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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真的就完全只是交易而已吗?”北宫烈抬手,指腹轻轻的蹭了下她的脸。
夜色暗淡,展欢颜仰起头也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真实的表情,只是说话的时候他的气息拂面带了点微润的热度。
“这样——不好吗?”展欢颜迟疑着开口。
只就目前的处境来说,是北宫烈为她提供了一重保护网,将她从单太后和北宫驰母子虎视眈眈的注视之下解救了出来,可是——
她真正能为他做的又是什么?
之前歪打正着的一些小把戏,也只是在谋算自己利益的同时也跟着成全了他罢了。
那些事——
对北宫烈这样的来说,实在是有无皆可的。
以前他不说,她也就刻意的不去想,可是真要细究起来,一直以来都只能算作是这个男人在单方面的为她提供便利。
心里苦笑一声,展欢颜也抬手抚上他的面颊,轻声道:“你不是一直都知道?说是为了我替我母亲报仇,也说是为了保全齐国公府府,说到底也都只是为了保全我自己的利益,为我自己争取最有利的条件和支持罢了。我就是自私自利,一直都是这样的!”
重获一世,她其实已经不能完全的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了,就算她要保全裴家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其实也只是为了弥补她前世对他们的亏欠。
所以一直以来,她一直都没有刻意的去亲近裴家的人,他们是她的亲人,她不会抛弃他们,却是薄凉的只想记得他们维护她的恩情,而不愿意——
不愿意再对他们去付出感情了。
这其中也包括一直和她相处融洽的展欢歌,看着彼此之间姐妹的情谊亲厚,实际上——
却也不过泛泛罢了。
其实她也曾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为什么她要变成这样的人,可是找不到答案,只知道时至今日她已经完全不想对任何一人敞开心扉了,不管是亲情还是——
别的什么!
北宫烈轻轻的叹了口气,手指穿插入发,揉了揉她脑后发丝,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不是——你后悔了?”良久之后,一直没有等到他的回音,展欢颜忽而苦笑一声,反问道。
北宫烈从远处收回视线,神色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
“如你所愿!”最后,他开口,扣在她脑后的一只手微微发力,将她的脑袋压靠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蹭了蹭。
展欢颜闭上眼。
其实她对这个男人也一直期望的都不是很多,她知道他的身份,知道来到他身边所要面对的一切,可是他间或能给她的这一点温暖,哪怕就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却也能叫她赶到短暂的心安。
“展欢颜!”北宫烈的声音很轻,没有过多复杂的感情掺杂,只是略带了几分苦涩的无奈,“就算你当它的交易也好,利用也罢,就算是这江山天下,但凡你要的,我也都可以给你,可是却不知道要到何时你才肯敞开心扉为我欢颜一笑?”
他这样的男人,作用一切,他可以容她这一时的冷淡和任性,却终有一天,还是不堪忍受一个女人对他始终如一的漠视和不爱。
可是所谓的“爱”,与她而言却是一场太过惨痛而不敢在回首的噩梦。
展欢颜的眼泪落下来,又偷偷的在他的衣服上拭干。
天空落下来几片碎雪,转瞬雪势就又大了些。
北宫烈扶起她的肩膀,抬手将她发顶的几片碎雪扫掉,然后稳稳的握了她的手,“回去吧。”
展欢颜沉默的跟着他往回走,回到凤鸣宫,她先去沐浴更衣,出来的时候北宫烈已经坐在了外间的桌案后头凝神静致的批阅奏章。
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喜欢留人在房里值夜,墨雪和蓝湄也都是睡在隔壁的。
这会儿夜深人静,外面的雪势又大了好些,纷纷扬扬的雪花坠落,映在窗纸上,那影像被屋子里暖意融融的灯火一衬,倒是叫人丝毫也感觉不到这雪夜里的寒气,心里的感觉也分外熨帖。
“你先睡吧!”听闻她的脚步声,北宫烈从案后看过来一眼,然后又埋头继续批阅奏折。
“嗯!”展欢颜答应着,也没打扰他,先上床睡了。
外面天寒地冻,她缩在被子里却是睡的安稳惬意,半夜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感觉是有什么东西攀上她的腰际,睁开眼,北宫烈已经侧身躺在了旁边,宽厚的大掌更是探进衣物里,裹住了某处丰盈。
因为刚刚沐浴完,他的皮肤上还带点微润的水汽,有些潮湿。
展欢颜一惊,脸上瞬间爆红,一把压住他的手腕,回避他的目光道:“明天还要早起回侯府的。”
“没关系,朕陪你一起回去,晚到个把时辰也没关系。”北宫烈的心思却是明显不在此处,一面在她身上点火一面口齿含糊的去吻她的脖子。
她是他昭告天下,八抬大轿抬进宫门的皇后,名正言顺是完全属于他的女人,在一点上展欢颜也从不矫情,她不会刻意的去讨好他,却会遵循身体本能的反应配合他。
她永远都聪明理智,懂得审时度势,把握限度。
他也曾想过彼此之间举案齐眉的过一生也不无不可,可是每每拥她在怀的时候就又总会贪恋的想要得到更多。
如果她的心里还是存有顾虑,那么退而求其次,就先征服她的身体吧,何况这种事情食髓知味,有了第一次以后再想要克制也克制不住。
窗外的雪落声簌簌,两个人融合在一起的体温却是炽热无比。
次日北宫烈没有上朝,两人是真的多睡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起,刚好路面上的积雪也都清扫干净了,用过早膳之后一国帝后声势浩大的仪仗才从皇宫正门蜿蜒而出,往忠勇侯府的方向缓缓行进。
辇车上,北宫烈拉过展欢颜让她枕着自己的腿躺下,“再睡会儿,到了朕叫你!”
这连着几天展欢颜也的确是有些疲累,就没拒绝,乖顺的趴在他膝头闭目养神。
北宫烈垂眸看了一眼她的侧脸,眼底有莫名的眸光一纵即逝,然后就若无其事的捡起桌上的折子翻阅。
有侍卫提前过去报信,北宫烈和展欢颜的御驾到时展家的所有人都已经跪在了门口等着接驾。
展欢颜如今的身份显赫,又有北宫烈陪着回门,自然是所有能和展家搭上关系的亲友全部一致到齐了。
展欢雪也赫然正在此列。
众人行了跪拜大礼,作为一家之主的展骧就亲自引了二人进门。
其他人都屏息敛气跟在后面。
展欢颜和展家二房看着关系好,也诚如她自己所言,不过就是合作关系罢了,既然都不是她的至亲,北宫烈也没费心思应付,只和众人打了个照面就去了海棠苑展欢颜的闺房,关起门来忙他的事。
展欢颜和一众女眷则是在花厅叙话。
因为考虑到展欢颜的脾性,刘氏也是极有眼力劲儿的,虽然想要上门巴结的人不少,她却是精挑细选,只请了展家本族之内风评比较好的几位。
毕竟当初展欢颜没有直接弄垮了忠勇侯府,就说明她还是想要留着这个娘家做后盾的,这些年展家已经有些落败了,刚好可以借着展欢颜封后的这股东风再站稳了脚跟,是以在场的一众妇人对展欢颜也都格外殷勤些。
将近二十个人济济一堂,气氛虽然有些拘谨但也算和乐。
展欢雪一直坐在角落里,难得安分的就把自己当成陪衬,一直沉默的垂眸听着其他人在攀谈。
展欢颜进门的时候拿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后来就没在意,后来再无意间瞥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她之前坐过的椅子已经空了。
展欢颜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微微眯了下眼睛。
墨雪见她有话要说,就凑过去佯装去接手里的茶碗调换热茶。
“展欢雪呢?”借着茶盏的遮掩,展欢颜轻声问道。
“嗯?”墨雪也是愣了一下,扫了眼道:“可能是去如厕了吧?奴婢去看看?”
“嗯!”展欢颜点点头,接过她重新递到手里的新茶,仍是面带微笑听着刘氏那些人攀谈。
这边展欢雪趁人不备,悄悄的溜了出来,本来推说是心里烦闷要去花园里散步的,走了一阵却又推手自己的帕子落在花厅了,让贴身的丫鬟去取。
那丫鬟不疑有他,就领命去了。
她则是转身就钻进了一条有些偏僻的小径,轻车熟路的穿过花园一脚,进了一座荒凉至极的院子。
那院子原是崔姨娘住的,如今住了江氏主仆,因为没人照管,院子里杂草横生,看上去破败不堪。
平时院外都会有一两个婆子守门的,今天因为展欢颜回门需要接驾,再加上厨房那边忙不过来,两个婆子也被临时调开了。
展欢雪推门进去的时候李妈妈手里正端着个半旧的瓷碗在给歪在床上的江氏喂药。
也不过就是数月的功夫之内,如今的江氏瘦骨伶仃的歪在床上,头发花白,容颜苍老,三十几岁的妇人,看上去却像是年过六旬的老妪,偏生她的眼神还含怨带毒阴鸷无比,看上去十分的瘆人。
对于展欢雪的初选,江氏也是始料未及,看着门口骤然出现,同样也是神情憔悴阴郁的女儿,江氏的眼眶本能的一热。
“雪儿——”她沙哑着声音开口,她和展欢雪也是许久不见了,如今母女重逢,本能的就有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可是这种过激的情绪刚刚涌上来,江氏脑中却是突然灵光一闪想到她最后一次见到展欢颜时展欢颜对她说的话。
她打了个哆嗦,再见展欢雪的那般神情心里就突然多了很重的防备。
“你——”江氏张了张嘴,努力伪装的平静,“你怎么过来了?今天这样的场合,别是留下把柄叫人非议的。”
展欢雪笑了笑,走过去接了李妈妈手里的药碗。
李妈妈识趣的起身让了地方。
展欢雪在那凳子上坐了,低头搅了搅手里的药汤,然后才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是女儿不孝,知道母亲你在受苦却也力所不及,连常来常往的过来探望你都不能!”
说话间她的神情悲戚,倒像是真感触良多一样。
江氏戒备的看着她,心里在飞快的分辨她这话的真假,口中已经顺势接口道:“我都听李妈妈说了,你在梁王府过的也是不尽如人意,照顾好你自己就是,反正我现在也都已经这样了,能熬得一天是一天吧!”
“这段时间,母亲过的真是辛苦。”展欢雪附和,用调羹盛了药喂到她唇边。
江氏咽了一口,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她这会儿出现十分怪异,忍不住道:“你过来——怎么也没带个人?”
“那些不中用的贱婢,和我又不是一条心,我要和母亲说体己话的,就先打发了。”展欢雪道,又喂了江氏一口药,“母亲不必担心,大姐姐如今贵为皇后,她那排场可是大着呢,阖府上下都为着她在转,我过来走一趟,不会有人知道的。”
提起展欢颜江氏就直觉的恨的牙根痒痒,用力的捏着身下床单,恨恨道:“不过就是一时走运让她捡了个便宜,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就是得了个八字上的便利,将来生不出孩子来,她在宫里又能落下什么好?”
这话她说的愤然,无疑也是踩在了展欢雪的痛处。
展欢雪的眼底瞬时有冰冷的刀锋一扫而过,不过她掩饰的极快,马上又恢复如常。
江氏兀自想着这一年之内发生的变故,心里却是越想越气,忍不住道:“当初要不是出了那样的意外,这风光得意的就该是你的,怎么会便宜了那个小贱人?”
语气之间明显带了责难。
展欢雪听了,忽而嘲讽的冷笑一声道:“就算母亲你方才说的那样,就算我能进了宫,又能得什么好?一个注定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我在哪里的下场还不都是一样的?”
江氏的心里一抖,这回是真的明白了过来。
她的身子往后缩了一下,防备的骤然抬头看向展欢雪,“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胡说吗?”展欢雪冷冷的看着她,神情阴冷的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要不是母亲你当时自主主张,我又怎会损了身子,落到这样的下场?”
“你听了谁的胡话?都说的是什么鬼话?”江氏一下子就慌了,但是为了掩饰心虚,却是可以提要了音调怒声骂道。
“怎么,母亲你这是心虚了吗?我们可是亲母女,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面说清楚的?你瞒着我有用吗?”展欢雪道,她本来是极力在维持情绪,可是到了后面就声泪俱下,一挥手,狠狠的将旁边小几上放着的两个杯子扫落在地,目光怨毒的盯着江氏道:“是我亲自去找古大夫确认的,要不是你叫他给我用了虎狼之药,我怎么会小产滑胎?又怎么会暴露了丑事,进而错失了进宫的机会?不仅如此,就是现在进来梁王府也都是挨日子,半点指望也没有了。母亲,你当真是我的好母亲,你害的我现在生不如死你知道吗?”
展欢颜的光鲜已经将她刺激的近乎疯魔,此时此刻她已经不想是她迷恋北宫驰才闯下了大祸,只觉得没能入宫才是最大的遗憾。
因为——
明明是属于她的殊荣体面现在全别展欢颜站了。
这种情绪已经在心里积压多事,一夕爆发,展欢雪就有些疯狂了起来,抓住江氏干瘦的身体将她晃了个七荤八素。
江氏如今缠绵病榻,被她晃的半点招架之力也无,只觉的头疼欲裂,似乎随时都要晕倒了一样。
“你做什么?你这个丫头不能没有良心,要不是你自己不听话做了丢人现眼的事情又怎么会这样?”江氏也是尖声嚷道:“如今你却要怪我?我是哪件事没有替你打算?要不是为了你,我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吗?”
“为了我?你还好意思说你是为了我?”展欢雪恶狠狠的将她往外狠狠一推。
江氏摔在床上直喘气,同时却觉得头晕目眩,手脚发软。
这个发现把她吓了一跳,她试着想要撑起身子,却赫然发现自己真的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这是怎么了?
她立刻就反应过来,是有人在她身上做了手脚,可是她被关在这里,除了贴身服侍的李妈妈,根本不会有第三个过来看她一眼,似乎是走一趟都嫌浪费时间。
江氏也不愧是在后宅里摸滚打爬多年历练出来的,几乎第一眼的目标就锁定在了被展欢雪放在桌上的那只碗上——
她方才盛怒之下摔了杯子却没舍得砸那药碗。
江氏的心里一惊一怕,猛地抬头朝李妈妈看去,歇斯底里的大嚷道:“李妈妈,你——”
“夫人,您也别怪老奴,不是老奴忘恩负义也不是老奴心狠,而是——”李妈妈冷冷道,腰板笔直脸上也无丝毫愧色,“您现在这个样子,活着就是受罪,早走一步也是解脱!”
李妈妈被展欢雪买通了?
江氏突然就心如死灰,急切又扭头看向展欢雪,“雪儿,当时我让古大夫开药也是为了救你,我也没有想到会出来那样的意外,我事事都是为你考虑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是啊,你事事都替我考虑,现在便当是最后再帮我一把好了,也不枉费我们母女一场的情谊。”展欢雪道,起身给李妈妈使了个眼色。
李妈妈走过去,抬手就去拉江氏。
江氏想要往后缩,可身上却是软塌塌的半点力气也用不上,轻而易举就被李妈妈拽下了床。
展欢雪在屋子里扫了眼,一把扯下旁边的一条挂账,踩着凳子挂在了房梁上。
江氏看着,心口急剧的收缩,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脸色惨白的惊呼道:“雪儿,你要做什么?我是你的母亲,你——你——”
“就因为你是我母亲,所以现在你便就安静一点吧!”展欢雪冷冷说道,过来帮着李妈妈一起将她拖出去,扶上了凳子,“或者当是恕罪也好,或是当做你对我尽的最后一份心意也好,母亲你就安心的去吧,我保证在你身后会将你风光大藏。”
“不——不——”江氏凄声嚷着,死命的挣扎。
李妈妈干脆拖着她一起踩到了凳子上,强行把她的脑袋挂进了绳索里。
江氏万念俱灰,终于也不再求饶,破口大骂,“你这小贱人,我是你娘,你今天这样对我,你这是大逆不道,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你就不怕遭报应?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你要恨就继续去恨展欢颜好了,你会有今天的下场都是她害的你,不过你放心,现在你先走一步,我会尽快送她下去陪你的,不会叫你白死的。到时候到了九泉之下,你记得向她把一切都讨回来。”展欢雪根本就没听见她说了什么,面目狰狞的快速说道,看到李妈妈已经准备好了,就狠狠一脚将江氏脚下踩着的凳子踹翻。
江氏一口气上不来,手死命的去拉颈下的绳索,脚下踢腾。
她曾经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死法,就算是被展欢颜整死也都认了,却是怎么都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会是死在她疼了一辈子的女儿手里!
当年她一条毒计害了裴氏和腹中孩子两条性命,所以——
这就是因果循环的所谓报应吗?
事实上江氏也并没有挣扎的太久,很快便手脚僵硬的咽了气。
展欢雪木然的看了一眼,就对李妈妈道:“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是!”李妈妈应了,取过旁边江氏喝剩下的半碗药灌了下去。
展欢雪满意的冷冷一笑,带上门快步走了出去,刚刚回到花园里,就见她的丫头左右观望着寻了回来。
时间上卡的刚刚好!
“娘娘,您的帕子奴婢给您取来了!”那丫鬟把取到的帕子递给她。
“嗯!”展欢雪收了帕子,又装模作样的带着她在花园里转了一圈,顺便遇见了几个往来忙碌的下人,然后便道:“皇后娘娘在府上做客,我离席太久也不好,回去吧!”
这会儿还不到中午开宴的时辰,而展欢颜肯定也不会一直陪着那些女眷坐到那个时候去。
这一次展欢雪是估算好了时间,过去花厅的时候果然人也刚好散了,蓝湄扶着展欢颜的手正好从厅中出来。
“大姐姐!”展欢雪微垂了眼睛,似是有些慌乱的明显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就飞快的错开她往花厅里走去。
展欢颜侧目看一眼她略显凌乱的步子,忽而觉得好笑就抿着唇角笑了一下,然后随口对一个经过的丫鬟问道:“梁王侧妃方才去哪儿了?”
“回禀娘娘,奴婢也不知道。”那丫鬟回道:“好像是去花园里散步了吧!”
“是么?”展欢颜笑了笑,打发了她,又拿眼角的余光往厅里看了一眼。
那里展欢雪正在和刘氏说着什么,却明显带了点儿心不在焉,甚至是有些明显的一侧侧目朝自己这边看过来。
这样的欲盖弥彰——
有意思!
“走吧,我们也去花园里转转。”展欢颜道,刻意把音调提高了几分。
身后的展欢雪听了,赶忙两步追上来,作势要来扯她的袖子,一边道:“大姐姐回来是不是还没去见过祖母?听说祖母这几日又病下了,不如我们一起过去坐坐吧!”
她这样的掩饰,实在是太过明显了一些。
她似乎自己本身也就是为了展示这种漏洞给展欢颜,甚至也不怕对方怀疑,而是要引着对方去发现什么。
展欢颜含笑看着她,并没有马上答话。
展欢雪用力的咬着下唇,有些心绪不宁的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展欢雪几乎要绷不住的了时候展欢颜却是点了头,道:“走吧!”
言罢,当先一步就朝前走去。
墨雪藏在远处的院门后头冲她隐晦的示意以后已经撤了,没叫任何人看到。
展欢雪愣了一下,最后眼底闪过一抹冷色,连忙快走两步跟上。
一路上她一直都垂着眼睛不说话,心里在暗暗盘算着什么,展欢颜也是漫不经心的走着,出了院子拐了个弯,却是展欢雪身边的婢女打着胆子嘀咕道:“娘娘是不是走岔了,这——不是去锦华苑的路!”
展欢雪如梦初醒,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果然发现走的不是锦华苑的方向,就唤了声,“大姐姐!”
她脸上表情略带了几分僵硬,扯了下嘴角。
“我突然不想看祖母了,算起来倒是许久不曾见过母亲了,正好二妹妹今天也在,就一道过去看看她吧!”展欢颜语气轻缓而闲适的说道。
展欢雪的心头一跳,紧跟着就是面色一白,脚下不觉的往后退了半步,心里砰砰直跳。
她直觉的肯定,展欢颜是知道了什么的,可是——
她怎么会知道?
自己今天也是得了江海的暗示后临时起意,除了她和李妈妈两个之外再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的计划了,展欢颜难道还能未卜先知不成?所以才能叫人一直跟着她发现了她的秘密?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不过片刻功夫脸色已经不自在的连着变了几变。
“怎么?你不想去?”展欢颜见她不动,就又问道。
“大姐姐对母亲的一片孝心,是我自愧不如。”定了定神,展欢雪小声道,一咬牙竟然真就挤出一个笑容来,“走吧,我陪大姐姐一起!”
展欢颜跟着她一起出来了,她所要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这样。
那女人阴损也狡猾的很,其实从一开始她没打算能单独把她骗去江氏那里,只要是单独他们两个人脱离了其他人的视线,后面的话还不是她怎么说就怎么是了?
之前她去江氏那里的时候又没被谁当场捉住手腕,而且她和江氏又是感情深厚的亲母女,别人怎么都没有理由怀疑到她的身上来。
反而是和江氏一直不睦的展欢颜——
就算是她现在贵为皇后又如何?一个弑杀嫡女的罪名压下来,就是不死也要被打入冷宫,永世不得翻身的!
一国之母乃是天下女子的表率,这样丢了皇室的颜面——
不管是太后和皇帝都不可能会容她!
这样想着,展欢雪的心里就先带了几分快慰的得意。
展欢颜看着她,却是始终笑的从容自在,却是没有马上移动,只对蓝湄问道:“皇上是在海棠苑吗?从那儿走吧,看他是否得空,陪着一起去和母亲打个招呼也是好的!”
“是!”蓝湄含笑应了。
展欢雪却又是猛地一惊,脱口道:“皇上万金之躯,这怎么好——”
“没什么不好的,辈分一事谁也不能乱。”展欢颜打断她的话,举步就往海棠苑的方向行去。
展欢雪顿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由就急了,快跑两步过去横臂往她面前一拦,脸上凶相毕露。
展欢颜敛了笑容,神色嘲讽的看着她,“怎么了?去不得?难道是江氏那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谁看见吗?”
展欢雪察觉自己失态却也已经晚了,不过这会儿她也十分确定,展欢颜肯定也是知道了什么。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索性也就一不做二不休了,脊背一挺,冷声道:“你不用想着去搬救兵,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就算就找了皇上给你撑腰作证又如何?那么从花厅出来到现在的这段时间,你又要如何解释?”
展欢颜冷然的勾了下唇角,展欢雪却不等她开口就已经急切的又再笑道:“你是婢女吗?她是你的人,到时候真要对峙公堂,她的话根本就没人会信,也站不住脚。”
“哦?这样说来你这一次倒是势在必得了?”展欢颜沉吟。
展欢雪冷嗤一声,往旁边别过眼去。
她和展欢颜之间已经不需要任何的言语表达恨意了,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水火不容。
“一直以来你害是我还不够惨吗?时至今日也是时候让我还你一局了,你要是识相的话就干脆老实点好了,到时候不闹还能少丢些脸面。”展欢雪道,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吐气扬眉的高昂着头颅,说完就走。
而她身边的婢女却已经完全被她的话吓傻了,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是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却是十分浓烈,大致的意思也能听的出来。
他们家侧妃娘娘这是疯了了?她到底是做了什么?这明摆着是要栽赃嫁祸给皇后娘娘的!
那丫头吓的腿软,脸色惨白。
展欢雪瞪了她一眼,“管好你的嘴巴!”
说着就要扬长而去。
然则才要转身,却见对面花园之间的小径上北宫烈被一众的内侍和御林军拥簇着款步走了过来。
他的穿戴和展欢颜身上所着的凤袍是一套,都是明黄打底的银纹苏绣。
展欢颜身上的图案是百鸟朝凤,而他那身也不是平时上朝时候穿的正式朝服,绣的是九龙戏珠的图案。
蟒袍金冠的男子,款步行来,面容清俊而带了几分凛冽的声势。
这是展欢雪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将他给看真切了,以往她只觉得北宫驰的无论的样貌还是气宇风度都如天上谪仙无人能及,这会儿才发觉北宫烈也样样不输给他,只是这个男人的气质却和北宫驰那种温和君子的样子截然不同,天生的冷傲高贵,骤一出现,就叫人不敢亲近,仿佛就只有匍匐仰望的份儿。
展欢雪是打从心底里怕他!
没来由的,因为他俊雅的容貌而生出的一点倾慕之心也瞬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她的丫鬟,更是直接腿软,砰的一声摔在石子路上。
“臣妾见过皇上!”展欢雪一个激灵,赶忙跪地请安,顺带着狠狠瞪了那婢女一眼。
展欢颜却是随意,见到北宫烈出现给她心里就是有数,索性也没有按部就班的行礼,只含笑走过去,象征性的屈膝一福道:“皇上怎么过来了?臣妾方才也正准备过去寻您呢!”
“估摸着你那也该忙的差不多了,所以就出来看看。”北宫烈道,抬手握了下她的手指,觉得她指尖微微有点凉,就皱了下眉头,对简方道:“去取件披风来!”
展欢颜笑笑,也没推辞。
那边展欢雪被晾在一边,心里一面担心着江氏那里的事,一面更是为了眼前这两人的举动惊的说出话来——
所有人都说他们这位皇帝冷血冷情,极难亲近,而且他给人的感觉也的确是如此,可是展欢颜在他面前居然这样的随意自在,两个人你来我往,别说的隔阂,就连拘谨的迹象都看不出来。
即使她不肯承认,这两人站在一起也当真是珠联璧合,没有半点的违和感。
这样的画面,她之前也曾向往,更是在脑海里勾勒我无数遍,可是最后她“执子失手,与子偕老”的美梦支离破碎,却又像是在展欢颜这里得到了圆满一样。
看着两人攥在一起的手,展欢雪就只觉得眼睛发涩,被刺的生疼。
凭什么?又为什么?她展欢颜到底是有什么号?她凭什么能在害得自己狼狈不堪人不像人之后还这样的惬意自在?
展欢颜和北宫烈小声的说了两句话之后也就想到了展欢雪,微微含笑道:“刚和二妹妹出来,说是过去偏院看看母亲,想问问皇上得不得空一起过去见见!”
江氏是什么人?哪怕是展欢颜的生母在世,也都只有她过来拜见北宫烈的份儿,几时轮到他纡尊降贵去将就别人的了?
“大姐姐,您这是要折煞母亲吗?”展欢雪忙道:“皇上想见,叫人过去传召一声就是!”
北宫烈却是看也没看她,只就握了展欢颜的手道:“既然你想去,那就一起去吧,就当是逛逛园子了!”
展欢雪闻言,又是一阵怔愣。
过了不多一会儿,简方就抱着一件雪白的轻裘大氅过来,“皇上,大氅取来了!”
蓝湄要去接,北宫烈已经顺手扯过来,抖开了披在了展欢颜肩头。
他今天的种种举动种种话语展欢颜都觉得他是有意为之,可偏偏他的神态动作都一派自然,叫人觉不出丝毫做戏的痕迹。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展欢颜多少有些不自在,挡开他的手自己把带子系好。
两个人并肩往花园里走去。
展欢雪咬牙爬起来,越是这样就越是看着展欢颜不顺眼,心一横就咬牙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江氏住的那个院子走去,走到门口,展欢雪就抢先快走了两步,冲着屋子里喊道:“李妈妈?还不扶母亲出来接驾?”
“啊?”屋子里有人惊恐的嚷了一声,随后紧接着却是破空尖叫,“二小姐?是您吗?救命?来人!快来人啊!”
李妈妈的嗓门本来就高,这样刻意大声叫嚷起来,就声音如擂鼓,不仅仅的跟着过来的御林军和内侍,就连展家在附近巡逻的丫鬟护卫也引来了不少。
展欢雪似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第一个已经撇开众人推开门冲了进去。
屋子里江氏的尸体悬空吊在房梁上,李妈妈瘫在地上,一团烂泥似的爬不起来,嚎啕大哭满脸泪痕。
“母亲——”展欢雪尖叫了一声,也是一下子就软在了地上。
北宫烈使了个眼色,简方就走过去,把两扇房门都打开。
他似是有些嫌弃,带着展欢颜站在院子里,负手而立,只是神情冷淡的看着。
很快的,展骧和刘氏等人也都闻讯赶了来。
见到屋子里的情形,夫妻两个都吓的魂飞魄散。
“还不快去把人放下来?”展骧怒斥道。
跑过去两个护院,把江氏已经有些冷硬的身体从房梁上放了下来。
“母亲,母亲你这是怎么了?”展欢雪声泪俱下,一下子就扑过去,死死的将江氏抱住,大声的哭喊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会想不开了?你醒醒,醒醒啊!”
一边哭,眼睛却是片刻不离的瞄着这边展欢颜和北宫烈等人的反应。
今天展欢颜三朝回门,北宫烈又在场,这样大的日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晦气不说更是亵渎。
刘氏气的险些背过气去,冷着脸赶忙走过去,对李妈妈呵斥道:“不是让你照顾大嫂的吗?你都是怎么做事的?”
“二夫人,冤枉,冤枉啊!”李妈妈哭的声嘶力竭,“不是奴婢不尽心,夫人她也不是自己寻短见,是——是——有人闯进来过!”
展欢雪闻言,便是瞬间止了哭声,唯恐着展欢颜要发难,赶忙的已经先发制人的厉声喝道:“是什么?是谁害了我母亲?”
“这——这——”李妈妈的眼神慌乱,四下里乱飘,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嚎啕了起来,一边断断续续道:“之前奴婢去给夫人煎药,刚拿了药回来,就被人打晕了,那人在夫人的药里加了料,又灌了奴婢,奴婢——奴婢随后就晕死过去了,再醒来就发现夫人她——二小姐,夫人一定不是自戕的!”
这套说辞,是展欢雪和李妈妈之间提前套好的,这会儿李妈妈身上的药效还没过去,趴在那里动也不能动,也算是下足了本钱把戏做的周到了。
展欢雪的心里隐隐得意,面上神色却悲戚不已的抱着江氏。
刘氏心里气恼的厉害,见李妈妈还不肯坦白就怒声斥道:“是什么人做的?你可是看清楚了?咱们忠勇侯府的内院里,居然i在光天化日之下出了这样的事,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这——这——”李妈妈的目光闪躲,还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妈妈,到底是谁害了我母亲,你倒是说话啊!”展欢雪也催促道。
“奴婢,奴婢没看清他的脸。”李妈妈道:“当时我一进门就被人从后面打了一下,后面被灌了药就更是一直迷糊着,没——没有看人,只是——”
她说着,就有些艰难的以眼神示意后面半敞开的一扇窗户,“人好像是从那里翻窗户走的!”
展欢雪听了这话却是直觉的以为不对劲。
“去看看!”展骧已经冷声吩咐道。
管家马上带了两个人去过去查看,左右查探了一遍,神色凝重道:“应该已经逃走了!”
“这里好像是勾住了一点布料。”一个小厮从床边的钉子上扯下来一片深蓝色的碎布。
展骧捏在手里摸了摸,却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展欢颜这时候才款步走过去,皱眉道:“是凶手逃走时候留下的吗?”
“可能吧!”展骧道,神色愧疚,给北宫烈和展欢颜施了一礼,告罪道:“是微臣的疏忽,让皇上和娘娘受惊了!”
言罢有冷着脸对管家呵道:“还不去查?把阖府上下的所有人都挨个审问,一定要把那丧心病狂的凶手找出来。”
这样的意外发现摆出来,展欢雪已经傻了眼,心里扑腾着跳的厉害,却是局促不安的早就不敢吭声了——
不对劲儿!她要嫁祸给展欢颜的,李妈妈不当面指证展欢颜,这都又扯到那里去了?
她而然抬头去看对方。
对方已经佯擦眼泪别开了眼睛。
“顺便看看有没有谁的衣服是这样的料子。”展骧把手里的碎布递给管家,一直站在门口的简方瞥见,突然倒抽一口气,将那碎布抢了去,诧异道:“这料子——”
“皇上,这不是普通的料子。”简方道,神色之间很有几分愕然,“这是南方上来的贡品云锦!”
众人闻言,俱都是一惊。
地方上来的贡品,除非是得了皇帝赏赐,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流出来。
而哪怕是整个忠勇侯府,近年来已经很久没有得过这样的殊荣了。
简方捏着那一角布料过去,递给了平四儿:“大总管您看!”
平四儿摸了摸,脸上表情也是一阵僵硬。
北宫烈却还是没什么表情,只就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回去查查,这云锦都赏给谁了,然后挨个给朕过去查证!”
“是!”简方应了,才要离去,却被平四儿黑着脸拦了下来,道:“皇上不用查了,这料子的出去奴才知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到他脸上。
平四儿捏着那块布料咬咬牙道:“太后娘娘酷爱云锦,可是这料子难得,每年上贡的也都只有十来匹,全部都是紧着太后娘娘宫里总去的!”
江氏的死,居然会和单太后扯上关系。
展欢雪的心口一缩,险些背过气去——
如果真要扯到单太后那里,单太后不肯受这个冤枉肯定是要彻查的,这样一来还哪有放过她的道理。
“你胡说,怎么会是太后娘娘!”展欢雪大声道。
平四儿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苦笑道:“这个颜色的云锦只在三年前有过一匹,当时因为这个颜色不讨喜,太后虽然拿了去,好像是没用的,后来——”
他说着,顿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眼屋子里的江氏和展欢雪母女,又再继续道:“后来有几次,奴才看到万寿宫的总管江海穿了那么一件袍子!”
展欢雪的脑子里又是一晕,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辩驳道:“不可能!你的意思——难道是我舅舅害死的我母亲吗?”
江氏明明是她杀的,和江海半点关系也没有!
“咱家没有指证谁是凶手,只是就事论事!”平四儿哪里会把她看在眼里,当即就冷冷的反驳。
展欢雪也是慌了。
她在展家没有地位,又失宠于北宫驰面前,如果再没了江海替她撑腰,那她当真就彻底完了,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不会的!不是的!”她慌乱的起身,跌跌撞撞的扑出门去,跪下去,不敢去碰北宫烈,一咬牙就一把拽住展欢颜的裙角,道:“大姐姐,不会的,我舅舅对我母亲一向疼爱,他们是亲兄妹,不会是我舅舅做的,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是么?”展欢颜笑笑,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既然你这么肯定的说不是江总管,难道——你知道是谁做的?”
这个时候,展欢雪是怎么也不敢随便再往展欢颜头上栽这个罪名的了。
“我——”她的眼神凌乱的四下里乱飘,支支吾吾的半天再说不出一句话。
展欢颜却是越过她,款步往那门口挪过去两步,睨了眼里面软在地上动也不能动的李妈妈。
这会儿她心里已经十分确定——
这一切必是出自北宫烈的安排。
江海对她早就是满满的恶意了,又是单太后的左膀右臂,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如果只让展欢雪原形毕露,那就太浪费了。
展欢雪根本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废物,死不死都没多大的妨碍。
既然北宫烈已经定好了策略,她自然也是照单全收,配合着把这场戏演到底的。
“你怎么说?”唇角牵起一抹讽刺的冷笑,展欢颜看着李妈妈道。
李妈妈也是许久没有见过她,却见眼前的女子雍容高贵,面孔依稀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但通身的排场却是全变了,变得让她看着展欢颜说话都会觉得心里发虚。
“奴婢——奴婢——”李妈妈言辞闪烁的别开眼睛。
展欢雪也是看出来了她有倒戈的趋势,忙的回头厉声喝道:“李妈妈,人在做天在看,你敢胡说八道?当心将来死后下了十八层地狱被阎王拔舌头!”
李妈妈被她一吼,本来还有些犹豫的神色却像是在一瞬间就坚定了下来,咬着牙道:“奴婢当时被人灌了药,晕晕乎乎的,好像是听到了舅老爷的声音,像是和夫人起了争执,可是——可是我当时神志不清,也可能——也可能是我听岔了!”
“李妈妈!”展欢雪突然就凄厉的嚷叫了起来。
她霍的起身,想要奔过去教训这个口无遮拦的恶奴一番,可是展欢颜正堵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自己心虚,脚下步子就瞬时刹住。
北宫烈对这里的事似乎是厌烦的很,已经冷了脸道:“既然是这样,那陆行你和平四儿就传朕的口谕,回宫拿了江海问问吧!”
展欢雪还想说什么,可是这样的情况之下却是完全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展欢颜笑了笑,走回北宫烈的面前道:“江总管怎么说都是母后身边的人,若是让陆统领去贸然拿人,别是叫母后误会。这里出了这样的大事,看着大家也没心思吃饭了,咱们这就起驾回宫吧,由臣妾亲自过去和母后陈情禀明此事可能会比较妥当!”
“既然是这样,那便走吧!”北宫烈想也没想的点点头。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摆驾!”平四儿连忙道,小跑着先去安排。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惊扰了皇上和娘娘,是微臣的罪过。”展骧连忙上前请罪。
“只是意外,二叔不必介怀!”展欢颜道,看了北宫烈一眼,“皇上和本宫都能理解。”
说完就伴着北宫烈一并转身往外走。
展骧和刘氏都不敢掉以轻心,带着阖府上下的人出门去送。
展欢雪想要趁机挤过去警告李妈妈两句,可简方已经带人将她作为人证给押走了。
展欢雪的心乱如麻,惧怕的厉害。
一则担心江海出事她会失去依靠,而来也怕事情的真相掀开,她自身难保,六神无主的跟着众人去大门送北宫烈和展欢颜回宫,最后关头便是一咬牙,走上前去,梗着脖子看向展欢颜道:“大姐姐,事关我母亲和舅舅,我想跟着一起进宫,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展欢颜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想跟就跟着吧!”
言罢就扶着墨雪的手踩着垫脚凳上了车。
车驾启程,展家的人在大门口目送,全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江氏死了,他们都清净,可是这事儿闹的也太大了点,到底也是叫人心里发慌。
马车上,展欢颜倒了杯水递给北宫烈,“展欢雪今天的作为是江海授意?”
北宫烈明显是有备而来,否则也不会提前准备好江海衣物上的碎片作证据。
北宫烈抬手,却没去接那杯子,而是覆了她的手指,拉着她的手将杯子凑近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不甚在意道:“不是也差不多吧!”
之前那狗奴才谎称是单太后的命令对潜入忠勇侯府的暗卫下了击杀令,这件事北宫驰还被蒙在鼓里,一直以为是单太后做的,可是他却看的清楚——
分明就是江海为了一己之私包藏祸心的作为。
展欢颜也觉得这是个除掉江海的好机会,只是想着后面该如何去单太后面前交涉就难免有点走神,思忖着就下意识的将手里捧着的杯子凑到唇边喝水。
北宫烈的目光从她被水色浸润的越发丰润的红唇上掠过,眸光一闪,忽而倾身过去,以牙齿叼了那瓷杯,用力扯了一下。
展欢颜本来正在走神,冷丁的一抬头就见他的面孔已经在眼前无限放大。
她的唇还抵在另一侧的杯沿上,两个人的气息混淆在一起,她垂眸看了眼,脸上顿时烧成一片,这才发现她方才用的正是北宫烈用过的杯子。
不过就是一个无意识的举动,所以呢——
这男人该不会以为她是借故在对他暗示什么吗?
展欢颜面上表情一僵,双手捧着那杯子紧紧的,没敢动,身子却是慌张的后撤,拉开和他之前的距离。
北宫烈见她脸红,眼中就漫上一层明亮的笑意,会儿也是移开嘴唇,张口就去咬她紧叩着杯子的手指。
“呀!”展欢颜低呼一声,烫了似的赶忙松手。
杯子坠落,里面还有半杯水,水波荡漾,眼见着就要落在她的裙摆上,北宫烈却又眼疾手快的抬手一捞,反手将那杯子放回桌上的同时另一只手也是瞬时一捞就将缩到了马车一角的她捞过来,锁在了怀里。
展欢颜下意识的抬手抵在他胸口。
他俯首下来咬她耳垂的时候就调侃着笑了,“这一次朕为你除了这么大的一颗眼中钉,你都没有点什么表示吗?”
他恶意的以齿关碾过她的耳珠,又酥又痒又疼的感觉激起展欢颜身上一层的鸡皮疙瘩,小声的反驳道:“又不是我让你做的!”
北宫烈忽而埋首在她颈边又再笑了笑,“那便就当是朕强买强卖了吧!”
说话间却是嗅着她颈边浅浅淡的香气往领口里面摸索着探去。
大白天的,又是在车上,外面跟着宫女太监不计其数,更有数百御林军护卫。
展欢颜被他吓了一跳,赶忙去推他,“你疯了!”
北宫烈见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就是心情大好,大掌卡在她的腰际牢牢掌握,犹且不老实。
展欢颜卧在他怀里,全身紧绷,双手死死的抓着他一只手的手腕,如临大敌。
北宫烈抿抿唇,却是存了心的逗她一样,压在她身下的一只手竟是恶意的隔着衣服在试着挑她里面肚兜的带子。
“你别——”展欢颜惊恐的瞪大了眼,憋的满脸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出口的声音也有点慌乱打颤儿。
她的脸皮薄,对这种事总是难以招架,这一点北宫烈也知道,本也不过就是一时兴起逗她一逗。
他埋首下去吻了她的唇。
两个人拥在一起吻了一会儿,展欢颜僵直的身体却是一直不敢放松。
她是他明媒正娶抬进宫里去的,这几天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全了,倒也不是她要矫情,而是这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外面,再怎么样她也没有这样的胆量和脸皮。
而且——
北宫烈看着也不像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可哪怕知道他是存在惹自己着急,展欢颜也都还是下意识的紧张。
北宫烈蹭着她唇一直不肯退开,展欢颜略略向一边偏了偏头,气息微弱道:“一会儿该到了,会被人看出来的!”
“一会儿直接回凤鸣宫?”北宫烈的声音含了笑,却还是不依不饶。
展欢颜的面色涨红,是当着觉得自己都不能开口和他交流了。
这个节骨眼上,他还开这样的玩笑?她是万也不曾想到这么个一本正经又冷面神一样的男人,居然也会耍流氓,而且资质还是天生的不赖。
北宫烈见她不语,就又变了语气,趁着她偏头的便利又去跟她咬耳朵,轻声道:“那就今晚你主动?”
展欢颜只觉得浑身都烧的厉害,索性就狠狠的闭了眼,干脆装睡,不再试图和他交流。
北宫烈看她一副深恶痛绝一样的表情,心情却是越发的好了。
估算着差不多快要过宫门了,北宫烈也是见好就收,将她扶起来,帮着打理好两人的衣物。
辇车在宫门口也没停,直接同行而过,一直到了最里面第七重宫门外头才停。
两人先后下了车。
展欢雪因为在宫门处换成了软轿这会儿还没到,自然展欢颜也没把他当回事。
北宫烈抬头看了眼天色,道:“真的不用朕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一点小事,我应付的来!”展欢颜道。
事情发生在展家,她出面天经地义,而且——
这就让北宫烈因为他们展家的事去和单太后起冲突也不合适。
“那好吧!”北宫烈也不勉强,看着她,却是笑的别具深意。
展欢颜心里下意识的警觉却已经是晚了,然后就听他旁若无人的继续说道:“朕先去趟御书房,回头——别忘了你之前答应朕的事!”
说完就当真是又端着他冷傲的帝王姿态健步如飞的走了,留下展欢颜一个人僵硬的站在风中。
北宫烈陪着展欢颜回门,单语乔就去了单太后那里陪她,心里却怎么都不是滋味儿。
单太后自是明白她的心思,不悦的写你了她一眼道:“爱就爱教过你许多次,凡事都要沉住气,这才几天?你就要自乱阵脚了?”
“是,臣妾谨遵母后教诲。”单语乔道,低声的应了,她也知道单太后的脾气不容易哄,想着就主动坦白道:“母后,臣妾昨儿个也只想着过去看看她,再怎么说皇上现在还是认她这个皇后的,若是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做,怕是要惹人非议的。”
单太后冷冷的扯了下嘴角,却是不置可否。
单语乔自己理亏,就又硬着头皮道:“母后,您说皇上别真是被那贱人给迷住了吧?他怎么会——”
单太后的面色一寒,立刻就沉下脸来。
她虽然不全信北宫烈会答应娶展欢颜会只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八字,但起码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自己置气的,可是现在,那女人娶进门来,他便刻意的冷落了单语乔,分明还是故意在和自己作对。
他私库的钥匙?那么要紧的东西居然也拿出去给展欢颜撑脸面面?
怎么看这都不像是北宫烈会做的事。
就算单语乔不提她也觉得此事必有内因,可展欢颜那女人——
如果真会有什么媚惑的手段,之前也不至于回回都和北宫驰之间闹的脸红脖子粗了。
说到底,还是功亏一篑,就不该是叫他们圆了房了。
这样想着,单太后对单语乔就又生出了几分不满,视线往她身上一扫,冷冷道:“你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侍寝?”
单语乔的脸上一红,连忙垂下眼睛,羞怯的小声道:“最多再有两三日也就差不多了。”
“你自己也是不争气,本来哀家什么都给你打算好了的——”单太后道,面色不愉,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外面就听到有内侍扯着嗓子大声道:“皇后娘娘到!”
单太后一愣。
单语乔更是下意识的回头,诧异的看过去,“这个时辰,她怎么——”
话音未落展欢颜已经进了院子,不仅是她来了,更是声势浩大,带了许多人过来。
简方亲自引路,陆行跟在旁边,侍卫手里还架着个手脚虚软的婆子,再就是凤鸣宫的大批宫女太监跟在后头。
这个阵仗,绝对是来者不善。
单太后瞬时警觉起来,不过她也是大风大浪里头过来的,却是安然坐在主位上没动。
“臣妾见过母后。”展欢颜进来当先行礼。
单太后吊着眼角睨了她一眼,冷淡道:“皇上不是陪你回娘家了吗?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
“出了点事,就临时摆驾回来了。”展欢颜微微一笑,也是神态自若。
已经起身站在旁边的单语乔这才上前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免了吧!”展欢颜道,目光先是四下里一扫,然后才又看向单太后,含笑道:“母后,不知道江总管何在?”
“嗯?”单太后狐疑的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旁边的如玉就代为回道:“昨夜下了大雪,江总管一早出来的时候不慎摔伤了,所以今儿个就没来太后娘娘跟前服侍。”
江海摔了?这么巧?不用想也知道只能又是北宫烈的作为。
展欢颜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单太后一直不说赐坐,她也不点破,仍是心平气和道:“母后,麻烦您着人去把江总管叫过来吧,臣妾有点要紧事需要向他求证。”
到了这个份上,单太后若要再不出来内有玄机,那她这么多年也就白在宫里混了。
“你找他做什么?”单太后冷冷道。
展欢颜一招手,后面的侍卫就把李妈妈推了出来。
“见过太后!见过太后!”李妈妈扑倒在地,头也不敢抬,只就连胜喊道。
简方走上前来一步,细细的回禀,“回禀太后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回忠勇侯府省亲的时候,展家大夫人江氏悬梁殒命了,有展家的家奴指认,又在当场查到一点和江总管有关的线索,所以——皇上和皇后娘娘才匆匆折返,想要将此事问一个明白!”
“展家大夫人没了?”单语乔猛地提了口气,不可思议道。
江氏那贱人,要死也早两天死,她死了,也就没有展欢颜大婚那一说了。
现在死了?真是浪费!
展欢颜也懒得和她计较那些没用的心思,仍是对单太后道:“母后,江氏虽然不是我的生母,但既然我父亲扶正了她,在名义上她总算是我的嫡母,现在她骤然离世,既然死因上头有疑点,我也不好视而不见。江总管是母后身边的人,请母后行个方便,叫他出来问个清楚吧!”
“江总管摔伤了,在养伤呢!”如玉担心江海会被拖下水,连忙辩解。
这话却是正中下怀了!
单太后的心里猛地一缩,展欢颜是先发制人的勾了勾唇角道:“所以也就是说一整个上午都没人见过他?”
如玉自觉失言,脸色骤然一白。
单太后更是胸口被什么一顶。
“既然是皇后有疑问,那就叫江海过来问问就是,清者自清,谁还能冤了谁不成?”勉强够压下一口气,单太后道。
如玉立刻就明白过来,抬脚就要往外走。
展欢颜并未阻止,而是侧目对简方使了个眼色,“简公公也跟着走一趟吧,不是说江总管伤了吗?实在不方便的话,用轿子抬过来也好!”
“娘——”如玉心里一慌。
单太后比她能沉得住气,却也是阴阳怪气道:“皇后你倒是想的周到!”
展欢颜笑笑,也不自谦。
单太后不叫她坐,这会儿她也自行在下首找了张椅子坐下。
单太后的眉心又隐约的跳了一下。
单语乔面有怒色,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瞧着展欢颜今天过来这阵仗却是打从心底里发虚,抿着嘴唇也就忍了。
展欢颜坐下,便有宫女进来奉了茶。
展欢颜接过去抿了一口,然后才又含笑看向单太后道:“臣妾来的突然,但也实在是因为事出有因,还请母后海涵。”
“没什么!”单太后道,目光锐利如刀冷冷的扫了眼匍匐在地的李妈妈,别有深意道:“回头事情查清楚了就好,就怕是你一时冲动,被些个居心叵测的人给乱了心了!”
展欢颜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如玉和简方去的时间并不长,也没用什么轿子,只是江海过来的时候是被自己的徒弟小李子扶着,一撅一拐,而脸上手上却没见任何的伤痕。
他一早出门莫名其妙的腿软摔了一跤,自己也是觉得晦气的很,这半天都心情不好,难得躲在屋子里偷闲,冷不丁如玉过去,说是太后有请,再见到同行的简方他心里就更是犯了嘀咕。
只是当着简方的面,他也多问,就跟着过来了。
心不在焉的大门口,展欢雪乘坐的轿子也刚好到了。
两人撞了个面对面,彼此都惊了一下,尤其是展欢雪。
“舅舅——”他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可是看到旁边跟着的简方等人也只能咽下了话茬,只就面有焦色的看着江海。
江海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开始有点心虚害怕——
当时他刻意去展欢雪那里扇风,就是为了诱使展欢雪出手除掉展欢颜这个隐患,很显然,展欢雪今天出手了,可是她进宫来做什么?不用想也知道,是在这件事上出了差错。
“江总管,走吧,娘娘等着呢!”简方说道。
江海赶紧收摄心神,一颗心却是悬在了半空,再没落下去。
“奴才见过太后!”江海进门,跪地行礼,看到展欢颜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喝茶,心里就又是咯噔一下,脸色也隐隐有些不正常,咬牙道:“给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请安!”
展欢颜笑了笑,却没叫起,只是看向单太后。
单太后被她盯着心里不痛快,就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道:“既然你有话要问,那就问吧!”
“是!”展欢颜颔首,继而转向江海,闲适道:“江总管,本宫的母亲今日亡故了!”
江海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不可思议的猛地抬头看向她,反应了一下她口中的“母亲”才知道是指的江氏。
他的心思一转,也立刻猜到了内因,又霍的扭头看展欢雪。
展欢雪的心头一跳,心虚的立刻垂下头去。
展欢颜已经继续说道:“服侍她的李妈妈在这里,李妈妈,你来把当时的情况说一遍吧!”
“是!”李妈妈使劲的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抖着声音把之前的说辞又叙述了一遍,最后又忍不住强调道:“奴婢当时被灌了药,也有可能是自己糊涂了,总觉得是大总管在和夫人争执什么。”
听了他的说辞,江海却是愣了愣。
若说是有人设了圈套丫害他,直接就会让李妈妈指证说就是看到他杀了江氏的,万也不会给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说法来。
“皇后娘娘,这李妈妈也说了她自己都不清楚当时的情况,保不准就真是她听错了呢!”江海道:“整个万寿宫的人都知道,奴才今儿个一早摔伤了腿,一直没有出门。”
“是啊,李妈妈的一面之词不足取信,那么江总管你说你一直在屋子里养伤的说辞难道就不是一面之词了?”展欢颜道,面上神色依旧温和。
“小李子一直都在——”江海下意识道。
“他是你的身边人,这话——也不太好信吧!”展欢颜道。
“皇后娘娘,您今天这是一定要针对奴才吗?”江海这才有些恼羞成怒,不由提高了语气,“江氏是奴才的妹子,平白无故的您污蔑奴才杀人也还罢了,却又要再这样弑亲的大罪给我?却不知道奴才是哪里得罪了您了?”
展欢颜冷了目光看向单太后。
单太后回她也不过冷冷的一个笑容,“江海伺候哀家几十年,他的为人哀家还是信得过的,一大早太医就去给他看过伤,他的确伤了腿脚行动不便,估计——只是个误会吧!”
展欢颜不动声色,只就唤了声:“陆统领!”
“娘娘!”陆行这才上前一步,对单太后施了一礼道:“江氏出事的现场是属下亲自带人探查的,那后窗翻出去的脚印的确是有些不规整,右边脚印明显偏重,绝对是个腿上有伤的人!”
在这一方面,陆行的确是行家。
江海一下子就急了,“那也不能就认定了我做的。”
“你不认?”展欢颜的态度始终温和。
“若是你们展家真有人在当场撞见了奴才行凶,奴才无话可说,可是就凭这些?娘娘,您这是欲加之罪,恕奴才无法承认。”江海道,语气却是强硬万分。
其间展欢雪几次想要说什么,但是眼前却完全没有她开口的余地,只能心急如焚的看着。
展欢颜笑了笑,突然问道:“本宫听闻江总管有一件云锦的便袍?”
江海一愣,有点没能反应过来。
“不知道那件袍子现在何处?江总管可否拿出来给本宫瞧瞧?”展欢颜挑眉,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江海直觉的就觉得那件袍子上一定有什么问题,迟疑着没有回答。
单太后却更的警觉。
她自己酷爱云锦,一般进宫的布料全都裁成了她的衣物,唯一一次赏赐下去的就是给的江海。
展欢颜会提出来,绝对是要借此做文章的。
果然下一刻展欢颜一招手,简方就从袖子里掏出那一角布料,双手递到单太后面前,
单太后自是一眼就分辨了出来,脸上顿时沉了下来。
简方这才说道:“这一角布料是凶手匆忙遁走时候被扯下来的,如果奴才没有认错的话,这应当就是从江总管的衣物上面扯下来的吧?”
“这——这不可能!”江海抢过那衣料看了一眼,也是顺便变了脸,大声道:“我的那件袍子就在柜子里收着呢,这——这——”
展欢颜这会儿也不越俎代庖了,只就含笑对单太后道:“既然江总管一口咬定是臣妾冤枉他的,那么为了避嫌,他的东西臣妾也就不敢越俎代庖叫人去取了,麻烦母后——”
展欢颜这分明就是胸有成竹,取来了江海的衣物也只能是坐实了这样的罪名罢了。
虽然她心里十分确定江海不会蠢到明目张胆跑到展家去杀人,可是人证物证确凿——
哪怕只是一个局,这个局也是做的没留破绽。
是一定要置江海于死的!
是展欢颜?还是——
北宫烈?
若不是有北宫烈在背后支持,展欢颜怎么敢这样嚣张的找上门来?而且当着她的面把江海逼上死路?
他们这不是单纯的要整死江海,而是——
分明就是为了向她示威施压,要当面打她的脸。
江海是她用了几十年的心腹了,难道今天就要这样折在这里了吗?
单太后一直咬着牙不说话。
展欢颜也不急,心平气和的一直等着。
江海则是完全慌了,也是满眼渴望的看着她。
最后,单太后用力的闭了下眼道:“江海是哀家身边的人,纵使他做了什么出格儿的事,哀家自会处置。”
言下之意,她便是要保江海了?
江海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同时所有人更是紧张戒备的盯着展欢颜,等着她下一步继续发难。
不想展欢颜却只是微微一笑,便整理好衣袍起身,对单太后福了一礼道:“既然母后开了口了,臣妾自然也要给你这个面子。”
言罢,就笑意绵绵的又看了江海一眼,然后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墨雪吩咐道:“你马上走一趟忠勇侯府,告诉忠勇侯,让他马上去衙门把这案子撤了,就说只是一场误会。然后再跟刘氏说,让她管好自家后宅那些人的嘴巴。还有再叫人去跟皇上说一声——陆统领,当时在场的侍卫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吧?”
陆行抿着唇角没说话。
展欢颜走到大门口,就又回头对单太后微微一笑,“谨遵母后的吩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告到了衙门,事情就已经宣扬了出去了。
更别提展家内外早就闹的沸沸扬扬,再加上今天护驾出宫的侍卫,跟随的宫女太监。
为了保一个江海,想要掐掉所有的线索,那么这些人就都要跟着伤筋动骨。
且不说北宫烈会不会答应——
这件事,根本就不能做!
单太后是没有想到她会使出这一招以退为进,并且如此狠辣,这分明——
就是逼着她亲口降旨处死惊骇平息此事的。
“太后,此事真和奴才无关,您要相信奴才,替奴才做主啊!”江海跟了单太后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了,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是要坏事,赶忙爬过去告饶。
单太后的目光阴鸷,死死的盯着展欢颜。
展欢雪更是心里恨的厉害——
事情的真相她最清楚,可是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展欢颜这女人颠倒黑白只手遮天?
“这件事不是我舅舅做的,我舅舅没有害我母亲!”展欢雪就是不想看展欢颜得意,脱口道,往前一步挡在了展欢颜面前,神色愤然。
“是吗?”展欢颜笑了笑,却是别有深意的看着她,反问道:“那么凶手是谁?你能当场指出来,咱们皆大欢喜!”
展欢雪顿时就像是被猫咬了舌头一辆,脸色惨白的后退一步。
说什么?难道坦白告诉所有人她才是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而目的——
是为了陷害展欢颜这个当朝皇后?
展欢雪目光闪躲,慌乱的举棋不定。
江海自知重压之下单太后势必妥协,而他就在劫难逃了。
平白遭了无妄之灾,他心里也是不甘,这个时候也就顾不得什么面子里子,怒然瞪着展欢雪道:“是你做的对吧?昨儿个我去梁王府的时候你就对我抱怨说是你母亲胡乱叫大夫用药害了你一辈子,就算她再如何的对不起你,她到底也是你的母亲,你居然能下了狠手杀了她?现在还要栽赃嫁祸给我?”
展欢雪的心里抖成一片,又仓惶的后退了好几步。
江海会反咬她一口她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可还是慌了起来,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跪下去,对着单太后磕了个头,“太后娘娘明鉴,妾身真的不知道舅舅他在说什么!”
“你还狡辩?”江海也是红了眼,暴跳如雷的大声道:“你以为昨天刻意把下人支开了就没人听到你说了什么,小李子,你说!昨天你都听到了什么!”
小李子虽然是江海的徒弟,可也没忠心到会替他卖命的地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却是支支吾吾的。
展欢雪顿时就急了,神色讶然而哀痛的看着江海,“舅舅!您居然真就这么狠心?为了自己脱罪就要诬陷我吗?这人是你的心腹,谁不知道?你叫他往东他自是不敢往西的,原来——原来——”
她说着就不可思议的冷笑出声,愤然的大声道:“我原来还是不信的,难道真是你害了我母亲?是不是你?是不是?”
“你这贱人!”江海被她顶的也是险些背过气去。
两个人狗咬狗,都迫不及待的只想着把自己撇清。
单太后看着这里已经闹的无法收场了,终也是忍无可忍,怒然拍案,喝道:“来人,把江海拖下去,给哀家处置了,哀家身边不要这种丧心病狂的奴才,没的污了我的眼!”
保住一个江海,会让她英明丧尽,还得背上一身的官司,这笔买卖完全不合算。
如玉的反应很快,根本不等陆行叫人动手就已经一挥手,招呼了万寿宫里的侍卫进来拿人。
“太后!太后饶命,您不能——不您不能这样对我,这些年我替您做了多少事,我——”江海挣扎着还想过去拽她的裙角,却是被侍卫强行堵了嘴拖了下去。
江海知道单太后许多的秘密,想也知道单太后不会叫这个人落在她和北宫烈的手上,而又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也从一开始她也就没动这样的念头。
让单太后亲自动手就好,让她尝一尝自断臂膀的滋味。
而这——
也才只是一个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