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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熙帝冲进了面里,然而,在大殿内,却是空无一人。
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身体,继续战栗。
一股炙热顺着血液流变全身。
错觉?!
只是她的错觉吗?
还是,是他的魂魄终于肯来见她了?
他……
真的已经不在了,不在了吗?!
阿暖,真的是你?
是你吗?!
既然来了,为何这快便不见了?
为什么?
你也恨我对吧?恨我当年没有保护好你,恨我这些年,一直没能让你回家,恨我在思念的同时,渐渐地遗忘。
“你出来!出来?!”永熙帝失控地在大殿内四处寻找着,便只是魂魄,也好!
至少,至少让她跟他说声对不起!
“出来啊!你出来!出来——”
冷雾等人在永熙帝冲进了庙中之后,便也急忙跟上。
在见了永熙帝此时的神色之后,众人都愣了愣。
其他随行的侍卫未曾见过永熙帝这般模样,在她们的眼中,永熙帝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威严帝王,而此时,眼前的帝王,便像是一个疯魔了的傻子一般。
可冷雾见过永熙帝这样的表情。
十三年前,几乎同样是这个时候,他见过了永熙帝这样的神色。
如此如此的相似。
可,陛下来云州,不是为了豫贤贵君吗?
如今,这又是如何?
“你出来!你快出来啊,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这样——”
冷雾咬了咬牙,上前,“陛下,怎么了?”
永熙帝听了冷雾的话,当即转过身,猛然攥着他的肩膀,“帮朕找!快帮朕找!”
“找……找谁?”冷雾心跳的有些快。
永熙帝面庞之中弥漫着癫狂之色,“阿暖!找阿暖!朕看见他了!看见他了!阿暖,他在这里!朕方才看见他走进了庙里!你看见了没有?你也看见了对不对?你帮我找他出来,帮我叫他出来,他恨我,生我的恨,所以不肯出来,可是你没有伤害他,冷雾,你是他送到朕身边的,你伺候过他,他对你一直很好,你帮我叫他出来好不好?他会听你的,他会的……”
冷雾脸色微微一白,“陛下……你……你看见了全宸皇贵君了?”
“是!我是看见他了!”永熙帝像是疯魔了一样,浑身仍是颤抖,“他忽然间出现在我面前,然后一脸彷徨的……进了这里,他一定是知道我就要忘了他,所以,方才出现的……他知道我……我……我进来找他了,可是,他不见了,不见了……他恨我,冷雾,他恨我!他一定是恨我!你帮我叫他出来,我只是想见见他,想见见他……”
冷雾看着眼前几欲疯魔的女子,心绪也有些乱。
陛下看见了皇贵君?
皇贵君?
以陛下的话,她是……
“陛下……您……您是看见了,皇贵君的鬼魂……”
话方才一落,永熙帝便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目光狰狞,“谁让你说他死了!”
即便她自己心里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却无法容忍别人也这般说。
冷雾连忙跪下,“奴侍该死!”
其他随行的侍卫见状,也都纷纷跪下,心里脸上,也是一片惊愕。
皇贵君失踪十三年。
如今,在夜幕降临之际,陛下在寺庙之前,见到了皇贵君。
那不是魂魄,又是什么?
永熙帝狠戾地盯着他半晌,然后,没有再向他求救,而是,自己继续寻找,然而,庙中的大殿也便这般小,她几乎找遍了每一个角落,但是,都无法找到。
便是鬼魂的影子也没有,她开始冲向了大殿后面的寺庙内院。
那里,是庙中的僧人居住的地方。
姻缘庙中的出家人都是僧人,也就是,男子。
内院是僧人修行以及居住的地方。
“陛下!”冷雾起身,转身对那几个呆愣的侍卫喝道:“快!快跟上!”
众人方才起身,一同与冷雾跟上。
然而,便在永熙帝等人往内院而去没多久,在大殿中央供奉着的姻缘佛的背后,走出了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女子,而女子此时,横腰抱着一个男子,而男子的脸,刻意地被转向了内侧。
女子抱着男子跃下了地,然后趁着渐渐暗下来的夜色,悄然地离开。
而那边,永熙帝将姻缘庙的内院搅的鸡飞狗跳。
她冲进了内院,随后,便是疯了一样,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找,一间房一间房地寻,惊得正在用晚膳的僧人胆颤不已。
不过,好在庙中的僧人都在用着晚膳,否则,后果更加严重。
云州不大,只有三城,州府所在之地称云城,而云城的区域比另外两人合起来也要大上两倍,因而,百姓习惯将云城直接成为云州。
云州一向太平,而姻缘庙与州府也不过是隔了两条街,而姻缘庙在当地享有盛名,一直香火鼎盛,当地的名门望族,朝廷的衙门,对姻缘庙也是格外的看重。
别说是在姻缘庙里生事,便是姻缘庙附近,也是极为的安静太平。
因而,面对这般一个疯子闯进来,以及她身后跟着的几个凶神恶煞的持刀护卫,寺中的僧人惊惧不已,便是连求救都给忘了。
姻缘庙的内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即便有了冷雾等随行人等的帮忙,永熙帝将每一间房间都给搜完了之后,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时辰了,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多了一抹阴森之气。
而这时候,庙中的主持终于回过神来,上前阻止像是要将他的庙宇都给拆了的疯狂女子,“这位施主,你这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永熙帝猛然攥住了衣领,面目狰狞地叱喝:“是不是你将他藏起来了?是不是你们将他藏起来了?+他给我交出来!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这时候,似乎她已经分不清,那就是是魂魄还是人。
住持根本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兴师问罪的气势也被永熙帝的戾气给打消了,“施主……施主……你……”
旁的僧人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永熙帝见他支支吾吾的,似乎更加的确认,是他将雪暖汐给藏起来了,甚至没有去想,一个人如何将鬼魂给藏起来,戾气大涨,手移到了住持的脖子,欲将他置之死地,像是,只要杀了他,雪暖汐便会出来,便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彻底地失控了,十三年了,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见到雪暖汐。
这一刻,她比当年见到赵氏的时候,更加的激动失控。
冷雾追了上前,见了这般情形,便上前:“家主,你先松手,松手。”
永熙帝没有松手。
“家主,你冷静一些。”冷雾跪在地上,“家主,不管如何您先冷静,家主——”
虽然杀了一个住持对永熙帝来说并不算是什么。
但是,如今事情不明,总不该这般快就闹出人命。
“家主,若是将人杀了,便再也找不到人了r主,你松手,松手!”
之前冷雾的那些劝告的话,对永熙帝来说,不过是废话,可是,最后一句,却让她找回了最后一丝清明。
若是这人死了,谁帮她找阿暖?
他是出家人,是出家人,一定有办法帮她找到阿暖的!
阿暖——
永熙帝猛然松开了手。
旁边的僧人连忙上前扶住了住持,一脸惊恐地盯着永熙帝。永熙帝没有回答他的话,双目赤红地盯着被两个僧人一左一右护着的住持,“他到底在哪里!?”
那住持此时还未喘匀气,可面对永熙帝的狰狞质问,却还是回答了,“小……小僧……不知道……施主……说的是……谁……小僧……寺中未曾……藏过任何人……施主……若是不信……可以去报衙门……”
永熙帝不接受这话,大步上前。
几个胆大的僧人挡在了住持前面,“施主……你莫要再……再……我们……已经有人……去报衙门了……很快……衙门的捕快就会……就会来的……”
永熙帝盯着说话的僧人,目光一点一点地冰冷。
“你……你想做什么……”
那住持感觉到了永熙帝身上的冰冷杀气,连忙拉开了护在自己身前的僧人,壮着胆子看着永熙帝,“小僧实在不知施主所说的人是谁……方才施主也将庙中各处都搜过了,可曾找到人?小僧是出家人,怎么可能将人藏在寺庙中?小僧的寺中也从来不留香客的……施主,姻缘佛在上,各方神灵在上,小僧若是有半句谎言,便让小僧死后入那修罗地狱,还请施主莫要在为难寺中僧人!”
“家主……”冷雾也上前,“请容奴来询问。”
永熙帝没有回答,但是,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冷雾便当她是默许了,转过身,看向那住持,“住持大师见谅,我家主子并不是有意打扰寺中安宁,只是,我家主子方才在寺庙外见到了我家侧夫进了寺中,因而,方才一时激动。”
住持见了冷雾态度算是友善,脸色也缓和一些,“这位施主,寺中的确未曾藏着……”
“不满住持大师。”冷雾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瞄了一眼永熙帝的脸色,然后,方才道:“我家侧夫已然失踪十三年……一直……生死未卜。”
住持一愣。
“我家主子方才却看见了我家侧夫,只是,进来之后却遍寻不着。”冷雾继续道。
住持愣愣,看向永熙帝,却见她此时已经是合上了眼睛,即便此时烛火不明,但是,却还是可以清楚地看见了她脸上深沉的痛苦,又呆了会儿,然后,看向冷雾,“这……施主的意思是……令主子所见的不是……人,而是……魂魄?”
永熙帝倏然睁开眼睛,在不甚明亮的烛火当中,眼眸显得阴测测的,瘆人的可怕。
六月的夜里,竟多了一股阴寒之气,仿佛从脚底下钻进身子一般。
一众僧人纷纷打了一个寒颤。
便是出家修行之人,对于鬼神之说,也是心怀恐惧。
尤其是,出家之人,对鬼神,深信不疑。
冷雾不敢明着回答,“请住持大师行个方便,再让我们在寺中仔细搜寻一遍。”
从心底深处,冷雾其实并不是很相信鬼神之说。
若说皇贵君真的死了,而他的魂魄还游历在了人间,那为何十三年来,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女三皇子,都未曾见过?
皇贵君即便真的气恨陛下,但是,总不会连太女和三皇子都恨上吧?
对于男子来说,孩子是最割舍不下的。
若是真的有皇贵君的魂魄,那该是早方才出现才是。
除了鬼魂之外,便也只有其他两个可能。
一就是,真的是皇贵君。
只是,在十三年的遍寻无果之后,这个可能性会有多大?
云州虽然不大,但是,却也是南方极为重要的州城,而且,这里还有蒙家这类的大家族,虽然近几年或许各地的衙门有所松懈,但是,最初的几年,却没有一个衙门敢不上心。
云州也不是什么山野之地,若是皇贵君在这里,怎么可能这般多年一直没有消息?
当然,或许此事和蒙家有关系,只是,即便蒙家有胆量将皇贵君藏起来,也不可能让他活到现在。
除了这两个可能,便剩下最后一个。
那便是当年赵氏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在见到赵氏之前,谁也不信世上会有人长得如此相似!
这世上能够有一个赵氏,便也能够有第二个!
若是第三个可能,那毕竟是一个阴谋!
那人忽然间出现陛下面前……
冷雾最担心的还是第三个可能,当年一开始,陛下对赵氏也是深信不疑,如今,再出一个赵氏,陛下,还能够如当年一般,最终走出来吗?
当然,其实还有最后一个可能,那便是永熙帝看错了。
只是,这个可能,冷雾直接忽视了。
若是十三年前,永熙帝或许会因为思念而心神恍惚,可是十三年之后,这个可能几乎可以忽略。
面对冷雾的要求,住持支支吾吾的,似乎仍有所担忧,“这样吧……施主,内院始终是僧人所住的地方,若是施主不介意,不如你说说贵主子的那位侧夫究竟是何等模样,小僧让寺中的僧人仔细搜寻,若真的有人……一定会找到,至于……若是鬼魂,小僧这是姻缘庙,实在是没有办法做法事……”
“你说什么!”沉默了许久的永熙帝忽然间厉喝出声。
住持一惊,“施主……施主……”
永熙帝此时也不是因为住持的这些推脱的话而震怒,而是他的这些话,提醒了她一件事。
阿暖的模样……
方才,她看见的那个男子……
他的模样……
若是鬼魂,应该是当年的样子,可是那时候……虽然只是一眼,但是,她敢肯定,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她老了,而他的面容,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岁月的痕迹!
只有人,方才会添上岁月的痕迹!
是他!
是阿暖!
不是鬼魂,不是——
“冷雾!”永熙帝没有理会那住持,转过身,对着冷雾道:“给我搜!挖地三尺地给我搜!”
一定是他!
一定是!
冷雾一愣。
而便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便见一群手持武器身着衙役服饰的人冲了进来,“何人在此作乱!?”
永熙帝面色一凛,“来的正好!”
那为首的衙役听了这话,顿时大怒:“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嚣张!”
“冷雾!”
“家主……”冷雾明白永熙帝的用意,只是却有忧虑。
永熙帝面容冷凝沉郁,没有给他丝毫的回应。
冷雾只得领命,上前,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令牌,举在了那为首衙役的面前。
那为首衙役原本是不放在眼中,随意地瞄了一下,然而,便是一下,便惊住了,猛然伸手去夺冷雾手中的令牌。
冷雾自然是躲开了,怒喝一声:“放肆!”
那衙役心惊胆颤,双腿一曲,跪了下来,“臣……臣……不敢……臣……参见……参见……”
“去将云州州府叫来!”永熙帝攥紧了拳头,拼命地压制着心中汹涌澎湃的情绪,一字一字地道。
“……是……是……”
这一夜的云州,乃至临近的几个州城,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了,兵荒马乱。
消息首先传到了在衙门当中值夜的城府耳中,城府连手中的笔都没来得及放下便直奔州府大人的府邸。
此时的云州州府并不在衙门里,而是在离衙门一条胡同远的府中为为嫡长孙女大办满月宴。
城府几乎是狼狈不已地冲进了热闹的宴席中,云州州府还未来得及不悦,便被城府不顾一切冲上前来的一阵耳语给惊的差一点连手中抱着的嫡长孙女都给摔了,脸色惊惧不已地将手中的孩子一把塞给了旁边的正夫之后,便急急吼道:“快……快……去叫上所有的衙役随本官去姻缘庙!快——”
一边说着,一遍丢下在场的宾客冲了出去。
留下了满厅的宾客面面相觑。
京城的消息她也是知道一些的,陛下这时候应该是在陇县行宫静养,可是如今,却出现在云州,她如何能够不惊惧?
想起去年的东南风暴,她浑身的血液都要冰住了。
虽然最终死的人其实不多,可是,对于他们这些地方官员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极为的严重。
即便之前东南诸事,云州州府并没有牵涉其中,因而并未受到牵连。
只是,如今永熙帝的到来,却还是让她惊惧不已。
至于低了一级去年方才新调任过来得城府,更是惊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
云州州府嫡长孙女的满月宴,自然缺不了云州的第一家族大周三大家族之中势力最雄厚的蒙家这位座上客。
不过,前去参加满月宴的不是蒙家主,而是蒙家主的嫡幼妹蒙月英。
蒙家之所以能够兴旺百年,除了祖宗积累下来的根基之外,便是蒙家内部目前为止还未出现过会动淫基的内斗。
蒙家主有两个嫡妹以及几个庶妹。
庶出的可以忽略,而两个嫡妹在母亲去世之后,也没有兴起风波,而是依着祖宗的规矩分了家,然后,领着一份家产过着自己的日子,此外,和蒙家嫡系主脉的关系,多年来一直亲近且团结。
蒙家主只有一个嫡女蒙君怡,庶女虽然不少,但是,有些事情,庶女是不能去做的,而且,太过于倚重庶女,便是给将来的家主找麻烦,蒙家主自然不会这般目光短浅。
而蒙君怡却常年驻守边疆,虽然也有一个成年的嫡孙女,但,毕竟年轻,因而,蒙家很多事情,蒙家主都需要仪仗两个嫡亲妹妹。
一方没有夺位的心思,或许不是没用,只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罢了,而另一方,也信任倚重,或许是有能力压制,因而,蒙家这些年,方才能够一步一步地走出当年被永熙帝狠狠打压的阴影。
虽然族中仍是没有多少在朝中任职的。
但是,近几年开始,蒙家新一批的族人,已经开始走出学堂,着眼春闱。
便是几年的春闱,蒙家也有三人参加。
不过,最终却只有一人考取了进士,得以入翰林院。
但是,比之庄家,还有如今几乎要从三大世家中退位让贤的柳家,蒙家可以说是很成功。
蒙月英和云州的州府关系不错,私交更是不错,因而,当云州州府露出了那般的脸色之后,便知道出了大事情。
因为主人家匆忙离开,而且还是以那样的脸色离开,宴席也没有持续多久便散了。
一众来宾开始纷纷派人打听消息。
蒙月英也随之回了蒙家,随后去了住宅,原本是打算将事情告知蒙家主,只是到了的时候,除了蒙家主之外,二姐蒙月青也在。
“二姐也在。”蒙月英上前道。
蒙月青点头,“我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城中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便过来大姐这里看看。”
“情况不对?”蒙月英坐下。
蒙月青点头,“我见到了州府曾大人以及城府王大人带着一班衙役往姻缘庙方向去了,三妹你不是代表大姐去参加曾大人嫡长孙女的满月宴吗?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蒙月英点头,随后看向蒙家主,将所知的情况都给说了一遍,“……曾大人走得很急,我没有机会打听,只是,根据我对曾大人的了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姻缘庙能够发生什么大事?”
蒙家主垂下眼帘,二十多年过后,此时,她已经是一个满头斑白的老人,只是,当年的精神却没有消失,而因为这二十多年的隐忍,让她不再如同当年一般急躁,虽然去年的事情最终宣告失败,但是,只要陛下一日没有下手,蒙家就还有机会!
“姻缘庙?”蒙月青也蹙眉,她也是想不通姻缘庙那等地方能够发生什么大事情。
两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主位上沉默的蒙家主。
半晌,蒙家主抬起眼帘,“先让人去打听打听情况。”
两人闻言,没有异议。
此事引起了蒙家的注意,不过,却也不是很得重视,可是,接下事情的发展却是完全出乎她们的预料。
半个时辰之后,衙门内的所有在职衙役,即便是已经躺进被窝里面的也都被挖了出来叫去了姻缘庙,将整个姻缘庙里里外外都给护卫了起来,甚至连里面的僧人,都给拘在了一处。
大周除了在东域驻军之外,其他非边境的州城都未曾设立军营。
州府抽调了所有的衙役,但是,却还是不放心,又急忙让人去云州其余两城抽调衙役前来,最后甚至连自家的护卫都叫来了。
而同时,几匹快马,带着一封该有了皇帝峪的书信奔往临近的几个州城。
当夜,云州内戒严。
云州州府和城府各自亲自带着一班衙役在云州城内一家一户地搜查。
城内百姓不禁人心惶惶。
即便是城中来了江洋大盗,也引不起如此大的阵仗。
蒙家住宅蒙家主的书房内,蒙家三姐妹在挑灯议事。
而蒙家主最为关注的,还不是云州州府带着人在云州城内搜寻的是什么,而是被她这般让衙役护卫去姻缘庙保护的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还有,那些派出去的信使,又是肩负着什么使命。
整个云州几乎兵荒马乱的。
究竟是谁来了,谁引起了这些?!
为何是在姻缘庙,而不进府衙?
“大姐,会不会是哪个皇女?”蒙月英猜测道。
蒙月青否定了她的猜测,“皇女没有旨意是不得出京的,目前并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哪个皇女出了京城,若是私访,便不可能闹出这般大的阵仗。”
蒙月英同意,“可除了皇女,还有谁能够让一州州府如此大反应?即使是京城的一品大员,也不可能引起这样的阵仗。”
蒙家主抬头,被岁月侵蚀的布满了细细沟壑的面容一片阴沉,那双浑浊的眼眸中绽放着寒光,“还有一个人,也只有那个人可以引起这样大的阵势!”
“大姐是说……”
两人脸色纷纷惊变。
却似乎不敢将心中的猜测说出。
蒙家主语气变得沉而浊,“永熙帝。”
两人呼吸停滞了半晌。
“只是……京中消息,陛下目前在陇县行宫静养。”蒙月英道,语气,却是没有力度。
蒙月青回道:“三妹,我们在皇帝身边没有眼线!”
蒙月英面色僵了僵,“大姐,她是不是冲着我们蒙家而来的!”
东南诸事,蒙家几乎动用了所有的资源,自然,是瞒不过蒙月青两人。
两人曾经反对过,在事情失败之后,也曾有过怨言,只是,最终都还是被蒙家主给制住了,而两人,最后也是以大局为重,不得不放下心中的嫌隙。
因为,她们都是连在了一条线上的蚂蚱!
蒙家主眯着眼沉思半晌,“应该不是。”
司予昀来信中所言永熙帝已然知晓东南诸事与蒙家有关一事,蒙家主并未告知蒙月青两人,所以,若是永熙帝真的是冲着蒙家而来,一定不会只是这样的阵势。
而永熙帝,也不会亲自前来,而且,还是微服!
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
蒙月青两人也不是年轻不懂事,在蒙家主说了不太可能之后,也联想到了理由,只是,两人却没有蒙家主的镇定。
“大姐,如今我们该如何做?”蒙月英第一个问道。
蒙家主沉吟会儿,“静观其变j帝既然惊动了当地官府,也不太可能避开蒙家!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召见!”
两人虽然忧虑重重,但是,如今情况不明之下,却也只好如此。
三人没有在说什么便散了。
待蒙月青两人离开之后,蒙家主便叫来了心腹管家,“让人去打听一下,看看州府大人在搜寻什么,做的隐秘一些!”
“是。”
……
云州这一夜被闹得鸡飞狗跳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得安眠。
可云州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不小,一整夜云州州府只能够将临近姻缘庙的人家给清查了一遍,然而,却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姻缘庙已经被翻了个遍,就差眉掘地三尺。
看着天渐渐地亮了,云州州府急的汗流浃背。
永熙帝的到来已经是让她惊惧万分了,可没想到她提心吊胆地去见了永熙帝,得知了她召见她的原因之后,更是吓去了半条命。
陛下在姻缘庙前见到了失踪十三年之久的全宸皇贵君!
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不但意味着陛下终于可以找到心爱的皇贵君,太女终于可以找回父亲,可以一家团聚,更意味着,皇贵君在云州,而她身为州府,却一直没发现!意味着,她是害陛下失去所爱,害太女失去父君,害他们一家无法团聚的罪魁祸首!
虽然皇贵君可能是最近才出现在云州,可是,陛下她会听她的辩解?
不会!
甚至,即便她顺利找到了皇贵君,将他送到了陛下面前,也未必能够将功折罪!
全宸皇贵君失踪了十三年!
一个男子,而且,出身名门,样貌才识都不错的男子,即便失踪之时已经过了青葱之龄,可是,却也是极具价值的!
在十三年中,能够毫发无损的可能性有多大?
微乎其微!
届时,陛下必定震怒,而,谁来担这个责任?
自然是她!
云州州府此时甚至恨不得卷进去年的贪赃事件中,至少,掉得只是她自己的脑袋!
想着这些,想着后果,想着永熙帝说出这事之时的眼神,云州州府便不禁浑身冰冷发颤,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强忍着,继续找人!
如今,她只能向上苍祈求,全宸皇贵君失踪十三年,一根头发都没损!
……
姻缘庙中
永熙帝已经在大殿内站了一整夜,别说是合眼休息,便是连坐下来也不曾。
冷雾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上前去劝:“陛下,不如……”
“可有消息传来。”永熙帝打断了他的话。
冷雾道:“暂时还没有。”
“你说,他是不是真的恨朕?”永熙帝缓缓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冷雾沉吟会儿,回道:“皇贵君不会的,陛下,从皇贵君懂事开始,他便一直爱着陛下,他如此深爱陛下,如何会恨陛下?而且,当年的事情,也不能怪陛下。”
“那为何……这般多年了……朕找了他这般多年了……却都找不到?”永熙帝声音说的很艰难,“就在……认为他已经不在了……他却出现了……就在朕的眼前……可是……朕却还是抓不住他……还是……为什么会是这样……他为何……要走?为何不等等朕?为何?”
冷雾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昨日他们虽然一直守在陛下的附近,但是那时候,每一个人都低着头,根本便没有看见皇贵君。
“或许……或许便和凤后让三皇子在陛下昏迷之时所说的一样,皇贵君是失去了记忆,而且又一直呆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所以方才会没有去找陛下,没有回家。”
永熙帝合上了眼睛,双手攥的更紧,苍白的手背上,泛起了条条清楚的青筋,“朕……不敢去……想,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冷雾面色一变,“不会的,陛下,皇贵君是至善之人,上苍定然会庇佑他的。”
永熙帝紧闭着眼睛沉默半晌,然后,方才睁开眼睛,看向前方被高高供奉着的姻缘佛,然后屈膝跪下:“不管他发生什么,只要他回来,我都不在乎!二十四年前,我在这里求过你,可是,你没有让我如愿,二十四年之后,我再一次求你,这一次,我求你,让我找回他!我只求,找回他!”
冷雾眼眶一热,连忙跟着跪下,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皇贵君,若真的是你,那便快些出现吧。
……
虽然近两年,寻找全宸皇贵君的事情渐渐地被懈怠了,但是,各地的衙门档案当中,却还是留着全宸皇贵君的画像。
因而,搜寻的工作,很顺利地进行。
天亮之后,四大城门门口,都有衙役驻守,手中都有着一张画像,然后将出城的人一个一个地照着画像对,无论男女老少。
云州州府下令了,便是死人也要检验清楚!
然而又过了一个早上,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而这时候,蒙家主也终于得到了确切消息,如今在全城搜寻的人,究竟是谁。
“是全宸皇贵君?!”
手中的茶杯倏然坠落。
滚烫的茶撒在了她的腿上,只是,她却感觉到不到丝毫的疼痛。
震惊已经占据了她所有感官神经。
即便是经历了大半辈子的大风大浪,在听见了这个消息之后,蒙家主还是无法震惊无比。
许久许久过后,她方才找回了一丝神智。
“那姻缘庙中的人,就是皇帝!”
管家回道:“目前还不清楚,衙役都是负责在外面守卫,并未见到里面的人,而曾大人也一直没有提及里面之人的身份,不过不久之前,其他两府的城府也都赶来了,此外,昨夜派出去的几路信使,是去往周边的几个州城。”
蒙家主面容渐渐有些狰狞,始终多年,她儿子在后宫最大的敌手的全宸皇贵君居然出现在云州,她的地头之上!
这比起永熙帝到来是冲着蒙家来更加的让她难以接受!
全宸皇贵君!
全宸皇贵君!
都已经是死了十三年的人了,为何要再冒出来?还是在这时候!
“让人继续盯着,若是有消息,立即回来通报我!”
“是!”
……
蒙家主没想到如今全城搜寻的人是全宸皇贵君,可是,还有另一件她更加没想到的事情,如今,所有人都找不到的人,就在她的府邸之内!
蒙家的祖宅在云州的东街,几乎占据了一条街道。
经过几代的经营,蒙家的祖宅可以说是整个云州中最大的府邸。
蒙家嫡系虽然已经分家了,但是,却都是住在了蒙府之中,在整座蒙府中线的一连串建筑,便是蒙府的主宅,这里住着的是主脉,而其他的嫡系支脉,则依照各自的辈分身份,在东西各处的宅子里头住。
蒙府之内只居住着嫡出的各方,至于庶出的,则在成家之后,便都必须搬出蒙府,在城内蒙家其他的产业之中安家立业。
在蒙府之内,主脉的主宅以及其他房的宅子都是各自单独的宅子,而在最外围,由一堵围墙将所有宅子围在了一起,形成了整个蒙府。
虽然蒙家已有百年,但是,蒙府之内,却仍是有空置的宅子,等待着嫡系主人的入住。
而此时,蒙家主人并不知情的情况之下,蒙府北面最靠近外墙的一个空置的两进宅子的一件布满了灰尘的房中,一个男子被绑着双脚且堵住了嘴巴丢弃在了炕上,此时,他靠着墙壁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睡着或者是仍旧是晕厥。
半晌,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昏暗的房间随即传进了刺目的阳光。
炕上的男子身子动了动,只是,却没有抬起头。
进来的女子身着蒙家护卫的服饰,面容平凡,正是昨夜姻缘庙中的那女子,此时,她手上拿着一只碗,碗中放着三个还冒着热气的馒头。
她走到了炕边,见他未醒,脸色微微一变,搁下了碗之后便俯下身欲查看。
而这时候,昏睡的男子却猛然抬头,正是苏念惜。
也就是,如今全城疯狂寻找之人。
苏念惜猛然倾身向前,塞在嘴上的棉布被吐出,原本被绑在了身后的双手一手握着一块尖锐的瓷片,凶狠的刺向了那个女子,
女子一惊,连忙往后一退,随后动手,制住了男子的手,夺下了他手中的瓷片。
“放开我——救命——”苏念惜一边拼命地与那女子挣扎,一边厉喝。
女子面色一沉,一言不发地扬手,一击手刀劈在了苏念惜的脖子上。
视线,在短暂的模糊之后,他再一次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