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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稳目中的精光敛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我虽查到刘先生是革命党,却不知道刘先生真实身份。”丁力面色露出一丝奇色,问道:“刘先生究竟是何人?”
刘稳道:“好奇心害死猫,丁先生还是不要打听那么多的好。”
丁力也只是一问,见刘稳表情坚决,便不再问了,又道:“这边事了,刘先生还是速速离开上海吧,警察局与巡捕房沆瀣一气,你们的行踪很快就会被发现,倒是惹来麻烦就不好了。”
刘稳道:“丁先生放心,我早就打算。”
丁力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
……
就在高福三派出马脸汉子乘水路往上海赶来时,两电报到了他的手里。
高福三身量魁梧,看似粗鲁却心思细密,他瞧着手中电报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过了一阵子,他抬起头来,对参谋长吩咐道:“准备一下,把司令的丧事操办起来。”
“副司令,李伯阳那小子回来了,要不要在路上做了他。”
参谋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现在下手已经迟了。”
高福三阴鸷着脸,不耐烦摆手道:“怎么说徐青山也是我大哥,先让那小子给徐老大送了终再说。”
参谋长犹豫道:“许正邦手里还有部队,咱们得提防他们先下手。”
高福三冷笑:“他们不敢。”
说这话高福三是有底气的,自从徐青山病重就医之后,整个芜湖镇守使的大权都落在他的手中。仅半年时间,他就扩编手下安徽第五混成旅三团变五团,同时在各地编练保安团四个,拥兵一万三千众,现在即使所有老弟兄都站出来反对他,他在兵力上还是占优。
“不过,有些准备还是好的。”高福三在房中踱步,抬头道:“命令部队这几天加强戒备,各保安团备足弹药,你再把一团给我调进城来。”
“是。”参谋长一立脚,踩着马靴走了出去。
待参谋长走后,高福三又拿起另一封电报看了数遍,心道李伯阳这小子出去混了一年倒出息了,不知道从哪招来一批枪手,竟然将自己在南市的手下全干掉了,凭这一手,自己也不能太过大意了。
想到这里,高福三暗道:“小兔崽子长了几颗乳牙就想咬老子一口,老子先替你拔拔牙。”
他马上唤进来副官,吩咐道:“让他们动手。”
很快一封密电从芜湖通往上海法租界。
……
在上海,高福三所依仗的既不是已经退出上海的奉军,更不是巡捕房、青帮分子,而是斧头帮。
要说‘冒险家乐园’的上海滩本是青帮的天下,即便外省拥兵数万的军阀到了上海滩都得先给流氓大亨们送上拜帖,可就是在青帮得眼皮子底下,斧头帮的总舵明目张胆开进了法租界,而一贯敌视外来过江龙的大亨们只当没有看到。
法租界安徽会馆里,这里实际上斧头帮的总舵。斧头帮是外人的称呼,实际上却是安徽劳工同乡会。
身穿黑色马褂长衫,修剪整齐的八字胡,黑色的圆框眼镜,这是王亚樵历来的打扮。自打从余诚格手里接手安徽旅沪同乡会,斧头帮之名鹊起上海滩,就连堪称能打的大亨张啸林见了王亚樵也得惧让三分。
王亚樵说话慢声细语,他把手中电报放下,说道:“高司令于我有救命之恩,鼎九你亲自把事情办了。”
吴鼎九是王亚樵手下得力干将,平时吩咐下去吴鼎九转身就去办了,可今天他却站着没动,眉头一皱道:“大哥,对伙人很棘手,没点趁手家伙怕是动不了。”
“棘手?”王亚樵平时有别的事情要忙,倒是没有仔细了解这其中的原由。起了好奇心道:“你给我说说。”
吴鼎九道:“这伙人一到上海滩就当着马三的面子救了丁力,手下二十多号人,全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现在又从丁力手上买了四十支机关枪,凶得不得了。”
“丁力是谁?”王亚樵皱眉问。
“冯敬尧的女婿。”吴鼎九道。
王亚樵听过冯敬尧的名头,这个人是青帮大亨,在上海开了四五个工厂,有钱又有辈分,与青帮龙头黄金荣是莫逆之交。
王亚樵沉吟不语,自来青帮与斧头帮井水不犯河水,得罪冯敬尧他倒不怕,怕的是有青帮给这群人递信,那就不好下手了。
王亚樵道:“你去召集人手,枪的事情我来办。”
吴鼎九转身出去,王亚樵走到话机前摇动电话,他电话打给太古洋行的一个安徽籍买办。
电话很快接通,不等电话对面人说话,王亚樵抢先说道:“是我。”
话机里面没有说话,显然听出他的声音,王亚樵接着说:“帮我准备一批枪,我派人过去拿。”
“半个小时,闵行路昌河货栈拿货。”
电话里头小声的说道。
……
为了掩人耳目,刘稳乘船的地方是洋泾码头。
武器封箱之后,刘稳带着士兵藏在码头里的货栈里,就等着货船从周家渡开过来上船起航。
外面人声鼎沸到处是搬运货物的苦力,刘稳派出的两个哨兵就隐蔽在外面,一有动静就可以马上发现。
两个哨兵一明一暗,这是军队通用的办法,他们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人来人往间两人没有察觉到危险在向他们逼近。
苦力中间不知不觉的多出了许多短打汉子,他们也跟着搬运货物,可眼神却飘忽的盯着这边。慢慢的,这些汉子挪动着向这边凑过来,等眀哨发觉不对的时候,最近的那个汉子已经距他只有四五米远。
这时候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一手摸在腰间的枪柄上,眼睛锐利的盯着凑过来的汉子冷道:“这块地儿不让外人靠近。”
凑过来的短打汉子笑嘻嘻的,指着天上面炽热的日头道:“兄弟行行好,实在是热的不得了,我们在阴凉地休息休息,绝不乱走动。”
他们且说且走,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
哨兵向后退了半步,拔出击头大张的盒子炮指着来人的脑袋,冷道:“再进一步我就开枪。”
短打汉子们像是被震住了,一个个微微的向后退着,最前头的那个瘦高精悍的汉子连连摆手,陪笑道:“别介,我们不过去了成不成。”
他们转过身往回走,等走出七八步,哨兵松了口气,慢慢把枪插回后腰。
就在哨兵放松插回枪放松警惕的一瞬间,走在最后面的那个瘦高的汉子猛然回身,挥手间一柄利斧带着风声迎面劈向哨兵的脑袋。
哨兵虽然放松警惕,可一双眼睛还盯着这伙人身上,就在对方突然出手间,他下意思的侧身躲避,可即便是这样,对方使斧的本事了得,还未等他动作,磨得风快的斧头已经劈在当头,这一记势大力沉的斧头直接嵌进哨兵的脑袋,血水混着白花花的脑浆流了一地。
一击得手,出手的汉子一挥右臂,从码头上猛地涌出黑压压一片的彪悍汉子,他们手持长短枪砍刀斧头,踏出了轰然的脚步声。
就在这瞬间,藏在货物中的暗哨开枪了,伴着枪声,领头的高瘦汉子汗毛一竖,整个人向右面跳了出去,一声闷哼过后,汉子捂着肩膀迅速的翻滚到一边,同时手一指响枪的方向,吼道:“那藏着人。”
暗哨恨恨地从藏身之地窜了出来,奔走间手中二十响的盒子炮横扫出去,一连击翻七八人。他动作虽快,对面也不慢,一时枪弹斧头来袭,虽然对面人手开枪乱射一气,可这乱枪之下他的大腿猛然爆出一团血花,整个人噗通一下栽倒在地上。
“砍死他。”
二十响的盒子炮终究子弹有限,暗哨一口气打完直到发出咔咔的空枪声,对面的人相涌冲了过来。斧头乱砍间,血肉骨屑横飞,这个没死在东征平叛的骁勇士兵被一群不入流的黑帮活活砍死,甚至连惨叫声都没吭一声。
外面枪响的一瞬间,刘稳一个激灵,他晓得这种情况不是冒然冲出去营救哨兵,而是要马上把封箱的机枪再度取出来。
“取枪。”
刘稳状若风魔的抓起一根钢钎,奔到一个武器箱前挥臂将箱子撬开,抄起几枪之后活动了一下枪栓,吼道:“弹夹。”
军队机器一旦发动起来效率惊人的可怕,贸然遭受袭击的士兵没有慌乱,大家分工有序的行动起来,一箱箱子弹被拆开,送到拿到枪的弟兄手里,分毫不满。
刘稳接过士兵丟来的弹夹按上,杀气十足道:“给我狠狠地打。”
士兵们默不作声,轮替着武装起来,移动到货栈左右,只等敌人进入时给予交叉火力射击。
与军队的战术作战不同,斧头帮行事重在狠、猛二字上,只见这群凶横的汉子将货场门推开,猛地涌了进来。
从明亮的外间进入昏暗的货栈视觉上有个缓冲,等他们一部分冲进货栈眼睛适应了环境之后,看到的却是让他们惊恐的一幕。
只见数十名一动不动的汉子在左右两边单膝跪地端着枪口对着他们,这种肃杀的气氛以及那一只只发着烤蓝幽光的黑洞枪口,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