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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身着蓝色短衣,上面有几块显眼补丁,头戴着青布小帽,看模样不过十七八岁,两只眼咕噜咕噜转着,方才在那大堂那一幕,是他人生中见过最可怖的一幕。
“吓死爷爷了,早听说江湖凶险,掌柜说不介入江湖纷争,可没说过江湖纷争不找上门来呐,爷爷这一条命虽说贱,却也不会交待在这里吧?看那些凶神恶煞的大汉和官府中人在一起,应该不会不讲规矩?啊呸,官府比江湖人还要凶恶呢!江湖人好歹要钱不要命,官府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刘三不过偷了一只鸡,就被逼得卖了祖宅,还卖身给刘员外,呵,这卖身的有几个能落得好了?”
王二满脑子思绪胡乱飞着,却也看着路,一头便撞在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脚底一滑,后脚又一踏空,整个身子便朝后倒去。然而未等整个身子砸到楼梯上,王二便感觉衣袖一紧,接着便有一股怪力又将他向前一扯。
待王二站稳了,才昂起头,却发现自己面前原来是一个年轻侠客,样貌虽不惊人,眉间却隐隐有些什么东西,王二虽然不懂,但却也感觉十分厉害。再一看,这个年轻侠客身后是一个素衣老者,面无表情,皱着白眉,双目正往一楼大堂看去。再之后,便是黑着脸盯着自己的彭掌柜了。
王二心中又惊又恐,惊的是这个看起来并不魁梧的年轻侠客居然能够一把便将自己抓稳,力道恰如其分,仅仅是让自己站稳而不是前倾,恐的是这个客人乃是彭掌柜贵客,自己方才这么一撞,得罪没得罪这位贵客不说,定是惹得彭掌柜不喜,自己日后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然而王二脑子一转,又想起底下那些官差与江湖人,心中苦道:“掌柜的都未必能过得了这一关呢,底下那些人可是直接将那些贵客人杀了,难道是让自己上来叫掌柜的下去,然后给掌柜的赔礼道歉么?”
“王二,你还不让开?”
彭震一声怒喝,声音虽被刻意压低,但王二两腿还是一软,自三年前被彭掌柜从城郊夸赞“机灵”,从而得以道城里讨生活以来,王二还从未见过彭掌柜的脸黑成这样。
“是、是,掌柜的,楼下有官……”
彭震双眼一瞪,王二当即便闭了嘴,匆忙又往后退了几步,险些又要栽跟头。这楼道一通,彭震也不再朝王二多看一眼,在深吸一口气后,便跟着刘粟到了大堂。
“牛气什么?我看呐,姓彭的你也快完了!”
这一句话王二虽是万万不敢说出口,但在心中这么叫上一通,却也极为痛快。
不过即便王二在此时叫出来,彭震大约也不会把王二怎么样,毕竟对于彭震而言,现在情况未明,倘若凶手果真是神门这边的人,那么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彭掌柜,别来无恙。”
眼见彭震下得楼来,身前又站着一老一少两个江湖人,詹云秦心中便有了计较:“莫非这神门果真就是凶手?若神门勾结彭震,买通守城官军,又将衙门这边线人也买通……只是,若果真是如此,这个司空孤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呢?”
大堂内除去几个瑟瑟发抖的客栈伙计之外,就是一些不知发生了何事的食客,这些食客眼见那些吃肉喝酒的江湖人一个个倒下,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直到詹云秦进门,才将将舒缓过来。
彭震走到人前,用余光瞥见堂内那几具“尸体”后,便笑道:
“詹捕头,你今日带着这些‘朋友’来彭某这里,果真是让彭某这里蓬荜生辉啊!”
尽管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客套话,但在场稍微有些脑子、双目正常之人,都能看得出彭震正咬牙切齿,那个笑容更像是吃了三五斤黄连一样。
“这倒要问问彭掌柜身后那两位‘朋友’了,昨夜在小弟下榻之处干了什么好事,做了哪些孽。”
刘粟一见这个站在人群中面颊消瘦的年轻人,心中便有了几分怀疑,再见这个年轻人走出人群,用他那清澈声音指着自己与满红沙如是说道,心下登时有了定论。
“司空小子,你可不要含血喷人!”
“刘堂主说笑了,你二人前来江宁,所为的不就是在下么?”
“司空孤,你说昨夜是我们偷袭你,可有证据?”
司空孤眼神一动,几个目光凶狠的汉子便押解着一个大汉进来。
“龚……龚护法?”
刘粟这一失声,倒是给许多心存疑惑的捕快与江湖好汉服了一颗定心丸。
司空孤伸手将他嘴里那块粗布扯下,几块碎牙混着血就这么掉到地上,又朝他背部连点几下,为他解开穴道。龚护法的脑袋就像耕地的锄头一般,一下下砸在地上,口中说着含糊不清却极为明确的话语:“刘堂主,梅山对不住神门……刘堂主,梅山对不住神门……”
“你,你胡说些什么?”刘粟胡子乱颤,右手那四根半手指也止不住颤动。此时,彭震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而性情淡泊,就连满红沙这样一心向武之人,此刻也皱起眉头。
那人无论是刘粟,还是满红沙都不能说自己不认识,他正是神门坤堂护法龚远峰,表字梅山。
“刘堂主,梅山对不住神门……”
“司空小子,你对他做了什么?”
龚远峰身形魁梧,虽武功平平,但天生神力,此时不住磕头,更是砸得这客栈大堂青石砖砰砰作响。
“只是将一只猛虎困住而已,免得他伤了人。”司空孤的脚边,已经有了一些碎屑。
“刘……”
这一下,龚远峰却是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龚护法真不愧是神门好汉,如今磕头赔罪到七窍流血而死,愿刘堂主与满使者能够原谅他吧。”
司空孤此时面上那种笑意,已经彻底让刘粟失去最后一丝冷静。
“司空孤,你休想瞒过老夫,梅山方才磕头之前,双耳便已有鲜血流出,你给他下了什么药?”
“詹捕头,是这样一回事么?”司空孤似乎在此时才想起来,这一场戏主角应该是詹云秦,而不是他这个刚到江宁没几天的“嫩茬儿”。
“你小子方才不将他身份告知于我,我还道只是一个寻常探子,如今在此摆我一道,这算是逼我彻底与你合作,去得罪神门么?果真好手段,我还真是小瞧了这小子啊。”
詹云秦心中虽不喜司空孤未将所有安排告知自己,但此时已与司空孤站在同一边,已是骑虎难下,在看过龚远峰尸体最后一眼后,便点点头道:“正是,方才这小子已经向我交代了一切,昨夜你神门一干人等在云集客栈内下药窃金杀人,害了三十七条人命,还盗走整整八十斤黄金,还请速速归案,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