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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汐料到裴娇倩是最难搞定的,她站起来,朝着裴娇倩鞠了一个躬,说道:“娇倩小姐,如果你肯帮我这个忙,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我只有妹妹一个亲人,无论如何请你帮我这一回。”
像裴娇倩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同情心。她只关心自己能得到什么,别人的生死,甚至比不上她的一个限量包包重要。
南汐姿态放得越低,她就越得意。她得意的时候,最爱做的事就是欺负人。
她抱着肩仰着头睨视着南汐,用鼻子哼道:“噢?什么都愿意做吗?那你现在给我跪下!你跪下了,我就让嘉祥去探望你妹妹。”
此言一出,连邓嘉祥都吃了一惊。他动了动嘴唇,瞥见赵欣瑶在看他,到嘴边的话愣是没有说出来,垂了头。
赵欣瑶喝止自己的女儿:“娇倩,不许胡闹!”
“我哪有胡闹!全天人都知道,这个女人是嘉祥以前的女朋友。她妹妹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怎么不见有这种事?现在她说是妹妹生了病,需要嘉祥去看望。谁知道她是不是藏了什么心机?也许她不甘心被嘉祥抛弃,预谋着想要把嘉祥抢回去呢!我的老公,每天往前女友的家里跑,要是被我的朋友们知道了,我还有脸混了吗?她装得可怜巴巴的,我倒想知道,到底是她妹妹病了,还是她病了!她给我跪,我就把老公借给她几天,她要是不肯跪,那她就是在撒谎!”
裴娇倩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一头金色的卷发随着她的动作飞扬了起来。
她这番话,句句像毒箭一样射在南汐的心脏上。可是她的母亲赵欣瑶,却显然被女儿的这番话说动了。赵欣瑶犹疑了一下,看着南汐:“南小姐,我们家可不是你能耍着玩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南汐料到此行必会受一些委屈,但是她没有料到,裴娇倩会这样歪曲她的人格。
她其实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裴娇倩对她的侮辱,简直如同乱箭穿心。
她捏紧拳头,两条腿在发抖。她很想跳起来就跑,就当她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可是她不能跑,她已经在这里了,她来是为了她的妹妹,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脸已经丢了,不如就丢到底吧!如果她今天所受的屈辱,能够换来妹妹的一线生机,那么她受多大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可能因为太气愤的缘故,她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简直要吐出来了。
她咬紧牙,深深地吸一口气,扶着藤编茶桌站起来。眼泪已经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着转。她仰头看向花厅的棚顶,透过那一层玻璃,她看见外面的天空很蓝,有一朵白云在飘。
再低头时,眼泪已经消失了,她的眼睛里只剩下决绝的神色。她松开被咬痛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说:“好!求人自然要有诚意!既然娇倩小姐要求我一跪示清白,那我就跪下!”
花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裴娇倩等着看她出糗,赵欣瑶则在犹豫,而一旁的邓嘉祥,脸色铁青,身体僵硬,却终究是没有动,也没有说一句话。
南汐下定了决心,双膝一屈,“扑通”就跪在了裴娇倩的面前。
裴娇倩“扑哧”乐了出来。
赵欣瑶见此情形,急忙站起身来:“哎哟,你这孩子,你还真跪啊!我家娇倩就爱开这种无谓的玩笑,你听听也就算了,怎么来真的呢?”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走过来,伸手去扶南汐。
南汐双膝着地的那一瞬间,世界在她面前轰然崩塌,天旋地转,膝下的灰白花纹大理石地面都在扭曲晃动。她想大哭,想尖叫,可是她最后什么也没做。
她只是静静地跪着,低着头,张大眼睛看着突然拉近距离的地面。她不敢眨眼,生怕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下来。
赵欣瑶扶她,她借着力道,站了起来。
再开口说话时,她的声音已经哑了。她说:“夫人,如果我有觊觎邓嘉祥的心思,天打五雷轰!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一定不会求到夫人这里来。我跪也跪了,我的请求,夫人是不是可以答应了呢?”
赵欣瑶扶着南汐的手臂,感觉到这个女孩子浑身都在发抖。她有点儿后悔,刚才不该犹豫了一下,让自己的女儿胡来。这种事如果传出去,人家会说他们家仗势欺人。让一个女孩子受这样的委屈,她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于是她朝邓嘉祥招手:“嘉祥过来,你现在就过去看一看小妹妹的情况,顺便送南小姐回家。”
刚才南汐跪下的那一瞬间,邓嘉祥整个人都石化了。现在岳母突然叫他,一时间他竟反应不过来。
裴娇倩看着他紧绷的脸,僵硬的表情,撇了撇嘴:“老公,你那是什么表情,不会是想打我吧?我妈叫你呢,你傻了吗?也不应一声?”
邓嘉祥松开藏在桌子底下的拳头,舒出一口气来。他站起身,走到南汐的身边,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对赵欣瑶说话:“妈,那我就送她回去了。”
裴娇倩冲过来,一把扯开他的手:“扶什么扶?她自己不会走路呀?邓嘉祥!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给我戴绿帽子,我不会饶了你的!”
南汐在心里冷笑:这就是这位千金大小姐的德性!上个月她还跟自己说,要拿邓嘉祥换卷毛,现在她又把丈夫护得紧紧的。在这位大小姐的心里,全世界的东西都是她的,她想要就要,想丢就丢,全凭她高兴。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看裴娇倩。她现在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她害怕自己如果再看裴娇倩一眼,或者再跟她讲一句话,就会忍不住冲动,扑上去杀了那位大小姐。
她的两条腿抖得厉害,两只脚因此而格外地疼。可她还是自己迈开步子,往花厅外走去。
她走得极慢,走路的姿态也极不好看,可她不在乎了。连双膝跪地这种事她都做出来了,走路难看一点儿怕什么?
她一步一步挪出花厅,往大门外走去。
邓嘉祥被裴娇倩扯开了手后,就跑出去开车了。不等南汐走到大门口,邓嘉祥的车就开过来,停在了她的身边。
他下车,拉开车门,对南汐说:“上车吧。”
南汐很想长一点儿志气,不上他的车。可是她明白自己赌不了这口气了,她的两条腿已经软掉了,就算她能走出那两扇大铜门,也不可能走下山去。
而且,赵欣瑶目光一定会在后面关注着她,她现在和邓嘉祥赌气,反而惹人怀疑。
于是她瘸着脚,默默地钻进了邓嘉祥的车里。
邓嘉祥关上车门,自己进了驾驶位,开着车出了大门,朝着山下急驶而去。
南汐歪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邓嘉祥将油门踩到低,车子低声轰鸣着,在山道上狂奔,他也一句话不说。
大约行驶了半个小时,车速减慢,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南汐以为到家了呢,睁开眼睛,往车窗外一看,还没有进市区呢,车子竟然停在了一条小河边的岸边上。
她看前排驾驶座位上的邓嘉祥,问:“这是哪里?为什么不去我家?”
邓嘉祥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半晌不语。
南汐便说:“你不想走的话,那我下车,我自己打车回家。”
邓嘉祥突然就推开车门,跳下车去。然后他跑到南汐这一侧来,拉开南汐身边那扇车门,不等南汐下车,他双膝一弯,跪在车门外,堵住了南汐的路:“小汐!我对不起你!”
南汐看着他,一颗心如同在沸水中翻腾。
可是她没有哭,她告诉自己,为这样的一个男人掉眼泪,不值得!
刚才在赵欣瑶和裴娇倩的面前,他像一个不会说话的木偶一样。别的事也就罢了,当裴娇倩用傲慢的眼神睨视着她,要她跪下去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存着一点点奢望,希望他能帮她说一句话。
谁知道他就像死了一样,坐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在她弯曲双膝跪在他老婆面前那一刻,她在心里大吼着:邓嘉祥!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在四年前那个下雨的夜晚,在从自习室回寝室的路上,躲开突然降临到我头上的那把雨伞!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只希望我没有遇见你!
此时此刻,南汐看着跪在车门外的邓嘉祥,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抹掉过去,可是她清楚自己要如何去面对未来。
她动了动黏在一起的嘴唇,对邓嘉祥说道:“你起来,不要这样。你的岳父岳母随时都可能派人盯着你,如果让他们看见你这个样子,连我都会解释不清的。”
邓嘉祥不肯起,顽固地跪堵在车门那里。他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应该是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他悄悄地哭过。
可是他的眼泪已经打动不了南汐了,她见他不肯动,便爬向另一扇车门:“好吧,既然你这么爱跪,那你就在这里跪着吧。”
邓嘉祥一把扯住她的手,将她拽了回来。然后,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小汐,我向你发誓,今天你所受到的侮辱,总有一天,我会让裴娇倩加倍偿还给你!”
南汐被他扯着手,怎么也挣不脱。她心烦到要爆炸,还要被他这样纠缠,终于忍不住,朝着他愤怒的大吼:“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我今天所受的屈辱,全部都是因你而起!你现在跪在我面前拿出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来,当初你和裴娇倩勾搭的时候,你想什么了?你抛下我和那样一个女人结婚的时候,你想什么了?再往近了说,刚才裴娇倩指着我的鼻子要我给她下跪的时候,你想什么了?!你就是一个贪图富贵自私懦弱的人!你醒一醒!快点认清自己吧!”
邓嘉祥被她吼一通,哑口无言。他低着头,盯着南汐的脚,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的。你等着瞧!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让她跪在你的面前爬!”
说完,他站起身来,摔上车门,回到驾驶位,继续开车,朝着南汐家里驶去。
南汐先是在裴家被裴娇倩欺侮了一通,又在路上被邓嘉祥气了一下。当她迈进家门时,脸色苍白,额头挂满了冷汗珠子,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芬姐见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急忙过来扶她:“小汐,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南汐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了芬姐的身上,抬手指了指南河的房间,对跟在她身后进来的邓嘉祥说:“邓先生,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说完,她靠着芬姐,往自己的房间去:“芬姐,麻烦你给我倒杯水,我想躺一会儿。”
芬姐看了一眼邓嘉祥,发现他的眼睛肿肿的,好像刚刚哭过,而南汐又是这个样子,想必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她先把南汐扶回房去,倒了一杯水,看着南汐喝下去。她拿着空杯往外走,在门口一回头,看见南汐倒头躺在床上,抓过被子蒙住头。
她犹豫了一下,没去打扰南汐,关了门,去了隔壁南河的房间。
南河正在打吊针,和昨天一样,她不肯吃饭,只好给她静脉注射葡萄糖和营养液。和昨天不同的是,南河对身边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她紧紧抓着邓嘉祥的手,眼神也有了焦距,仿佛她的灵魂已经回来了。
只是她依然不说话,静静地听邓嘉祥说。
邓嘉祥好像很伤心,抚摸着南河的头发,带着微微的哭音,小声地唠叨:“小河,嘉祥哥不是好人,伤害了你和姐姐......嘉祥哥这么坏,你还这样喜欢嘉祥哥,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和姐姐的身边,哪怕是做牛做马,我也要守在你们身边,保护你们,再不让你们受人欺负......”
受人欺负?这话从何说起?
芬姐很疑惑。看着邓嘉祥像是在教堂里做忏悔课那样,对着南河不停地自责,她便没有靠上前去,默默地退出门外。
她在客厅转了一圈,心想:邓嘉祥来了,南河连眼睛都有神了。她抓邓嘉祥那么紧,也许一会儿邓嘉祥哄她吃饭,她就肯吃了呢。
于是她进了厨房,开始煮粥。
南汐一直没有动静,房门紧闭,把邓嘉祥请过来了,她就不管妹妹了?她不应该会这样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芬姐左思右想,怎么都难以心安。她便拿出手机来,拨通了路在远的电话。
“喂?路总,你有空回家一趟吗?”芬姐躲在厨房的窗口,小声地讲电话。
路在远那边却很吵,他喊道:“你大点儿声,你说什么?”
“回家啊!我让你回家!”芬姐将手机的话筒贴在嘴边,又重复了两遍。
“我在拍摄啊......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路在远听到了,问她。
“我要是知道出什么事了,我就不让你回来了!小汐把邓嘉祥请回来了,可是她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东倒西歪的,站都站不稳。现在她躺在床上,蒙着被子,也不管苓苓了!你快回来看看!我怕她把自己捂死呀!”芬姐把家里的情况向路在远交待了一下。
路在远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已经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前面他听得断断续续,后面的话他却听清楚了。
他说:“好的,你照顾好小汐,我把这边的事情交待一下,一会儿就回家。”
芬姐刚放下电话,就听邓嘉祥在喊她:“芬姐,麻烦你煮点儿粥或面条,我试着喂小河吃一点儿。”
“我在煮粥呢,马上就好。”芬姐应了一声。
十几分钟后,粥好了。芬姐盛出来一小碗,吹凉了,端去南河的房间,递到了邓嘉祥的手上。
邓嘉祥一只手被握着,抽也抽不出来,只好对芬姐说:“你帮我端着碗吧,她握着我的手才安心,现在别刺激她了。”
芬姐偏身坐在床沿上,端着粥碗。邓嘉祥拿着粥匙,舀了一匙粥,试了一下温度,递到南河的嘴边,碰了碰她的嘴唇:“小河乖,要好好吃东西,长得胖胖的,嘉祥哥才会喜欢......”
南河嘴唇竟然动了,她抿了抿沾在唇上的粥汤。
邓嘉祥赶紧用粥匙去碰她的牙齿:“来,喝点儿粥,嘉祥哥不喜欢厌食的女孩子......”
奇迹出现了,两天没张开过嘴巴的南河,竟然在邓嘉祥的诱哄下,接住他喂到她嘴里的一匙粥,抿了抿,吞了下去。
邓嘉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放松了,舒出一口气来。
芬姐更是大喜过望,隔着墙壁呼喊南汐:“小汐!你快过来看!小河吃东西了!”
邓嘉祥也很希望南汐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他想让南汐知道,他对她还不是一无用处的。其码她最珍视的这个妹妹,对他是无限依赖的。
可是芬姐喊了好几声,也不见南汐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