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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飞宇独自走在僻静的丛林小道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就在刚才,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家人这三个字眼的意义,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特殊感觉,它让你在乎的可能是一根细小的白发,也可能是一条若有若无的皱纹,或者更有可能那只是一个随意的动作,都能让平常表现得再平静的人心底泛起酸楚,那是岁月的留下的痕迹,带走的不只有青春,还有让无数人一生都无法割舍的眷恋与情结。
凌飞宇还是选择了离开,正是因为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两个字的意义,所以他才必须离开,找到可能一直在等他出现的家人。
看到老农夫妇眼里深深的失落与孤单,凌飞宇心里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眼泪不自觉地从他淡蓝色的眼睛中划过白皙的脸颊。他向老农夫妇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并且将他之前的白色衣服留在了这里,表示自己一定会回来的决心,当然,一方面带多一件衣服上路也实在没什么必要。
得到凌飞宇的保证,老农夫妇脸上的哀伤才缓和了许多。他们手忙脚乱地给凌飞宇准备路上的食物和可能用到的一切东西,将它们满满堆成一座小山,让不知所措的凌飞宇只能傻站,哑然失笑。
最终,凌飞宇将老农夫擦拭干净的猎弓和装有八支箭矢的箭袋背了起来,将断刀和一把锋利的小匕首别在了腰间,左手仍是那块开裂的圆木盾牌。
老农夫妇曾劝过凌飞宇舍弃断刀,但并没有成功,说实在凌飞宇自己也对这把堆满锈迹的断刀没什么好感,但总是有一种感觉,感觉这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就在凌飞宇带着一包裹食物和水准备离开时,老妇人从屋里返身出来,将两个装着细小粉末的瓶子塞到他腰带上的小包中。
“每当他受伤时…我总是亲手为他敷上这些东西…”说着,她红着的眼圈又渗出了泪水,“带着它…希望你不会用到…”
凌飞宇比起昨晚低落的情绪,此时明显多了一些忧伤。他很想拥抱眼前这位为失去亲人而哭泣的老妇人,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然而,老妇人已经将他拥住,怀里颤抖的身子让凌飞宇心底又是泛起一阵酸楚。老农夫也慢慢走过来,轻轻地将两人抱住…
当看着渐渐消失在树荫下的背影,两个苍老的身影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
凌飞宇取下背上的猎弓,伤感的情绪一扫而去。男人总对射击有着特殊的情结,即使是对过往没有一丝印象的凌飞宇也是一样,他找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并且检查了一下大树背面的地面,将一些石头丢远,他可不想失去任何一支珍贵无比的箭矢。
凌飞宇站到离大树十米左右的地方,从箭袋里取出了一支箭矢,弯弓搭箭,一副完全解锁职业猎人姿势的标准动作。
这是老农夫手把手教他的射箭姿势。
凌飞宇闭上一只眼睛,才过几秒,他持弓的左手便抖动起来,臂力开始不支,箭头的指向也在不停地摇晃。他越是想瞄准目标,就越是发觉箭头晃动的角度越来越大。
箭矢擦着大树飞过,在树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然后稳稳地扎在不远处的枯叶上。
凌飞宇看着近两米宽的大树,一时有些无语,他又拔出了一支箭矢,张弓就射。箭矢划破空气,射在另外一棵粗壮的树身上,然而更无语的是,力道不足的箭矢直接被弹了出来,掉落在地上。
周围静了下来,偶尔响起的鸟类叫声,显得山林更加寂静。
凌飞宇低头沉思着,刚才的那个画面似乎让他似曾相识,可无论再怎么努力回想,也还是无法清晰地捕捉那个画面。他就这样闭眼站在原地,微风轻轻吹拂过他额前的发丝,整个人显得格外空灵。
凌飞宇突然睁开眼睛,熟练地抽出箭袋里的一支箭矢,弯弓搭箭瞄准目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这一刻,心跳戛然而止,眼前视线空前清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摇摆的树叶,飞翔的小鸟,就连凌飞宇额头上的发丝和即将渗出的热汗都变得缓慢无比。
他松开紧绷的弓弦,搭在手上的箭矢如一颗稍纵即逝的流星一闪而过,稳稳地扎在粗壮的树身之中。
好吧,他又射偏了,明明瞄准的不是这棵树…
…
天色渐暗,雨也滴滴答答地落下,这种场景总是最容易引起人的惆怅。
躲在干涸河床下的凌飞宇看着眼前干裂的土地,他完全不担心会被可能出现的洪水给淹死,这个被河水掏空的河床在此时是最完美的庇护所。他望着远方地平线上和黑暗融为一体的高山树林,默默出神,他发觉自己老喜欢这样发呆,好像是被埃里斯从海里捞起来扔在甲板上晒鱼干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常常这样发呆,而至于想的是什么,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繁乱思绪和一些不知名的感觉。
在附近捡了一些杂草和干柴,凌飞宇点起篝火。黑暗下看不见的一切总会让他感到极度的不安和惶恐。
“这是什么?”凌飞宇看到了身旁的地上有一些黑色的灰烬,心里一阵疑惑。他拿起一小块灰烬,在手指甲掐成粉末。“木炭吗…似乎很久之前也有人在这里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他露出一丝苦笑,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靠在土壁上,吃着土豆和用小麦做成的粗制面包,凌飞宇有点想念昨晚的烤田鼠和麦香酒水了。他又露出一脸苦笑,眼神不自觉地瞄到了头顶上干裂的石墙。
石墙是一些镶嵌在土壤里的碎石片连成,一些石片抵御不住岁月的侵蚀已经掉落在地。斑驳的石墙上,一些黑色的痕迹引起了凌飞宇的注意。“那是…文字?”他有些意外,暗暗猜想,“这是那个人留下的吗…”
像是用木炭书写的文字在火光的跳动下看得并不清楚,加上一些石块的掉落和开裂,凌飞宇也只能猜到三个词语的意思,一个是“猎物“,另一个大概是“逃跑”,而写在最后的则是一个大大的“该死”。这些都让他看得皱起眉头,一头雾水,“看来,写这句话的家伙心情应该不怎么好…”
凌飞宇撇撇嘴,拧了拧酸痛的胳膊,脖子扭动发出的声响,跟燃烧的木柴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这一整天为了能稳定地将箭矢射在设想的目标上,他一路上没少折腾。
当看到合适的距离里有树木或者灌木,凌飞宇都会弯弓射上一箭,尽管每次都将箭矢捡回,可还是无可避免的断掉了两支,他将箭头连着一小段木头留了下来放在腰带的小袋子中,这在必要的时候,还能当飞镖使用。
干裂的河床如一张张饥饿的大嘴,将落下的雨水毫无痕迹地吞噬,直到几乎吞噬不下时,猛烈的阳光才把那些进食的痕迹完全抹除。
凌飞云走在满是裂痕的褐色大地上,看着周围一些即将化灰的鱼类残骸,眼里一片默然,他停住了脚步,面前是一具跟房屋一般大小的巨大鱼类骨架,鱼头上空洞洞的眼窝默默地注视着面前这个渺小的人类。如果它还存活,一口便足以吞下几个这样的活人,然而,即使是如此庞大的生物,也在生存环境的改变下化成这样一堆不再威胁任何人的白骨。
凌飞宇毫无阻拦地从它张大的巨嘴中穿过,走向远方,没人和他一起感叹这种难得一见的壮观场景,他如一个孤独的行者,在这片褐色的大地上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