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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个小丫头这里,张残停了下来。
或许是张残之前“周休”式的微笑,即使是杀人时也未停止,所以那小丫头见张残再度停手,便脆生生地问:“不杀女人?”
张残笑着点了点头:“确实比较难。”
这小丫头张残见过一次,就是那天端着托盘,给冷光幽送饭的那个小丫头。
当时她乍一见到屋子里那么多人,还被吓得险些失手,把托盘给摔到地上去。
那小丫头虽说被锁着,但是却并未受到什么伤势,是以精神倒也并不萎顿。听了张残的话,她先是一笑,然后忽然奋力吐出一口唾沫,朝着张残飞来。
张残哪会中招,身入飘叶,连她的唾沫星子都未被沾上。
然后她笑着说:“现在,想杀我了不?”
张残耸了耸肩,微笑道:“你应该知道,当一个人不想做某件事情的时候,旁人再怎么迫他,更多的也只是让他产生逆反的心理。”
然后张残冲着看守的那两人说道:“把她放了。”
那两名好手互视了一眼,根本没有把“周休”放在眼里,淡然一笑后,其中一人很认真地提醒:“老爷说,要把所有天鹰会的贼寇全都杀了。”
张残嗯了一声,反声道:“那么,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给我放了她。第二,被我杀了。当然,你们也可以联手把我杀了。”
就算周休不是周长鹤的儿子,只是一个“野种”,但是周长鹤甚至不惜被“绿帽”当头,依然给了周休活路。
所以他或许不待见周休,不过绝无取周休性命的意思和打算。
这一点,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而张残更不知道的是,其实从小到大,周长鹤都没有碰过周休一个指头。
鉴于这些,在平时里,就算人人对周休不假以颜色,人人对周休落井下石冷嘲热讽,却无人真的敢做出伤害周休本人的事情。
毕竟,周休一直以来,从来都是不咸不淡的微笑示人,从未展露过锋芒。就算被人奚落几句,他也依然微笑如故。
而此刻,听了张残这毫不容商量的话后,这两人登时也无所适从了。
如上所说,若是真要动起手来,张残把他们二人杀了,无非就是再挨一顿骂。最多最多,周长鹤也不过破例揍张残一顿,不可能有更重的惩罚了。
那他们二人把张残杀了?
天知道什么后果!
没办法!这个周公子,还是第一次表现得如此强势!
张残没有再说话,而是径自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取下了一把长剑。
这下子,这两人再无任何踌躇,其中一个很麻利地解下钥匙,打开了这个小丫头手脚上的锁扣。
张残想了想,也不能表现得和平时的周休太过南辕北辙,便没有出手。
而那小丫头恢复了自由,腾腾腾几步,走到那个叛徒的面前,二话不说啪啪两巴掌,又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郭正,你真不是个东西!”
对于被束缚着的天鹰会的人,郭正估计还敢耀武扬威一番。而面对着气势汹汹的自由人,他这么窝囊的人,一来心中有愧,二来明显看到张残对这个丫头不一样,又哪敢还手。
被打得连连后退,这郭正也只能摆着手叫道:“小珠姐饶命,小珠姐饶命!”
张残轻笑了一声,然后淡淡地说:“适可而止。”
那小珠停了下来,转而望着张残,毫无惧色地说:“我要是不呢?”
张残微笑道:“那我在解决下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先把他的十指一一斩断,最后再以手法,令他哀嚎一天一夜之后才会死去。”
那小珠作势欲朝着张残扑过来,不过只是动了一下上身,又及时忍住:“你赢了。”
张残笑道:“攻其必救罢了!”然后又说道:“我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你还是别看了。”
小珠看了看张残,又看了看她的那些同伴,摇了摇头,很坚定地说:“我要很清楚地看到他们是怎么死的。”
张残扬了扬匕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还能怎么死?”
小珠冷漠地看了张残一眼:“您老继续就行了。”
张残忍不住笑了笑:“你看你身后……”
小珠不明所以,刚一转头,张残一个手刀斩在她的脖颈上,然后就把她搂在怀里,倒也没有借机揩油。倒不是张残多么正人君子,而是这么多人正看着呢,终究是有些腼腆。
笑了笑后,张残才说道:“女人果真是好骗的。”
而天鹰会的一个人却是盯着张残:“你不会把她怎么样吧?”
张残现在真的对人入木三分,想了想,说道:“老哥你服个软,我立马放了你,你也能和她在一起了,不是吗?”
那人明显意动,不过考虑了好久,却仍是摇了摇头,未再有只言片语。
“所以说,死者又何必挂虑生者呢?”
张残又冲着郭正说道:“把她扶到我的院子里去吧,等她醒了,随她去留。当然,我赌她不会走。”
郭正刚才被张残那么一顿挖苦,想来心中对张残是极为怨恨的。毕竟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在人伤口上撒盐,谁会受得了。
他当然可以选择就此离去,不过他既然选择了继续留下,那么心里肯定还是有什么更高的追求的,比如说更多的金银。而既然有所求,那么就要为所求付出。
郭正恨着张残,张残也对这小子没有任何好感。
不过两个人还是继续合作了下去。
等到郭正半扶半搂将小珠搀了出去,张残这次真的没再有任何犹豫,一刀一个,将剩下的四人全都解决。
然后张残匕首随手一扔,走了出去。
没等多久,郭正屁颠屁颠儿的一路小跑了过来。
张残暗自点了点头,这家伙倒也不是太傻,当然,只从这里的话,也证明不了他是多么聪明。张残说:“带我去最好的药铺。”
大同府里一片祥和。
从每个行人的脸上,就可以看得出这里的人们生活富饶且安稳。昨夜的那场规模颇大的帮派仇杀,根本没有让今天的行人有任何惊错的神色。
哦,也许是这里的人们更无情的可能。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济仁堂的门面并不如何的大,装潢也并不如何出众,但是来这里看医的人们倒是当真不少,估计坐镇的郎中乃是妙手回春的高手。
张残自然不会有什么先来后到的觉悟,他本来就是不拘小节的,此刻戴着别人的面皮,那更是将没素质发挥到了极致。所以大踏步绕过排队的长龙,径自钻进了济仁堂。
刚刚进入,一眼望去,却见那头发斑白的老叟眯着眼睛,对上了张残的双目。
四目刚刚相交,张残心里便是心里一紧:自己被人认出来了!
几天前,在截获运往高丽的那批劲弓的三艘船上,曾有一个白衣蒙面之人,轻松退开完颜伤,又轻易将张残揍了一顿后,完好无损地从那场围杀中脱困而出。
眼前这个“老家伙”,就是那个白衣人。
他很年轻,虽然装扮成老态龙钟的样子,但是张残认得他的眼神。
就像现在张残戴着周休的面具,脸上挂着周休式的一贯微笑,但是他也认得张残的眼神。
对于一个高手来说,哪怕惊鸿一瞥,也能深深得记得一个人的体貌特征、表情神态。更何况,张残曾经和他四目相对了那么久,又真正的贴身交手过。
所以,两人之间的伪装,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然而这种意外邂逅的感觉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只从这短短的相对而视,两人都清楚地读到对方眼中的意思。
因此,那个“老家伙”挂着安于天命的恬淡微笑,信手拿过一包包好的草药,递给了张残:“周公子。”
张残脸上的微笑也从未停止过:“多谢先生。”
然后张残又规规矩矩地将银两如数放到帐桌之上,拜别之后,走出济仁堂,张残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因为张残摸不清这个人为什么会易容在这里,但是张残却知道,倘若自己的身份被曝光,那么除非自己能一直杀出大同府,否则只能是死路一条。
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想来那个人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然以他的身手,何苦屈身在这么一间草堂之中?或许,这家药铺的原主人,也已经被他送到了地下也说不定。
因此,他的目的很有可能还没有达到,照这么一想,那么他就要找个帮手。
天哪!像我张残面目这么英俊,姿态这么潇洒,身手这么利落,手段这么高强,武功这么深厚,智商这么聪慧,人格这么高尚,品德这么优良,这简直是最佳的合作伙伴。最为关键的,就是他能够捉得住自己的软肋,比如说他大吼一声周休是张残扮的,那么自己登时就得变成丧家之犬,落荒而逃。
所以,倘若自己不能捏住他的软肋,不能搞清楚他最终的目的,那么自己就会沦为被动,肯定会被他拿来利用。
而张残现在,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无端端被人威胁和利用。
敲了敲门,门内传来周心乐那酥麻入骨又让张残恨之入骨的声音。
推门而入,满堂的草药气味和胭脂的清香夹杂在一起,说实话,这种味道并不让人如何舒服,但是也并不如何让人无法忍受。
而周心乐一副海棠初开的慵懒模样,惺忪着一双美目。她并未沾染半点脂粉,秀发也微乱,看似有些邋遢,却又偏偏能撩拨起人最原始的冲动,分外给人挑逗感。
美色如陷阱,张残已经在她身上吃了一次亏,所以此时张残倒是甚为平静。
将抓来的草药放到桌子上后,张残只是点了点头,便准备出去。
却听她叫住了张残:“就这么走了?”
张残背对着周心乐,因为看不到周心乐的表情,所以张残也真的猜不出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下张残转过头,入目的,却是周心乐美目中的一片柔情似水。
这个……
周心乐似乎看上的人,正是“周休”。
这就惨了!
女人本来的观察力就比男人敏锐,而“自己”极有可能更是她倾心的人,那么自己有任何异常的表现,肯定会被周心乐轻易觉察。
好在周心乐那格外长的睫毛,关闭了她那格外大的眼睛:“为我换药吧。”
在回来的路上,张残就在考虑着,要不要直接逮着机会,将周心乐给碎尸万段。但是又想到自己混进来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单纯的仇杀,而是为了更为远大的目标,所以张残此时此刻,一直都在强忍着自己心头的杀意。
不过倘若自己再这么继续面对着周心乐这张脸,张残就真的不能保证,自己究竟还能不能继续忍下去。
打个类似的比方,当我们对自己心动的那个人还未彻底死心的时候,每次心里想的,都是要将他(她)彻底忘记,再无任何相关。但是说归说,等到真的亲眼见到本人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要和此人继续牵扯下去。
张残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
周心乐没有听到张残走过来的脚步声,却也没有睁开双眼,只是嘴角闪过一抹勾魂夺魄的微笑:“看来,你杀了拓跋俊然,小雅对你更是失望透顶了。那么,有什么气,就像以前那样,继续撒在心乐的身上吧。”
别说,张残确实想扑过去以另外一种“报复”来复仇,但是这无疑于找死。
看样子周休和周心乐之间绝不是一次两次,那么以周心乐的修为与敏锐,势必能轻易看透自己的伪装。
于是张残又故意沙哑着声线,以一种很消沉的语气略带着一丁点的感激,轻声道:“你受伤了。”
说完之后,赶忙逃命似的,离开这间温柔之乡。
走了老远,张残的小心肝儿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
不过张残倒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肯定演得极为过关极为到位。因为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将那些嫉妒、愤怒、惭愧以及对周心乐的一点点的感激之情,糅杂得张弛有度,又模棱两可。然后那沧海桑田般的语气,肯定也不会让周心乐生出半点怀疑的心态。
现在,张残已经知道周休看似是对“小雅”一往情深,不过这种感情,或许只是一种自我的蒙蔽和欺骗,也纯粹是受不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却对他人动心的嫉妒。
而看着周心乐的神情,张残又知道周休每次在“小雅”那里碰了壁,都会和周心乐在一起欢畅。张残觉得,周休这个人,或许对周心乐才是真的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