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女以

夜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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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揉了揉基本上快被眼屎糊住的眼缝,定了定心绪考虑着怎么开始搭话。

    我坐起来从内后视镜里偷偷的看看他的样子,发现这个人脸比较长,眼睛本身不大,但是他的眼皮儿双的特别厉害,乍一看跟刚从整形医院做了个假的似的。

    “你到底想好了没有?”他翻了一下大双眼皮儿,从那镜子中瞪了我一眼,突然开口道。

    “啥?”

    “装什么糊涂!你以为我带你出来是兜风的?我问你高小雅被他们藏在了哪里!”

    他一凶,我差点就脱口而说她去打胎了。这时候我昏昏沉沉的头脑逐步恢复了往日的灵光,我及时的闭上了嘴巴,考虑了几秒才回答道:“我们刚从北极回来。你也看到了,大家多少都有些受伤,小雅姐也是一样,现在的她很累,不想参与这个活动。所以去休养一段时间了。”

    “谁问你这些了?别说那么多废话,她的具体位置告诉我!在哪里修养,老家、疗养院、还是你们锦夜的四合院宿舍里?”

    “……”我让他机关枪似的连续逼问直接噎住了,我没有冬爷那种圆滑的处事经验和缜密的心思,到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和这个谈判。

    说错话还不如不说,我干脆的认真的思索起来,就那样保持沉默了好一阵子。倒是这个张小爷憋不住了,他叹息一声,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稍微理解我一下吧,心里实在是急的厉害。”

    “能理解……但是,但是我也是有苦衷的好吧!”我看他态度有变,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只好敷衍了一句,把自己从被动的一方转变了一下。

    “小雅其实没和别人好上是吧?”

    “没……没有。”

    “她真的退出锦夜了?”

    “真的。”

    张小爷长舒了一口气,我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臂放松了一些:“锦夜的项目是机密,这我懂。虽然我现在不爱和你们打交道了,但也不会破坏你们的规矩,你们之前都干了些什么,我就不追究了,我就要结果。最好你在这车上说的都是真话。”

    我特别真诚的表情朝镜子点了点头,他要是真的让我把北极的前因后果都说一遍,我今儿个得讲故事讲到半夜去!

    “Alex不好这一口我是知道的,所以那些报道一出来,我就隐约觉得有诈了。不管是谁,只要敢动小雅一次,我弄死他!”

    我偷偷的白了他一眼,心说好啊,你去弄死东王公吧!

    能看的出来,高小雅在他心里已经扎了根儿了,车里的空调制冷效果很好,可他还是急的一头汗珠。如果把小雅姐怀了孕还变成了傻子这个实情告诉他,我觉得这辆显然已经超速行驶了的汽车一定会开到树上去的!我这会儿还不想死啊!

    见我又陷入了沉默,他很无奈的猛拍了一下车笛,微微侧脸吼道:“你倒是给点反应啊!冬煌想让你来交换线索的是吧!烦死了,我现在真是烦死你们锦夜的人了!”

    我看他始终在气头上,便也不辩解什么,顺着他的话回答道:“嗯,造化玉牒这个项目在锦夜搁置了好几十年了,中间牵扯了太多人,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新突破,就等着你再给我们加点提示就好了!”

    “那东西的确不在我手里,如果你们在张家人手里看到了,那也应该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我一听张小爷终于是针对重点开了金口,赶忙支起耳朵来,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眼:

    “五十年前?那是你父辈的事情了吧?”

    “其实事情要更早,但我很渴,不想、也没有必要跟你讲故事。”他清了清真的有些嘶哑的喉咙说道,“我凭什么要白送你这个信儿?先带我去见小雅,不然你别想离开这部车!”

    一手交人、一手交信儿,这听起来很和谐,我也想抓紧的完成这个该死的交易回到冬爷的身边去,可关键问题就是:我虽然知道聚仙楼的婚礼是假的,高小雅跟林医生此刻正呆在一起,但他们所处的具体位置真是打死我也逼问不出啊!

    我记得林医生总提到西湖,他还是个杭州人,那他们应该一起回了老家了?但是上回我跟高小雅相见的地方又是南京,她以前的工作单位在那里,说不定是搬家到那边去了呢?而他们此刻也可能是先去找了高爸爸去了,毕竟受了伤害的人不仅是自己师妹,还是人家的宝贝闺女不是?

    这俩人从下了船以后就和我们小队分别了,我这儿也没手机号码什么的,根本没法给张小爷带路!

    “我说,你不会是不知道吧?”张小爷看我满脸渴望着他交出信儿来的狂热表情变得黯淡,语气马上又变得凶狠起来,“你是锦夜的人,你和她分在一个队,你们前几个月一直都在一起,你还是她的好姐妹,现在,你给她办了个假婚礼当了伴娘,又跟我说你不知道她本人在哪儿?!玩儿我啊!”

    “我只能说她不在北京,她身体不好,正在修养呢……”我被这个情绪变化反复无常的人吓得有些发抖,他还高速开着车子飞驰在北京的城郊马路上呢,这会儿方向盘晃悠的好厉害啊……

    脾气古怪的张小爷故意点了一下刹车,让没系安全带的我直接从后座一头撞在了前排座位的靠头上去,然后他从内后视镜里露出了一脸的嘲讽,悠然说道:“锦夜里混进去内鬼了吧,同一个队里的,信息也不敢共享了。你们不整天自命清高的吗?哈哈,窝里斗去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又使出沉默是金这个法宝来。我思索了一会儿他的这番话,觉得好像他说出了我在这段时间里的疑惑:

    对于我就算了,我本来在J-11制定计划的时候,就没有参与过,而且我除了要更自然的扮演“好姐妹”这个角色之外,更重要的作用是在人山人海中凭借第六感来辨认出没有了显著刀疤的刀疤男来。

    但是为什么其他的队员们也没有得到完整的计划书呢?

    整个婚礼是被分成了好几个部分的,有人负责场控、有人负责维和、有人负责监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而且每个人都有其他未被告知的情报。

    难道这样做的原因正是张小爷所说的那样,情报必须分散化,我们之中有内鬼!

    其实在进入北极以前,冬爷就已经感觉到几次异常了。锦夜只是个据点机构,里面的保密人所申请的项目都是各自独立的,他们的进度如何、成效怎样都是不用像正儿八经的大公司似的上交每周小节的,大家的照片也不会都贴在公告墙上。那么,知道我们队里真实情况的人,范围非常有限。

    这个计划分散制的主意应该是老板娘提出的,我根本不信自己队里几番出生入死的同伴中会出现泄露情报的叛徒。

    我想来想去,每个人都没可能是内鬼,回忆起他们的种种,我只有万分的庆幸自己的际遇。

    “如果你真不知道小雅在哪儿,大致的方向总该有吧!好歹是正式队员,总不能就这么销声匿迹了!当时是谁带她走的,去疗养些什么?”张小爷挺受不了车里死气沉沉的氛围的,他打开车载CD,里面传来的是Alex的歌声。

    “跟林哲宇走了。”

    我刚说出这个名字,张小爷就愤怒的又一点刹车撞了次我的脑袋!

    “王八蛋!又是他!怎么冤魂不散啊!”

    张小爷对这个未婚妻心里的真爱恨的是牙痒痒的,我觉得他俩可真有意思,想必高小雅对林医生心里的刘晚庭,恨得还要更多才是……

    我看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停车放我走的意思,再看看路旁景象,出现了猪圈和农田,我们差不多要驶出北京农村的周边了。

    如果没有找到高小雅,我应该是逃脱不了的,玉牒的信儿他显然也不会拿出来交换。我心一横,干脆不回锦夜了,直接去和林医生汇合?反正他归队也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我想了想高小雅的情况,当务之急是她需要打胎,如果生出东王公来,她大约要像露露一样、大约要像海底那扇橙红门扉上描绘的孕妇一样,筋疲力尽的大出血死掉了。

    而林医生不是高小雅的亲属,她还有自己的家人在,更何况她的头脑已经傻了,林医生如果要弄死她的孩子,应该首先去她家里,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都给她爸爸交代清楚才行。

    这件事情太过怪异、太过让人心酸,一时半会儿的,我觉得很难跟平常人解释明白,林医生肯定得像小王爷挨老毛子一顿揍那样,连被高爸爸一刀捅死的打算都要做好了。

    “不过……如果是跟那家伙在一起,小雅应该还是很安全的。”张小爷终于是稍微松了一下油门,乡间的水泥马路散落着许多凹凸不平的小石子,我坐这半天的车,脸上的肉都快颤抖到松弛了!

    想起他和高小雅是旧相识,也许他比我要清楚高小雅的家庭情况,我说道:“他们应该是先一起回家去了,你知道他们家里的电话吗?或者,你知道高小雅的爸爸住在哪里?”

    没想到张小爷却突然瞪大了眼睛:“高小雅的爸爸……他们去找他了?!”

    “应该如此吧,我们一行人分开的时候,我听林哲宇说过一次。”

    他突然就紧闭着嘴巴再也不说话了。我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表情出现了各种变化,他的内心活动似乎是非常纠结的。

    我觉得很奇怪,闺女历尽千辛万苦的回来,不见她爹见谁啊?这个任何人都能想到的现身地点,他怎么一次都没提起过呢?张小爷现在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Alex摇滚风格的歌声听得我是心烦意乱的,张小爷抿着嘴巴沉默了快半个小时,电吉他扫来扫去,让我急躁的心情更甚一步!

    “算了……看你这死样子,你也是局外人。”

    我终于等到了他打破沉默,没想到他是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把车停到了小路边:“你走吧。”

    不知道他这半小时的时间里心里都在挣扎着什么,听到他的放行,我简直有种幻听的感觉,没敢开门,怯声问道:“你不找小雅姐了?”

    “我再想其他的办法。”

    他等了两分钟看我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便拉了手刹,解开安全带,弯腰抬腿跨到了后排座位上来。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小巧的竹筒,然后把那个东西拔开来,是一支纤细的小毛笔。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以后禁止你们用‘高小雅’这个名字瞎折腾,再让我发现一次,我绝对饶不了你们的冬爷!既然她真的退出了锦夜,以后她的事情都由我来管,你们不准参与、也不准去找高平。”

    我心说“高平”又是谁?高小雅的爸爸吗?

    张小爷看了看拿出的那支毛笔,笔尖上还有点干涸了的黑色墨汁,他也不嫌脏,伸进唇缝用舌头湿润了一下,把分叉的毛糙捋整齐,然后转身拉过我的手,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