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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镇守使府,李伯阳没有急着回内宅,而是召集皖南在芜湖的所有军政大员,召开军政会议。
“少帅这次回来,你说咱们该怎么称呼的好,是叫李省长,还是少帅的好?”会议室里人们低声的议论着称呼问题。
“要我说还是少帅好,精神……”
“叫省长好,郑重!”
“……”
“少帅驾到。”杜汉山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跨进半步,挺直胸膛高呼一声。。
“哗啦……”
会议室里的人都站了起来,目光汇聚到门前,身着中将军服的李伯阳,在一行将校的簇拥下走进会议室。
“少帅好!”
所有人弯腰鞠躬,毕恭毕敬。
李伯阳含笑摆了摆手,随和道:“大家好,都坐下吧
。”
众人等着他坐下后,这才入了座。
李伯阳亲切的与众人们寒暄着,殷殷话旧,问了各人最近的公务,没多久就宣布散会,只留下芜湖各厅长、旅以上将领,正式的开会。
李伯阳问的还是最关心的皖南的经济状况,出战近一月,建设银行在各地的分行陆续开起来,他急于知道手中能动用多少钱。
回答问题的是赵圻钧这个商业厅长,他没有空口白说,而是从随身的公文包拿出一大叠文件,一项一项细细的用数据说,生怕李伯阳哪里不懂。
李伯阳不懂经济,听到一大串数字就瞌睡,忙打算道:“赵厅长,不要太麻烦,你只管告诉我亏损还是盈利,能动用的钱有多少。”
赵圻钧哭笑不得,敢情自己费心血统计的数据少帅根本不看:“当然是盈利了,少帅你在前线打的顺利,咱们建设银号的股票涨的越多,各地存款涨幅喜人,各个分行的存款加起来,有一千四百多万,除去运作银行的本金,您最多可以调用百万。”
李伯阳满是惊喜,原本想着能调动两三百万就顶天,没想到可以调用百万简直是意外之喜。
“这还不包括您公署里的钱?”赵圻钧笑着补充说,作为皖南军的财神爷,他早就数钱数的手抽筋了。
“公署?”李伯阳一怔,想不起公署有什么大额钱款。
赵圻钧隐晦的提醒道:“南京……”
“噢!”李伯阳想起来了,这还是在南京缴奉军械意外所得的横财。不由眉开眼笑,这样加起来足有一千万,能够干许许多多的大事了。
“把钱准备好。”李伯阳沉吟道:“美国花旗银行的欠款要先还请,先赎回咱们的铁矿收益,再给华为矿业公司注入一百万,生产不能停,抓紧时间把铁路修出来,还有礼和洋行答应给咱们建的炮弹兵工厂,……”开始觉得钱很多,可这样一项项的捏出来,手中的钱依旧捉襟见肘,不由叹道:“入不敷出呀。”
“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只修铁路一项,便是一个无底洞,凭建设银行之力,短时间内尚可以勉力支撑,可时间一长,必然会影响银行运作。”赵圻钧不无担心的说。
李伯阳深以为然的点头,养活数万军队,每年的军费开支就得数百万,更别提部队需要添购的重型火炮,更是花钱如流水,若非建设银行经营有善,只能盘剥百姓了。
问了经济,李伯阳又问民生政务,董思白道:“有些水灾,不过原由的沟渠河道加峻过,各地的损失不大,各县已经在存量赈灾了。”
李伯阳道:“这就好,我在徐州见天灾**,百姓只能托寄红会这种组织,是政府的无能,民政厅要注意,考核官员有没有干实事。”
董思白道:“少帅放心,我已经从中学教师中选拔了一批踏实能干的人,以调查员身份下派到各县,考察民情,官员政绩,时刻汇报。”
李伯阳沉吟道:“好,趁我还在省长位置上,对皖南各县县长的更换要抓紧了。”
董思白听得不对劲,皱眉道:“少帅你刚做了省长,难不成有什么变动?”
李伯阳道:“我打算过一阵把省长职务辞了
。”
“这是为何?”董思白吃了一惊,连忙问。
李伯阳摇头道:“这位置不尴不尬,上有陈调元这个总司令,下有各方将领,政令出不了皖南,当着没趣,让给皖北的将领去争吧。”
董思白沉默半天,心中难以接受:“那咱们一路仗不就白打了吗?这半月花销的军费、死伤士兵的抚恤费可不是一笔小的开销。”会议室的众人也都纷纷的低声议论起来。
李伯阳略显局促,董思白不仅是他的幕僚左右手,还是董幼仪的父亲,有这两层关系在,不得不耐心解释说:“先生,五省联军已经成立,接下来一定会整编军队,我放弃省长之职,就是要以此换取整编军队的优势,省长是面子,杆子才是里子。”
这一番解释虽然牵强,总是个合适的理由,董思白坦言道:“咱们皖南军一师五旅,近三万人马,兵强马壮,又接壤着南京,孙传芳能睡得安稳觉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此次撤军途中与邓如琢的冲突,我思忖着,离不开他的默许。”李伯阳面沉如水的摇了摇头道,现在形势急转,孙传芳东南霸主地位确立,奉军一蹶不振,皖南军的重要性自然大打则扣,少不了会被鸟尽弓藏,至于兔死狗烹倒还不至于,毕竟皖南军是一方实力派,总不至于撕开了脸面。
董思白沉吟道:“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李伯阳道:“什么办法?”
董思白道:“自古将领受了猜忌,明哲保身的方法唯有两个,一是放弃军权,一是自污自弃,少帅你选哪一个?”
李伯阳听得明白,道:“军权肯定不能放。”
董思白捻着胡须,笑着道:“昔日蔡松坡被袁慰亭软禁在北京,为了迷惑袁,他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浪荡之徒,打麻将、吃花酒、逛**,与云吉班的"ji nv"小凤仙整日厮混,上演一出抛妻弃子的好戏,是以让袁错以为他**成性,昏然无能,放松了警觉,这才得以成功潜逃,如今少帅你何不做个蔡松坡第二,也来个瞒天过海。”
这话从旁人嘴里说出不为怪,可从董思白口中说出,令李伯阳好不赧然,连声道:“再议,再议。”
董思白道:“少帅,此事宜早定夺,若等孙传芳盯上你,就迟了。”
“那我该怎么做?”李伯阳一脸诚恳的求教。
董思白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听人说,杨宇霆在南京给少帅讨了一房姨太太,还是北京来的梨园名角……”
李伯阳面有尴尬,赶忙打断说:“酒场戏言,当不得真。”
董思白却道:“正因是酒场戏言,还有陈调元做证,这才更容易让人相信。”
李伯阳苦笑道:“话是如此,不过自从缴奉军军械之后人就不见了,人家说不定早回北京了。”
“呵呵,少帅放心,我派人打听了一下,人还在南京。”董思白笑眯眯道:“不过你要是去的晚了,人可就真走了。”
李伯阳不觉想起了,对杜汉山道:“你去派人,把谷小姐接回芜湖。”
杜汉山正点头应下,董思白却伸手拦着道:“等等,这件事不能假手旁人,要少帅你亲自去的才好,要大张旗鼓,要造出声势来
。”
赵圻钧也赞同得说:“董厅长说的没错,我倒有个主意,这年景不是时兴登报吗,您何不也整个西洋景,在各大报纸上登报娶妾,以您今日的地位权势,必然引起轰动。”
董思白乐了,一拍大腿:“赵厅长高招呀,我怎么没想到。”
李伯阳颇感无语,眼见好好的一场会议要偏题,忙轻咳了一声,转对许正邦道:“副师长。”
“有。”
许正邦挺直胸膛,其他人见状都静了下来。
“各部队回到防区后,训练要抓起来,打完了仗,各旅的军官、士兵要酌功提拔,奖赏要如实发放,你和参谋长要盯着,防止有人从中贪墨、徇私舞弊。再有,此次作战不力的军官、士兵,要坚决降职、裁撤。”李伯阳一脸严肃,尽管此次对奉作战势如破竹,可各旅**露出来的隐患也非常多,若不加以更正,必然影响部队战力。
许正邦郑重的应下,李伯阳看向罗群,接着道:“罗群,我委任你为第三师军法处长,准你扩编宪兵队,一应****装备,从军火库直接领取。一定要严格约束官兵平日行为,既是我第三师的官兵,军人作风习气要坚决保持,决不许出入烟馆、**,违者军法严惩。”
“是!”
罗稳面有喜色的应下,别看军法处长只是个处长,可独领宪兵队,有纠察全军上下官兵人等的职权,直接听命于少帅,可谓是位高权重。
李伯阳道:“教导旅所空出副旅长之职,由教导旅第三团韩百航兼任。”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韩百航利落的起立,打了个立正,敬礼道:“是。”
李伯阳示意他坐下,对所有人道:“接下的整编,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孙传芳给我一个师的编制,我只能保留两个旅,一个是教导旅,一个是第五旅。其他旅编制虽然不变,可名称需要换掉,我决议撤销江防司令部,改成立皖南警察水警总队,由江防旅改编,总队长董世武。成立皖南武装警察总队,由第六旅改编,总队长余海滨。成立皖南保安司令部,下辖皖南二十三县保安团、民团及第七旅,总司令由我担任,副司令常设两人,由民政厅长董思白和刘赤忱担任。”
这个决议一出,会议厅里顿时响起纷纷的议论声,教导旅与第五旅编制不变,自然没话说,但是被从陆军改为地方警察部队、保安团的其他旅长想不通了,余海滨站起来,沉声道:“少帅,我六旅宁愿缩编到一个团,也不愿做什么警察总队,我们是正儿经的陆军,穿不了黑皮。”
刘赤忱也道:“没错,这个口我和将士们开不了。”
李伯阳脸色微变,瞪着两人,语气不满道:“这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几人都是黄埔同学,出生入死,李伯阳的少帅威风根本耍不起来,刘赤忱的回瞪着道:“命令也总得合理吧,我们旅在津浦线堵截邓如琢一个师,打了一天**,死伤数百人,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现在倒好,还被撤了编制,如果我不吭声,以后还怎么带队伍。”
余海滨附和着:“没错,教导旅战功摆着,我没话说,可第五旅和我们旅都是老大老二,凭什么就五旅留着,我们六、七旅改编,少帅你处事不公,我不服
。”
李伯阳冷笑着看着俩人,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两人一唱一和为的啥,淡淡道:“那你说怎么公平。”
余海滨和刘赤忱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比一比,赢得留下,输的改编。”
一直默不作声的董世武忽然说道:“我看行。”
只剩下戚子超自然也不会说不,眉头一挑道:“可以呀,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挺好。”
说完后,众人把目光聚集在李伯阳身上,等着他表态。
“呵呵,不用了吧,自家人,输赢多伤和气。”李伯阳摸着下巴,眉宇间透露着无奈道。
“少帅,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将军们要比试,不见得是坏事,就让他们比试一下吧。”董思白瞧着一众将领神情坚决,便低声劝说。
许正邦与王美瑶交流了一下眼色,也劝道:“是呀,刚好借这个机会,拉练一下队伍,一举两得。”
“参谋长,你来制定比试方案,订下了时间再上报我。”李伯阳站起来,扫视众人一番:“散会。”
说罢,不理站起来的众人,背手走出了指挥部,紧接着董思白和赵圻钧也离开,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伯阳是不是生气了?”余海滨推了一把刘赤忱,悄声问。
“不能吧。”刘赤忱低声说。
罗群瞧出气氛不对,故意用轻松的口气道:“大家伙等下别走,今天我升职,在锦江阁请客,把我当朋友的都得到场。”
将领中的黄埔同学自然不请也得去,都笑着说晚上要好好宰一顿他,其他将领也想与这个军法处长搞好关系,都说要去,唯有戚子超面露尴尬说:“罗处长,今天不巧,我早和旁人越好要吃饭,改日,改日我一定好好回请你。”
“那真是不巧。”罗群一愣,旋即笑道:“那行,改日。”
罗稳没多心,可看在余海滨和刘赤忱眼里,却不是这回事了,都以为戚子超因为刚才的事情起了芥蒂,余海滨开口道:“子超,咱们好不容都聚在一起,若是不重要的饭局就给推掉,你说呢?”
“约的人是我安徽讲武堂的几位同学,已经说定的事情,这个时候再推脱,人家会说我当了官,架子大。”戚子超苦笑着摇了摇头。
余海滨一笑,道:“这有什么,让你同学一起来,他罗群一个光棍,每月几百的大洋的军饷,付得了帐。”
戚子超笑了笑,婉拒说:“算了,我那几个同学现在都是白身,和你们这些将军在一起不合适,再说我们私底下还有事情要谈,改日,下次我请大家。”
余海滨白费了口舌,脸色有几分尴尬,刘赤忱直性子,很不高兴的说:“真扫兴。”罗群连忙在旁边拉了一下,低声道:“说什么呢。”
这话听在戚子超耳里,脸色顿时一变,阴沉了下来,给许正邦和王美瑶敬了个军礼后,脚步蹬蹬的拂袖离去。
戚子超一走,罗群对刘赤忱埋怨道:“你说这个干吗,把人气走了
。”
刘赤忱皱眉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什么几个讲武堂的同学,分明是想安插进部队里面,当咱们傻子呢。”
罗群无奈的说:“你就是刀子嘴,人家子超是一旅之长,安排几个人不很正常吗?”
余海滨拍了拍刘赤的肩膀,对罗群道:“算了,走就走了,在一起不尴不尬的,多没劲。”
自打李伯阳走后,刘稳的脸色一直很难看,这时再也忍不住,冷嘲道:“你们俩气走了少帅,又气走了戚子超,这下如你们心意了吧。”
刘赤忱一听这话,顿时心头火起,道:“什么叫我气跑了少帅,合着被改编的不是你们旅,你在这说风凉话。”
刘稳冷笑道:“无论是那个旅,少帅下了命令,就必须服从。”
刘赤忱眉头一挑,这是在明着说自己抗命,勃然大怒道:“刘稳我告诉你,不是只有你懂得服从,少帅一声令下,要撤我的职,我眉头绝不会皱一下,上了战场上,哪怕前面是雷区让我趟,我绝无半个不字,但今天这个事,我必须争个理出来。”
眼看两人火气越来越大,周围的人纷纷相劝着,余海滨拉着刘稳的手道:“消消气,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
刘稳脸色难看,正要开口反驳,本来冷眼旁观的许正邦拍桌而起,厉声喝道:“够了。”
众人心中一凛,都住了嘴,只见许正邦满脸怒容,声音越提越高道:“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会议室,讨论的是军政大事,不是你们泼妇骂街的地方。再看看你们自己,肩膀上挂着将星,都是统兵数千人的一旅之长,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我都替你们脸红,罗处长!”
罗群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挺直腰杆子敬礼道:“有,副师长。”
许正邦指着屋子里的人,又指着罗群,怒道:“屋子里的人,有一算一,包括戚子超,本月军饷罚扣,记大过一次,听到了没有。”
罗群肃然道:“听到了,会议室所有将官,本月军饷罚扣,记大过一次。”
话从罗群这个军法处长口中说出,自然是有效力的,众人马上慌了神,向许正邦和王美瑶连连告饶,都说下次绝不再犯。
众人心里嘀咕着,记一次大过还好,可扣一个月的军饷,这可是几百块的大洋,搁谁身上都得肉疼。
许正邦绷着脸,一副不可能通融的样子,众人只好把目光转向参谋长王美瑶身上,刘稳腼着脸上前,干笑几声道:“参谋长,您帮我们和副师长求个情吧。”
王美瑶早就猜出许正邦要干什么,不祭出军法杀杀这群骄兵悍将的锐气不行,既然许正邦要唱黑脸,那他这个白脸就得搭戏了,再众人的苦求下,他才故作为难的样子道:“行,我就和许副师长求个面。”说完,便看向许正邦,笑着道:“副师长,你看他们都知错了,我个面子,就饶他们一会,先记上,下次如果再犯,数罪并罚如何?”
众人忙恭维,好说歹说,许正邦这才缓和脸色,道:“我就是看在参谋长的面上,要不然我把今天的事上报给少帅,看你们不脱几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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