主持公道。
现场的推官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大冬天的,后背衣领里全是满满的冷汗,今儿这事要是一个弄不好,这些番人就敢当场闹事炸锅,不管到最后会是什么情况,自己头顶上一顶无能任事的帽子那就是戴定了的。
问题是两方都不好惹。蒲家事作得太过,激了公愤,更有一重意思他都不敢说——这朝庭上相公们也是混帐,图那海运之利,定下的种种规矩都是偏向着番人,弄得这些东西在大宋居然成了高人一等的上等人,律法渐渐都不大放到眼里——眼前之事明着是为了几个奴隶,暗地里却是宋人对此等番人不平已久,郁积至今,爆发出来了而已!
可是他作为一个小吏,又有什么办法?去朝堂上指责那些公相大人?不等到朝堂上,早就让辗得粉碎了——今日之事却又不能像往日一般和和稀泥就能过去,这可怎生是好?
正在烦恼,那些番商竟又使了人,把那个腿上挨了一刀的为首之人抬到现场,号嚷着此人再活不成了,难道大宋的法典就是任由杀人凶手去逍遥法外?
这人也真的心理上崩溃了,任人摆布,僵硬得像块木头,不言不动,不过两只手倒是下意识把伤口按得极紧,让血液不至于过快流失。
忍了许久,方推官还是忍不住了——“你等这却是作甚?明明好好一个大活人,硬要说快死掉了,为何不给他包扎医治?若他真死了,那是不治而亡,与他人无干!”
番商们顿时群情汹汹起来。更有人当场抱过一条狗,直接要过那刀,——作为证物,方推官一到,泰迪就想从女孩儿手上拿刀送上去,为这劝说了很久,女孩看到泰迪诚恳的脸才慢慢松了手——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要知道这把刀几乎就是她在人生地不熟中唯一的凭仗了。
狗腿上被狠狠拉了一刀,不等这畜生叫号出来,就有医生立即细心上药包扎起来。众目睽睽之下,血液仍是不断从腿伤中滴下——为求效果,这一刀拉得也够深,狗没撑到小半个时辰就摇晃着倒地,又抽搐了近一刻,终于没了性命。
方推官看得目瞪口呆。不光是他,很多围观众亦是头一次知道这刀的杀伤力,刚刚义愤填膺的他们一时竟是失了言语,不知该说什么。
难道这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的家伙真的会像这条狗一样,必然会因流血不止而死亡?
泰迪微微一笑。“推官大人。这并不是真的——这些家伙没有进行正确的医治,如果有正确的方法,无论是他还是那条狗,都是不会死的。您可否允许我来给予正确的医治?”
“你能治此伤?”方推官极为怀疑。眼前这黑人健壮至极,说是屠户倒是信的,说是大夫,这个……“可有把握?若再生出事来,这些番人……”
突然发现跟前这人同样也是个番人,不禁苦笑。“罢罢,若有能力,不妨一试……救人一命总是好的。”
东西很简单,烈酒,针线,粉式伤药。大食的番商们本来是不大相信这事的,但泰迪只淡淡说了一句,“他受伤已经有近一个时辰了,也就是说他捂着自己的伤口有了相当长的时间——再不动手,就算治好了这条腿也会血液不流通而坏死,你们看着办。”
这有什么说?本就以为死定了,人家说能救回来,若不让动手,这是存的什么心?情愿不情愿的,大食商人也不能不点头。
缝合过程还算顺利。虽说手术中一没有麻醉,二来针也实在是不对,让这货多吃了不少苦头,叫得杀猪一般的响,足足用了八个人才把他按定不让动弹,但总算是完成了。
渐渐的,除了开始的少量出血,在大食商人惊诧的眼中,那血居然真的慢慢沁得少了,后来药粉结成硬团,就再就没了血迹。
最乐疯了的不用说就是这个当成了手术品的试验货。亲眼看到不流血了,竟是当场哭出了声,不过没等情绪发泄完毕,一个粗布的手巾就粗暴的塞进了他口里。
“按住他,还没有完成消毒,一定要按紧他!”没什么消毒剂,只能用烈酒来替代,不过那剧痛可不是谁都受得了的。不把毛巾塞嘴里,说不定他会咬碎自己的牙。
烈酒浇到伤口,这人眼珠子猛得突出,“嗬嗬”叫个不休,周身抖得筛糠也似,不过这也算是最后吃的苦头了。众人放开,这家伙汗出如浆,衣服什么的全部湿光。
“可是好了?”这一幕让方推官看得是心惊肉跳,几次都差点误以为这黑人是想借着治疗为名,要把蒲家人慢慢进行虐杀了。不过过程吓人归吓人,这人脸上明显有了血色,神情也自然了,再不是刚刚那死气沉沉的样子。
“还不行。要过了今晚,证明没有引起并发症,不发烧不发炎,就算抗过去了。毕竟救治的太迟,条件也实在是……明天就知道了。”
众番商虽然不言声,但阴沉的脸色,和仇恨的眼神,已经充分说明了他们的态度。方推官也不多说,明白这事没这么容易混过去,只是当场让两家辅子腾出了地方,把伤员和泰迪他们这些当事人安排住下。
采买缓过劲头,有了力气,自是飞着奔回去报信。没多少时间,本土派的实力商家就有人来问方推官事情经过,隐隐透露“黑人似有背境——”之类,再过个把时辰,又来了五六个水军的军汉,什么也不说,只是双手一抱,站在黑人身后横眉竖目的,去扮怒目金刚。
这下番商群里微微骚动起来。这些水军军汉莫看没什么权势,但吃水上饭的人却是得对他们表现几分敬意——尤其是他们这些外国商人,对这方面极其敏感,最为注重和当地驻军之间的关系,这些人手上稍稍一松,那些价值高昂的奢侈品就可以少交上不少的税务。
比起面子,还是实际的利益更重要些。一看那些水军的架势,那肯定是要撑黑人撑到底了——到现在他们仍没打听出这个黑人的底细,许多番商已经有些后悔参与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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