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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跟仙界,关系很一般,因为无法制服对方,干脆井水不犯河水礼尚往来一下,地府与妖魔的关系……那是一直不友好,妖魔全在逆天而行,修炼以求强大长生,跳脱出轮回不说,小人得志的个别奇葩会时不时到地府耍一遭,杀个人打乱生死簿是常有的事情,把自己成妖成魔给地府减少的业务十倍八倍还回来,搞得乌烟瘴气。
鬼差们贪小便宜是一回事,地府和妖魔的宿怨是另一回事,堇泱听到一只不认识的鬼差提出这个建议,心生疑惑,眯眼摸下巴试探,“您……这么热心?”
“凌霁是我们的vip。”鬼差腆着笑脸,给凌霁作揖。
堇泱想不透,凌霁却十分向往,“地府婚礼,好好玩的样子!”
“喂喂。”堇泱制止,“你活的好好的,去地府干嘛?不怕回不来?”
凌霁一想也是,把魂魄和肉身分开容易,合起来可是难了,兴奋劲缓下来继续吃自己的泡面。鬼差一瞧,凑过去说服,“不用你去,诚心的去就好,在地府撒谎是看得出来的,那拔舌钳最敏感了,听到谎言,咔嚓咔嚓的,帮你验一验真心不好吗?”
心里想见识一下,凌霁蹙眉,“真的?”
“什么咔嚓咔嚓!”堇泱不爽,“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不就好了?何必折腾这些。”
“咳咳。”凌霁爸爸冷不丁轻咳起来,“我要替女儿讨一个保证,你刚才说得好听,现在各种推脱,呵呵。”
呵!呵!
暴脾气上头,堇泱怒归怒,想了想确实是自己提出来的,再看凌霁爸爸一副“就知道你不敢去”的不屑样子,瞪眼,“去就去,怕你们不成!
鬼差眉开眼笑,招来同伴,煞有介事弄出个无形的结界把凌霁一家与周遭分隔开来,指派任务,“你,化妆师,你,打光师,你,摄影师,你,主持人,你你你,现场音乐、布置、道具……”
“什么跟什么啊?”凌霁懵了,“你们拍节目呢?”
鬼差搓搓手,“这不是想搞个新的节目,赚外快,上穷碧落下黄泉,天界不屑搞这些,咱们最接地气,不要浪费商机……”
“那我干嘛?”堇泱插口。
“走!”鬼差们一齐甩了甩手里的索魂绳,惹来一阵黑乎乎的迷雾,把堇泱带走的同时,给凌霁爸妈换了套体面的中式服装,模样从简,用了上好的绸子,连怀里的弟弟也换了套绣满囍的小袄,活脱脱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凌霁看得入神,脚下蓦然出现青烟,自己身上的衣服幻化成了凤冠霞帔,沉甸甸缀着真金白银、珍珠碧玉,难受得踉跄几步,哀怨,“要不要这么浮夸啊?”
“要的啊!”一个鬼差折回来,往公园的喷泉点了点,水幕腾空而起直连天际似的,展出地府里的景象。
他们挑的地方很奇怪,四面一片火海,有序地翻腾、蔓延,像是开遍了红色的花,中央是个原形的台子。堇泱被围在中间,穿着身红色旗袍,良好的剪裁勾出了曲线,绾发带簪,耳坠莹莹发亮,摇了把红色羽扇百无聊赖地踱步,见到所谓的“摄影师”,似是感觉到凌霁在看,红唇一勾遮了半面,赭色狐狸眼映了漫天火光,危险而诱人。
堇泱很懒,跟凌霁在一起又热衷于脱衣服,对于打扮不大在乎,只对头发和指甲宝贝得紧。如今一瞧,凌霁才知堇泱打扮起来是那么艳光逼人,才知每天夜里指尖游过的身子究竟如何,目光在前凸丨后翘的身段上打转,吞了吞口水,“怎么……我们不是一套呢?”
眼见要十八禁了,鬼差致力于扫兴,幽幽回答,“你身材撑不起旗袍。”
“……那婚纱呢!”凌霁怒了,想扯下凤冠,“太重了!”
鬼差摆摆手,“不兴那一套啊!白色在我们那儿,是丧事。”
“哦。”凌霁认命,轻提裙摆往旁边一坐,“太沉了。”
真的入了戏,鬼差想去扯凌霁起来,可繁复的衣服让他无从下手,索性一跺脚,“等会儿起来啊,必须!”
“难道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吗?”
“对啊!”鬼差抬手示意凌霁看爸妈,“高堂。”
凌霁惆怅,“那堇泱的高堂……”
像是等这句话很久了,鬼差击掌,当机立断插话,“不如我们请绫蔓上仙吧?”
这回,凌霁总算不觉得堇泱多疑,也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撇撇嘴,“算了,随便拜拜就好。”
“哦……”鬼差吃瘪,向地府那头联系。
鬼差里有个矮子,八岁摔死的,因为血口子在后脑勺、样子很完整很萌,整天含笑很喜庆,负责主持,跳起来跟堇泱说话,蹦达一次说一个字,“一!拜!天!地!”
“有什么好拜的。”堇泱翻白眼,“他们也成精了?”
身处公园正中,别人看不到凌霁,凌霁却看得到他们,同样觉得对着天地磕头很傻,举手制止,“pass。”
“那……二!拜!高!堂!”矮子鬼拼了老命去凑狐狸的耳根子。
“啧。”堇泱不满,转过去一瞧,却见行动不便的凌霁敛裙跪下郑重一叩,搞得二老热泪盈眶。下一秒,凌家夫妻俩含着水光的眼睛瞅到堇泱,她心虚,撩了撩下摆,磨蹭要跪时顿了顿,尴尬道,“那什么……”
“哟,不好意思了?”凌霁那头的鬼差调笑,“第一次见狐狸精要脸。”
不管堇泱怎么不情愿,没跪就是没跪,凌霁爸妈的面色黑了一半,而凌霁知道堇泱的别扭,本是期待,被鬼差一句“狐狸精不要脸”的话浇得透心凉,瞪了一眼鬼差,再看堇泱的犹豫觉出不对,低呼一声,“呀,你们服装师怎么搞的,开衩太大了,跪下肯定走光!”
凌霁爸爸不由瞅了一眼,尴尬道,“算了,心意到就好。”
“礼节也要到!”堇泱拽过矮子鬼,放镜头前挡好位置,跪下磕头一气呵成。
凌霁爸妈笑得眯了眼,鬼差趁热打铁,推了推凌霁,“愣着干嘛啊,对拜啊!”
“等等!”堇泱举手,“我还没发誓。”
矮子鬼也埋怨鬼差抢话,猛点头,“对对,主要是发誓,不是婚礼好伐!”
“你发啊。”鬼差不屑,扶着凌霁起来,“那边的主持就是个垃圾,我们看她出丑!”
不管主持鬼之间的恩怨,堇泱抿唇,正式把演练无数次的誓言说出了口,“我堇泱永生永世对凌霁一心一意,若有违反,必遭天打雷劈,吞魂噬魄……”
感动归感动,凌霁想到前世的堇泱真的遭遇过,怎么都笑不出来。将女儿的哀色看在眼里,凌霁爸爸打断了堇泱诅咒自己的恶毒话,“等等!”
“怎么了?”堇泱纳闷,“我说的不够?”
凌霁爸爸叹气,“没意思,年轻人嘛,说什么天长地久,要是心不在了何必勉强……”
后头全是好聚好散的丧气话,越听越邪乎,堇泱琢磨出了点门道,喜形于色,“你是觉得我咒自己太狠了?相信我了?”
“不是!”凌霁爸爸辩解,“咳……我是怕我女儿想分,你碍事。”
转折这么生硬,任谁都听得出来心软,凌霁埋怨叫一声“爸”,堇泱乐颠颠跟着叫,把凌家夫妻俩逗得合不拢嘴。其乐融融之时,鬼差们完成了任务,聚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凌霁听不见,堇泱连高兴都是三分钟热度,听到了后半段。
矮子鬼说:“谁出的馊主意啊?完全没有用。”
鬼差说:“没道理啊,那石魔那么恨狐妖,吃了她正好有力气出地府,怎么不出来呢……”
石魔?
“你们说什么?”堇泱猜出了七八分,“石璎逃掉了,对不对?”
鬼差们缄默不语,你瞧我我瞧你,而环绕的火苗一下子蹿得老高,烤得中心台子灼烫发亮,映出地上的血迹与磨痕。堇泱随便抓了只鬼读心,很快明白了事情始末,气急败坏,“我就说你们没安好心!”
原来,地震不是意外,鬼差撞见凌霁出馊主意更不是意外,早前不久,石璎挣脱锁链,力量之大甚至穿过地府惹得人间地震,而后体力不支跃入这片火海。下头没有出路,石璎虚弱,地府谨记绫蔓上仙留活口的吩咐,想把她引出来,想拿堇泱当诱饵:一是诱石璎,二是诱上仙。
堇泱不在,石璎出来是死,不出来也是死,当然愿意焚成灰烬落点清静,堇泱在的话,石璎出来有一线生机,而绫蔓上仙说不定听说会来,诱饵有了,帮手有了,这麻烦可能就搞定了。
“我真被吃了怎么办?”堇泱暴怒。
鬼差拍脑袋,“哎哟,你不会还手啊?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烧太久,肯定死了。”
堇泱小心张望,下头一片吞噬生灵的血红,没有边际,从不停歇。莫名皱了眉,堇泱盯着许久,眼里只见翻腾的火舌,不见任何生命的迹象,地府的鬼差们分道扬镳回去打报告,独留她一人呆立。
“唉。”堇泱跟凌霁打了个招呼,去雪凰修炼的石洞,在门口雕刻便条:石璎已死。
她不知雪凰多少年出来,用枝蔓掩了掩便条,转身离开。
夜幕降临,幽深的石洞自里发亮,白光打在正对面的壁上,映出两道人影,一卧一立。石璎躺着,周身没有一块好的皮肉,焦黑血红,眼睛因烧伤连结一片,成了奇怪的肿起,每一次呼吸,鲜血凝结的薄层会撕扯拉伸,将破未破,次数多了流出黑红的血,纵横蔓延。
石璎身上尚算完好的,是胸膛中央的内丹,先前被玄冰剑刺破的伤口处留下了至寒的碎末,阴错阳差让石璎没有死于地府炼火的炙热。
将烫伤的手臂包好,雪凰洗去一身地府带来的煞气,再没了动作,面无表情看着石璎的血流干了,看着石璎嘴唇翕动,在细弱断续的悲鸣里揉揉眉心,闭目养神,暗忖着没有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