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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来,南汐从来没有怀疑过阿姨会说谎。因为这位阿姨是一个非常憨厚的人,对小河也非常好。有时候南汐不在家,小河使起性子来,对着阿姨抓挠抠咬,阿姨经常被她弄伤,却从来没有向南汐抱怨过,也没有对南河动过粗。
南汐完全信任阿姨,所以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对阿姨没有丝毫的疑心。
正因为相信了阿姨的话,她才对路在远的行为有各种的猜疑。她从没有想过,如果阿姨在撒谎,那所有针对路在远的指控都将不成立。
今天听了廖一江的话,她只是随口一问,阿姨紧张的表情就让她疑窦丛生。
她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冲着阿姨摆了摆手:“我没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我相信你,你也不要辞职,我需要你呢。”
阿姨低下头,什么也没说,进厨房去了。
廖一江直观察着阿姨的神情,等她走开后,他低声对南汐说:“你只是随便问问,她就慌成那个样子,你不觉得她可能有问题吗?”
南汐沉吟片刻,说:“我记起来了,那天晚上我十分气愤,差一点打了报警电话,就是阿姨抢了我的电话,拦着我不让报警的。也是阿姨在第二天一早给小河洗了澡,以至于医生也不能确定小河有没有受过侵犯......”
“你还是想办法套一套她的话吧,我觉得她有撒谎的嫌疑......”廖一江轻声地提醒南汐。
经廖一江一番点拨,笼罩在南汐心头上的疑云散去了大半。其实她内心里一直愿意相信那天晚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是她找不到确切的证据来支持自己的这个愿望。
现在,虽然事情也没有完全弄清楚,但是最其码廖一江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和阿姨聊起那天发生的事,并且留心观察阿姨的反应。结果她发现,每次她提起,阿姨都会非常紧张。随着她提起那件事的次数越来越多,阿姨也越来越忐忑不安。
终于有一天,她一早接到一个电话,是阿姨的老伴儿打来的。
她老伴儿在电话里说,阿姨风湿的老毛病犯了,卧床不起,不能继续在南汐家的工作了,让南汐另找他人。
南汐立即打电话把芬姐叫到家里来,拜托芬姐照顾一下小河,她自己开车找去了阿姨的家里。
大概阿姨也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快找到家里吧,因此阿姨都没有来得及装病。南汐下车的时候,正看到阿姨站在阳台上晾被子,那么厚的一床被子,阿姨抖起来像玩儿一样,哪里像是风湿发作?
南汐就站在她家的阳台下面,喊了一声:“阿姨!”
阿姨听到她的声音,把被子一丢,“嗖”地钻进屋里去。
南汐跑上楼去敲门,半天也没有人应。于是她站在门外大声说:“阿姨,你不用害怕,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跟我说实话,我一定不追究你的责任......可是......如果你一直这样躲着我,到事情真相大白的时候,我可不敢保证你不会受到牵连哦!”
她说完这番话,大概过了一分钟,门开了。
阿姨站在门内,面有愧色,说:“小汐,你进来吧。”
南汐进了屋,坐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阿姨给她倒了一杯水,坐在她的对面,说:“小汐,阿姨这一辈子没有干过缺德事儿,我也不想撒谎,可是邓先生他威胁我......唉!”
“阿姨,邓嘉祥已经进去了,他威胁不到你了,你放心好了。你只管跟我说实话,我讲话算数,只要你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我,我绝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南汐见阿姨很惶恐,不得不先安她的心。
阿姨抿紧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说了也许你不相信,事实上......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你不是一直在家吗?我走的时候不是嘱咐你,我会回去的很晚,让你留在家里照顾小河吗?”南汐惊讶地看着阿姨。
阿姨惭愧地低下头,搓着自己的手指,小声说:“那天你走以后,邓先生陪着小河画画,玩得很好。傍晚的时候,邓先生就把我叫到跟前,跟我说他晚上没什么事,可以照顾小河到很晚,让我下班回家。我当时还说,小汐吩咐我留下来的,我就不回家了。邓先生笑我,说难道他照顾小河还比不上我吗?我一想也是,小河一向都依赖邓先生,对他百依百顺,有邓先生在,我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用,于是......我就回家来了......”
“那时候几点?”南汐紧跟着问了一句。
“大概......下午五点多吧。”阿姨回忆了一下。
“可是我回家的时候,你明明就在呀,你什么时候又回去的?”南汐又问。
阿姨叹气:“我回家后,买菜做饭,吃过晚饭又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我就睡下了。正睡得香呢,家里电话响了,我去接,竟然是邓先生打来的,他跟我说,小河出事了!让我赶紧到你家去。我吓得魂飞魄散,打了一辆出租车就赶去了......到你家门口,就看到邓先生站在那里,他拦下我,告诉我说,路先生喝多了酒,在家里错把小河当成了你,强】奸了她......我当时吓得魂儿都飞了,就说要报警。”
“邓先生就威胁我,他说如果我报警,你必定会追究我疏于照顾的责任,说好了让我留下来照顾小河的,结果我却提前回家,导致小河被路先生□□,这个责任是很大的,弄不好会进监狱......”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一点儿主意也没有了。我就问他:你不是说会留下来照顾小河吗?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他说:我们俩儿都有责任,所以我们俩儿要想办法把这件事给掩饰过去,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路先生身上才行。然后......他就教我怎么说......等你回家后,我对你讲的那些话,都是他教给我的......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路先生是什么时候去的,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我只是被吓坏了,我知道你很在意自己的妹妹,小河是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要是真被强】奸了......你一生气,我真的会进监狱的吧......”
“所以......第二天一早你就给小河洗澡了?”南汐想起这件事来。
阿姨点头:“我那天晚上完全慌了神,尤其你要报警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后来我偷偷地给我老伴儿打电话,他说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小河被强【奸过,赶紧给小河洗干净......小汐!我错了!千万别报警抓我啊,我真不是有意的,就是一时偷懒,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阿姨看到南汐脸色都青了,慌得不行,赶忙向南汐求情。
其实南汐根本没有在生她的气,这件事并不是她的疏忽造成的,她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整件事分明就是邓嘉祥策划好的!对于邓嘉祥这个人,她已经彻底绝望了!他可以偷窃赵良卯的宝物,可以挪用公司的资金,甚至可以诈骗那些女明星的钱财,那么他动点儿歪脑筋来报复她和路在远,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恨的是她自己!为什么她总是对人性抱有美好的期望?为什么每一次她都在受到伤害以后,才发现有些人根本就不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
她一直以为,即便邓嘉祥贪恋财势攀高附贵,即便他们的关系已破碎无法修补,他对小河的关心也不会是假的!因为他们在一起的四年时间里,他待小河如亲妹妹一般,后来小河自闭症复发,也是多亏了他的照顾,才会迅速好转。
她想过邓嘉祥也许会恨她,因为她在离开他后,那么快就找到了新的爱情。
她也怀疑过邓嘉祥是否利用小河的依赖,控制着小河,威胁她重新回到他身边。
千思万想,她就是没有料到他会用如此极端邪恶的手段,设计陷害路在远,离间她与路在远的关系!更想不到他会把小河当成报复的工具,把懵懂无知的小河脱光了送到路在远的身边!
而这一切事情的发生,说到底都是因为她识人不清!是她给了他机会!让他进了她的家!让他有单独的机会面对小河!
她还有脸责怪谁?她恨不能把自己的脑袋敲出一个洞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脑浆还是浆糊!
南汐铁青着脸,牙齿在嘴唇上咬出一排深深的印痕来!
阿姨脸都白了,抓着她的手苦苦哀求,差一点儿给她跪下了。
南汐扶住阿姨,对她说:“阿姨,你别害怕,邓嘉祥吓唬你呢,就算事情像他说的那样,你也没有那么大的责任,不会抓你去坐牢的。何况我刚刚答应你,你说了实话,我就不怪你了......我也没脸怪你,是我引狼入室,我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
南汐说着话,眼泪已经掉下来。
她站起身,急匆匆地跑出阿姨的家,钻进自己的车里,伏在方向盘上放声大哭!
一直哭到她胸口火辣辣地痛,喉咙也干掉了,她才爬起来,抽出纸巾擦干净自己的脸。
然后,她拿起手机,翻出来路在远的号码,盯着那一串数字看。她想给他打电话,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他。她想跟他说:虽然我仍然不知道那天晚上的那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愿意相信你,你是无辜的,我冤枉了你,我错了......
这几句话她在自己的心里重复了好几遍,她的手指头却怎么也按不下拨出键。
她想起这些天来他受的煎熬,每晚他坐在她家门外台阶上那寂寞忧伤的背影,还有每天早晨那些堆积在台阶下的烟蒂。
她想起那天他借着酒劲,冲到她的家里,心痛地质问她为什么不肯相信他!
她一直以为这些天自己承受了很多,其实最难过的那个人应该不是她,而是路在远!
都是她的错,她是多么愚蠢糊涂!她没有保护好妹妹,她对不起路在远!她要怎么向他开口道歉?仅仅就是一句对不起吗?那样会不会太单薄?他会不会反过来讥笑她?
她正握着手机乱想,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看一眼号码,是家里打来。
她接起来,就听芬姐声音急迫地说:“小汐,你快回家来吧,卷毛先生喝多了酒,躺在你家门口一动不动,我叫他也不应,你回来看看吧。”
南汐一听就急了:“我马上回去!你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啊!”
南汐开着车,飞也似地赶回家去。
等她冲进家门,就看到一位女医生从她房间里走出来,很生气地说:“以后这种情况不要打急救电话,简直是浪费急救资源!不就是喝醉了酒睡着了吗?又没有什么危险!”
芬姐在一旁陪着笑脸:“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家门口,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这么说......他现在没事了?”
“本来就没事!”女大夫白了芬姐一眼,“他只是因为喝了酒,睡得死了些而已,灌他喝一些醒酒汤就可以了!”
“哦,知道了,谢谢大夫。” 芬姐客气地把急救大夫送出门去。
南汐进了自己的卧室,就看到路在远躺在她的床上,面色潮红,四仰八叉,睡得沉沉的。
她走过去,给他脱了鞋子,扯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然后她去卫生间拧了一把热毛巾,给他擦干净脸和手。
芬姐送客回来,一进门就向她抱怨:“都怪你,非要我打什么急救电话,结果人家来一看,就是一个醉鬼而已!害我挨一顿数落!”
南汐转头看着她,冲她歉意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我听你说得很严重,以为他快死了呢,呵呵......”
“哟!你竟然笑了哎!还笑得这么轻松?你不是要练成千年寒冰脸吗?什么事儿让你这么开心?”芬姐觉察出她心情上有变化,忍不住调侃她一句。
南汐抿了抿嘴唇:“什么千年寒冰脸?有那么严重吗?我只是弄清楚了一件事,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而已。”
“什么事啊?说来听听。”芬姐坐到她旁边。
“没什么......”那件事目前为止只有廖一江这一个事外人知道,所以南汐也不想和芬姐多说,“芬姐,我家里要换一个阿姨了,你帮我操心一下这件事,哪一家中介比较靠谱,帮我去找一找吧,我不能整天呆在家里,还是要一个人专门来照顾小河。”
“好吧。”芬姐也不多问,答应了南汐,就离开了。
南汐坐在床边,盯着路在远的脸看。
这个男人真的是太有型了!即便他看起来已经好久没有理发没有刮胡子了,却仍然有一种颓废的美。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卷发,胡子也像是荒草一样爬满了他的下巴,显得他那么消瘦和孤独,令南汐看了心疼。
她在他的身边坐了一会儿,听到门口有声音。
扭头一看,是南河站在那里,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床上的路在远,目光中充满了厌恶和怨恨。
见姐姐转过头来了,南河嘴一撅,说:“我饿了!”
南汐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到中午了。
她走出房间,拉着南河往厨房去。
进了厨房,她给南河搬了一张凳子做好,她一边煮面,一边和南河说话:“小河,姐姐很爱你。”
南河玩着手指,不作声。
“你爱姐姐吗?”南汐主动问。
南河沉吟了好一会儿,说:“姐姐像妈妈......”
南汐心一酸,眼泪掉下来。她别过脸去,擦了擦眼泪,又说:“是啊,我既是你的姐姐,也是你的妈妈,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也是你唯一的亲人,我们两个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对不对?”
南河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么......你是不是相信姐姐说的话?”南汐循序渐进地引导着妹妹。
南河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抬头看着她,眨着眼睛。
“小河,姐姐知道你喜欢嘉祥哥,可是你要明白,嘉祥哥不是我们的亲人,他有他自己的生活,你这一辈子能依靠的人,只有姐姐。”南汐怕吓着妹妹,说话也不敢太直接。
“不会,嘉祥哥答应我,他会保护我。”南河很坚持。
“是吗?那么最近小河很不开心,嘉祥哥在哪里?”南汐赌气说了一句实话。
小河的眉毛一下子就飞了起来,她回手一指卧室:“都是因为他!那个坏蛋!嘉祥哥才不来!”
对于妹妹零碎不完整的表达方式,南汐早就习惯了。她知道妹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说:“小河,姐姐以前都怕你不开心,不敢跟你说实话。今天姐姐想告诉你,那个人不是坏蛋,他是姐姐喜欢的人,姐姐想和他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你也要学着慢慢接受他,好不好?”
“不好!”南河一甩头发,从凳子上蹦下来,“他是妖怪!他会吃掉姐姐!”
“谁教你这些的?”南汐有些生气了,板了脸。
南河咬着嘴唇,赌气瞪着南汐:“我就知道!他是坏人!他就是坏人!”
南汐虽然希望能尽快让妹妹接受路在远,但她也知道这不是一次谈话就能奏效的。见妹妹要发怒了,她不想再给妹妹太多的刺激,赶紧打住这个话题,转而笑着说:“小河想吃什么面?牛肉面?鸡蛋面?还是鲜虾面?”
南河鼓着腮帮子,想了想:“辣肉面!”
“辣.....好吧,难得小河如此重口味,我今天就多放一些辣子,辣翻你!”南汐成功把话题转移到了煮面上来。
她给南河煮好了辣肉面,随即又开始煮醒酒汤。
南河吃了饭,打着呵欠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睡午觉。
南汐煮好了醒酒汤,盛到一只盖碗里,端着进了卧室。
门一推开,她就看到路在远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似乎醒了好一会儿了。她走到床边,把醒酒汤放到床头柜上,低头看着路在远:“醒了?怎么不喊我?”
路在远转了转眼珠,轻声说:“我醒了吗?我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呢。”
“那好吧,你继续做梦,我不打扰你了。”南汐说着话,作势要转身离开。
路在远一把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捏了捏,说:“你的手是热的,看来我不是在做梦。我刚才睁开眼睛,发现在自己睡在你的房间里,就不敢乱动了,生怕我轻轻一动,好梦就醒了......”
“看来你最近酗酒,酒精把你变傻了呢!连梦着还是醒着都分不清!快把这碗醒酒汤喝了!再说傻话我真的要把你扔出去了!”南汐说着话,把醒酒汤端起来,递到路在远的眼前。
路在远支起上半身,把碗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大口就把醒酒汤灌下去。然后他把碗还给南汐,自己跌躺回床上,咂巴了几下嘴:“这东西真难喝,看来我真的是醒了......”
南汐把碗放好,坐到他身边,板着脸看他:“别装糊涂,我问你,你最近酗酒这么严重,是不是想堕落成一个酒鬼啊?”
路在远还是有些头痛,他摸着自己的额,皱着眉说道:“我不在乎变成酒鬼还是死鬼,我就想试验一下,看看喝多了酒到底会不会上错别人的床,睡错别的女人......”
南汐本来心里对他充满了歉疚,还在琢磨着怎么把话题引到那件事上,然后她把实情告诉他,再向他道歉。可是听他这样说话,她当即就恼火了,脸一沉:“哦?那你的试验结果如何了?这么多天了,你到底上错过多少人的床?睡过多少女人了?”
路在远懊丧地叹气:“说来也奇怪!不应该上错床的时候,我竟然上错了你的床!等我真心想要借着酒意乱上床的时候,这样的机会却没有了!白喝了这么多天的酒,真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