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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以琝没能哭闹多久便被水墨笑给强行扛回了朝和殿。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水墨笑看着坐在地上已然耍泼的司以琝厉喝道。
司以琝此时已经是声嘶力竭了但是也没有如同以前那般畏惧于水墨笑的黑脸,哑着声音坚持质问着司慕涵。
水墨笑知道他伤心本页不想苛责他,可是见着不依不饶的便也真的怒了,“司以琝,你是不是想逼死你母皇?是不是想让你母皇再放一把火把自己给烧死去陪你父君,你方才罢休!”
“我没有没有……”司以琝抬着头倔强地盯着水墨笑,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我没有……父君死了……如今连最重要的东西都没了……都没有了……父后……琝儿心里好痛好痛……母皇怎么可以那样……怎么可以……她没有保护好父君……还烧了父君最重要的东西……”
水墨笑蹲下身子将哭得浑身颤抖的司以琝抱在了怀中,即使再生气见了他这般,心也软了,“你放心,父后一定会让人修好你父君的寝宫,将所有的东西还原,和从前的一模一样好不好?”
“不是不是……”司以琝还是哭着。
水墨笑没有深想他的话,“琝儿,你母皇如今很难过,昨晚上,你母皇真的想把自己给烧死,没有保护好你父君,她心里比谁都痛,琝儿,你说过你答应过你父君好当一个懂事的孩子的,如今怎么还能够这般去伤害你母皇?琝儿,昨晚上,若不是父后和你蒙父君及时冲进了火场当中,你母皇真的会把自己给烧死的……即使如今她没有再寻死,也是因为你父君,她说她答应过你父君一定会当一个比先帝更加好的皇帝,她还要为你父君报仇,琝儿,父后知道你心里怨你母皇,可是,她是你母皇,你们不能这样对她,失去你父君,她已经生不如死了,你们是你父君留给她仅剩的一切,若是连你们都这样对她,她这一辈子便会毁了的,父后求你,便念在他父君的份上,不要这样对你母皇。”
司以琝心痛难当,抱着水墨笑嚎啕大哭,即使声音哑了,即使泪水干枯了,他还是一直哭着,知道司予述和蜀羽之得到消息赶来,他方才精疲力尽地昏厥在水墨笑的怀中。
司予述和蜀羽之原本只是走开了一会儿为司以琝做一些吃食,却不想他居然这般跑了出去。
三人一见司以琝晕厥过去,又是一阵忙乱。
御医还是如同昨晚上的诊断,伤心过度,体力不支。
原本大家以为司以琝很快便会醒过来的,可是当日傍晚,司以琝还未醒过来,便发起了高烧,烧得迷迷糊糊的,嘴里一直喊着父君父君的。
司予述恐惧无比,一直握着他的手不放,她担心司以琝会和雪暖汐一样就这样丢下他。
水墨笑和蜀羽之一同照顾了他一整夜,在天微微亮的时候,他的高烧终于退了。
“凤后放心,三皇子的烧退了。”御医捏了一把冷汗。
水墨笑狠狠地松了口气,“那他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三皇子身子很虚,估计还要躺好上一日,不过并没有大碍,一日三幅药喂下去,相信很快便会醒来的。”御医回道。
“好。”水墨笑点头,然后让她下去开药。
蜀羽之派了一条毛巾为司以琝擦了擦脸,然后看向了一直跪坐在了床边的司予述,“述儿,琝儿没事了,你也休息一下吧。”
司予述却摇头,“我要陪着琝儿!”
“蜀父君会照顾琝儿的。”蜀羽之劝道。
司予述还是不愿意,厉声道:“我要陪着琝儿!”
蜀羽之一愣。
“让她陪着吧。”水墨笑似乎有些明白司予述的心情,“你要陪着你弟弟本宫允许,但是四皇女,陪着归陪着,莫要熬坏了自己的身子,若是连你也病了,谁来陪着你弟弟?”
司予述抬头扫了他一眼,沉吟会儿垂下眼帘道:“我知道。”
水墨笑抬头看向了窗外,“天快亮了,你在这里看着,本宫去看看陛下。”
蜀羽之点头。
水墨笑站起身来,头有些晕,揉了揉额头,又做了几次深呼吸,方才缓过来,起步往外边走去,只是方才走出了门口,却见司慕涵一直将自己关在了交泰殿外的司慕涵居然站在了外面,此时她身上穿着一件玄色皇袍,面容依旧消瘦,但是却比之前少了一些憔悴之色,只是,那双本就沉静的眼眸此时更是幽暗静谧的可怕,她的神情很平静,已经丝毫看不出之前的狂乱,“陛下?”
司慕涵看了他一眼,随后,转开视线移向了室内,“琝儿的情况如何?”
水墨笑却是因为过于的讶然而没有立即回话。
司慕涵的眸光再一次落到了他的脸上,淡淡的,却带着某种让人心头一颤的凌厉。
“烧退了,御医说已经没有大碍了。”水墨笑回过神来,微微握着拳头说道。
司慕涵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水墨笑会儿,然后轻轻地吐出了一句话,“好好照顾他。”然后转身离开。
水墨笑本能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陛下……”
看着这样的她,他的心还是不安。
司慕涵却抽回了手,继续淡淡地道:“时候不早了,朕要上朝。”
水墨笑闻言,心中的不安更加的浓烈,他是相信她不会再做傻事,但是她这般快便恢复到这个程度,而且还要上朝,他一时间无法适应,“陛下,你一路奔波回来,身子也不好,不如休息几日方才处理朝政吧。”
司慕涵凝视着他,“朕等的太久了。”
水墨笑一愣。
司慕涵没有解释,转身便缓步离去。
水墨笑看着那单薄的身影,随即明白了她的话,她要报仇,为雪暖汐报仇,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天边已经翻出了昏黄的天边,那里,正是朝阳升起的地方,只是,看着那霞光,他仿佛觉得那是被鲜血染红的……
一阵微风拂过,水墨笑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双手抱起了双臂,静静地站着。
许久许久之后,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句叹息。
也好,至少她有事情要做。
而且,那些行刺的人,也该死!
永熙十一年七月二十九日,永熙帝完好无损出现在当日的早朝之上,彻底地击碎了那些关于永熙帝重伤或者其他变故的谣言,朝堂瞬间也彻底恢复了平静,诡异的平静,早朝之上,永熙帝先是嘉奖了作为监国的大皇女,然后恩赏了安王以及留守的两位阁臣,接着便是遇刺的事情。
永熙帝让刑部负责这件事,内阁阁臣姚心玉从旁协助,七日之内必定要查清。
刑部尚书借了旨意之后便立即找上了护送永熙帝回宫而滞留京城的李文真,清清楚楚地将情况给了解了一遍,将她手中的两个刺客活口以及凌家家主凌丹虹接手过来,开始彻查这件事。
姚心玉也从东南赶回来京城,带着她所查到的消息。
因为之前刑部一直有再差这一次的行刺事情,因而很快,便将所有的证据线索给串联起来,对于那些活口的审问进展的也很顺利。
李文真因为是边疆大将,不可能在京城逗留太长的时间,因而交代完事情之后便向永熙帝请旨回丹东,连留在京城的孙女都未曾来得及看上一眼。
永熙帝没有留她,只是给了她一道口谕,她要那些海盗的一切情况。
李文真明白永熙帝的意思,大周内部的可以交给刑部去查,但是海上的,只能由她查,而且,动手清楚也是她,李文真知晓这件事在永熙帝心中的重要性,所以也是严正以待,快马赶回了丹东之后,便着手为与海盗开战做准备。
司徒雨等人得到了李文真的消息之后,也暗暗准备着。
全宸皇贵君遇难的消息也从宫中传了出去,众人在大惊之余,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大风暴而担心,生怕殃及自身。
京城被阴云所笼罩。
安王曾经去过了刑部大牢见过了凌丹虹,这些年一直都是安王负责了凌家联系,而私下,安王对于凌丹虹这个人还是颇为欣赏,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凌丹虹折损在这件事上,毕竟这些朝廷虽然在凌家身上得到了不少,但是投入的却也很多,而且,培养了十年的棋子这般便毁了,终究是可惜,只是,如今谁也无法料定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永熙帝很平静,但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罢了。
安王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了永熙帝平静之下的浓烈杀气。
即便凌家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她也没有把握凌家可以保全下来。
凌丹虹原本是想在营州见永熙帝一面的,但是却始终没有见到,反而一直被人看押着,甚至连审问也没有,见了安王之后,凌丹虹便请求安王让她见一见永熙帝。
安王没有应下来,只说是尽力。
凌丹虹闻言,即使再强制镇定也无法压下指尖的颤抖,凌家,能够逃过这一劫,如今只能看上天的了,她不得不开始后悔,当初她不应该这般的贪心想取秦家而代之,如今好处尚且没有得到多少,反而要将自己满门的性命都给搭上去了。
安王见过了凌丹虹之后便进宫去求见永熙帝只是却在交泰殿外被蒙斯醉给拦下来。
“陛下方才服下了安神药歇息了,安王若是没有大事,还请一个时辰之后再来。”蒙斯醉用请求的语气说道。
安王一愣,“陛下的身子可有大碍?”
蒙斯醉摇头,“并无大碍,只是皇贵君的事情……”他的话没有往下说便换了一个话题,“陛下回宫之后一直未曾休息,早朝之后又把自己关在了御书房看折子……这会儿好不容易方才服下了安神药,安王若是没有大事情,便让陛下好生睡上一觉吧。”
安王心里叹息一声,“臣晓得。”
“多谢安王。”蒙斯醉道了一声谢之后便又转身进了殿内照顾司慕涵。
安王最后始终还是没有找到机会和司慕涵提及凌丹虹的事情,三日之后,刑部便将遇刺一案的定论呈交给了司慕涵。
经过了多方面的彻查,各方证据都指向了大周三大商家之一的秦家。
整件事的关键便是那位在锦城私下更换船员的秦家庶出秀。
姚心玉经过努力成功将此人捉拿归案,经过审问,这位秦家庶出秀这般做的起因其实并不是为了行刺永熙帝,而她也并不知道船上的人便是永熙帝,她那般做不过是冲着凌丹虹而去的,因为那船是凌丹虹找来的,而且是为了她的一个贵客所找的,秦家庶出秀在之前的商讨当中受了凌丹虹的气,一时不忿便找了几个人想整治一番凌丹虹的客人,好给凌丹虹找一些麻烦,虽然那秦家庶出秀咬死了她并不知道船上的便是永熙帝,更不承认她所找的那几个人会是刺客,然而没有人相信,而随着调查继续深入,秦家庶出秀便显得无足轻重了,因为这里面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人物,那便是秦家少主。
而经过多年面的印证,这位秦家少主便是这一次行刺事件的幕后主谋。
商行中的几个刺客是秦家少主安插进去的,而怂恿秦家庶出秀更换船员的也是秦家少主的人,秦家少主原本是想着将这个责任推给秦家庶出秀。
自然,这位秦家少主如同秦家庶出秀一样孜口否认,不过这并不妨碍案件的调查。
秦家少主身边的一个心腹将所有一切都给捅出来了,包括她和海盗勾结的罪证。
而秦家少主这般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恨极了秦家主。
据说这位秦家少主不得秦家主的欢心,秦家曾数度传出秦家主想更换继承人,好几次几乎将秦家少主给逼到了绝境之上,而秦家少主之所以失去秦家主欢心的一大原因便是秦家的生意一日比之一日差,自从永熙帝开放越州港口以及海运,让秦家近年来损失惨重几乎到了破产的边缘,如今几乎可以说是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秦家少主恨秦家主,也恨永熙帝,秦家少主常年奔波于海外,因而有门路和海盗取得联系,便将海盗的探子安插在锦城的商行,从而让这一次的刺杀事件成行。
她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来做的,若是成功,永熙帝的政策必定会延续不下去,秦家可以起死回生,秦家少主也能够翻身,若是失败了,秦家少主也能拉着其他的秦家人一同陪葬。
案子几乎可以说是已经清楚了,是秦家少主勾结海盗干的。
不过却还有两个疑点没有弄清楚。
一就是秦家少主如何得知永熙帝的行踪能够提前在锦城守株待兔,二就是秦家少主从何处得到永熙帝以及全宸皇贵君的画像。
可以说这两个疑点是这件案子的重中之重,可是,不管是秦家少主还是她的心腹,都没有给出一个答案,而秦家少主更是一直在大喊冤枉。
不过即使没有弄清楚这两个疑点,秦家勾结海盗行刺永熙帝的罪名已经是落实了的。
永熙帝在接到了刑部的呈报之后不久便做出了圣断。
秦氏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这一道旨意一出,满朝震惊,满门抄斩那是定了的,可是诛灭九族却是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因为自从大周立朝以来从未有过九族皆灭的先例,即使在太祖皇帝时期有开国功臣谋反,也未曾出现过。
圣旨一出,东南之地顿时鲜血遍地。
秦氏九族在短短的十日之内全部捉拿归案然后行刑,而秦家在大周之内的所有产业,全部被查封,其门下亲近管事以亲眷待之,一同处以斩立决。
秦家九族的鲜血还未能够了结这件案子。
朝堂便也掀起了一场大风暴。
而起因自然是海盗手中永熙帝以及全宸皇贵君的画像。
朝中,在和凌家有关系的官员不少,而和秦家有关系的,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户部工部兵部的都有,便是在军营当中都有。
凡是和秦家有关系的,都被抄家,一些官职低全家被发配漠北,而官职高的,且出席过宫中宫宴,有机会见过全宸皇贵君的,都被灭门。
这件案子牵连人数之多范围之广,乃永熙帝登基以来之最,便是当年宁王谋逆,永熙帝也未曾有过这样大范围的清洗。
就东南,便有近百个官员落马被抄家流放漠北。
而在京城之内,更是血腥味浓郁。
除此之外,东南几个州的州府都被以失职的罪名撤职查办。
便是在这一片血雨腥风当中,后宫渐渐恢复了平静。
司以琝的裁的不算快,但是也没有恶化。
水墨笑知晓他这是心病,为了让司以琝缓过来,他着令内务府日夜赶工修复观星殿正殿的寝殿,虽然寝殿尚未修好,但是司以琝却还是搬回了观星殿中,谁劝说也没有法子,司予述也是一同搬了回去。
在司以琝退烧后一日,司予述便回到了上书房上课,而司以琝虽然没有再闹,但是却整日窝在床上,身子不好自然是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原因还是因为伤心。
御书房内
蒙斯醉站在了司慕涵的旁边安静地磨着墨,看向司慕涵的双眸忧虑一日比之一日重,随着外面的杀戮持续,他也清晰地感觉到了她身上的戾气越来越浓郁,她要报仇要惩处刺杀的人无可厚非,可是如今她这种情况却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偏偏他还不能开口劝,因为如今支撑她走过痛苦的可能就剩下了报仇了。
他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抛下一切安静地陪在她的身边。
水墨笑这几日很少在司慕涵面前出现,不是他不想去照顾她,也不是不担心她,而是,他担心她见了她会想起之前他骗她的事情,从而又回到那种疯狂当中,还有便是,他知晓自己的脾气,即使他爱她,心疼她,但是一遇上了她,他便会失控,从而说出一些让她崩溃的话,所以,他只能让自己远着她。
程氏一直留在宫中,他曾经试图找机会想和女儿谈谈,但是最后都没有成功,随着外面大开杀戒的消息传进了他的耳中,随着女儿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他只能每日在佛前为女儿念经祈福,消除女儿的杀孽。
其他的几个孩子都显得异常的安静,大皇子和二皇子一直陪着司以琝。
大皇女卸下了监国的职责便回了上书房,安静地学习,只是经过了这一番的历练,不管是学习还是行为处事上面,都有了不少的长进。
二皇女自从确定了雪暖汐的死讯之后,更是沉默寡言,甚至有时候魂不守舍。
三皇女感觉到了宫里面气氛的不正常,也很安静,埋头苦学。
四皇女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悲伤,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除了脸色不好以及身子消瘦比往日更加的安静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她这种情况却让水墨笑和蜀羽之极为的担心,然而每一次他们开口劝,她都避重就轻或者直接将话题转开,即使安静地听了,最后还是依然这般。
八月中旬,观星殿的寝殿终于修复了,和原来的一模一样。
水墨笑原本以为司以琝见了会开心一些的,但是,司以琝却没有,反而是嚎啕大哭起来,说父君死了,他没有保护好父君,如今连父君最重要的东西都保护不了,他真没用真没用,父君说那个盒子中的东西很重要的,很重要的。
水墨笑听了这些话,疑惑问道:“什么盒子?什么重要的盒子?”
他所说他父君最重要的东西不是这寝殿而是一个盒子?
司以琝没有给他回答,而是继续哭着。
水墨笑还想问下去,却被司予述给请了出去。
寝殿外
“父后,琝儿心情不好,哭一哭也是好的。”司予述缓缓说道,“至于盒子的事情,琝儿曾经跟我说过,他之前在父君寝宫内发现了一个盒子,后来问父君,父君告诉他,那个盒子里面装着很重要的东西,比父君……性命还重要的东西,父君让琝儿不能告诉任何人,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盒子放在那里,而且,要好好保护那个盒子。”
水墨笑皱起了眉头,先前司以琝提起盒子的时候他倒是没有想到,可是如今司予述这般一说,水墨笑却是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雪暖汐离开京城前的一个晚上,他交给了他一个盒子,而当时,他将盒子给随手放在了寝室的柜子当中,当时,他并没有当一回事,所以后来很快便也丢下这件事了。
他怎么便忘了这事了?
琝儿所说的那个盒子便是那一个?
司予述见水墨笑不说话,以为他不信,“父后,琝儿没有说谎,也没有胡闹,更不是故意要与您作对,他说的是真的。”
水墨笑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司予述的头,“父后相信,你放心,父后一定会为琝儿找回那个盒子的。”
他没有立即将盒子在他手上的事情告诉司予述,因为尚且不确定那个盒子是否便是司以琝所说的那个,若是不是,只会让他们空欢喜一场,而如今,他们最受不得的便是这种空欢喜。
司予述只当他是在安慰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儿臣谢父后。”
“述儿……”水墨笑沉吟会儿,“不要恨你母皇。”
司予述还是如同之前每一次的反应,神色平静地道:“父后放心,儿臣没有,父君在天上看着儿臣,儿臣一定会保护好琝儿的,父君一直最不放心的除了母皇便是琝儿。”
“你是个好孩子。”水墨笑虽然微笑地说着这话,但是心里却始终像是压着什么死的,很沉重。
司予述道了一声谢父后之后,便转过身,垂下了眼帘回了寝殿。
水墨笑叹息了一声,又和蜀羽之单独说了谈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开观星殿,直接回了朝和殿,回到了朝和殿,他便去了寝室,在柜子当中找了好一会儿,方才找到了当日雪暖汐交给他的那个盒子,因为盒子锁着,他只能让宫侍去取了一些工具将盒子的锁给撬开。
“你们都出去吧。”水墨笑没有立即打开盒子,而是先让宫侍都退下,“没有本宫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是。”宫侍领了旨意,随后退下。
水墨笑捧着那个盒子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不知道为何,他忽然间有一种不敢打开这个盒子的感觉,想着雪暖汐当时将盒子交给他的情形,他的心里更是沉重的难受,东西还在,但是人却已经是不在了,就这么不在了,即使他不喜欢他,但是,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人就这样没了,心情却也不会好受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盒子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然后方才缓缓地打开盒子。
盒子没有暗格,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
看着里头的东西,水墨笑蹙了蹙眉,这边是司以琝所说的重要东西?
一个用布稠包裹着的画轴样子的东西,还有一个像是装着什么东西的信封,最底下放着似乎是几本札记的样子。
水墨笑先是取出了最上面用布稠包裹着的短协轴,将布稠缓缓取下,却是一道圣旨,他愣了愣,随即便想着可能是册封皇贵君的圣旨吧,虽然这般想,但是他还是打了开来,因为当日册封皇贵君的圣旨是她亲笔所写的,那是后宫众人中唯一的一个,然而,当他打开那道圣旨的时候,却大惊失色,她居然给了他这般一道圣旨,她居然给了雪暖汐这道圣旨!
这圣旨正是当年司慕涵给雪暖汐保雪家满门平安的圣旨。
水墨笑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呼吸渐渐地急促起来,一股极深的悲愤从心底缓缓升起。
她给了雪暖汐这般圣旨却将他水氏全族给流放了漠北。
即使已经知道雪暖汐在她心中的地位,即使已经亲眼见识过了雪暖汐对她的重要,可是如今看了这一道圣旨,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痛着,很痛很痛。
他爱她不比雪暖汐少,为何她就不能也这般对他?
他有什么及不上雪暖汐?!
水墨笑视线因为眼中涌出的泪水而模糊了起来,他猛然将厉喝一声,然后双手握着那圣旨便要将它给撕毁,可是,最终手还是僵住了下来。
他终究下不了手。
即使心里再悲愤他始终还是没有下手。
“罢了罢了!本宫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
他将圣旨重新给封好,然后便放进了盒子当中,本来他是不打算继续去看其他的,但是心里却又不甘,他倒是要看看,她究竟还给了他多少这样的东西!
水墨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拿出了那个信封,快速打开,像是生怕自己会后悔似的。
信封里面装着一叠纸张。
一共两份。
水墨笑先拿起了薄的那一份看了起来,第一份书信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原本他已经预想到里面的内容会让他震惊以及愤怒的,也做好的心里准备,可是当他看见了上面的内容,原本的心里准备却还是不够,他的脸色变的比方才更加的剧烈,身子也猛然站了起来,双手开始了战栗,即使只是一张纸,但是他却感觉有千斤重一般,“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二皇女怎么会是……不可能的——”
他一边低喃着,双手的战栗也买烟开来,他浑身颤抖的如同秋日的落叶一般,脸色青白青白的,嘴唇也是褪去了血色,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纸张,拿起了另一份看了起来,而上面的内容更是让他惊恐不已,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下来,一缕缕寒气从脚底下窜上了他的双脚,然后顺着他的背脊一路往上爬,直到最后窜上了脑海当中,让他再也无法思考。
“啊……”水墨笑双腿猛然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双手由于本能的反应去寻找搀扶物,但是却将桌子上的东西都给扯落下来,包括那盒子。
室内的动静惊动了外边的宫侍,他们冲了进来,见到了水墨笑那般难看的脸色,便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想上前搀扶,但是方才走了一步,却被水墨笑给喝止了。
“你们做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x本宫滚出去!”她失控地厉吼道。
宫侍一惊,连忙请罪。
“给本宫滚出去!”水墨笑撕裂般地吼道。
宫侍仓惶退了出去。
水墨笑狠狠地吸着气,他的手中还握着那叠书信……不,是供状!是供状!他低头看着不断颤抖的手中的那叠供状,呼吸始终无法平复下来,方才眼眶当中蓄着但是始终没有留下来的泪水在这一刻落下了,却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惊恐。
是的惊恐。
他已经惊恐到了连愤怒都给忘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水墨笑不断地流着泪,不断地颤抖着,嘴里不断地呢喃着同样的一句话,许久许久之后,他方才寻回了一丝理智,随后方才发现,盒子被他给弄在了地上,他立即颤抖着身子将散落出来的东西一一收拾回盒子,因为浑身颤抖的厉害,他的手即使捡到了东西但是未曾放回盒子当中便又掉了下来,不多的东西,却花了很长的时间方才整理好,还有方才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那叠供状,此时,已经是皱了一半,他又开始惊慌失措地将那些供状一张一张给舒平,直到所有一切都收拾好了之后,他的身子还在抖着,整个人靠在了小桌上,将盒子给抱在怀中,然后还是不断地喘气,呼吸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不要慌,不要慌,要冷静,对冷静,一定要冷静下来,没什么好紧张的……冷静下来……”他一边低喃着一边用着衣袖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冷静,冷静……深呼吸——吸气——不能抖——一定要冷静……”
他不断地这般提醒着自己,又不知道过了许久,他方才又恢复了一丝冷静,然后抱着那个盒子踉跄地站起身来,“将东西交给陛下……交给……陛下……”
这话一落,他便抱着那个盒子往外走,可是还未走出寝室,便停下了脚步,然后呆在了原地。
他的心犹豫了。
水墨笑清楚自己不该犹豫的,盒子里面的东西不仅关系到他、蜀羽之以及蒙斯醉,关系到他们之间那不清不楚的恩怨,还有关系到了大周的江山,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的,他的心里似乎有一把声音在告诉他,先等一下,先等一下。
很快,他便想到了症结所在。
之前官氏在观星殿内放火,而琝儿说了,这个盒子雪暖汐原本是放在他的寝宫中的。
官氏放火就是为了毁了这个盒子?
如今观星殿烧了他是不是便觉得这个盒子已经毁了?
雪暖汐手里掌控着官氏这般重要的罪证,官氏不惜放火毁灭罪证……
还有……
外面传着的海盗手中有陛下以及雪暖汐的画像……
秦家要杀陛下有陛下的画像不足为奇,但是,为了会有雪暖汐的画像?
秦家冲着陛下去便可以了。
没有人知道那两幅画像是由谁传出去的,所以……很多大臣因为这件事而丧命……
雪暖汐是后宫君侍,平日从不接触朝臣,唯一一个能够见到他的机会便是宫宴……
雪暖汐的画像可以由朝臣传出去,但其他人也未必没有可能……
水墨笑的脑海当中又浮现了一件事,在雪暖汐随永熙帝东巡的消息传出之后,官锦出过了一次宫,去护国寺……
他有机会接触到外人!
水墨笑心跳几乎停了下来。
太可怕了!
若是他所猜想的是真的,那便太可怕了!
官氏和这一次的刺杀事件有关?
水墨笑合了合眼,狠狠地吸了好几口气,抱着盒子的手更加的紧了,他又呆站了会儿,然后转过身,往回走,同时也打消了将立即将盒子交给司慕涵的念头。
他木然地坐了下来,然后苍白着脸开始发呆。
若是官氏真的与这件事有关甚至是这件事的幕后策划者,那除了这个人太可怕之外,还有便是陛下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雪暖汐的死她原本已经很内疚了已经将所有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可是当时的情况毕竟是危急万分,她也没法子,也可以算是意外,可是若是她知道官氏便是这件事的幕后之人,那她还能撑下去吗?
官氏是她一手带进宫的!
是她封了他为君侍,是她让他生了孩子。
是她将这样一个祸患放在身边,放在枕边的。
她还能支撑下去吗?
“不一定是他……官氏应该没有这个本事……对,先冷静下来,先查清楚……”
水墨笑咬了咬下唇,然后将盒子放回了小桌上,重新打开,将那两份供状又重新看了一遍,这一次虽然没有一开始那般的震惊,但是身子还是带着轻轻的颤抖,将供状看完了之后,重新收好,然后又拿起了盒子里面的几本札记一一看了一遍,等所有的东西都看完了,天色已然黑了,水墨笑将所有东西都收好,然后又在昏暗当中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方才高声喊道:“来人——”
宫侍推门而进,“凤后可要掌灯?”
“传本宫命令,让豫贤贵君与翊君晚膳之后前去太庙,只带随身宫侍便好!”昏暗当中,水墨笑声音清冷地道。
宫侍领了命令然后退下。
……
聆风殿
官锦的禁足令已然没有被解除,其中很大的原因自然是水墨笑太忙了,给忘了,不过官锦也不在意了,因为观星殿的寝宫已经烧了,他的心头之患已经消除了,如今,他可以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全心全意地为将来谋划。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司慕涵亲手帮他毁了那两份要命的东西。
当时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比自己烧了的还要高兴兴奋。
他想,雪暖汐若是在天有灵也会死不瞑目的!
官锦这半个月的日子可以说是过的很是顺心,不过,若是司予执没有依旧那般冷漠对待他的话,他的日子会过的更加的好。
“父君知道你无法理解父君,但是父君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明白父君的……父君当年也不明白父君的父亲为何要那般对待父君,可是后来,父君方才明白,父亲是为了让父君更好地活下去……执儿,没有了那两份供状,雪氏也死了,你还是有机会……执儿,你若是想真的将阿塔斯夷为平地,将所有阿塔斯的人给杀了,那你只有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方才可以。”这一晚的晚膳过后,官锦一如既往地对着女儿洗脑。
司予执还是如同往常的反应,抱过了官锦怀中的司以善,便离开。
官锦心里很不好受,但是他没有去责怪女儿,他知道女儿不高兴,所以,他给她时间想通,而且他也相信,他的女儿一定可以想通的,如今雪氏死了,那两份供状也没了,他有的是时间让女儿原谅他,让女儿重新寻回目标!
自然,此时信心满满的他是不知道,他的厄运已经在一步一步地降临,而这一次,他没有机会再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