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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默突然过来,会和北宫烈有关吗?
“是吗?表弟来了吗?”下一刻展欢颜的脸上已经挂上灿烂的笑容道,“姜妈妈快去请表弟进来吧,琦花你去泡茶,别用我平时喝的云雾,表弟喜欢铁观音!”
“是,大小姐!”两人应着,连忙去办。
展欢颜重新回了屋内,不多时身着深紫色锦袍,容颜倾城的裴二公子就被姜婆子引进了院子。
“表弟!”展欢颜起身相迎。
裴云默倒是没见外,只就微微勾了下唇角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姜婆子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心里暗叹,怪不得人都说裴家的少爷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只就这样貌气度就不是旁人可比。
琦花上了茶,裴云默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手下动作不由的顿了一瞬。
展欢颜见状,便是笑道:“那日在你的书房里偶然瞧见了茶叶罐子,我便想着你可能是喜好这个。不过我的茶只是在茶庄采买来的,比不得宫里出来的贡茶,只能委屈表弟了。”
裴云默自是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是暗指他和北宫烈之间的私交。
不过展欢颜也只是去了他的书房一次,就把他平时喝的茶叶都记在心上了,足见是个心细且谨慎的人。
裴云默的性格孤傲,并不屑于随便和人打交道,可是这会儿再看展欢颜时,目光之中竟是难得透露出几分赞赏之色,微笑道:“我今日出门走的急了些,早膳都没顾得上吃,不知道表姐是否介意容我在你这里蹭顿饭吃?”
“咱们是自家表亲,表弟说这话就见外了。”展欢颜莞尔,对琦花抬了抬下巴道,“你去厨房准备吧,表少爷中午留在我这用膳,让他们用心点招呼。”
“是,小姐!”琦花领命,对两人福了一礼转身退下。
裴云默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眼,唇角的笑意已经尽数敛去,沉思道,“这个丫头,你也信不过吗?”
“不过就是个丫头!”展欢颜模棱两可的应了声,垂眸抿了口茶道,“表弟你今天过来,应该不会只是为了蹭我一顿饭这么简单吧?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哦!”裴云默回过神来,把茶碗放回桌上,抬眸看向她。
他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沉吟着暗暗打量她的神情。
展欢颜的表情平静,坦然的由着他审视。
裴云默沉默了片刻,最后却是不答反问:“你是不是想问我和武帝陛下之间的关系?”
“前后两次,一则他可以擅自驾驭你的车马、支使你的小厮,二则又可以在你的书房和裴家的府第之内来去自如,不用说,你和他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展欢颜道,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并没有裴云默预期之中的慎重。
裴云默皱眉,倒是有些心虚道:“那两次的事——”
“没关系!”展欢颜淡然一笑,打断他的话,“你有你自己的交际圈子,也有你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你要和什么样的人结交,要怎么做事这些想必也都有你自己的用意。这些事,我不会要求你和我解释什么,你也没有这样的义务。”
裴云默皱眉,“难道你就不生气?”
“你这样连着两次都和外人联合起来作弄我,我若说是半点也不动气那便是假的。”展欢颜白他一眼,顿了一顿,又重新正色道,“不过真要说起来,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这中间夹着一个你,我现在的境况应该也不会这样轻松自在了!”
上一世做了一辈子的死对头,北宫烈是什么脾气,虽然她摸不透,但多少也知道一些——
那绝对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在这样事关自己将来前途命运的事情上他根本就不可能这样拖泥带水,说是给她机会让她去解决这件事?
其实对北宫烈而言,这一步的妥协之下,他自己是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的。
展欢颜不傻,自然知道他对自己的这一步退让之下必定会有裴云默的影响——
这样说来,她反而要感激裴云默的。
“你这么一说,倒是要让我觉得汗颜了。”裴云默闻言,却是头一次真心实意的笑了。
他惯常的笑就只做在表情上,这一刻却有明亮璀璨的光芒从眼眸深处溢出来,在那张妖孽一般的脸孔上,晃的人心神一颤。
“你不必谢我,其实在这件事上我什么也没替你做过,一切全凭你自己的造化。不过今天得了你这句话,我倒是觉得若不替你做点什么反而对不起你这一声‘表弟’的称呼了。”裴云默道,说着就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看向展欢颜,“不说废话了,我今天过来,的确是有事找你。”
“嗯?”展欢颜看着他眼中迅速褪去的笑意,不由的警觉起来。
“你的手给我看看!”裴云默道。
展欢颜越发不解,但是见他神色郑重,还是依言抬了右手搁在桌子上,递到他面前。
裴云默没说话,稍稍拉起她的袖子,探指压在她的腕脉上细细的听起脉来。
展欢颜看着他手下纯熟的手法,心里更是大为意外——
她以前和裴云默的接触不多,只知道这个表弟闲云野鹤一般的性子,却是从未想到他竟会精通医术。
裴云默抿着唇,压着她的腕脉仔细的诊了好一会儿,眉宇之间却是于无形中慢慢凝聚几分冷意。
“你中毒了!”半晌,他道。
展欢颜闻言,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消化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
裴云默重新给她拉下袖子,把她的手推回来。
展欢颜沉默了好一会儿,除了神色略显凝重之外,却没有什么大的动静。
裴云默没有想到她听了这样的话还能如此镇定,就继续说道,“早几年我在外游学的时候和人学了些医术,昨天你在我那里的时候我无意中触到你的脉搏,便觉得有些奇怪,所以今天特意过来确认一下,果不其然是这样。”
展欢颜拧着眉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腕间,抿抿唇道:“还有的救吗?”
“是一种慢性毒,应该是通过饮食入体的。我刚替你把了脉,你中毒的时日尚短,并且对方可能是怕人察觉,用药的分量也有限,我给你开张方子,你照方抓药,喝上半个月,体内堆积的存毒就可以清除了。”裴云默道。
“好!”展欢颜点头,亲自去内室的桌案上取了纸笔过来,亲自磨墨。
裴云默执笔,龙飞凤舞的写下一张药方。
他习的是草书,笔法肆意狂放,会给人一种洒脱飞扬的感觉。
裴云默吹干了纸上墨迹把方子递给她。
“谢谢!”展欢颜收了,在袖子里放好。
裴云默看着她脸上始终镇定如一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对于下毒之人——你心里已经有数了?”
“整个忠勇侯府就只有这么大,要找一个人出来能有多大难度。”展欢颜道,神色虽然平静,语气却有几分冷意,“不是江氏就是崔姨娘那两母女,江氏虽然是不待见我,但是只就目前的冲突上来看,还不至于要到下杀手的地步。所以不用说,就只有崔姨娘那里了。”
裴云默冷笑:“一个小小的姨娘,竟敢屡次对嫡出的小姐下杀手?看来这忠勇侯府的门风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半点长进也没有。”
展欢颜闻言,心中突然一动,挑眉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裴云默察觉自己失言,便又垂下眼睛饮茶。
展欢颜见他神色如常,心里刚刚起的那一点疑惑也就压了下去。
然后她扭头对裴云默露出一个笑容道:“不管怎么样,这一次都要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举手之劳而已。”裴云默道。
既然他肯来,自然就是心甘情愿的,展欢颜也不矫情,顿了一下又道,“这件事容后我自己会处理,就不要告诉外公和舅舅他们知道了,省的他们担心。然后关于这毒药的来源,日后等我查了线索出来,可能还得要麻烦你!”
“嗯!”裴云默倒是没拒绝,“这段时间我会留在京城,不过应该不会住在国公府,你有事就叫人去泰和楼传信,或者去那里找我也行。”
“好!”展欢颜点头。
随后两人便聊了些琐事,待到厨房备好了午膳又一起用了膳。
吃完饭裴云默就起身告辞,展欢颜亲自送他到门口,一直目送他的马车出了巷子才收回目光,对琦花道,“你回去把二妹妹的荷包和香囊取来吧,我正好顺路去听雪楼给她送过去。”
“大小姐还是缓缓再去吧!”琦花道,唏嘘不已道,“奴婢那会儿在厨房的时候听二小姐院子里的人说二小姐的旧疾又发作了。”
展欢雪那个皮肤过敏的毛病,虽然在府里传的一直都是疫病,但是几次三番下来,人们也渐渐的麻木了,横竖她病她的,也不见传染给下人,疫病就疫病吧!
“又病发了?”展欢颜意味不明的摇头浅笑——
看来昨天她是又和北宫驰厮混去了。
“既然二妹妹又病了,我就更要去看看了。”回过神来,展欢颜道。
“可是——”虽说暂时没见二小姐的病传染给身边的人,琦花还是担心。
“赶紧的吧!”展欢颜不由分说的已经举步跨进门去。
琦花见她心意已定也知道多说无益,只能领命去了。
展欢颜到访的消息被丁香报进去,正坐在床边喝药的展欢雪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尖声道:“她来做什么?”
动作太过激烈,汤药洒了一身。
“哎呀,小姐的裙子都脏了!”丁香连忙抽了帕子去给她擦。
“笨手笨脚的!”展欢雪恼怒道,一把将她推开,“叫海棠找衣服给我换,你出去告诉她,我在养病,谁也不见!”
昨天的事情之后两人都结了仇了,展欢颜这个时候来看她,会有什么好事?
“是!”丁香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就出去把展欢雪的话交代了。
“是么?既然二妹妹要休息,那我就不勉强了。”展欢颜抖了抖裙子起身,从琦花手里接过两样东西递过去,“这个是昨儿个你家小姐掉在湖里的,我让琦花给清理干净了,特意拿过来还给她,你替我转交了吧!”
丁香也知道两个小姐不对付,本来还担心展欢颜要闹,所以出来传话的时候心里十分忐忑,不曾想展欢颜却是极好说话,半分也没有为难。
“是,奴婢替我家小姐谢谢大小姐。”丁香道,双手接了两样东西。
展欢颜微微一笑,然后便不再多留,扶着琦花的手往外走。
丁香捧着东西进去的时候展欢雪正在换衣服,见她回来就挑了眉头道:“她走了?”
“是!”丁香道,想着展欢颜方才的举动就有点心不在焉,把两样东西递过去,“大小姐说这两样东西是昨儿个小姐落在湖里的,让给小姐送来。”
展欢雪的脸色一沉,一把抢过那个香囊在手里攥着。
这东西后来她也回头找过,可是她在裴家人脉不熟,没能找到当时负责打扫池塘的下人,本来还怕这把柄落在别人手上会惹麻烦,不想展欢颜竟然主动给她送过来了。
“蠢货!”展欢雪的心里一松,眼底瞬时闪过几分得色,拿着那香包在手里晃了一下,闻到清新甜蜜的花香味突然脸色一变,再凑近鼻子仔细的闻了闻,更是勃然变色,一把拽住丁香道:“展欢颜呢?”
“大小姐已经走了!”丁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
展欢雪恨恨的咬牙,一把推开她就往外跑去。
彼时她衣服刚换到一半,只穿了中衣。
海棠惊呼一声,赶紧抱着衣服追出去。
“展欢颜,你站住!”展欢雪快跑出去,冲到花厅门口的时候展欢颜一脚已经跨出了远门。
展欢颜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早知如此的表情,回头淡淡一笑,“二妹妹不是要养病么?怎么还亲自出来了?”
展欢雪衣衫不整,院子里负责洒扫的小厮都连忙背转身去。
迎面有冷风吹来,展欢雪慌忙抱住肩膀,脸上怒意更盛。
“小姐当心着凉!”海棠一跺脚,赶紧拿了衣服给她披上,然后快走两步出去,对展欢颜陪着笑脸道,“大小姐,二小姐听说您来了,高兴的有些过了,请大小姐进屋里叙话,奴婢给你们准备茶点去。”
“也好!”展欢颜看了展欢雪一眼,竟然真就没有为难。
海棠也觉得今天这大小姐实在是太好说话了,不过却也顾不上多想,急忙把她引着进了屋子。
展欢雪黑着一张脸死死的盯着展欢颜微笑的面孔,目光锐利,似乎是想在她脸上剜几个洞出来一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几个丫头都战战兢兢的。
“你们都出去!”展欢雪沉着脸冷声斥道。
丁香和海棠对她言听计从,琦花则是看了展欢颜一眼,见展欢颜没反对这才跟着退下。
闲杂人等一走,展欢颜就一抖裙摆大大方方的在椅子上坐下来,含笑看着面前的展欢雪道,“二妹妹真是太不小心了,贴身的东西也能遗失,还好是被我捡到了,这要是落在别人手上,可不就要坏了你的名声了吗?”
一语双关,讽刺至深!
荷包和香囊都是展欢雪的贴身物件,若是落到男子手中,她绝对是百口莫辩。
而现在,那香囊又是另有玄机的,若是她用药谋害自己嫡姐的消息散出去,对她而言,同样是灭顶之灾。
“做什么?你这是以为拿住了我的把柄来找我示威的吗?”展欢雪冷冷说道。
她已经想明白了,如果展欢颜真的是要把事情闹大,那么就该直接去找老夫人,而不是带着东西来她这里了。
“示威就算了,我这个人素来厚道,充其量也就是来给二妹妹你提个醒儿!”展欢颜道,却是不愠不火,眸子里带着些许明亮的笑意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展欢雪,“二妹妹你不会是到现在还要跟我说,昨天的事情全然都是个意外吧?”
展欢雪咬着嘴唇,防备至深的盯着她,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想怎么样?”
“你都想要我的命了,你觉得我该怎么样?”展欢颜反问。
展欢雪的眉头瞬间拧的死劲,掐着掌心冷笑道,“你不用在这里虚张声势,你要是真有本事,也不用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了。就算昨天的事情我是故意的,那又怎么样?现在时过境迁,你能把我怎么样?”
展欢颜眼底的笑意敛去,深深的看她一眼。
展欢雪防备着后退一步,她便起身走过去。
“我今天的确是没打算把你怎么样,不过那只是因为我暂时还不想动你。你香囊里的东西,我留下了,算是咱们彼此留个底。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以后别在我面前玩这种手段,否则的话——”展欢颜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她的目光清明冷澈,几句话听的展欢雪一个机灵,趔趄着后退两步。
展欢颜见她这副模样,忽而就又再微笑起来,一个字一个极慢的说道:“我手里抓着你的把柄可不只是这一样两样的,你不招惹我,咱们相安无事,要不然,那结果可就不是你能承担的。我可不是危言耸听,二妹妹你千万要好自为之。”
言罢就极温柔的拍了拍展欢雪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啊——”展欢颜的前脚才刚跨出院子就听得屋子里展欢雪压抑至极的一声嘶吼。
琦花神色怪异的回头看了眼,上前扶了她的手道,“大小姐,咱们回去吗?”
“嗯,回吧!”展欢颜道,再不理会后面展欢雪要如何发疯,被琦花搀扶着离开。
海棠和丁香两个躲在院子里,一直目送展欢颜出去,这才忧心忡忡摸索进了屋子。
彼时展欢雪盛怒之下已经把屋子里能砸的瓷器全都砸了,梳妆台都整个儿掀翻在地。
“二小姐!”海棠的胆子比较大,走上前去道,“大小姐虽然没做什么,可是奴婢觉得她这一次绝对是来者不善,昨天的事,怕是她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
“她能怎么样?她要是真的有本事,今天也用不着跑到这里来说些有的没的了,不过就是个马后炮,以为我真会怕了她吗?”展欢雪冷哼一声,其实她的心里也很不踏实。
毕竟昨天差一点出了人命,这梁子可是瞬间就结大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海棠还是不放心,想了想道,“二小姐,奴婢觉得这一次大小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等着日后她寻了机会报仇,我们不如——”
海棠说着就是目光一厉,抬手做了个动作。
展欢雪看在眼里,心头不由的一动,思忖道:“你是说先下手为强?”
“否则后患无穷!”海棠道。
旁边的丁香听的胆战心惊,但是她却知道,在二小姐面前海棠的话远比她有分量,所以也只是听着,并没有开口相劝。
展欢雪自然也知道她现在和展欢颜已经是势不两立,可是转念一想北宫驰的警告就又头皮发麻,道:“这件事先缓缓,容我再想想!”
“二小姐,事不宜迟啊!”海棠不由的急了。
她是展欢雪的心腹,是依靠着展欢雪生活的,万一展欢雪被展欢颜斗倒了,她也就没跟着没活路了。
见到展欢雪犹豫,海棠当即就明白了对方的顾虑,眼珠子一转,继续道,“二小姐,您可得想清楚了,日后若是真的叫大小姐进了梁王府,您再要对付她,可就难了。”
男人心思,谁能说是十拿九稳的把握在手里?
展欢颜的样貌生的又好,万一真的让北宫驰动了心,到时候她岂不是就白忙活了?
展欢雪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但是脑子里想着北宫驰的话还是有些犹豫,“可殿下说是留着她还有用,万一我真的对她动手,回头坏了殿下的事的话——”
“二殿下那是哄您呢,大小姐不过就是个寻常的闺阁女子罢了,您还真指望她在大事上能给二殿下帮上什么忙吗?”海棠道,语气中满是不屑,“奴婢可是从巧玉那里得了消息,头两个月大小姐去绸缎庄子那次和二殿下在街上遇到,还拉拉扯扯的说了好些话儿呢,据说,二殿下对大小姐可是殷勤的不得了。”
“怎么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展欢雪勃然变色,声音不由的拔高。
“是大小姐警告下头的人把消息压下去的。”海棠道,奴婢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才套了巧玉的话出来,“二小姐,反正奴婢瞅着二殿下对大小姐的心思可不简单,您可得考虑清楚了,您现在所有的指望可都是在二殿下身上呢,这万一若是叫大小姐钻了空子的话,您这一辈子——”
展欢雪是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北宫驰的身上,根本不做他想。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如果北宫驰要迷上展欢颜而舍弃了她,她的下场将是何等凄惨,几乎不用想都知道。
展欢雪捏着帕子,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二小姐?”海棠还在旁边撺掇。
“好!”展欢雪终于一咬牙,眼中迸射出狠厉的神情来,“替我更衣,我要去见母亲。”
要除掉展欢颜,最稳妥的法子就是让江氏出手了。
“小姐,您脸上的疹子还没好呢,古大夫嘱咐了,不叫您吹风。”丁香忍不住小声提醒,“而且现在天色还早呢!”
展欢雪的病被盛传是疫病,所以一旦发作起来,江氏就会下令禁她的足。
“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等到晚上也不迟。”海棠道。
“不行!”展欢雪一旦定了心思就片刻也等不得,在房里转了两圈道,“丁香你去母亲那里,就说我不舒服,把她请过来。”
“这——”丁香迟疑。
展欢雪看不出来,他们几个丫头却都知道,夫人对二小姐这病可是忌讳的很,每回二小姐一病,夫人基本上都不会出现,生怕被她传染了。
“磨蹭什么?还不快去?”展欢雪斥道。
“是,二小姐!”丁香知道拗不过她过,只能答应着去了。
海棠伺候展欢雪换了衣裳,又叫人进来把地上的碎瓷渣收了。
那边丁香忐忑的去了翠华苑,江氏本来正靠在暖阁的炕上闭目养神,闻言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怎么又不舒服?你们几个到底是怎么伺候小姐的?三天两头的病,还动不动就要死不活的?”
自从遭了崔姨娘的狠手,这段时间她的胎象一直不稳,所以府里的大事小事都尽量避开不理,生怕一个不小心再冲撞了自己的肚子,可是这个展欢雪就是不给她省心。
“昨儿个小姐在齐国公府的时候落水,感染了风寒,再加上旧疾复发,这会儿浑身发热,一直喊着疼,奴婢害怕,只能过来请夫人了。”丁香跪在地上,硬着头皮道,根本不敢去看江氏的脸色。
展欢雪那病,江氏想想都觉得心里闹的慌,犹豫了一下道,“李妈妈,你叫上古大夫去听雪楼瞧瞧吧!”
“是——”李妈妈刚要应下,丁香却是急了,连忙道,“夫人,二小姐现在正在病中,一直哭着要见您,能不能请您怜悯一二,亲自过去看看小姐?”
丁香竭力的保持镇定,可江氏是什么人,立刻就看出了破绽,目光一冷道:“到底什么事?你这贱蹄子是把心眼耍到我这里来了吗?”
“奴婢——奴婢——”丁香浑身一抖,磕头道,“小姐是真的想要见夫人,夫人,您就发发慈悲吧!”
如果她这一趟不能把江氏请去,展欢雪正在气头上,铁定扒了她的皮。
江氏挑眉看了李妈妈一眼。
李妈妈的神色凝重,低声劝道,“夫人,不如还是走一趟吧,看着样子,二小姐可能真有什么事。”
江氏还在犹豫,李妈妈又道,“今儿个早上古大夫请脉之后不是说了,夫人最近这段日子养的好,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吗?”
江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终于妥协,叫李妈妈服侍着换了衣裳一起去了听雪楼。
不过她对展欢雪的病是真的忌讳,进门之后只在外间的花厅里坐下。
展欢雪苍白着一张小脸脚步虚浮的被海棠扶出来,在她跟前五步之外跪下去,声音软糯,委屈的唤了声“母亲”之后眼泪就开始不住的往下落。
“哭什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出门之前好好端端的,这才过了一天,怎的就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江氏不悦道。
“母亲,您救救我,这一次您一定要救我!否则——否则女儿就没命了啊!”展欢雪哭道,语无伦次的做出一副惶恐模样。
江氏暗暗提了口气,心里不由的跟着警觉起来,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展欢雪抹着眼泪,把头天在国公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然后便爬过去拽住江氏的裙摆道,“母亲,这一次大姐姐一定是恨死我了,她已经撂了狠话下来,她是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母亲,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您要救救女儿,您一定要帮我,要不然我一定会没命的。”
她倒是没有瞒着江氏,把自己是如何设计谋害展欢颜的事都说了。
这会儿她心里很清楚,一定要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江氏为了保全她才会不遗余力的对展欢颜出手。
江氏听完,整张脸都黑成了锅底灰,气的浑身发抖,就连展欢雪何时爬到她身边都未曾察觉。
展欢雪拽着她的裙子哭的梨花带雨。
江氏嘴唇颤抖半天,最终缓过劲来就抬手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糊涂的东西!”
展欢雪被她一巴掌打翻在地,眼冒金星,瞬时也忘了哭。
她捂着脸爬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氏恼羞成怒的表情,嗫嚅道:“母亲——”
原以为江氏为了摆平这事儿会二话不说就给她出头的,可是江氏似乎却是恼了她的。
“我之前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叫你不要和那小贱人纠缠不清,你怎么就是不听?”江氏怒不可遏的指着她,骂的口沫横飞,“我说了多少遍了啊?她就是占着个展家嫡女的名头又怎么样?有我在,有你舅舅在,你将来的命格那可是贵不可言的,你何时需要跟她去争这一时的意气?平白惹得一身骚,还掉了自己的身价,你怎么就是拎不清楚?你这个不成气候的东西,你是真的要把我气死吗?”
江氏说着就激动起来,额上青筋直跳,恨不能扑上去再给展欢雪几巴掌,好把她打醒。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二小姐只是一时意气,她只是孩子脾气,您可不要跟她置气,好歹顾着肚子里的孩子。”李妈妈抚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一边劝慰。
展欢雪被她骂的整个人都懵了,捂着脸愕然看着她。
江氏也知道她现在是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努力的压着脾气,缓了好一会儿,等到气儿终于喘顺了才摆摆手对李妈妈道:“你带着他们都先出去。”
“是,夫人!”李妈妈知道她是要和展欢雪说私房话,于是也不迟疑,当即就带着海棠和丁香两个退了出去。
大门合上,展欢雪才瑟瑟的看向江氏道:“母亲,我只是看不惯她事事都要压在我的头上,本来我才是展家的嫡女,可是自从她回来,就什么都成了她的了,昨天在国公府更是人人都上赶着巴结她,我就是不甘心给她作陪衬。”
“那又怎么样?”江氏冷冷说,眼底有幽暗的冷光闪过,“她就算是现在再得意,将来也是注定要被你踩在脚底下的,不过是一时之气罢了,你怎么就忍不住?非要去招惹她?现在还闹成这个样子,你简直就是——”
江氏说着,就又激动起来。
展欢雪被她这话听的云里雾里,狐疑道:“母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说我一定会把她踩在脚底下是什么意思?”
“哼!”江氏冷哼一声,看一眼展欢雪哭的红肿的眼睛,露出一抹得意的神情道,“这些事我本来是不打算现在就跟你说的,可是你太不争气,若是我一直压着,指不定你又要做出什么蠢事来。我实话告诉你吧,你舅舅在暗中已经都把门路给你通好了,他跟太后娘娘提过,太后娘娘对你也很满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久的将来你就可以一飞冲天,成为高高在上的一国皇后。那个位子,可是天底下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时候一个展欢颜算什么?连跪下来给你提鞋都不配。”
展欢雪听的越发糊涂,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皇后的头衔对她来说可是从来就不曾想过的,那可是一国之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可是同时她脑中呈现的却是北宫驰温文尔雅的笑容,体贴入微的言语,心里便十分不确定的犹豫起来。
江氏见她走神,便只当她是惊喜过度,缓和了语气道:“这件事我本来是想等宫里赐婚的圣旨正式下来之后再告诉你知道的,省的节外生枝。可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沉不住气,为了一点小事就和展欢颜闹上了。不过这样也好,我现在跟你说了,你自己心里有了数也好早做准备,一国之母的德行可不能随便,在圣旨正式下来之前,你可给我稳住了,万不能传出什么闲话去,否则的话——你舅舅苦心孤诣替你做的这一番谋划就白费了。”
“可是——可是——”展欢雪回过神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抬头看向江氏,神色却是极为忐忑,“皇后吗?历来的皇后不是都要公卿之女,最不济也得是功臣之后,怎么会——我——”
“你当你舅舅这些年在太后娘娘跟前是混瞎的吗?”江氏冷嗤一声,目光之中却满满的都是得意之色道,“严格说来,这样的好事的确是不该轮的上咱们忠勇侯府的,可是有你舅舅在,一切就不一样了。当今皇上的生母廖皇后早逝,整个后宫都是单太后做主,哪怕他是皇帝,为了秉承孝道,只要太后娘娘看中了你,他也就没有反对的道理。前几天我才刚得了你舅舅的消息,你这皇后的名分基本已经内定了,应该也就在这个把月之内太后娘娘就会降下旨意正式赐婚了。所以我就说,你现在,根本就不必和展欢颜那小贱人计较什么,等你做了皇后,她算什么?”
“母亲——”展欢雪张了张嘴,也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是兴奋还是遗憾,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定了定神道,“可是我还听说,梁王殿下有意聘娶展欢颜做正妃呢?”
“嗯?”江氏闻言倒是十分意外,刚刚送到唇边的茶碗不觉的顿住,冷了脸道,“这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这个消息,自然是北宫驰亲口透露给她知道的。
“我——”展欢雪差一点脱口说出来,和江氏的目光一碰,心虚的赶紧改口胡诌道,“是昨天在国公府,我偷听到了世子夫人和裴二夫人的谈话。”
“世子夫人的话?那就应该不会是空穴来风了!”江氏沉吟,神色不觉的凝重起来,“这事儿你舅舅怎么不曾和我说过?没道理要把你聘给皇上做皇后的同时还要再把展欢颜许给梁王啊!”
先帝的子嗣就只有当今皇上和梁王,京城里的名门闺秀多的是,怎么看都没有理由让两个皇家媳妇都出在他们展家的。
“其实梁王殿下风度翩翩,又文武全才,看着是个很好的人呢。”展欢雪观察着江氏的脸色,试探道,随即语气便带了明显的怨毒情绪:“若是真叫展欢颜嫁给梁王的话,真是便宜她了。”
江氏还在沉思,听了她的话,顿时觉出几分不对劲,严厉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说什么?”
“女儿——女儿——”展欢雪咬着嘴唇一副娇羞无限欲语还休的模样,低声道,“女儿从来没见过皇上,也不知道他生的何等模样,其实比起来,女儿还是比较心仪梁王殿下的!”
这是她的心里话,本来她是不敢和江氏说的。
说起来做皇后的话也是蛮好的,可是她和北宫驰之间,已经没有退路了,想起这件事她心里就不安的很。
江氏看她脸上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砰的一声把茶碗扔到桌上,指着她道:“你脑子糊涂了不成?梁王再好,一辈子也只能是个王爷,你要嫁了他,迟早有一天得要滚出京城,跟他到千里之外的封地过活儿。他能跟皇上比吗?你不过就是见了他一两次,赶紧的给我把这些鬼迷心窍的心思都收了,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别就别怪母亲对你不留情面。”
“可——”展欢雪还想说什么,但是见到江氏的脸色又生生把话咽了下去,话锋一转道,“那展欢颜那里要怎么办?母亲真的不准备插手吗?这一次我是真的把她得罪的狠了,保不准她便要伺机报复的。”
提起这茬儿,江氏的脸色就更不好看。
展欢雪心虚的垂下头去。
江氏想了一会儿,捏着帕子起身道,“算了,我替你去墨玉斋走一趟吧,先想法子把她给稳住了。在你被赐婚的圣旨正式下来之前咱们府上可是什么事也不能出,若是被人拿住了把柄,弹劾你父亲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你的事情恐怕都要跟着出现变数。”
皇家的媳妇不好当,言行举止上更要处处得当,半点岔子也能出。
展欢雪费了半天唇舌最终也没能说服江氏替她出手对付展欢颜,心里就十分的不痛快。
不过江氏的警告也着实让她心惊,这会儿便只能先安奈不提。
送走了江氏,海棠和丁香两个从外面进来把展欢雪扶起来。
“二小姐,怎么样了?夫人答应替你出手对付大小姐了吗?”海棠迫不及待道。
“母亲说是另有打算,让我先忍得一时。”展欢雪沉着脸道,想到北宫驰,心里便暴躁了起来,本来是想让海棠想办法送个信约他见面问问赐婚的事,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的脸上还生着红疹就又暂时打消了念头。
李妈妈扶着江氏的手从听雪楼出来,在她身边小声的询问道:“夫人把舅老爷的谋划都跟二小姐说了吗?”
“我怕我若是再不跟她透底,这丫头就会更加的不知道轻重,万一叫她捅了篓子出来,哥哥前面所有的谋划就都白费了。”江氏道,“提前跟她说了也好!”
李妈妈听着,便没有多说什么。
江氏并没有回翠华苑,而是直接绕道去了展欢颜那里。
这段时间展家内部一定不能有任何不好的流言捅出去,她虽然也不待见展欢颜,但是为了女儿的前程,也不得不暂时低头过来走这一遭。
“夫人?”江氏进院子的时候刚好遇到琦花端着盆水从屋里出来,见到她,琦花很是吃了一惊,慌忙道,“奴婢给夫人请安!”
“嗯!”江氏淡淡道,“颜儿呢?我来看看她。”
“大小姐——在屋子里。”琦花道,心里却是纳闷,江氏怎么会有闲心亲自来看展欢颜了。
江氏点头,扶着李妈妈的手径直进了屋子,没见到展欢颜出门迎她,心里刚要觉出几分不痛快,就听琦花在身边小声道,“大小姐身子不舒服,这会儿正在床上躺着呢,奴婢这就去叫她起身。”
江氏心里冷笑:这就是要借题发挥了吗?好在是她提前来了,否则随后要是闹去老夫人那里就有的折腾了。
“不用了,我进去看看她吧!”江氏抬手拦了琦花,直接进了展欢颜的卧房。
琦花所言不假,展欢颜的确是躺在床上休息。
江氏原以为她是装病拿乔就没当回事,可是走近床边骤然一见她的脸色便是勃然变色,一颗心不由的提了起来。
“大小姐,夫人来看您了!”琦花道,坐到床沿上轻轻的推了展欢颜一下。
“母亲?”展欢颜迷迷蒙蒙的睁开眼,见到站在旁边的江氏连忙就要欠身行礼。
“你身子不舒服就躺着别动。”江氏道,快走一步过去。
琦花赶忙让开,给她腾了地方。
展欢颜的脸色不太好,具体却说不出来,只是满脸的困顿之意。
江氏坐在床边握了她的手,同时不动声色的飞快打量,细看之下便能察觉她的脸色黯淡无光,几乎是不胜虚弱的模样,眉心处有很重的郁结之气凝聚。
前两天见着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江氏的心头一跳,不觉的晃了下神。
展欢颜已经微笑道,“母亲怎么突然就来了?您如今的身子重,大夫不是交代了要好好养着么?”
“我听说你昨天受了气,哪里还能坐的住,这不赶紧的就过来看看了吗?”江氏忙是收摄心神,握着她的手道,“雪儿那孩子莽撞冲动,做事都不过脑子,你也是的,受了委屈怎么也不去告诉我?要不是听下头的人说了,我都还不知道呢。”
“母亲正在养胎,女儿不敢打扰,而且——应该只是个误会罢了,真要闹去您那里,倒显得是我小气了。”展欢颜,态度温顺的垂下眼睛。
自己去找她?她会管吗?这女人和展欢雪可以是一条心的,就是嘴巴上说的好听罢了。
“你啊——”江氏无奈的长出一口气,心疼的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我刚才已经去骂过你二妹妹了,那丫头也是后悔的很,本来说是要来给你请罪的,可是她现在还在病中,我怕她过了病气给你就拦着没让。回头过几日等她好了,我再叫她来给你斟茶认错,你看可好?”
斟茶认错?展欢雪一出手可是要她的命的,这江氏说的真是轻巧,一句“认错”就想糊弄过去?
展欢颜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不显,仍是语气淡淡道,“不必了,都是自家姐妹,二妹妹年纪小,女儿自是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
江氏的心里越发有些困惑——
按理说展欢雪已经把事情做到那个份上了,已经相当于撕破脸。
她来的时候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想要掩饰太平,只要暂且把展欢颜稳住,后头等着展欢雪赐婚的圣旨下来就好,至于再后面,还要闹起来的话——
订了婚,展欢雪就相当于是皇家的人了,如果展家内部再闹出什么事来,只要她哥哥在单太后跟前周旋一二,单太后为了皇家的颜面也会帮着出面遮掩了。
可是眼下这展欢颜的态度也着实叫她拿捏不准。
江氏微微失神,倒是头一次觉得眼前这个黄毛丫头的心思她竟然丝毫也揣摩不透。
“你是个大度的孩子,既然你这么说了,能见到你们姐妹和睦,我也就放心些。”定了定神,江氏笑道,看着展欢颜的脸色又有些忧虑,“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的这般差?”
“女儿也不知道。”展欢颜摇头,捏着帕子轻咳了两声,就更显的虚弱,“前几日开始就总觉的身上乏的很,原来以为是天气转热了才容易犯困我也没在意,今儿一早表弟过来,陪他多坐了会儿,这精神就越发不济了。大约是着凉染了风寒吧,休息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江氏的目光微动,神色不觉的凝重起来,看了李妈妈一眼。
李妈妈也是暗暗心惊,便冷着脸对琦花呵道:“你是怎么伺候的?大小姐不舒服,也不报给夫人知道吗?大小姐的身子何等金贵,是由的你们这样糟践的吗?”
“奴婢知错了!”琦花慌忙跪下,李妈妈可不是个善茬儿,她根本连分辩一句都不敢。
“李妈妈就别怪琦花了,是我不想惊动了母亲才拦着没叫她上报的。”展欢颜道,说着就又咳嗽起来,“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
她说着,就咳嗽的越发厉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脸色发红。
江氏的手被她握的发疼,眉心皱的死紧,对琦花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不用!”展欢颜连忙就要抬手制止,可是因为咳嗽的太厉害,说两句话都气喘吁吁的,“二妹妹旧疾复发,还是叫古大夫去照管她那边吧。”
“你这孩子,雪儿是我的女儿,难道你就不是了吗?”江氏叹一口气,语气强硬的瞪了琦花一眼,“还不快去?”
“是,夫人!”琦花应道,爬起来赶紧小跑着去了。
展欢颜咳嗽了好一会儿,整张脸涨红,更显出几分不自然的病态。
琦花的动作很快,不多会儿就把古大夫找了来。
“颜儿身子不舒服,你过来给她瞧瞧。”江氏道,从床边起身,被李妈妈扶着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下。
张妈妈如今对江氏避讳的紧,知道江氏来了就故意躲着没露面,倒是巧玉极有眼色的斟了茶送进来。
古大夫取了脉枕,琦花又拿了丝帕盖在展欢颜的手腕上由他诊脉。
当着江氏的面,古大夫就格外重视,仔细的给展欢颜把了脉。
展欢颜靠在软枕上半坐着,一直注意着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收拾了脉枕才道:“古大夫,如何了?”
“大小姐是染了风寒,没什么大碍!”古大夫道,又起身对江氏回禀,“夫人,大小姐自小就身子弱,这些年虽然调养的好了些,但是底子总归是比平常人薄了些,这回感染风寒又没及时诊治所以这会儿瞧着是有些严重的,不会有妨碍的。”
“确定只是感染风寒?”江氏确认道。
她的心里有一个明显的疑团,可是当着展欢颜的面却不能问。
“是,只是风寒而已。”古大夫道。
“那你开方子吧!”江氏点头。
琦花取了纸笔过来,伺候古大夫留了药方,然后又把方子拿给江氏过目。
江氏只是象征性的扫了眼,又对古大夫道:“颜儿这病什么时候能好?”
“这——”古大夫十分谨慎的估摸了一下才道,“夫人您是知道的,这夏日里的伤寒尤其要好的慢些,大小姐这病又拖了几日,要完全调养好可能得多费一段时日的功夫。”
展欢颜只是安静的听着,并无异议。
倒是江氏将信将疑,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又对展欢颜嘱咐了两句让她安心养病,便带着古大夫和李妈妈离开。
出了墨玉斋的院门,江氏就止了步子,扭头看向古大夫又再确认一遍道:“大小姐真的只是感染了风寒?”
“小的方才诊脉,的确是风寒的症状。”古大夫道,垂着眼睛十分恭敬的模样,并不去接触她的视线。
江氏脸上布了层阴云,沉默片刻才冷声道,“这段时间用点心,好生伺候着大小姐,知道吗?”
“是,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古大夫道。
正说着话呢,后面巧玉就急匆匆的追出来,大声道:“古大夫留步!”
巧玉提着裙子快跑过来,先是给江氏端正的行了个礼,然后不好意思的对古大夫道,“古大夫,刚才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茶碗,把您留下的药方给湿了,麻烦您过去再重新写一张吧,我们好照着抓药。”
巧玉是自己的人,江氏对她的话不作他想,只是不悦道,“怎么这样毛手毛脚的?”
“是奴婢一时失手!”巧玉道。
其实是她要收拾茶碗的时候不小心被琦花碰了一下,不过都是小事情,不值得一说。
古大夫看了江氏一眼,江氏摆摆手,“你去吧!”
“是!”古大夫这才应声跟着巧玉回了墨玉斋。
江氏却是站在原地没动,回头看着墨玉斋大门的方向若有所思。
李妈妈肚子里也是憋了半天,这才终于忍不住走上前道,“夫人,您是不是觉得大小姐这病——来的有问题?”
“你说呢?”江氏反问,眼底有冷讽的目光浮现。
“老奴愚钝,倒是没看出什么来。”李妈妈绞尽脑汁的想了一遍,最后还是一头雾水,“难道夫人您发现了什么?”
“那丫头的症状瞧着倒像是感染风寒,可是刚才我和她坐的近些,却是瞧着她的眉心底下隐隐泛着点灰,瞧着有点不太对劲!”江氏道。
“夫人是说——”李妈妈一惊,险些脱口叫出来,她忙是捂住了嘴巴不可置信的低声道,“难道这大小姐是被什么人算计了吗?”
“这还不好说,我也只是怀疑。”江氏道。
“那——夫人要不要查一查?”李妈妈试着道。
她知道江氏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为展欢雪的婚事谋划,虽然展欢颜是她的眼中钉,可是这个时候要是闹出人命来也不好。
“古大夫我还是信得过的,刚才我也仔细的瞧了,他那神情不像是做假的,如果他都诊不出来的话——”江氏的唇角勾起一个阴冷诡异的弧度,深深的看了李妈妈一眼。
如果展欢颜是被人害死的,那么捅出去必定引起轩然大波,可如果她只是寻常染病死的呢?
李妈妈眼珠子转了转,马上反应过来,兴高采烈道:“夫人英明!夫人英明!”
江氏笑了笑,重新扶了她的手:“走吧!”
这边古大夫跟着巧玉回了墨玉斋,去的仍旧是展欢颜的屋子,进门的时候展欢颜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依靠在床柱边上,神色恹恹的,看上去十分虚弱。
“大小姐!”古大夫上前行礼。
“嗯!”展欢颜淡淡的应了声,对巧玉道,“这里的花笺用完了,你去书房取些过来吧。”
“是,小姐!”巧玉应着,转身走了出去。
古大夫垂首立在当前,展欢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气氛一时便有些诡异。
“大小姐不必太过忧心,您这只是普通的风寒,好生调养着就成。”古大夫犹豫了一阵,主动开口调节气氛。
“哦!”展欢颜低低的应了声,声音软软的没什么力气,随后便很是伤感的叹了一声道,“可是我怎么觉得我这一次的病有些严重呢?”
“生病的人都爱胡思乱想,大小姐放宽心就好。”古大夫陪着笑道。
“是么?”展欢颜笑笑,语气柔和道,“可是刚才我好些听古大夫说我这一次的病不容易好,可能是得要拖上些日子了,却不知道具体是得要拖的多久?”
“这——小的也不好说。”古大夫道,脸上一直带着恭维的笑容,“方才夫人已经交代过了,要小的尽心替大小姐诊治,小的一定尽力而为,尽快治好大小姐的病。”
展欢颜一直盯着他,虽然目光平静温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古大夫的心里还是慢慢的毛躁起来,隐隐的就有种不安的感觉。
“母亲真是心疼我,那就要劳古大夫多费心了。”展欢颜点头笑道。
“都是小的的本分。”古大夫点头,渐渐的就有点呆不下去了,道:“大小姐,您现在还在病中,小的还是不打扰了,我还是去书房给您写方子吧,您也好早点歇着。”
展欢颜看他一眼。
两个人,四目相对。
古大夫赶紧垂下头去。
展欢颜却没说什么,而是直接越过他去瞧了眼门口的方向,皱眉道,“这巧玉也是,交代她去拿两张纸来怎么这样拖拖拉拉的,是不是又跑去哪里偷懒了?”
琦花察言观色,忙是上前一步道,“小姐还在病中,可别动气,奴婢过去看看。”
“嗯!”展欢颜点头,嘱咐道,“早去早回,别叫古大夫久等。”
她刻意的这么一强调,琦花脚下步子一顿,心里就了然的知道她这说的是反话,意思便是叫自己拖住巧玉了。
琦花虽然不知道展欢颜的意图,但是对她却是言听计从的,重重的点头应下就快步走了出去。
琦花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展欢颜和古大夫两个。
古大夫越发的不自在,脸上表情僵硬的不去和展欢颜正面接触。
展欢颜看着他,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缓声道:“古大夫,这里没有外人,我就跟你透个底吧,早些年我的身子不好,几乎每日里喝药,那些药我也着实是喝的够了。您说,我这次的病,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能早些治愈的?”
她的表情散漫,一派自然。
古大夫拿眼角的余光扫着,为难道,“大小姐,俗话有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可是急不得的。”
“可我是真的受不得每日里喝药的苦楚。”展欢颜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似是不胜苦恼的样子。
古大夫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就尽量不去接她的话茬。
展欢颜也不在意,慢慢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纸来,拈在指间玩味道,“昨儿个我在国公府的时候刚好得了个治疗风寒一类病症的特效方子,可是那位大夫我与他不相熟,他的方子我不敢随便用,这会儿正好,古大夫你替我看看吧,看看这个方子治我的病是不是有效?”
古大夫的心头一跳,不过却是很快镇定下来,走过去接了那药方,“是!”
他伸手过来的时候展欢颜是迟缓了一下才把裴云默留下的那张方子递过去的。
古大夫狐疑的接了,原来根本就没当回事,可是扫了两行之后脸上的表情就挂不住了,神情惊骇,忽的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展欢颜依旧是那副不愠不火的表情看着他,看到他鼻尖冒汗双手发抖,她脸上笑容就越发深刻了些,催促道:“如何?古大夫觉得这方子治我的病,可是对症?”
古大夫一个机灵,再抬起头整张脸上的颜色已经铁青。
他看着眼前笑容款款的少女,却是有一股子寒意从脚底板窜上来,直冲天灵盖。
“这——这——”古大夫支支吾吾,眼珠子乱转,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表情。
展欢颜只是看着他,漫不经心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其实古大夫这话我是十分赞成的。可是我这人呢,打小就容易生病,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来,胆子就越发的小了。这话说出来古大夫你可别笑话我,方才听你说是我这病需要养上好一阵子的时候我这心里就怕的厉害,毕竟生老病死这回事,全部都是命,谁也不能十拿九稳,您说是吧?”
“是!大小姐说的是!”古大夫颤声附和,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根本无从考究她的话。
展欢颜也不在意,只就继续说道,“凡事都会有个万一,古大夫你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你说是能治的好我,这话我也是信的。可是谁也拿捏不准来日方长到底能发生什么事,有人生病,治一治是可以痊愈的,而直接不治身亡的也屡见不鲜。您说说,万一古大夫你尽心尽力劳神劳力的替我调养着,可是我这身子骨若就是不争气,反而日后一日虚弱胜似一日,这么慢慢的熬下去,万一到哪一天油尽灯枯就那么去了——”
展欢颜说着,顿了一顿,声音里却突兀的染了几分玩味的笑意道:“古大夫您是尽了力了,这一点有目共睹,不用你担待什么责任。可是这命却是我的,到时候我是不是就得跑到阎王殿里去哭一哭了?”
她的神色一直平静,语气也温和,最后的笑声更是悦耳清脆。
古大夫听在耳朵里,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两腿一弯仓皇的匍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