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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兄大才,在下佩服!””褚兄笔力非凡......““褚兄才思敏捷文采过人,我等甘拜下风......”
褚章笔墨方停,围拢在他身后众人便齐齐赞叹道,众人翘首以望,皆想一睹其中内容。
褚章展颜一笑,随即离开桌案向一侧的舞清霜谦和道:“舞姑娘,在下拙笔一首《南楼令》,自觉韵律精巧,想请姑娘为众人诵读一番,不知佳人可否给在下这个薄面?”
舞清霜莞尔柔声道:“褚公子客气了,能为公子诵读词作,是小女子的幸运才是。”
褚章豪爽一笑,道:“那就有劳佳人了。”
舞清霜离了座,款步姗姗行至长桌前,身后众人皆退避开来腾出位子,她先是兀自默读了一遍,眼睛一亮不禁抬眸望了褚章一眼,这令后者更是得意又故作君子风度温和一笑,她这才收回目光朱唇轻启缓缓念道: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
念完上阙,她微微一顿,四下立即响起窸窣的交谈议论之声,大都做着点头颌首之姿,显然这上半截的文采众人觉得还是不错的,徐少元唐征等人则是皱起了眉头。
“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燕辞归、客尚淹留。垂柳不萦裙带住,漫长是、系行舟。”
“褚公子果然文采斐然,清霜能为公子诵读大作实在是荣幸之至。”舞清霜盈盈笑道,虽然隔着面纱但那妩媚风情依旧令在场大多数人心神荡漾,尤其是褚章听佳人赞言后更是有些飘飘乎不知所以然,连忙谦辞一般一般。
这时赵聿明陡然站了出来,朝着徐少元等人底气十足道:“褚兄词作已出,在座的各位也都是明眼人,之前双方的诗作中怕是并没有一首能与这《南楼令》媲美的,不知徐兄你们可还有何大作?”
徐少元脸色阴沉回首望向身后几人,但见几名好友此时皆叹息着轻轻地摇了摇头,便是性子焦躁的江天明此时也没了声响如蔫了的茄子,脸红脖子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毕竟那首词的水准摆在那里,他自然能看得出来。
徐少元的心猛的一沉,又看了眼一脸一副不知所以然模样的陆云,想必陆兄都看不懂这些诗词吧......心中不由有些气馁,只能由自己默默走到长桌前握住了狼毫,压笔沾了墨,可犹豫了再三,仍旧是迟迟未能落下。
“徐兄可还在构思?不要急慢慢来就是了。”赵聿明轻笑道,身后顿时响起一阵嬉笑之声。
“徐公子当初为举人三甲七十八名,想来才学也是不低的。”其中一士子高声道,顿时惹来一片哄堂大笑,扬州府乡试三甲只录取了八十名举子,这人如此一说看似夸奖实则为赤-裸裸的嘲讽,徐少元面色当即怒涨如被人扼住了咽喉难受,握笔的手颤抖了几下,但终是喟然一叹,又重新放下。
“罢了!我们技不如人,这文斗是你们赢了。”
“哈哈哈哈......”对面的以褚章为首的士子们得意的大笑起来,脸上满是嘲讽之色。
唐征江天明等人表情也变得十分难堪,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颜面扫地,只觉得如遭受了奇耻大辱般浑身难受,即使有心抗争但也自知写不出能与对方比拟的诗词,因此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握住那支笔。
陆云摇了摇头,本以为褚章等人皆是酒色之徒,但想不到腹中居然还有几分真才实学,这倒是始料未及。谁赢谁输其实对他来讲并不是那么重要毕竟面子又不能拿来当饭吃,而这些人也都只当他是一介武夫他也并不在乎,只是觉得这件事对方多半是因自己才前来寻衅,而徐少元等人却是仗义出头,如此被人当面羞辱这下倒令陆云心里也有点不太自在。
还只是这般想着,对面的一副胜利者高傲姿态的赵聿明便又跳了出来,阴阳怪调道:“早就听闻陆府的长公子陆云文武双全乃是国之栋梁,这些年驰骋沙场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前些日子方才凉莽边关卸甲归来,今日所见确实如传闻中所说风姿伟岸一表人才。”
原本还在私下议论纷纷的人群被他这句话吸引去了注意力,顿时齐齐聚集目光向陆云望来。
赵聿明见效果达成,继续皮笑肉不笑道:“方才你我两边的士子不论才学高低皆有诗作呈上,便是我赵某人虽然才识粗鄙但也厚颜写了一首劣诗,但为何始终不见陆兄执笔挥毫?莫不是自恃才学甚高,不屑与我等人比试文采高低?”
这话一落,周围看客便又众说纷纭,各种言辞甚嚣尘上。
陆云听见他这带刺挑拨的话,嘴角不由扬了扬,这家伙果然又蹦出来了,究竟是有多大仇就这么和自己过不去,从见面起就跟条恶心的鼻涕虫一样粘过来甩都甩不掉。
“在下从军三年许久未碰笔墨,这作诗赋词之事自然早已生疏。”
“哦?一向以风流倜傥花间浪子著称的陆公子,竟然也会说出这般谦逊之辞,倒是令在下始料未及呐!”
“不过就是一粗莽武夫,哪里懂得这风雅的文墨之事,赵兄切莫高看他了。”
“哈哈哈哈,此言甚是!”“不懂诗词还敢参与这文斗之事,真是笑煞我也......”
对面的赵聿明和褚章两人一唱一和,身后一群士子们也肆意嘲讽起来,四面喧哗声中渐渐投来不少带有轻蔑之色的眼光,陆云只作是一场闹剧波澜不惊。
“哼!”这时身旁的江天明重重冷哼一声,猛然撇过脸和陆云拉出些许距离。
“江兄,你这是做什么?”徐少元问道。
江天明沉声道:“我等在前方绞尽脑汁与人文斗,他却是在后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悠然模样,但凡男儿总应该有几分傲骨,虽说他是个武人出身不懂文墨也情有可原,但也无需表现得这般懦弱,现在对方都欺辱到头上来了,居然还故作出一副不痛不痒的姿态,我江天明虽然才学不高,但也不屑与此毫无气节之人为伍!”说着还一拂衣袖表示划清界限。
徐少元唐征等人脸色更是难堪,五人望向陆云的眼光也生疏隔阂了许多,不再似之前那般热情友好。而对面的赵聿明和褚章两人则相视而笑,前者早就认为陆云没什么文道学识这才敢前来故意挑起文斗之事,本就有心羞辱陆云,这下他的目的达到了对面不仅丢了面子还起了内讧,今晚一过此事传了出去自己这边是风发意气,而徐少元这群人可就要沦为坊间笑柄了,陆云以后更是再也别想踏入这明月楼觊觎自己的美人。
可算是大快人心,赵聿明心中连日来积压的阴郁在此时终于一扫而空。
“走吧。”徐少元面色阴沉,就准备与唐征等人离开此地,毕竟再待下去也只会受人讥笑。文人重名,今晚这件事就犹如一块千斤巨石压在了他们的胸口,只怕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好受,甚至会影响日后仕途。他没有再看陆云,而是率先迈步朝明月楼外走去,唐征等人叹了口气也随之跟上。
但还没走几步,陆云的声音便在身后不紧不慢的响起:“少元且慢。”
徐少元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脸色还有顾及着情面缓和了几分道:“陆兄走吧,何必继续在此地受这等憋屈羞辱。”而唐征江天明等人则是一脸淡漠已经打算与陆云形同陌路。
陆云轻轻叹了一声,毕竟今晚与这几人是荣辱与共,自己置身事外倒的确是有些不近人情了。想通了这些,他便微微一笑,随即说了句令在场众人都觉得莫名其妙的两个字:“谢谢。”
徐少元愣了愣,还没明白陆云这是什么意思,但见对方已经转身步履从容地朝长桌走去。整个明月楼里的场面又立即平静了下来,赵聿明褚章等人满面春风,四周看客神态各异,而一直坐在一侧观望的舞清霜一干青楼女子也好奇地望了过来,一双双眼睛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场中的那个锦衣公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下一秒,陆云挽起了衣袖,拿起了砚台上的那支狼毫,云淡风轻的向着那张雪白的宣纸落了下去。
满座喧哗,众生百态,皆是玩味。
徐少元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迈步返回,方一走近,略微扫了一眼,便心神俱撼,面露惊容,四周站的距离稍微靠近的看客亦是片刻之间齐齐变色。
疾走游龙,势若惊鸿。
仅此一笔,便已有名家风范。
徐少元不知为何感觉胸中热血蓦地激荡了起来,如上沙场征伐般愈加的亢奋,呼吸也微微变得有些急促,他目不转睛死死地盯着那如剑戟般留下的磅礴墨迹,口中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轻念出声来: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最后一字还没念完,整个明月楼里已经是一片死寂,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无数张不可置信的脸庞目瞪口呆的愕然着,眼中尽是惊颤。
陆云的笔锋顿了顿,头却并没有抬起,又抬手再沾了沾少许的墨汁,才又轻缓地写下了三个飘逸大字:
苏幕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