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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拳馆,冷清而寂静。陶野跪坐在那里,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她早已经习惯了吵闹的环境,习惯远远地去注视眼前的这个人。
现在,她很紧张。
时麒一身大汗,衣衫尽湿。“五一”这几天特别的热,她只穿了件纯色宽松的棉t恤,一条黑色的练功裤。纯棉的布料被浸湿了,贴在身上,可以清楚地看出她里面还有的一件背心的轮廓。陶野心里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大概是不能想象如果不是这样,她简直更不知眼睛要放到哪里。
陶野就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一样,静静地坐在一边。时麒给自己擦着汗,一时也没有出声,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不对,酝酿了半天她放弃了,站了起来:“我太热了,回去洗澡去。”
接过时麒递给她的毛巾,陶野怔怔地也跟着起了身:“那你等会儿……还来吗?”
时麒看了她一眼:“要上课,自然要来。”
陶野低下头去,没有说话,等再抬头时,时麒已经走了。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上课了,今天却还没有一个人来。她又缓缓地坐下去,坐在时麒刚才躺下的地方。空气中仿佛还能听闻时麒的喘气声,虽然疲累但却亢奋的,点滴传进她的心里;还有那些散发出去的汗水,陶野从来没有想过汗腺分泌的液体也会是一种催情的东西,使她总不自觉在脑海中浮现时麒贴近她的情景。她觉得自己心里那些龌龊的思想如果被时麒知道的话,一定会直接撕了她。
是的,陶野知道自己总是在意淫,她想这也是一种侵犯。
一面羞耻的无以复加,一面又不可自抑地浮想连翩,陶野就这样等来了上课的小孩子们。
下午的时候小姑娘又开了一次胯,时麒还没有来,刘成亲自上场捉住她的腿,被她女儿痛得抓了一手背的指甲印。小孩子们也又开了一次,在一片鬼哭狼嚎声中,时麒才清清爽爽的出现。
轮也该轮到自己了,陶野紧张地站在那等着,结果时散鹤看了看她:“你明天再开。”
于是陶野就这么逃过一劫。
“五一”放假,按照往年,陶野都是会回家的,今年因为要来拳馆,她就打电话向家里报备一声。谁知陶妈说她也开始晨练了。原来陶妈最近在和女儿的联系里一直听她说练太极拳好,心里就留意起来,正好有合适的机会,也就加入了社区的一支晨练队。但是她们队上是没有教练的,就只能跟在后面比划。
陶野离家早,不常在家,和她妈之间,若是处在一起,那自然是亲亲密密的,可隔了几座城市,只靠电话联系着,难免有时会找不到话题,或者说来说去,又到陶野不愿意去接触的那些内容去了。这回和她妈打电话倒聊了挺久,母女两人围练着太极拳都讨论了好一会儿。陶妈高兴地说等她什么时候有空一定要来学习学习,陶野听了吓一跳,因为脑子里直接就跑出了时麒的影像——只要想象一下她妈和时麒会面对面,陶野就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个时候她一定会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跟她妈说话,又拿什么面孔看着时麒。
光那样想一想头皮都要发麻了,陶野幻想了好一会儿,才跌回到现实里。
现实就是,那天的她虽然逃过一劫,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反正从那一天起,陶野就过上了非人的生活。
开始的一些天,考虑到她的年龄,陶野觉得时麒都只是在慢慢地帮她拉。平时时麒本来就在拳馆的日子里,自然是有人在一边协助的,但是星期二、星期四的时候,陶野就得算着时间给时麒打电话了。
这个电话的理由是理直气壮的,陶野也就没有太小心翼翼,每次时麒都不会让她等太长的时间,这个时候陶野才真正发现她和时麒是多么不一样的人。每次和时麒一起来帮她开胯的人都不相同,年纪都是相仿的,性格也相似,很会说话,对她这么大年纪了还开胯都是各种惊叹佩服,搞得本来很不好意思的陶野都要忍不住佩服起自己来。
当然,不管来的人多会说话,多会调节气氛,都不会改变开胯是件很痛苦的事情的本性。可是开了一段时间之后,一次从单位下班时,办公室里有人突然问她是不是又去练拉丁舞了,但又自己摇了摇头说是不像。陶野其实是知道同事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的,跳拉丁要拉拔身形,走出去的身姿都和别人不一样;而太极拳的张力是在内的,太极拳的外在看起来是很柔和的,但是随着筋骨的松活,她觉得自己的步履都要轻松些,这些细微的变化,她在慢慢体味着,不曾想也会被人看出来。
每个星期就有六天必须开胯,唯一休息的那日陶野自头天晚上睡觉起就很安心了。第二天早起见日头正好,她就把床单被套都剥了洗了,然后收拾好了自己,准备上街去买一些东西。
自从练太极拳之后,她的生活逐渐被其影响,从前好不容易能谈得来的几个舞友也少有联系。看着通讯录里的名字,陶野想想时麒身边的各色朋友,也觉得自己一个人上街实在有些孤单得不像样。
舞友接到她的电话也很吃惊,因为一般来说陶野都是很被动的人,通常都是别人来邀约她。不了解的人刚开始会以为她是有多清高,相处久了才知道其实她只是性格使然。
电话那头欣然同意一起去逛街,陶野挂了电话便往约定的地点走去。等她见到那人时不禁笑了笑。她的这个舞友一直都在跳拉丁,脚下那双高跟鞋显得她更加窈窕纤细,反观自己,脱掉好不容易穿上的高跟又换回了平底,一身再休闲不过的衣服,真是鲜明的对比。不过对于她来说,舒服最好,合适最好。
那舞友见了她,先是对她品头论足了一遍,对她不好好拾掇拾掇自己感到很不满。陶野知道这是个热心肠的人,也就只好脾气地笑着任她说,最后舞友才瞪着她的脸说:“好在……你的皮肤看起来不错,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
“……我有吗?”陶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最近也不是一个两个人说她皮肤好了,天知道她只是用些最简单基础的护肤品。
“嗯,白里透红的,说吧,有什么秘密?”舞友迫不及待地追问。
陶野望天两秒,很诚实地说:“我没什么特别的秘密,就是……”她想起上次敖烨请拳友吃饭时饭桌上谁无意说过的一句话。当时饭桌上既有练拳的女性,也有是身为女性的家属,但当时确实练了拳的那些人的气色看起来个个红润,那两个没练过拳的家属,也不知是天生体质还是什么原因,即使坐在开了空调的包间里,脸上也透不出一点血色,“我就是……开始练太极拳了……”至今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在练太极拳,知道的人也多以瞠目,好像她这个年龄和那种运动完全搭不上关系,对此都想不通。
舞友的表情与那些人如出一辙,陶野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是吧……”舞友吃惊地叫,“你这是要提前进入衰老期了?”在她印象里打太极的不都是老头子老太太吗。
“那你看我是衰老了吗?”陶野指了指自己的脸,笑着问。
舞友这一下说不出话来,但她还是难以接受,就追问起其中种种来。
陶野自然不可能全说真话,但对于太极拳的感受她还是很真实的,说到后面就有些微微的抱怨了:“你不知道,我现在开始开胯了,每天痛的要死呢……”
舞友一边听,一边不停咂舌,可是看陶野明明是抱怨的语气,那脸上却又隐含期待之类的东西,她便拍了拍陶野的肩:“陶野,当初学拉丁舞的时候我可没看你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虽然辛苦,但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欢啦。”
陶野听了一怔,她想了想,曾经学跳舞,也只是走投无路急于想摆脱自己的现状才做出的决定,她确实学得很认真很刻苦,到后来也有一些喜欢,但那些喜欢相较于现在来说,就算不了什么了。
“哎,你以前学的舞步都忘了吗,晚上要不要去我们那玩玩?”舞友还是不甘心地怂恿她。
陶野笑了笑:“不能去了。跳舞和练拳完全不一样,可不能混淆了。”
“可惜了,”舞友摇头,“如果你真能开得了胯,估计我们有些高难动作你也能做到的。”
话是这么说,但陶野现在一点也不会觉得可惜。如果那个晚上她没有在拉丁舞培训班里再次遇见时麒,没有一时头脑冲动地做下错事,就没有后来这种种,也大概永远不会去接触太极的这个圈子。但如果是那样的话,陶野想那应该是更大的遗憾吧。纵使那个人天天可以看到却得不到,对于她来说,也总比没有的强。
人的要求其实都是非常简单的,没有吃穿的时候,能解决温饱就可以了,等温饱解决了以后,才会上升到对品质的需求。对于陶野来说,现在她刚刚脱离没有吃的范畴,属于那种年节时候看一眼挂在墙上的腊肉都能香喷喷地喝下去一碗粥的贫寒时期。
她心底本来有一个沟壑,但是被珊珊直接在表面铺了一层土,这层土隔断了阳光的穿透,使得底下黑幽深暗,而不见天日的情愫却遵循着种子的原则,总是要破土而出的。
只不过,还需要一些养分罢了。
一边聊着,陶野与她的舞友一边走过街头,她抬头看看灿烂的阳光,突然发现即使是光线中的微尘,都跳跃着活得那般美好,果然,逛街才是闲暇无事时最消磨时光的方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