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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喧嚣随着天色褪尽,喧嚣的热闹在曲终人散后也随风消失了。幸好酒家快打烊关门了,小二将门外那张酒旗收进店里,“汪汪”狗叫声此起彼伏,快要老去的蝉还在声嘶力竭。小二终于收拾好一切,小店关门了。
夕阳白没有来却还是有人在等他。
好丫头道“小姐,夕阳白还是没来,咱们走吧”。
晏莲儿道“我敢肯定他今晚一定会来,我有预感,他一定会来,他必须得来”。
强烈的感觉令晏莲儿产生了一股非凡的冲动:夕阳白就在今晚会来,所以她必须等他,否则她会后悔一生。
晏莲儿道“好丫头,我总觉得夕阳白今晚会来,你说他会不会来”。
好丫头道“小姐,已经夜深了,恐怕又要白等了”。
晏莲儿低着头叹了口气道“这不是白等,至少我的内心不会像往日那般恐慌”。
当你在等一个你爱上的人时,不管他是不是会准时出现,你都愿意去等待,因为你相信他一定回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好丫头抬起头,一丝细雨刚好落到她的脸上。
刚才还是皓月当空,转眼间天就下起雨了,天好像专门跑出来与晏莲儿作对的。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冷得好丫头直打哆嗦。此刻风也刮得十分猛烈,雨还是细如毫毛却刺得人脸面疼痛。
好丫头道“小姐,咱们回去吧,夕阳白今天不会来了”
晏莲儿摆摆头,她始终相信夕阳白今夜就会来。她抬头静静地看着街道,可是街道上除了漫无边际的漆黑和冰冷就只剩下近处的一幢幢房子的黑影,街面上一个活物也没有。晏莲儿伸出手用嘴巴呼出热气暖着,她原本绯红的腮帮已经有些惨白。
尽管环境恶劣,她也绝不退缩。若她现在选择了退缩,她相信将来她的日子会更加艰难,环境会更加恶劣,她必须嫁一个她不喜欢的、甚至从未谋面的、可能无比丑陋的男人。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便愈加笃定。
天下着冰凉的细雨,好丫头却已在打盹。过了很久,打更的更夫又敲了一次更。
晏莲儿推了推好丫头,她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影,影子周围还隐隐约约泛着白光。晏莲儿激动地抱住刚被她摇醒的好丫头,她几乎用尽全部气力说“好丫头,好像有人来了”。
晏莲儿用尽全部气力说这句话,可是她在说这句话来时却又像没说,不知怎么她的声音如耳蚊般细声,细到她身旁的好丫头听都听不见,细到好像她必须这么细否则就会吓走一只钉在她身上的蚊子,她并不是怕吓走蚊子她怕来的那个人被她吓跑了。
好在好丫头是个聪明的丫头,尽管还迷迷糊糊但是她很快就知道她小姐为什么如此激动。也因为她聪明机灵所以才能一直服侍在天下第一富有的晏子山庄的大小姐身边。
好丫头张望着远处,她刚才惺忪的睡眼此刻既明亮又闪烁还时常能放出光彩,她的视力出奇的好,好到她真的是个夜猫子,不折不扣的夜猫子。
远方真的有一个人,真的是穿着白衣。他的脸虽看不清,可是好丫头知道那一定也是一张很健康很白皙的英俊面庞。
这个人慢慢地走近,他一个人走在黑夜里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一点都不寂寞。
这个人施施然走来,走到晏莲儿的跟前,他的脸庞真的非常英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晏莲儿就是打死都不会相信世间竟然能有这般迷人的男人。这个人还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晏莲儿却感觉整个人都已经是他的了,只要他开口无论他要什么晏莲儿都会毫无保留呈现给他。
男子终于要开口,他终于要打破这种沉寂,晏莲儿的心早已砰砰乱跳,男子道“你一定就是晏子山庄的大小姐”。
男子说了一句话,一句简单无理的问话,可晏莲儿根本不管他的礼貌,因为她没法抵抗这个醉人的不可抗拒声音,她的心仿佛似冬天的坚冰被浓浓的暖意融化了。
她曾经幻想过的那些浪漫相遇场景在此时此刻竟然毫不相干。也尽管她无数次幻想和这个人相遇,她还是无法挣脱每个人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所感受到的强大磁场,他好像会魔法一般深深吸住每一个人的眼球和他们的心灵。
在这个浑身充满魔力的人面前晏莲儿只有痴痴地、怪怪的道“我是”。
这个充满魔力的人就是夕阳白,只有夕阳白拥有这样的特别的魔法。
没有谁能抵挡得住夕阳白的魔力,晏莲儿如此好丫头更加着迷,她似中了魔怔的对着夕阳白崇拜的说道“夕阳白大侠,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好丫头一连说了三个“真的是你吗”。她竟然不敢相信,不敢承认。
能和夕阳白见上一面是每个少女的梦想,在梦想实现之前每个人都能想到那一刻该如何如如何发生,但当梦想来临,那一刻真的发生时,人们又茫然不知所措,他们只有一脸的难以置信。
夕阳白没有回答,她不会对一个已经着魔的、胡言乱语的少女回答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问题。
晏莲儿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涵养也的确非同一般。她已经从从夕阳白的魔力中解放出来了,她呼了口气如释重负的道“夕阳白真的从来不会让人失望,这句话真的不假”。
夕阳白道“这句话不假,因为我这个人也不是假的”。
晏莲儿道“我等你很久了”。
夕阳白只是说了一句“我知道”,很淡很平常,可是对于晏莲儿来说已经够了,比起很多女孩来说至少夕阳白知道有她这么个人,这的确够了。
晏子山庄是经商的,但是江湖上从未听过这样一件事,一座经营钱庄的山庄可以被江湖人士敬仰很多年。被人记住并敬仰多年的地方,那里的的主人总能被人记住并敬仰,晏莲儿现在不是晏子山庄的主人可将来一定是,因为现在晏子山庄的主人晏寒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未来燕子山庄的主人晏莲儿所做的事总能被江湖中的人作茶余饭后的谈话,尤其是她的婚事。一个女人到了嫁人的年龄,她的是非一定比她一生的任何时候都多。而她发誓要嫁夕阳白的事整个武林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夕阳白是武林十分重要的一份子,这件事他早已知道得清清楚楚,因此他知道晏莲儿等他已经有三年了。
晏莲儿拂了拂额头上的冷汗,这些原本是热汗的冷汗是刚才被夕阳白震撼到的。她弄完之后才对夕阳白道“夕阳白大侠见笑了,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说完这句话后大小姐终于像个大小姐了,她始终不是平常的胭脂俗粉。
胭脂俗粉是不可能成为夕阳白的新娘的。
夕阳白还是那个样子看起来十分随和却总能感受到他的陌生,这种陌生不是说两个人之间互不认识,它是大人物与平常人之间的距离。这就是夕阳白,他跟你说话时你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个人就是你的朋友,他不注意你时你永远在仰望他。他有一张总在微笑与呆住的之间的脸,你看不清他的喜怒哀乐分不清他究竟处于哪个状态。
大小姐继续道“你是不是要去见白真真”。
夕阳白面无表情。
“不是“。
“那你为什么来这呢“?
夕阳白又停止了说话,但是他好像已经在说:我为什么不能来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当然可以在这里。
虽然夕阳白不说话,但晏莲儿还是颇为高兴,因为他并不是为白真真来的。
一个人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总是有原因的,叫花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繁华的街市、剑并不会毫无道理的出现在人的脖子上、月亮也不会没有原因的出现在夜晚;叫花子为了填饱肚子他不得不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剑出现在人的脖子上是为了要人命,而月亮出现在夜晚却没有人知道就像现在晏莲儿不知道夕阳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人们都知道每件事情都有他存在的必要理由。
夕阳白出现在这里也有他的道理,必要的道理。
“你不是一个乖女儿,有时候你太任性了”,夕阳白说道,他沉默了很久说出来的竟然是这句无关痛痒的话。这句话虽然无关痛痒可是在夕阳白心里它比任何一句都要重要,因为他答应了别人一件事,而那件事让他必须这么问。
“是的,有时候我实在很任性,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的事”。
“你真的肯为我做任何事情?”
晏莲儿拼命的点了点头道“是的,任何事情,包括我的生命”。
夕阳白道“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快点回到晏子山庄”。
“不行,你可以要了我的命却不能把我又送回那个可怕的牢笼,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就绝没想过这么快回去”。
夕阳白好像又要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人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却失去人生的自由,很多时候是难得分清楚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晏莲儿道“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可以吗”。
“不可以”夕阳白说的斩钉截铁,说的没有余地。因为他一旦答应就不能反悔,他以前从未食言过以后也不能食言。
晏莲儿道“为什么”?
晏莲儿本来是知道为什么的,但是她还是想要听到夕阳白说出来。
可惜夕阳白实在是个混蛋,一到关键的地方他就紧闭嘴巴。
夕阳白不说晏莲儿还是要说,无论怎么样她都要知道白真真在他心中的位置。晏莲儿的道“其实我不介意跟白真真一起服侍你,只要能让我每天都能见到你一眼,一眼就好”。
夕阳白思索了片刻想要说什么嘴里还是什么都没说。最开始他是有话说的,他思索片刻后发现说什么都太残忍倒不如闭上嘴巴。
夕阳白闭上了嘴,这次连晏莲儿也沉默了,她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夕阳白这无言的拒绝。但她毕竟深爱着这样一个男子三年了,这三年在这一刻又婉如一生之长,长得可怕长得无法触及。而这一刻她也知道了答案,这个答案并没令她失望反而令她感到欣慰,毕竟她并没看错人,爱错人。
雨越下越大,地上积起了淤水。安静夜的夜里只有滴答声仿佛滴答声里也有安静的夜,在这样的夜里最好没有闪电,最好没有雷声。秋天的雨夜本就极少有电闪雷鸣,今天也没有,这样的深夜只有静谧的漫无边际的冰冷黑色,单调而孤立。孤立众生,孤立一切。世界只有他自己,他自己就是一个世界。
这样的夜晚一直是属于夕阳白的,他清瘦身躯在风中屹立着,带着骄傲的孤独落寞在一片屋檐下。屋檐下还有一个女人,晏莲儿。
晏莲儿一直站在夕阳白的后面,她心里有很多话要问夕阳白,比如夕阳白的名字为什么叫做夕阳白而不是夕阳红,夕阳白为什么没有剑却是第一剑客,为什么夕阳白总是穿白色的衣服,他这次来是不是要和顾秋白较量。只是这一切的疑问都已如清风飘过屋檐散在所有孤单的角落。晏莲儿仿佛看到夕阳白是孤零零的,仿佛没有亲人,没有感情。很多次她抑制住了心中的冲动没有跑过去抱住眼前这个男人,去分享他心里那份孤单,可是她又强忍住自己的感情,她怕夕阳白看不起她,怕他认为她是个轻薄的红尘女子。她是大小姐,是金枝玉叶,深受富贵人家的教养,决不允许别人看不起她。
夕阳白并没有看不起任何人,就连最受人唾弃的妓女他都不会有丝毫的轻视她们,实际上他认为妓女并不一定无情,无情的又并非完全是妓女,世界上还有很多比妓女无情无义。
他们就这般站着,像木桩一动不动的站到天亮,他们不在乎腿软,不在乎睡眠,不在乎男女之嫌,实际上他们连为什么不在乎都不知道。总之天已大亮,他们已站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