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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盛艳丽的花丛顺着墙壁生长,温柔地将两人笼在怀中,萧子白半靠半躺地偎在唐临身上,唐临则轻轻搂着他,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他的发顶。
他的呼吸一下一下吹拂在萧子白的发丝上。
萧子白微眯着眼,头枕在唐临的胸前,他们俩谁都没有说话,空地里安静得能让他听见唐临心脏跳动的声音。
离他那么近、那么近。
夏日的烈阳缓慢地挪移到天空正中,又慢吞吞地一点点向西滑落,本应该炎热的阳光在这里都像是被滤过一遍般,只剩下洋洋暖意。周围的花丛不知道是被太阳晒得温热,还是被他们的体温捂暖,连花草的香气也暖融熏人。他们懒洋洋地躺在花丛里,不想亲吻或互诉情深,也并不愿意分开。
就只这么慵懒地搂抱在一处,带着点将睡未睡的薰然。
“我们是不是在这呆得久了点?”唐临的声音也显得软腻,有一些微微的鼻音,萧子白半撩起眼皮应了声“嗯”,却谁也没动弹。
太阳渐渐西斜,洒落在花枝间隙的阳光一点点从金黄转成橙黄再转成橘红,当属于夜的黑沉笼罩上天空,萧子白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拽了拽唐临的手:“天黑了。”他嘟囔着说,带着点遗憾的味道,执意不说“走”字。唐临在他的发顶亲了一口:“嗯,天黑了。”他居然也不提走。
“天黑了,你抱着我会冷的。”萧子白还惦记着自己过低的体温。
唐临轻轻笑了,用下巴不轻不重地磕了萧子白的头顶一下:“傻蛋,现在是夏天。”他抱着萧子白的手臂收紧了些:“而且就算是冬天,我抱着你也不会冷的。”
唐临抬起手,摸了摸萧子白的脸颊:“我会把你焐热的。”
这话说得萧子白心底一暖,然而过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问:“如果捂不热呢?你会不会……”
“不会。”唐临笃定地打断了萧子白的话:“如果捂不热啊,我就带着你住到火炎界去。那边到处都是岩浆和火焰,抱着你这么凉快,我肯定一生一世都不愿意放手。”
萧子白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不按常理走啊!”
“为什么要按照常理走?什么是常理?常理就是我喜欢你,好不容易抱住了,又为什么要放手。”
唐临理所当然地说。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又明确地对萧子白说“我喜欢你”。
萧子白唇边噙着的笑意越来越浓,笑着笑着,他突然说:“我一定是最不像冰系剑修的冰系剑修了。”
“嗯?”尾音提起了一个略带好奇的弧度,唐临歪着头注视着萧子白,萧子白抬头吻过唐临的唇角:“冰法森寒,剑意凌冽,可我有了你,再怎么也凌冽森寒不起来了。”
唐临睨他一眼:“怎么?听你的语气还挺遗憾的?”他的修长的眼尾意味深长地一挑,萧子白赶紧摇头。
夜色已逐渐深沉,小小的空地与土屋慢慢被黑暗吞没入怀,他们安静地拥抱了许久,萧子白忽然说:“好黑啊……一点光都没有。”还真的没有光,月亮与繁星都被天上厚密起来的云层遮住了,唐临抬眼看了看天空:“我记得以前这时候,萤火虫都该从草丛里出来了。”
然而今晚却没有,四下里黑沉沉的,蛐蛐儿的叫声倒是渐渐响了起来,蝉鸣蛙声交替着伴奏,却没有萤火虫,简直不像是山村的夏夜了。
也许还不到萤火虫出来的时候?萧子白想着,指尖轻轻一动。
无数个闪烁着微光的白色光点随着他的指尖一点从地面上浮起,飘飘摇摇地纷扬着,如同万千繁星,一时间将整片空地照彻得通明。光点们流淌在草叶上,看起来又像是透亮的水珠了,其中一点洒落在唐临眼前的花瓣上,流转了片刻后滑落在花心。
唐临将那点白光拈出来,细瞧了片刻。
“你做的?”他问萧子白,萧子白不答,反而磨蹭着他的颈侧:“你看,像不像萤火虫?”
“不像。”唐临十分认真地道,萧子白一听立刻垂了头,唐临看他全身都散发起了失意的气场,忍不住笑起来,亲了他一口:“比萤火虫要好看多了,像星海一样……我很喜欢。”
“萤火虫每个夏天都会有,很多人都会看到它们,而能看到你给我的这片星海的,只有你和我。”唐临轻声说。
空地之上,无数的光点繁星般地明暗闪烁,确实如同一片小小的星海。而海洋的正中,无数“繁星”簇拥着一座小小的花亭,花亭中的两人依旧相拥着,良久,萧子白突然抬起头,吻住了唐临的唇瓣。
星海渐渐颤抖起来,花瓣下的枝叶慢慢高挺。水珠般的光点渐渐凝结坚固,挨蹭过花枝后,花朵随之一颤。
“你……你成年了吗……”唐临面色微红,喘息着问。
萧子白伏下!身子,慢慢地用牙齿咬开唐临的衣襟,低声透过契约回答:“当然成年了……成年很久了。”即使是通过契约发声,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些沙哑,隐约透着股无法压抑的渴望。
于是花朵再不抗拒,光点如雨落下,拨弄着花枝,花朵随之发出低低的呻!吟。光点贪婪又缠绵,细细地在花心周围打着转儿,花朵轻轻地抖着,花瓣的颜色渐渐转红。
“你……知道……怎么……”唐临断断续续地说,萧子白仔细地用唇齿在白皙的皮肤上印下一串痕迹,从牙缝里低声回答:“我知道。”
白色的光点缓慢地接触着花心,先是迟疑的试探,在花朵欢迎似的张合起来后,便再不犹豫。
光点笔直地落入花心深处,唐临倒吸了一口气,萧子白僵住了,哑着嗓子问他:“疼吗?”
“有一点……”感觉到了花朵在颤抖,光点犹豫起来,想要转出去时,唐临又阻止了萧子白:“别,在里面就好,我……我适应一下……”光点便不再往更深处挺进,只轻柔地触碰着花蕊,花瓣花枝被光点温柔地抚摸着,印下一点点吻痕,雄蕊刚刚因为疼痛而萎垂下来,在光点的爱抚下又重新慢慢挺立。
在感到自己准备好了之后,花朵主动抚摸了一下光点,光点一颤,萧子白踌躇着:“你好了吗?”
唐临的回答是温柔的吞没。
一夜时间转瞬即过。
第二天两人从花亭里出来时,身上都沾了不少的花瓣花叶。
唐临用舌尖舔了舔有些过于嫣红的唇,刚转过身就发现萧子白又在盯着他的嘴唇看。
“你这是……”他的话音刚出口,就发现萧子白的眼神迅速地从他的嘴唇转移到了他的颈侧,唐临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喉结刚一动,萧子白的眼神就开始发亮了。
唐临立刻领悟到了他想做什么,可是这才多久!唐临很有些为难,但想想昨天萧子白的那些话,他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勉为其难地吻了萧子白一下。
被吻了这么一下后,萧子白的眼睛迅速地闪亮起来:“要不然我们今天就……”
“闭嘴。”唐临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按住了萧子白的嘴唇:“我们今天要去岩洞看一看,说好了的。”
“……哦。”萧子白失望地耷拉下了肩膀。
唐临毫不动容,坚定地把衣襟拉紧。
岩洞处倒还是当初模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单只洞口处被萧子白用石头封住了,唐临走过去敲了敲其中一块石头,石头骨碌一下滚下来,倒是把唐临给吓了一跳。
“小心,别被砸到了。”萧子白赶紧过来把唐临拉远了些,唐临看着那些颤颤巍巍垒起来的石块,忍不住疑惑道:“你当初究竟是怎么把它们给堆起来的?毕竟你当时才……”他伸出手来比了比自己的腰,想想觉得不对,又把手往上稍稍抬了一点:“……这么高。”
萧子白郑重道:“我靠的是人族的智慧。”
唐临瞪着他,目光里写满了谴责,萧子白脸不红心不跳,一副事实如此的样子。
唐临完全不相信他,自己撸起袖子走上前去细看,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他指着石块缝隙中明显的冰碴,嘲笑萧子白道:“嗯,人族的智慧。”
萧子白的脸颊飞快地一红,他没接唐临的话,机智地将话题岔开来:“我来把岩洞拆开,你在旁边等一等。石头太多了,我怕会砸到你。”唐临站着没动,盯着他问:“那你就不会被砸到了?”
……好像说的也是哦。萧子白想了想,干脆祭起牛角梳来,拉着唐临一道站了上去,飞到高处后,才并指为剑对着那岩洞入口处轻巧一点。
唐临本以为会有剑气挥落,然而却只见潺潺流水哗哗自岩石缝隙间淌下,很快就打湿了大片大片的泥土,甚至聚起了几个小小的水洼。那些层层垒起的岩块碎石却没有倒下,而是诡异地维持住了一个脆弱的平衡,萧子白诧异地一挑眉:“我当初砌墙原来砌得这么好?”
“那你要不要把它保留下来作为历史珍藏?”唐临不客气地冲着萧子白的背翻了个白眼。萧子白尴尬一笑,伸手要指那堵摇摇欲坠的石墙,想一想发现不对,这样一指石块都会往岩洞里倒,连忙改指为拉,手掌虚握,捏住虚空往外用力一拽。
耳边哗啦砰咚一阵响,大大小小的石块顺着水流的痕迹一路滚落下来,摔在地上散乱成了一堆,唐临见到这乱糟糟的模样,忍不住皱一下眉:“需要保留这些东西做纪念么?”
他问萧子白,萧子白看了看那些石块,坚定地摇头。
于是唐临毫不客气地一挥袖子,放出层无色火焰来把那些石块都烧没了。眼看着地上终于干净了起来,他这才松了口气,收回火焰,同萧子白一起往岩洞里走。
被火烧过的地面还有些烫,但已经是他们能够承受的温度了。萧子白拉着唐临往里走了一会儿,忽然问:“所以我们刚才为什么要费尽去把冰化掉又把石块弄开?你直接放火烧完不就行了么?”
“……说得对,但是我忘了。”
“……我也忘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决定遗忘掉这件事,继续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般往岩洞里走。
大概是因为被萧子白冰封住了很多年的关系,这岩洞里还带着些阴冷潮湿的味道,不过被唐临一烧之后,这种湿冷倒是褪去了不少。唐临左右看看,忍不住摇头道:“我记得我当时看到的岩洞并不是这样的。”
萧子白听了一笑,脚尖轻轻一点地,白色的冰霜便自他的足底蔓延扩散开来,很快就覆满了整座岩洞:“你当时看到的是这样吧?”他指了指满洞的晶莹冰层,唐临刚要点头,便听见冰层下的地面和岩缝传来了可疑的崩裂声。
“我觉得你还是先维持着这些冰层吧。”唐临默默地说,他扫了一眼,果然看见地面上蛛网似的裂隙。
萧子白沮丧道:“……我忘了冷热交替这回事儿。”
“没关系,我也忘了。”唐临安慰地拍拍他肩膀,又感应了一下周围,宽慰他道:“没关系的,周围并没有什么动物植物,就算裂了也不会有什么因此受伤的。”
萧子白被这个消息抚慰了,他略松了一口气,继续带着唐临往前走,唐临则悄无声息地散出属于妖族的威压,命令这附近的两窝小鸟、一大家兔子、三四只老鼠、一条大蟒蛇等等住户立刻搬家走人。
他们拐过一个弯道时,唐临眼尖地瞥见一条蛇的长尾自弯道尽头一闪而过,立刻敏捷地拉住了萧子白:“我怎么记得岩洞之前没有这么深呢?”萧子白脚步一停,自然地回头望着唐临:“也没有多深,前面不远处就到了。”
唐临佯作恍然地点头,不动声色地威吓了那动作过慢的蟒蛇一番后,他装作不经意地往萧子白的身侧迈了一步,这才一起接着前行。萧子白完全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等到他们走过那一小段弯道后,攀在岩壁上瑟瑟发着抖的蟒蛇才“砰”地一声摔落在地上,放松地摊成了长条状。
萧子白的耳尖动了动,疑惑地回头:“什么声音?”
“大概是水吧。”唐临笑着说,他杀气森森地绕着那蛇的七寸转了一圈,吓得那蛇从地上弹起来,摇摆身子飞快地溜远了。
萧子白点点头,也没有深究,直接带着唐临来到了一块岩石前,他指了指那石头,怀念地笑道:“看,那是你的壳。”
唐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了。
“我的壳?”他不可思议地道:“你还真的留着……等等,我以为这么多年了,它早就自然分解掉了?”唐临惊奇地走过去看,随即蹙眉:“我以前还真小。”
“是啊,很小很小的一只。”萧子白在岩石前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落着些灰尘的蛋壳,又看了唐临一眼,状甚遗憾地说:“可惜你长大了之后就再没有那么可爱了。”
“你指望我一辈子都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团子么?”唐临抽抽嘴角,提醒了他一句:“别忘了,未成年妖不能啪啪啪的。”
刚刚领悟了生命大和谐的萧子白立刻改变了立场,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自己真实想法的对立面:“长大了很好,团子可爱归可爱,还是大鸟和现在的人形比较好看。”
唐临白他一眼,捡起那蛋壳晃了晃:“说起来我们来看这蛋壳究竟要做什么?”他对这蛋壳的感觉很奇怪,不太好形容……就像是你出生长大后你老爹老妈突然从家里冰箱翻出来一袋东西,然后说“啊宝贝这是你当初出生时的胎盘啊”这样,非常地……奇怪……
“啊……”萧子白看了唐临几眼,欲言又止。
唐临一皱眉,不耐烦地道:“你有话就快说。”
“我看了一些灵宠饲养的相关书籍了。”萧子白小心翼翼地道,他忐忑地看着唐临,生怕他因为“灵宠”这个词而生气。唐临眉眼也不抬,直接对他点点头,说:“嗯,然后呢?”
萧子白略略放下了心,接着讲道:“然后……然后我想起来你当初没吃这蛋壳。”
“……吃蛋壳?”唐临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我为什么要吃蛋壳?”
“我也不知道啊!”萧子白非常委屈:“我看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很多灵兽妖兽出生后都会把自己的蛋壳吃掉……好像是因为蛋壳里蕴含灵气什么的?能够让他们长得更好?”
唐临用嫌弃的眼神打量了那脏兮兮的蛋壳几眼,感受了一下它的成分:“是有灵气,刚出生的时候吃了它大概是会强壮些。”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了萧子白迅速变化的眼神,也听到了契约那一侧某个人越来越强烈的心声:“那你就吃掉它!吃掉它!吃掉它!”
“吃你个头!”唐临忍不住叱道,他把蛋壳用力摔在了萧子白的身上:“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对幼崽来说可能还有点用处,我都成年了!还吃个鬼的蛋壳!”
他指着那蛋壳上积着的一层厚灰:“都过了这么久了!说不定它早就坏了!我才不吃呢!谁爱吃谁吃去!”
唐临怒气勃发,妖族气场碾压数百米方圆,吓得周围的那些拖家带口逃难的小动物们赶紧加快了速度,生怕慢一点就被身后的唐临大魔王给切吧切吧做成兽类拼盘。
“好好好,不吃不吃不吃。”萧子白一边赶紧接住蛋壳,一边抱住了唐临给他消气顺毛。
像当初抚摸着团子翎羽光滑的脊背那样,萧子白轻轻地抚摸着唐临的背,唐临在他的动作下一点一点地消了怒火,但还是坚决地重复着:“我绝对不要吃那个蛋壳。”
“不吃了,说了不吃就不吃。”萧子白哪里还有什么立场,他坚定地站在了唐临的那边。但看了一眼手中的蛋壳后,他又有一些犹豫:“那我们拿这蛋壳怎么办呢?难道就这么扔掉?还是放起来?”
“爱怎么办怎么办!反正我不吃它!”唐临的怒火又有一点点将要重燃的迹象,萧子白赶紧继续顺毛,同时绞尽脑汁地开发起了蛋壳的用处:“那……这蛋壳算不算是什么天材地宝?材料什么的?”
“我怎么知道……”唐临恹恹地说,想了想,他还是勉强回答:“应该算吧。毕竟你也知道,我还算是个厉害的妖怪,羽毛什么的都可以算法宝材料,这个蛋壳应该也算?”
“那我就用它铸剑好了。”萧子白语气轻快地说。
唐临愕然片刻:“哪里有用蛋壳铸剑的?”
他想了又想,还是坚决摇头:“我还没见过蛋壳剑……你要铸剑的话,我给你点羽毛?再给你一点血?眼泪也可以……我记得血应该是有用的……”
萧子白用唇抵住了他的唇,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吻了片刻,萧子白才放开他,对唐临轻声道:“羽毛我这里有,血和眼泪就算了。”唐临的眉毛皱起来:“我记得血和眼泪比羽毛珍贵……”
“可是我不想让你受伤流血,更加不想让你哭。”萧子白静静道。
唐临的话凝固在了喉咙里。
萧子白搂住他,温柔地吻着他的耳垂:“我想保护你,唐临,保护你——我希望你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流血,再也不会哭泣,所以我不要你的血,也不要你的泪,我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看见它们。尽管它们可能会很珍贵很有用,可是对我来说,没什么比你的笑容和安全更重要了。”
“就像你希望我能长长久久地活着那样,我也希望你能够长长久久地活着,快快乐乐,康康健健。”
萧子白的话很轻,但在这狭小的山洞里能听得清清楚楚。那些没来得及出口的话好像变成了什么酸涩的硬块,硬硬地堵在他的喉咙里,又酸又涨,让唐临的眼圈有一点泛红的冲动。
“……好。”唐临声音低低地说,萧子白笑了一下,吻住了他的眼角,吮去了还没来得及落下的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