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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将军听了夫人的话忍不住盯着女儿的背影又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过头瞧着薛夫人自语道:“这性子莫不是肖你。”自己想了想也觉得不大可能:“可是,我也不这样啊。”
小雨哼了一声扬起眉毛抢白道:“眉眼和你一样,想必这脾气秉性也是从你那里继承来的。”嘴上这样说,一对眼睛却落在院门处,暗自思忖:“这孩子,到底像谁呢?心里头究竟在想些什么?唉,怎么看都不像个小孩儿啊!难道.....我小的时候是这个样儿?”
薛将军琢磨了一下恍然道:“那就是随岳母了,前年你祖母过世,大娘子跟着你回凤翔待了大半年,害得我掉了好几滴眼泪。那次回来,性子就大不一样了。”
殊不知一旁的小雨也是一样的心思,听了这话立刻反驳道:“我时常听人说婆母贤淑雅静,克己守礼。从前还不信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如今看来可不就是她这个样子。”说罢,不由长叹起来:“瞧着她现在这个性子,我的那些酒楼、马场不如盘出去算了,燕北和旧都的铺子索性给安歌、如昊和薛忱他们分一下。”
薛将军听了又有些不乐意,抚着腮帮子琢磨了一下道:“等两年再说吧,现在年纪还小呢。”
一旁的小雨不住地摇头喟叹:“我从前志高意远,只恨不得将这天下装在我囊中。如今看来就算我权势熏天,儿女撑不起这么大的家业,又能怎么样呢?唉,倒害了自家的女儿。”
她这里正想着,薛将军又忍不住埋怨道:“都怪你当年催的紧、管得严,否则这孩子怎么能长成这样?”
小雨一听这话一对眉毛便立起来,恰好不远处放了几根扎篱笆剩下的竹杆。小雨顺手一摸,嗔道:“若不是你三天两头出去打仗,家里怎么会只剩下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地照看她?”话音未落,竹竿已经带着风声落下。
薛将军自然不甘示弱,身子一拧也抄起一个竹竿向上一架,两人便你来我往地耍起花枪来。唬得一旁伺候的小红前后躲闪着拉架,也不过三五个回合,薛夫人就露出败相来。薛将军见了不由扯了扯嘴角,笑吟吟地步步紧逼,两个人一退一进往正屋去了。
刚出了院落的薛大娘子被蝉虾拉回来劝架,才进院门便瞧见母亲落败,唬得薛娘子急忙紧跑了几步也跟在小红身旁忙活,无奈力气不济帮不上什么忙。薛娘子天性良善,瞧见身形高大样貌威猛的父亲将手中的竹竿使得虎虎生风,心里不免害怕母亲吃亏,忙撇了小红也拣了一根细竹竿冲了回去。瞧着母亲绕着柱子一闪身,忙趁机凑过去将手里的竹竿一挺,一缠一拨挑开了薛将军手里的竹竿,随即欺身上前一脚朝薛将军踹了过去。
小雨在一旁瞧见了,不由瞪圆了眼睛,心中暗暗高兴:“看来这个女儿虽然老实,却也有一股勇气,瞧着也不见得吃亏。”这样一想便喜滋滋地站在一旁看热闹。倒是对面的薛将军猝不及防,被女儿一脚踹个正着,捂着小腿疼得呲牙裂嘴。
薛大娘子不晓得父亲的伤是真是假不免心虚起来,只得强撑着将手中的竹竿一横,站在母亲身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父亲,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查看一下。
薛将军鼓着嘴来回瞧了瞧妻女,眼珠一转便将竹竿仍在地上,拉开架势道:“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薛大娘子愣了一下,迟疑地看了母亲一眼,见薛夫人微微一笑似是鼓励她,便将手中的棍子一扔也迎了上去。一旁刚露出一丝笑容的小雨见了不由气苦,暗暗叹气:“怎么养了这么个憨闺女。”正想着,对面计谋得逞的薛将军已经一个饿虎扑食朝她们母女扑了过来。
吓得薛大娘子一迭声地尖叫,心里又惊又怕,哪里还记得什么拳法,只一味地手脚并用,对着薛将军好一顿王八拳,倒也将薛大将军逼得连连后退。
这下连薛将军都不淡定了,退出去好远对着小雨喝道:“你不是说她将方大哥的拳脚练得很好吗?”
小雨不解其意,得意地扬着下巴:“她可练得比我好多了。”说罢一推薛娘子:“给你爹耍两下子。”
薛大娘子怯怯地扭捏了两下,瞧见母亲的神色一凛,这才老老实实地拉开架势打了一遍,果然瞧着比小雨的拳脚扎实稳健,只可惜半点他们夫妻的气势都没有。
薛将军瞧着女儿中规中矩地将一套拳打完,一颗心顿时就拧成了麻花,因是自己的闺女也只得压了火气违心地赞扬道:“比你娘打得好多了。”
薛娘子听了父亲的话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担心母亲听了这话不开心,忙回头瞥了薛夫人一眼,小雨瞧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在一旁叹气暗忖:“这孩子,高兴也没个高兴的样子。这么小就学得喜怒不形于色了?”转念又想:“难道是不晓得高兴?”
她这里正想得头疼,薛将军已然道:“练的还是太少了。”
薛大娘子愣了一下,在一旁喏喏地也不说话,小雨等了一会见她面沉似水,全然没有辩解的意思,只得帮忙答道:“每天都练小半个时辰。”
薛将军听了这话心中一寒,再也压不住心中怒气,板着脸喝叱道:“练了这么久,刚才过招怎么不知道用?只一味地胡打一气。”因动了真气,也就顾不得语气神情,倒好似平日里在大营训斥将士们一般。
薛娘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直往小雨身后缩。
小雨见女儿吓得眼泪莹莹,虽恨她胆小不争气,也只得耐着性子宽慰道:“又不要她跟人打架,我教她练这个不过为了是强身健体。”怕薛将军生气忙又道:“骑射还是很不错的,准头比你还好。”
不想薛将军听了这话越发生气,气鼓鼓地说道:“上次带她出去,连个麻雀都不敢射,射得再准又有什么用。”
两个人说着说着不免又争执起来,正吵得不可开交,薛娘子在一旁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娘,上课的时间到了。”
薛将军虽然晓得女儿素来用功,可是这么多年来,文治武功都不及几个偏将家的小娘子一分半点,既无胆色也无机敏,这般一想不由犯起倔来:“练、练、练,不会用,光知道练又有什么用。”
小雨见他又急又怒,生怕他吓到女儿,小姑娘本来就胆小软糯,这要是把胆气也吓没了,岂不是无药可救了,索性对女儿挥挥手道:“快去吧!一会儿先生等急了。”
薛将军看见女儿期期艾艾不知所措地来回打量俩人,心头越发火起:“这个先生也是个废物。”
小雨的父亲就是个教书先生,听了这话也来了脾气,一面摆手示意女儿快走,一面对着薛将军斥道:“尊师重道,你怎么教孩子?”
薛娘子见父母又因为自己吵起来哪里肯走,又不知道怎样劝和只得在一旁细声细气地说道:“爹,娘,你们别生气了。我以后再加些时间,好生练习也就是了。”
夫妻俩正吵得不可开交,听了这话都不由一窒,待薛娘子走了,小雨不由叹道:“她天性如此,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只盼着景王比她强些,能护着她......几分。”
薛将军自知夫人说得在理,心里虽然百般不甘却也明白女儿已经尽力,资质如此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只能叹气认命了。
不想薛夫人生性好强,虽然嘴巴上说得头头是道,心里却另有一番打算:“这些世家子弟教养儿女无不是琴棋书画,讲究的是心性才情。我在乡下有几个庄子,何不寻个日子带女儿到庄子里住些日子,说不定她耳闻目睹,能多几分血性。”
这般打定主意,等薛将军出去巡边,薛夫人便带了女儿去乡下庄子小住。
如此过了三年,薛娘子时不时地跟着母亲到庄子待些日子,虽然也能如农家孩子一般弄水,上树,心性却还似幼时那般温顺柔和。倒是薛将军夫妇换了几个教习,请了几个先生之后终于面对现实,息了各种心思,专心给女儿攒起嫁妆来。
到了薛娘子十二岁那一年,薛夫人便将自己的护卫们交到薛娘子的手上:“娘也是这么大的时候开始打理这些事情,你有了这些人手,日后到夫家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等到了冬天,天气比往年格外冷,圣人的身子本来就不大好,又染了一场风寒,不过月余便驾鹤西去了。太子周炆便顺理成章地登基称帝,前来祭拜的安王便被他留在了京城“辅佐侄儿政事”。不久薛将军也接到了圣旨,竟是将薛家的爵位又还给了薛羽。
薛将军一家也只好结束了自由自在的日子,打点行李奉召回燕北。
不同于薛家的沮丧,得到消息的左太嫔不由松了一口气,坐在对面的景王瞧见了忍不住问道:“娘不是说薛夫人最难相处,怎么听到他们回来还这般高兴?”
左太嫔怕儿子跟岳家不睦,忙苦口婆心地教诲道:“你这个岳母虽然为人阴险狡诈,却最是护短。如今他们回来了,你就可以缓口气儿了。”顿了一下又低声道:“他们家可不是好相与的,等他们进了京,你可小心应对着。切莫仗着自己是天家子嗣就摆谱,唉,你岳父这个人虽然骁勇善战为人倒还厚道,你岳母就......”
左太嫔顿了一下,犹豫了好半天才低声道:“你若是没有十成的把握,千万不可同他们家硬顶。若是薛姑娘哪里不好......”左太嫔瞥了儿子一眼:“你就认了吧。”说罢又笑吟吟地安慰道:“只要你能拢住他们,不论是在这京城还是日后就番,也算有了立身的资本了。”
景王低头听着母亲前后矛盾的话不由茫然起来,一面点头应是,一面在心中盘算:“这般硬气的岳家,怎么把爵位都搞没了?若不是当今圣上刚刚登基,心慈宽厚,这一大家子还要在边疆喝西北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