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晋江独发】

孟五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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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星洛脑子有点晕,含含糊糊说等一会。

    江言琛也就在旁边坐了一会。

    深蓝色的灯光很暗,陆离斑斓,空气中盈着就酒的味道和鲜花的味道,有些潮湿,吹拂不散的暗昧。

    周温瑜窝在那儿抱着手机看,无所事事的没个正行。

    顾星洛喝了这些酒,有点想去洗手间,她人还清醒,江言琛也就没跟着。

    只是她出来的时候,弯腰洗手的时候。

    回想起周温瑜说的话。

    顾星洛其实只想到了一件事,他的偏向太明目张胆,而她的逃避任谁都能看的清楚。

    她对每一件事的反应都是逃避。

    逃无可逃了,就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是她的自我保护。

    周温瑜和宋时轶都是跟他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她那样的处理方式……他们说那些似乎无可厚非。

    毕竟七年前,宋时轶该骂她也骂过她了。

    她也确实就那么头也不回的去了临江师范。

    钢琴曾经是她唯一的梦想,她说丢下就丢下了。

    也狠心,跟所有人断了联系。

    顾星洛站在洗手间外面的走廊处,这里也是做过了一番景色,洗手间的走廊外有一条室内溪流,里面几尾红色的锦鲤在游动,粼粼的水光映在天花板上浮动。

    她远远地看着江言琛。

    又那么反复地想起周温瑜的话——

    四年。

    月月往临江跑。

    顾星洛当时听的时候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只是很机械性地把这句话听进去了。

    而彼时。

    她想起七年前的那个除夕夜。

    江言琛从临江跑回青昭,那时间,是没在家里吃年夜饭的,两人并肩去了24小时营业的kfc。

    那时江言琛拿着那张纸币,问她信不信,有些东西兜兜转转还会回到她的手中?

    那时她也真的没有往心里去,也没想相信。

    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江言琛推门进来,身形瘦高,黑色的外套拉链拉到下巴处,面上略有几分倦意眸光带笑明亮。

    那天夜里,顾星洛听见了很微小的关门声,因为她睡不好,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是02:13。

    七年前那天夜里顾星洛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以为是江言琛出门恰好走运找到了那张纸币,七年后顾星洛后知后觉。

    那根本就是江言琛一夜没睡,去寻找那张纸币。

    那张纸币真的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好他也是真的想让她相信。

    他永远说到做到。

    她努力地翻来覆去回想,却忽而发现,在那短暂的两年,江言琛从未食言过。

    有一回她去上钢琴课,天气很差,乌云压顶,导致天黑的格外早,顾星洛后甚至萌生了请假的念头,这念头刚冒上来,大雨就倾盆而下。

    她拉开窗帘,却看到马路对面不远处的公交车站,只有一道身影坐在那儿。

    他手中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像在等她。

    那天因为倾盆的大雨,顾星洛在老师家练琴的时候分心了很多次,总时不时往窗外看。

    因为两人从未言明什么。

    所以顾星洛总以为,江言琛应该只是顺路把她送过来,然后也有他的事情要做。

    顾星洛分神地想,他是来这里做什么?

    这么大的雨,他是不是走了?

    那她该怎么回去?

    那条黑漆漆的路,要穿越一条长长的桥洞,每次公交上都没有人……

    顾星洛看着窗外,忽而看见了一把伞的一角。

    她向前倾了倾身子,然后就那么看到了他的身影。

    马路上有些很暗淡的路灯,这边都是城郊略偏僻的别墅区,马路两侧空荡荡的,寂静不已,大雨却好似浪潮往下倾。

    他就那样撑伞站在那,在那个小小的公交站牌那里,从左走到右,从右走到左。

    他一直没走。

    就算大雨倾盆,也仍然没有走。

    固执到仿佛认定了一件事,宁撞南墙也决不懂回头。

    那天顾星洛练完琴出来,雨终于小了。

    她背着书包跑出来,靠近了他才发现。

    他是穿了一身黑色,衣服早就湿透了,甚至有水珠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淌。

    “下这么大雨,你怎么不知道走?”顾星洛还是没忍住问他。

    “今天气象局暴雨预警,说这条马路的电缆有点问题,附近已经有居民区停电了,”江言琛看她不解的眼神,换了个说法,“怕你出来的时候外面没有光,那至少还有我。”

    ……

    回想起这些,顾星洛再去回味周温瑜的话。

    然而还没想起一个开头,就撞上了江言琛看过来的视线。

    她好像在这站了太久了。

    顾星洛快步走回去,但也就是这会,她有点脚软头晕,倒还问题不大,就是忽然犯困头发沉。

    “走吧,我们回去吧。”

    顾星洛弯腰去拿自己的包,怕自己有什么窘态。

    江言琛跟宋时轶和周温瑜打了个招呼,还不忘提醒周温瑜,“明天上班报道别迟到。”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周温瑜敷衍地答了一句。

    江言琛这才转身,看着站在一边的顾星洛,他伸手递过去,“包。”

    顾星洛脑子一滞,隐约看到宋时轶往这儿瞄了一眼。

    她脑子发胀,江言琛的手动了动,她鬼使神差地递过去。

    江言琛给她拎着包,从外套里拿出车钥匙,“走了。”

    顾星洛默默地跟上。

    周温瑜无聊地刷手机。

    宋时轶过了几秒碰碰他,“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周温瑜懒洋洋回了一句。

    “我想起一个形容。”

    “你脑子里有墨水了?”

    “去你丫的,我想起来聊斋那狐狸精,专门勾引良家书生。”

    “哪儿像了,”周温瑜说,“人家什么都不用做,江言琛能把自己贴进去十个来回。”

    “操。”宋时轶觉得对极了,“没救了。”

    “……”周温瑜没搭理他。

    宋时轶又碰碰他。

    周温瑜不耐烦,“有话说。”

    “那你说怎么办,挺不想看这样的,”宋时轶郁闷,“觉得顾星洛哪天要还玩消失,江言琛也别过了,你信不信江言琛能给她守活寡。”

    周温瑜听笑了,“就你是一瞎子。”

    “我瞎什么了?”

    “你不光瞎,你还没脑子。”

    “我怎么又没脑子了?”

    “你再骂顾星洛两句,”周温瑜说,“咱俩真能看上江言琛守活寡了。”

    “真是操碎了心。”宋时轶忿忿地说,“我呸。”

    “她这样回避型人格,吃软不吃硬。”

    “咱俩真是欠了江言琛。”

    “是挺欠他的,”周温瑜说,“也挺好,咱俩将功赎过了。”

    “去你的把我带沟里了,五六岁幼儿园的事儿算什么事儿。”

    周温瑜抬眸往外看了一眼。

    顾星洛的长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下来,几近及腰的长度,天然的微卷。

    那条黑色的旗袍衬得她肤色胜雪,乌眉红唇。

    江言琛站在她身边,身形清越。

    像一朵开在深夜里的红玫瑰,从雪原飘落在了爱人的怀中。

    城市的霓虹灯光映照。

    浮生万物里,江言琛的世界里只装得下一个顾星洛。

    而后偏执的,不懂后退的,决绝地,周而复始的循环她的名字。

    像极了mrstar的循环代码。

    周而复始地重复顾星洛。

    其实他们很难懂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但阿斯伯格的世界极致的简单,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少之又少,对世界万物都没有兴趣,他永远只会看向那唯一的答案,而后用全部的全部去一遍遍循环。

    -

    顾星洛跟江言琛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夜风有些微凉。

    江言琛问她,“在这等我一会?我把车开过来。”

    “江言琛。”顾星洛摇了摇头。

    “怎么了?”

    “这里离家远吗?”

    “不远,开车十五分钟。”

    “那你,”顾星洛已经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她只觉得胸口很闷,有种说不出的难过,“能跟我走回去吗?”

    “好。”江言琛低头问她,“喝多了?”

    “没有,两瓶果汁,没什么酒精。”顾星洛摇摇头,脑中有些混沌,“我没喝到酒味。”

    “行。脚还行么?”江言琛稍稍弯了弯腰,视线与她齐平。

    顾星洛却垂下眸子。

    她今天为了配这条旗袍,特意配了一双黑色的丝绒尖头高跟,因为尺码也不是非常合适,选了脚踝处带珍珠链条的款式。

    江言琛开车带她过来的,所以一直没说什么。

    结果顾星洛突发奇想想走路。

    这鞋子穿着是好看,但她脚踝细,珍珠链条很松,走路的时候链条磨脚。

    江言琛也没多说什么,扬了扬下巴,“带你去买双平底鞋,我们走回去。”

    顾星洛没什么脾气的点点头。

    珍珠链条也真的磨脚踝,她走的很慢。

    那是一家开在购物中心一楼的品牌女鞋店,店员挺热情地让他们进来,顾星洛坐在沙发上等着。

    “能走路的平底鞋,舒服一点,36码,带系带的。”江言琛又补了一句,“黑色的。”

    “好的。”

    没几分钟,导购拿过来了四五双黑色的平底鞋。

    贴合顾星洛的气质,都是黑色的法式尖头单鞋,优雅不失气质。

    顾星洛犹豫着去拿起一双想试试,结果没拿稳,鞋子掉在了地上。

    导购刚想帮她拿起来。

    江言琛淡声说,“你先去忙吧,我帮她试,她不太习惯跟生人说话。”

    “噢,好的,那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叫我。”

    “嗯。”

    说着,江言琛在她面前半蹲下,“抬脚。”

    顾星洛一动没动,她的手撑在黑色的皮质矮沙发上。

    整个店面的设计都是黑白调。

    地上摆着几双黑色的平底鞋。

    落地的玻璃墙上,映出了这个品牌的广告。

    女人穿着黑色的赫本裙,坐在沙发上抬起脚,男模手中拎着一双黑色红底的八厘米高跟鞋帮她穿上。

    那明明是一个正常的高跟鞋广告,氛围却极致的诱惑和暧昧。

    顾星洛有些不太自在。

    江言琛以为顾星洛分神,自顾自地托起了她的脚踝,帮她换上平底鞋,“试试?”

    顾星洛的脚踩在白色的地毯上,诚实地说,“不太舒服。”

    江言琛也没什么异议,重新给她拿了另一只。

    这双鞋有个黑色的薄纱绑带设计。

    江言琛微微垂首,冷白修长的手指绕着那截黑色的薄纱,在她的脚腕处系了一个结。

    顾星洛盯着他看。

    他动作挺快的,而后抬眸问她,“试试?”

    旁边还有几对其他的顾客在试鞋子,都是女人自己坐在沙发上试鞋,男伴在一旁看着手机等着。

    反倒江言琛这。

    他半蹲着,专注地系着那薄纱丝带。

    顾星洛看着他,一时间有些微微的失神。

    他身上的味道干干净净。

    若有似无的苦橙香很清新,又夹揉着一丝厚重沉稳的檀木味道。

    江言琛的眼睛一直都非常好看,眼型是很漂亮的桃花眼,双眼皮的褶皱深,不笑的时候冷冷淡淡的,笑起来的时候又多了几分柔和。

    他很少笑,所以看起来总是寡言薄冷的,看着不太好接近。

    而此刻。

    江言琛专注地看着她,眉眼深邃,干净澄澈地,映出了她的面庞。

    有一种吸附的错觉,让她的脑子混沌不清。

    “挺好的……就这双吧。”

    顾星洛有点想逃,不敢跟他对视。

    “好。”

    江言琛应了一声,继续托起了她另一只脚,帮她换上了这双鞋子,带着她去结账。

    导购把顾星洛原本的鞋子装起来,笑着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那么耐心的帮你试鞋。”

    男朋友这三个字。

    顾星洛脑子更晕了,她几乎是没什么思考地,又很小声地说,“他……他还不是。”

    “啊……”导购有点尴尬。

    江言琛倒是神色平稳,他打开手机让导购扫码,“在等她愿意。”

    “……”

    “多久都等。”

    顾星洛跟江言琛沿着江滨往回走。

    高架桥上,盏盏路灯明亮。

    映着江水无比的幽深,波光闪闪。

    顾星洛走一会就有点累。

    她趴在护栏上往下看。

    这个时间,高架桥上也没什么行人,只有偶尔驶过的车子。

    江言琛察觉她没跟上,回头看。

    顾星洛的胳膊搭在护栏上,长发被风吹得飘起来,红唇格外的明艳,这条旗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

    “下次出来,”江言琛折回来站在她身边,跟她一起站在护栏旁吹夜风,“喝果汁。”

    “知道了。”她低低应了一声,然后没说话。

    江言琛沉默了几秒,问她,“不高兴?”

    “没有,”顾星洛后知后觉喝的那东西绝对含酒精了,她有点晕,只是不太想费力的思考,索性有什么说什么,但她也不确定这些话该不该说,她的思考能力迟钝了,“就是觉得。”

    江言琛侧头看着她。

    “觉得我对你挺不好的,”她含含糊糊地说,“你觉得,我还能弥补吗?”

    “你想怎么弥补?”江言琛淡淡地问她。

    夜风拂面,凉意也没能让顾星洛清醒多少。

    怎么弥补。

    “江言琛,我没钱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

    “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我人也很差劲……”

    “你不差劲。”

    “我想弥补你……”顾星洛低声说,“我觉得我亏欠你太多了。”

    “……”

    “太多太多了。”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应该说什么。

    江言琛静静地看着她。

    顾星洛也不明所以,眼神没有回避。

    顾星洛的眼睛黑白分明,有种茫然和空灵的错觉,她平时看人也没什么大情绪波动,总让人觉得她清高冷傲,其实只是她不爱说话过分小心翼翼。

    江言琛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

    有多少次。

    想要得到她的回应。

    江言琛直起身子,往前走了两步。

    他逆光站在那,斯文清矜。

    身影镀着一层不太真实的薄雾微光。

    他说,“过来。”

    顾星洛离开了栏杆,他其实离她很近,她走一步就能站在他的面前。

    顾星洛就走了一步。

    她站在江言琛的面前,微微抬起头来看着他。

    江言琛弯腰,与她的视线平齐。

    她清晰地看到,晚风吹动了他的头发,拂过他的眉眼,有种她无法看清的深情和温柔。

    像看着最珍视的宝物。

    他说,“那就别弥补我,朝我走一步就够了。”

    就一步。

    他日复日的愿望,终于有了回应。

    她是他生命中无数次重复循环的唯一答案。

    也是他根本无法割舍的偏执。

    只是,他不敢张扬,不敢让她知道他所有的热忱。

    只好耐心地等待着。

    等她勇敢的一天。

    等她愿意接受的一天。

    他的感情,更像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